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風棲梧所預料的那般,一場巨大的風暴,在他那只無形之手的悄然撥弄下,迅速席卷了整個棲霞鎮!
當那位“嗅覺靈敏”的李先生,在那處不起眼的墻角,“順理成章”地發現了那枚被回春堂藥材殘布包裹著的黑虎令,以及那條由特殊藥材粉末精心鋪設的氣味“路標”之后,所有的矛頭,都如同最鋒利的箭矢般,瞬間指向了鎮西那頭兇名赫赫的“吊睛猛虎”——黑虎幫!
張百善在得到消息,并親眼看到那枚如假包換的黑虎令,以及李先生那言之鑿鑿的分析之后,積壓了多年的新仇舊恨瞬間爆發!他那張平日里總是掛著和善笑容的臉龐,第一次在公眾面前扭曲得如同地獄惡鬼,當場便發出了不共戴天的怒吼!
被盜走的不僅僅是價值連城的藥材,更是他張百善苦心經營數十年的臉面!那三枚赤炎果,更是他能否延年益壽,甚至窺探更高武學境界的希望所在!如今,這一切都被黑虎幫這群“骯臟的臭蟲”給毀了!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盛怒之下的張百善,展現出了驚人的能量和手腕。他幾乎是傾盡了回春堂大半的財力,不僅將自家藥鋪的伙計、護院武裝到了牙齒,更是憑借著多年來用金錢和“善名”編織起來的關系網,迅速聯絡了鎮上所有對黑虎幫積怨已久,或者想要借機分一杯羹的商戶、鄉紳,組成了一個聲勢浩大的“討逆聯盟”!
一時間,整個棲霞鎮風云突變!
每日里,“討逆聯盟”的人馬都會聚集在黑虎幫總部那氣派的大宅院門前,敲鑼打鼓,叫囂怒罵,歷數黑虎幫的種種罪狀,要求他們交出盜走的藥材,并賠償巨額損失。
黑虎幫自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幫主黑虎,那個滿臉橫肉、眼露兇光的壯漢,在聽到消息的最初,簡直是勃然大怒,當場便砸了自己最心愛的紫砂茶壺!他雖然行事霸道,但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黑虎幫雖然眼饞,卻也絕沒有那個膽量和實力去碰!更何況,他最近因為賭輸了不少錢,手頭正緊,哪有閑工夫去干這種掉腦袋的買賣?
這分明是栽贓!是陷害!
“張老兒!你他娘的血口噴人!含血噴人!”黑虎提著他那柄標志性的鬼頭大刀,赤紅著雙眼,站在自家高高的門樓之上,對著樓下黑壓壓一片的“討逆聯盟”人馬,發出了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瘋狂咆哮,“我黑虎做事,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若是我黑虎幫干的,老子把這顆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夜壺!若不是!你敢憑空污蔑,壞我黑虎幫的名聲,老子就讓你回春堂上下,從此雞犬不留!”
張百善此刻也是怒火攻心,哪里聽得進黑虎的辯解?他指著門樓上的黑虎,同樣聲嘶力竭地罵道:“人證物證俱在!黑虎令!藥材殘片!還有那一路引過去的藥粉!難道是你黑虎幫的鬼魂留下的不成?少在這里裝蒜!今日你若不交出藥材,賠償損失,我等便踏平你這骯臟的黑虎窩!”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從最初的對罵,很快便升級成了小規模的械斗?;卮禾媚切┢饺绽镏欢米ニ帯v藥的伙計們,在重金懸賞和張百善的威逼利誘之下,此刻也抄起了棍棒刀槍,紅著眼睛往前沖,倒也爆發出了幾分平日里難以想象的兇悍!
黑虎幫的幫眾,更是如同被徹底激怒的瘋狗一般,仗著人多勢眾和兇狠不要命的打法,與“討逆聯盟”的人馬,在總部門前的街道上,殺得是難解難分,血流成河!
整個棲霞鎮,徹底亂了!
商鋪紛紛關門閉戶,百姓們躲在家中瑟瑟發抖,連官府衙門,都只是派了幾個衙役出來,象征性地喊了幾句“莫要械斗”,便如同泥塑木雕般,遠遠地站著觀望,任由這兩大本地勢力,如同瘋狗般相互撕咬。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風棲梧,則如同一個真正的局外人,冷漠地注視著。
他每日都會通過依舊心驚膽戰的狗子,獲取關于鎮內沖突的最新消息。狗子早已被嚇破了膽,但對風棲梧的命令卻不敢有絲毫違抗,只能每日趁著倒藥渣的機會,將他打探到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匯報給這位神秘莫測的“小先生”。
“黑虎果然不是蠢貨?!憋L棲梧在山洞中,聽完狗子又一次顫顫巍巍的匯報,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最初的憤怒過后,他也開始懷疑是有人栽贓陷害了?!?/p>
據狗子說,黑虎在幾次沖突都未能占到絕對上風,并且折損了不少人手之后,似乎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他開始在幫內和鎮上放出話來,聲稱自己是被冤枉的,定要找出幕后栽贓陷害他的黑手,將其碎尸萬段!
“還有那個李先生……”風棲梧的眼神,微微一凝,“竟然開始采集現場的泥土回去化驗?看來,他也開始懷疑那些‘證據’的來源了?!?/p>
風棲梧從不認為,自己那點小伎倆,能夠永遠瞞過所有人。尤其是那個能被張百善請來倚為臂助的“高人”,定然有其過人之處。他布下的那些“證據”,雖然巧妙,利用了人性的弱點和雙方的積怨,但仔細推敲起來,破綻并非沒有。比如,為何偏偏是黑虎令遺落?為何藥材粉末的痕跡只引到墻角便消失了?等等。
只要對方足夠冷靜,足夠細心,遲早會發現其中的蹊蹺。
“不過,沒關系?!憋L棲梧心中暗道,“等他們想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遠走高飛了?!?/p>
他要的,就是這個寶貴的時間差!
這混亂的三日,他并沒有完全閑著。除了每日從狗子那里獲取最新情報,掌控局勢之外,他更是抓緊一切時間,在山洞中鞏固自己剛剛突破的煉體第二重境界。
他一遍又一遍地運轉著《九轉煉體訣》那殘缺的第二重心法——在“鎮魂令”的幫助下,他對第二重功法的理解,已經遠非之前可比,運轉起來也順暢了許多。他感受著體內那如同怒濤般洶涌澎湃的氣血之力,熟悉著暴漲的力量、速度和五感。
他還悄悄潛入因為械斗而變得混亂不堪的棲霞鎮數次。趁著夜色和混亂的掩護,他如同最靈巧的碩鼠,從一些無人看管的店鋪或者富戶家中,“取”了些許路上所需的干糧、飲水、火石、傷藥,甚至還有一套嶄新的、看起來不甚起眼的粗布衣褲,以及一柄藏在靴中的、鋒利卻又小巧的匕首。
煉體第二重的實力,讓他行動起來更加得心應手,神不知鬼不覺。那些普通的家丁護院,根本無法發現他的蹤跡。
如今的他,若是再穿上那身干凈的粗布衣褲,將頭發稍作整理,看起來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小乞丐了。雖然依舊只有十歲的年紀,但身形卻比同齡人要挺拔結實許多,目光銳利如鷹,行動坐臥之間,更是帶著一股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沉穩。
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妥當。棲霞鎮的這場亂局,也已經達到了他預期的效果。
是時候,離開了。
這日傍晚,當狗子再次面無人色地跑來,向他匯報了黑虎幫二當家被打斷腿,黑虎徹底氣瘋,以及李先生開始化驗泥土等最新消息后,風棲梧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馬幫那邊情況如何?”他沉聲問道,打斷了狗子那充滿恐懼的絮叨。
“馬……馬幫?”狗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道:“回小先生,馬幫明日一早卯時便出發!就在鎮東的洛水渡口集合!他們招募護衛和雜役的告示還在墻上貼著呢!只是……只是因為鎮上這幾日太亂了,人心惶惶,好像……好像沒多少人去應募。小先生,您……您真的要去投奔馬幫嗎?聽說那青州府路途極其遙遠,路上多有兇悍的匪患和吃人的妖獸,可是危險得很吶!”狗子看著風棲梧,眼中充滿了真切的擔憂。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對這位神秘莫測的“小先生”,除了恐懼和敬畏之外,似乎也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和關心?
“危險,也意味著機遇?!憋L棲梧淡淡地說道,沒有去看狗子那擔憂的眼神。他那顆早已被前世今生無盡的痛苦與絕望磨礪得堅硬如鐵的心,不會因為這點微不足道的“關心”而有絲毫動搖。他追求的是力量的極致與絕對的掌控,豈會被區區匪患妖獸所阻擋?若是一味尋求安逸,那與凡俗螻蟻,又有何異?
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塊之前從黑虎臥房中“順手”拿來的、約莫一兩重的碎銀,遞給狗子:“你做得很好。這是……給你的酬勞?!?/p>
這塊碎銀,對風棲梧而言,已經算不得什么。但在狗子眼中,卻不啻于一筆天文數字般的巨款!足以讓他在棲霞鎮買下一間小小的屋舍,或者做點小本生意,徹底擺脫在回春堂受人欺凌的命運!
狗子看著那在夕陽下閃爍著誘人光芒的碎銀,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小先生……這……這太貴重了!小的……小的不能要!”狗子回過神來,臉上瞬間漲得通紅,連連擺手,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拿著。”風棲梧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這是你應得的。我風棲梧,雖然不擇手段,但也……言出必踐。”
他頓了頓,看著狗子那副既渴望又惶恐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難明的神色,最終還是化為一片冰冷,繼續說道:“明日之后,你我便再無瓜葛。你好自為之。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以后行事,多動動腦子,審時度勢,別再像以前那般,只會一味地懦弱忍讓。在這個世道,沒人會可憐真正的弱者,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p>
說完,他不再理會依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狗子,轉身便走回了山洞深處,沒有絲毫的留戀。
狗子看著風棲梧那決絕的背影,又看了看被強行塞到手中的、沉甸甸的碎銀,眼圈不由得一紅,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感激涌上心頭。他知道,這位小先生,雖然行事詭異,手段狠辣,但對自己……似乎也并非完全無情?
他朝著山洞的方向,用力地磕了三個響頭,將那塊或許能改變他一生命運的碎銀,如同烙印般,緊緊地攥在了手心,然后才默默地轉身,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這片小樹林。
他心中暗暗發誓,日后定要聽從小先生的“教誨”,活出個人樣來! ……
夜,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鵝絨幕布,緩緩籠罩了整個天地。
棲霞鎮的喧囂,似乎也隨著夜色的降臨而暫時平息了不少。但空氣中那股壓抑而緊張的氣氛,卻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愈發濃烈。所有人都知道,明日天亮之后,黑虎幫與張百善的“討逆聯盟”之間,恐怕將會爆發一場……更加慘烈,也更加徹底的……最終決戰!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風棲梧,則早已在山洞中做好了最后的準備。
他換上了那套在鎮上“取”來的、嶄新的深藍色粗布衣褲,雖然依舊樸素,但卻干凈合身,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之前的落魄,多了幾分山野少年的精干。他將那柄藏在靴中的鋒利短匕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貼身藏好。又將剩余的狼肉干和水袋裝滿,連同那三個沉甸甸的儲物袋,以及那塊月光石,都用布包裹好,背在身后。
至于那柄陪伴了他數日的鋼刀,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其留在了山洞之中。這柄刀太過顯眼,而且也有些卷刃了,帶著反而不便。他如今實力大增,一柄匕首,足以應付大部分情況。
子時剛過,當夜色最濃,萬物俱寂之時,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他藏身了數月之久的山洞,眼中沒有任何留戀,也沒有絲毫感傷。對他而言,這里,不過是他漫長生命旅途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臨時歇腳點罷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滑出了山洞。
煉體第二重的實力,讓他的速度和隱匿能力,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他穿梭在熟悉的山林與陰影之中,腳步輕盈,落地無聲,呼吸微弱得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即便是鎮上那些經驗最豐富的老獵人,也絕對難以發現他的蹤跡。
他避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暗哨和巡邏隊伍,悄無聲息地朝著鎮東的洛水渡口潛行而去。
他知道,今夜之后,棲霞鎮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無論是張百善與黑虎幫的最終結局,還是那位李先生的追查,都將成為過眼云煙,被他遠遠地拋在身后。
他的目標,是那即將啟程的馬幫,是那遙遠的青州府,是那傳說中仙人出沒的十萬大山,更是那虛無縹緲,卻早已融入他靈魂,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去追尋的……力量的巔峰與絕對的自由!
卯時將近,東方的天際,終于泛起了一絲淡淡的魚肚白,驅散了些許濃重的夜色。
鎮東的洛水渡口,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數十匹膘肥體壯的騾馬,早已被馬夫們套好了鞍韉,焦躁不安地打著響鼻,蹄子不耐煩地刨著地面。高大的貨車上,堆滿了用油布仔細包裹著的貨物,顯然價值不菲。馬夫們大聲吆喝著,做著出發前的最后檢查。
在隊伍的前后和兩側,則散布著十幾個面色彪悍,腰間挎著各式兵刃的漢子。他們眼神警惕,氣息沉穩,顯然都是些走南闖北,經驗豐富的江湖好手,正是馬幫此次聘請的護衛。
風棲梧早已提前一步,潛伏在了渡口附近一處堆放雜物的陰暗角落里。他如同一個普通的、因為家鄉戰亂或饑荒而流離失所的孤兒,蜷縮在那里,用破舊的草帽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默默地觀察著眼前這支即將遠行的馬幫隊伍。
他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不引人注目地混入其中的機會。他打探過,這馬幫雖然也在招募雜役,但要求頗為嚴格,他這副年紀,未必能被選中。最好的辦法,還是……故技重施,如同當初混入那采藥人的隊伍一般?不,這次人多眼雜,風險太大?;蛟S……
就在他心中飛速盤算著各種可能性的時候,一陣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突然由遠及近,從通往鎮子的官道上傳來!
緊接著,一隊約莫十余騎,身著統一黑色勁裝,腰佩官府制式腰刀的騎士,簇擁著一輛看起來裝飾普通,但拉車的馬匹卻神駿異常的青布馬車,如同旋風般,來到了渡口!
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數日前張百善從郡城請來的那位“高人”——李玄!
只見李玄端坐馬上,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三角眼,帶著審視與冰冷的寒意,緩緩掃過渡口上的每一個人,每一輛車,每一個角落!
風棲梧的心,猛地一凜!后背瞬間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位李先生,竟然如此敏銳!如此……陰魂不散!竟然能如此精準地判斷出,自己可能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通過這個渡口,混入馬幫離開!
更新時間:2025-05-10 15: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