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鍬鏟入地基的瞬間,火星迸濺。工頭老張的虎口被震得發麻,第三下才把混凝土層鑿開碗口大的缺口。他彎腰抹開灰塵,指腹觸到的不是預想中的磚石,而是某種光滑的曲面——在午后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冷光。
"齊工!這兒有東西!"
齊晏的激光測距儀從手中滑落,紅光在坑底掃出一個顫抖的十字。他順著竹梯爬下三米深的基坑,安全帽撞上橫梁時震落一片碎石灰塵。那些粉塵在光線中旋轉下落,竟在坑底組成短暫的星圖投影,然后才歸于塵土。
"往左半米。"齊晏的聲音突然干澀。他盯著全站儀屏幕上跳動的數據——地磁讀數異常,儀器顯示此處的北偏角比標準值大了整整7.16度。
老張的鐵鍬再次落下。這次傳來的是空洞的回響,像是敲擊在某口古老的鐘上?;炷翆愚Z然塌陷,露出下方排列成勺狀的七具骸骨。最詭異的是天樞位——那里本該是北斗七星的第一顆星,卻只有一個頭骨形狀的空洞,邊緣光滑得像被激光切割過。
"造孽啊..."老張在胸前畫十字,卻畫成了齒輪的形狀。他的安全繩突然斷裂,整個人跌進坑底。齊晏伸手去拉時,看見老張的掌心被什么東西劃破了——不是鋼筋或碎骨,而是一枚從骸骨口中掉出的銀元,邊緣沾著新鮮的血跡。
銀元在陽光下翻轉,背面的"鼠"形浮雕泛著詭異的青光。齊晏用鑷子夾起它時,金屬表面突然浮現出細小的德文字母:Erster(第一)。第二具骸骨口中的銀元刻著"牛"和Zweiter(第二),依此類推直到第七具的"馬"和Siebter(第七)。
"齊建筑師。"蘇雯的聲音從坑頂傳來。她今天涂了青銅色的指甲油,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護欄,"市長很關心...出土文物的情況。"
齊晏的鋼筆在本子上自動畫出七具骸骨的排列圖。當他標注角度時,筆尖突然不受控制地延伸線條——那些線穿透紙面,與鐘樓地下齒輪室的掃描圖完美重合。更可怕的是,缺失頭骨的天樞位,正對應著齒輪組中央那個懸浮的水晶球。
"讓開!"法醫助理推開圍觀工人。他的儀器箱剛放到地上,蓋板就自動彈開,里面的骨齡檢測儀顯示屏瘋狂閃爍。當他將探頭對準第三具骸骨時,機器發出刺耳的警報——【碳14檢測異常:樣本年代<5年】。
人群騷動起來。齊晏注意到第五具骸骨的肋骨間卡著什么東西——不是古董,而是一片2018年產的塑料標簽,上面印著"青江市政"的logo。他剛伸手去夠,蘇雯的高跟鞋就踩在了坑邊松動的水泥塊上。
"小心!"老張拽開齊晏的瞬間,水泥塊砸在骸骨上。七枚銀元同時震顫,發出不同頻率的嗡鳴。這些聲波在坑底形成可見的空氣扭曲,最后匯聚到缺失頭骨的位置,凝成一個短暫存在的人形輪廓——戴著圓框眼鏡,穿著四十年代的長衫。
法醫助理的鑷子突然變得通紅。他慘叫一聲松開手,那枚2018年的塑料標簽在空中燃燒,灰燼組成一行德文:【Der Verr?ter ist unter euch】(叛徒就在你們中間)。
蘇雯的笑聲像碎玻璃撒在金屬板上。她轉身時,齊晏看見她的后頸閃過一抹青銅色——不是首飾,而是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她的影子在陽光下反常地延伸,一直連接到鐘樓第十三級臺階的陰影里。
"三天。"她豎起三根手指,指甲下的毛細血管突然呈現齒輪狀分布,"市長要看到修復完好的臺階。"
當齊晏再次看向坑底時,骸骨的排列方式變了——從北斗七星變成了獵戶座的腰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天樞位那個空洞里,此刻靜靜躺著一枚他沒見過的銀元:背面是張牙舞爪的龍形浮雕,龍眼處鑲嵌著兩粒會轉動的紅寶石。
全站儀突然打印出一張圖紙。不是齊晏輸入的掃描數據,而是一幅精確的機械構造圖:七具骸骨其實是某種古老儀器的零件,它們與鐘樓地下的齒輪組共同組成一個巨大的天文鐘。圖紙角落的批注墨跡未干:【每具骸骨都是叛徒,每顆銀元都是鑰匙】。
老張突然抓住齊晏的手腕。這個六十歲老工人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豎條形:"你聽見了嗎?"他的聲音里混著金屬摩擦聲,"地下的鐘...在倒著走..."
齊晏的耳膜開始刺痛。那不是幻覺——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驚恐地望向腳下。混凝土碎屑在地面震顫,形成規律的波紋。當第七道波紋蕩開時,坑底突然滲出暗紅色液體,不是血,而是某種帶有鐵銹味的液態金屬。它們沿著骸骨流動,在天樞位的空洞上方凝固成一根指針的形狀,直指鐘樓頂層的大鐘。
法醫助理的檢測儀屏幕炸裂。飛濺的玻璃碎片中,齊晏看到最后一條檢測結果:【樣本DNA與現任市長匹配度99.9%】。
更新時間:2025-05-10 11:4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