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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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宇被廢了。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傳遍了辰家大宅的每一個角落。起初是竊竊私語,隨后是難以置信的驚呼,最終匯聚成一股洶涌的暗流,沖擊著每一個辰家族人的神經。

祠堂重地,平日里肅穆莊嚴,此刻卻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數十位有資格列席的族老、執事分坐兩側,神色各異,但目光都若有若無地投向祠堂中央。

“辰風!”

一聲壓抑著極致憤怒的咆哮猛地炸開,打破了死寂。說話者正是辰宇的父親,家族二長老辰威。他臉色鐵青,雙目赤紅,周身靈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衣袍無風自動,顯然是怒到了極點。他伸出顫抖的手指,直指站在堂下,身形略顯單薄的辰風。

“我要你的命!我要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狂暴的氣息如同實質,朝著辰風碾壓過去,帶著毫不掩飾,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意。不少修為稍低的執事甚至感到呼吸一窒。

辰風站在那股氣息的中心,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但他整個人卻像是磐石,身形紋絲不動,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只是平靜地,甚至有些漠然地看著狀若瘋虎的二長老。

“二長老,稍安勿躁?!?/p>

一個蒼老卻沉穩的聲音響起。大長老辰玄不知何時站了出來,擋在了辰風身前。他并未有何驚天動地的動作,但一股無形的氣場自然散開,輕描淡寫地便將辰威那狂暴的威壓消弭于無形。

“此事尚未有定論,威弟不可如此沖動?!?/p>

辰威哪里聽得進去,脖子上青筋暴起,嘶吼道。

“定論?還有什么定論!我兒辰宇,我辰威的親兒子,丹田被毀!徹底成了廢人!就是這個孽障,這個廢物干的!除了他還有誰!”他指著辰風,手指幾乎要戳到辰風的臉上。

“辰宇技不如人,欲下死手在先,辰風不過是反擊自保。若論對錯,也是辰宇錯在先?!贝箝L老的聲音依舊平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公允,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

辰威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辰風,又轉向大長老:“好!好一個反擊自保!他可以打敗辰宇,可以羞辱辰宇,但他憑什么廢掉辰宇的丹田!同為辰家族人,下此毒手,廢人修為,斷人前程,這是族規不容的大罪!”

“夠了?!?/p>

一直端坐上首,閉目養神的家主辰遠山終于睜開了眼睛,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祠堂內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身上。

“家族緊急會議,現在開始?!彼D了頓,目光落在辰風身上,“審判辰風?!?/p>

祠堂內,燭火輕輕搖曳,光影跳動,映照著一張張復雜難明的臉。有人憤怒,有人擔憂,有人事不關己,甚至有人眼中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名為審判,實則更像是一場早已預設好結果的圍攻。

二長老一脈的幾個族人立刻跳了出來,率先發難。

“辰風!你目無尊長,殘害同族,罪大惡極!”

“辰宇師兄何等天資,未來是我辰家棟梁,你竟下此毒手,毀我家族未來!”

“此等心狠手辣之輩,留在家中,必是禍患!請家主嚴懲!”

一句句指控如同刀子,劈頭蓋臉地砸向辰風。

一位胡須花白的長老站起身,厲聲質問:“辰風,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辰風終于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或激動,或冷漠,或偽善的面孔。他沒有畏懼,也沒有憤怒,只是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祠堂正中央,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何罪之有?”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卻異常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里,帶著一種莫名的穿透力。

“你廢掉辰宇丹田,讓他從天才淪為廢人,這還不是罪?”二長老辰威再次咆哮起來,唾沫橫飛。

辰風嘴角似乎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嘲諷,又像是不屑?!岸L老這話問得奇怪。難道只許辰宇廢我,不許我廢他?”

“你胡說!辰宇何時要廢你!”

“是嗎?”辰風語氣依舊平淡,“是辰宇先在昨日的比試中,對我暗下殺手,企圖用【蝕骨散】廢掉我的經脈,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徹底斷絕我的武道之路。若非我僥幸察覺,此刻躺在那里變成廢人的,恐怕就是我了?!?/p>

“血口噴人!我兒光明磊落,豈會用此等下三濫的手段!”辰威一口咬定,拒不承認。

“哦?”辰風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玩味的表情。他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瓶塞打開,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異樣氣味飄散出來。瓶中裝著些許淡黃色的粉末。

“這是我從昨日比試所穿的衣物上,小心收集到的殘留粉末。想必在座各位有精通藥理的長老,應該認得,這正是【蝕骨散】獨有的顏色和氣味。此毒霸道無比,縱然量少,沾染之后,痕跡也極難徹底清除?!?/p>

他將玉瓶遞向旁邊一位負責家族刑罰,向來鐵面無私的三長老。“請三長老查驗?!?/p>

三長老接過玉瓶,湊到鼻尖聞了聞,又仔細觀察了粉末的色澤,臉色微微一變,點了點頭:“確是蝕骨散?!?/p>

祠堂內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不少人看向辰威的眼神變了。

辰風并未停下,他的目光轉向祠堂角落里一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瑟瑟發抖,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里的仆役。

“王三?!背斤L的聲音不高,卻像是一道驚雷劈在那個仆役心頭?!澳銇碚f說,前日深夜,辰宇少爺是不是讓你去東城坊市的‘奇珍閣’,購買了一份【蝕骨散】?他當時是怎么吩咐你的,又是怎么威脅你的,一五一十,說清楚?!?/p>

那個叫王三的仆役被點到名字,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在辰風平靜得近乎冷酷的注視下,他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恐懼和煎熬,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全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我……我說……我說實話……”王三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不止,“是……是辰宇少爺……前天晚上,他偷偷叫我過去,給了我一袋靈石,讓我去東城奇珍閣買蝕骨散……他說……他說一定要買到,還威脅我,如果敢把這件事說出去,就……就打斷我的腿,把我扔去喂狗……嗚嗚……長老饒命,家主饒命啊!我也是被逼的!”

物證,人證。

鐵證如山。

祠堂內頓時一片嘩然,議論聲四起,看向二長老辰威的目光充滿了異樣。剛才還義正詞嚴指控辰風的幾個人,此刻也閉上了嘴,臉色尷尬。

辰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指著王三,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怎么也沒想到,辰風不僅沒死,沒被廢,反而還抓住了如此確鑿的證據!

二長老辰威的臉色極其難看,像是剛嚼了一口沙子又咽了下去。他萬萬沒料到,辰風不僅沒栽,反手還準備得如此周全,簡直是把他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就算……就算辰宇有錯在先,你也不能下此毒手!”辰威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聲音嘶啞地強辯,“丹田乃武者根本,你將其廢掉,斷了他一生的希望,這和殺了他有什么區別?如此歹毒心腸,怎配為我辰家族人!”

“對!廢人丹田,天理難容!”

“此風不可長!必須嚴懲,以正族規!”

二長老一脈的幾個族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跟著鼓噪起來,聲浪又一次抬高。他們刻意忽略辰宇下毒的齷齪事,只死死揪著辰風廢人的結果不放。

大長老眉頭又蹙緊了幾分,目光落在辰風身上。廢掉同族子弟的丹田,無論起因如何,在任何家族都是極嚴重的罪責。即便辰風有理,這個罪名也足夠他喝一壺的,甚至可能徹底葬送前程。

“辰風,你可承認廢掉了辰宇丹田?”家主辰遠山再次發問,語氣平穩,讓人聽不出他的傾向。

辰風坦然點頭?!拔艺J?!?/p>

“好!既然認罪,按族規,當廢除修為,逐出家族!”二長老像是打了勝仗的公雞,立刻跳出來,聲音尖利地催促。

“慢著?!背斤L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二長老的叫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祠堂里靜得能聽到燭火燃燒的細微噼啪聲。他迎著那些或審視、或疑惑、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一字一句開口。

“我愿意接受家族的懲罰?!?/p>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愣住了。包括大長老在內,都以為辰風會激烈辯駁,至少也要討價還價,請求輕判。二長老嘴角勾起一抹壓抑不住的冷笑,眼神里滿是“算你識相”的得意。

“但是?!背斤L話鋒陡然一轉,讓二長老的笑容僵在臉上?!霸诮邮軕土P之前,我要求一個公平的機會。”

“什么機會?”家主辰遠山追問。

“一個證明我并非身負‘血脈詛咒’,而是體內力量被人為封印的機會?!背斤L的聲音斬釘截鐵,在祠堂中激起層層回響。

血脈詛咒!這四個字像是一塊巨石,壓在辰風身上十幾年,讓他受盡冷眼與屈辱。這也是二長老一脈能夠肆無忌憚打壓他的最根本、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說什么?封???”二長老辰威像是聽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夸張地嗤笑出聲,“簡直一派胡言!你天生廢脈,經脈堵塞,這是全族上下都知道的事實!怎么?現在為了脫罪,連這種鬼話都編得出來?”他轉向家主,“家主,此子巧言令色,妄圖混淆視聽,絕不可信!”

“是不是事實,測一測便知?!背斤L對辰威的嘲諷置若罔聞,語氣依舊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辯駁的力量?!拔艺埱蠼邮芗易遄罡咭幐竦摹舅菰醇缐繖z測,驗明我的血脈與體質?!?/p>

【溯源祭壇】!這四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一出口,連上首一直不動聲色的家主辰遠山和大長老都齊齊變了臉色。旁系族人更是交頭接耳,驚疑不定。那是辰家壓箱底的檢測手段,非重大事務絕不動用,不僅消耗巨大,更關鍵的是,它能追溯血脈本源,洞悉體質根骨的真實情況。

“如果檢測結果證明,我確實如大家所言,是所謂的‘血脈詛咒’,是天生廢脈,那我辰風甘愿接受任何懲罰,包括廢除修為,逐出家族,絕無半句怨言?!背斤L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的二長老一脈眾人。

“但如果……檢測證明我的清白,證明我體內并非詛咒,而是某種人為的封印,那么,今日諸位對我的所有指控,包括廢掉辰宇丹田之事,是否也該重新掂量掂量?”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祠堂里緩慢而清晰地回蕩。

“辰宇對我下毒手在先,欲用【蝕骨散】廢我經脈,斷我武道之路,我奮起自衛反擊,何錯之有?若我真是被奸人所害、被封印的天才,那辰宇的行為,又算什么?”

“是單純的嫉賢妒能,還是……背后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最后幾個字,他特意加重了音量,目光若有似無地瞟向二長老辰威。

辰威的心臟猛地一抽搐,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舅菰醇缐??這小子哪來的底氣?萬一……萬一他說的不是胡話,他真的不是廢脈,而是被封印了?那一旦檢測出來,不僅辰宇下毒的事情會被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他們這一脈這些年來明里暗里對辰風的打壓、排擠、甚至可能存在的更深層陰謀,都將徹底暴露在全族人面前!那后果……他不敢想下去,只覺得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胡鬧!”辰威身邊一個心腹長老忍不住跳出來,“啟動【溯源祭壇】耗費何等巨大?豈能因你一面之詞就輕易動用?再說,檢測血脈乃是大事,豈可兒戲!”

“哦?”辰風挑眉,“三長老剛才查驗【蝕骨散】時,可沒說兒戲。如今關乎我辰風清白與未來,關乎辰家是否錯待了一個族人十幾年,怎么就成了兒戲?還是說,二長老一脈是怕了?怕檢測出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

一時間,原本還算目標一致聲討辰風的祠堂,氣氛變得詭異起來。支持辰風的大長老一脈若有所思。而二長老派系的人,則個個臉色變幻,如同調色盤一般精彩,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窘境。答應?萬一辰風說的是真的,那他們就徹底完了。不答應?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他們心里有鬼,等于間接承認了辰風的猜測?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匯聚在家主辰遠山身上,等待著他做出最后的決斷。

辰風站在堂中,脊梁挺得筆直,平靜地等待著那決定他命運,也可能掀翻辰家現有格局的宣判。他清楚,這是他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將所有矛盾的焦點,從“廢掉辰宇”這個相對次要的問題,強行轉移到更根本、更敏感的“血脈詛咒”上來。用一個巨大的賭注,撬動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祠堂里的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了,落針可聞。只有兩側高臺上燃燒的燭火,偶爾爆出一兩聲輕微的噼啪聲響。

辰遠山看著下方那個身形尚顯單薄,眼神卻異常堅定的少年,久久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眸中情緒難辨。

更新時間:2025-05-10 15: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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