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籠罩而來,讓蘇傾離瞬間繃緊了神經!
她緩緩站起身,沒有試圖逃跑——在這樣一位劍術高超、殺氣騰騰的男子面前,任何異動都可能招致雷霆一擊。她也沒有立刻辯解,只是平靜地迎向對方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眸子,眼神清澈,不卑不亢。
玄衣男子幾步便來到近前,停在蘇傾離身前三尺之外。他身材高大,即使蘇傾離站直了身體,也只到他的下頜處。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他手中那柄還在滴血的長劍,更是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刃,在蘇傾離身上寸寸掃過。從她破舊打著補丁、沾滿泥污和血跡的衣衫,到她蒼白消瘦、帶著幾道擦痕和未消退紅印的臉頰,再到她那雙沾滿了鮮血、卻異常鎮定的手,最后,落在那雙清澈得不像話、甚至隱隱透著一絲銳氣的眼睛上。
“你是誰?為何會在此處?對他做了什么?” 玄衣男子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濃濃的警惕和審視。他顯然不相信,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如同難民般的女子,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荒山野嶺的刺殺現場,并且還“恰好”出現在受傷的護衛身邊。
蘇傾離的心跳有些快,但面上卻絲毫不顯。她知道,這個時候,任何一絲慌亂都可能被對方解讀為心虛。她必須冷靜,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簡潔有效的方式打消對方的疑慮,甚至……引起他的興趣。
她微微側身,讓開視線,指了指地上還在因為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顫抖的受傷護衛,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一個恰好路過此地的采藥女。看到這位大哥落水受傷,動脈出血不止,若不及時施救,不出半刻便會血盡而亡。我略懂一些粗淺的醫術,便斗膽上前,為他做了緊急止血處理。”
她的聲音不大,甚至因為虛弱而有些沙啞,但吐字清晰,條理分明,既解釋了自己的出現(采藥女,路過),又點明了情況的危急(動脈出血,瀕死),更點出了自己的行為(緊急止血),暗示了自己的價值(懂醫術)。
“采藥女?” 玄衣男子眉頭微蹙,顯然對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這附近荒無人煙,而且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常年在山林中討生活的。更重要的是,她剛才那番精準的壓迫止血和填塞包扎手法,絕非“粗淺醫術”可以解釋!那分明是經驗豐富、甚至可能接觸過軍中醫官處理戰傷手段的人才能做到的!
他身后的幾個護衛也圍了上來,將蘇傾離隱隱包圍在中間,神情警惕。那位之前被銀針射殺刺客的王爺,也在一個護衛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他依舊在咳嗽,臉色蒼白,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卻帶著探究的意味,落在蘇傾離身上。
“你懂醫術?” 王爺開口了,聲音有些虛弱,卻帶著一種天生的貴氣和威嚴,“剛才的止血手法,是何人所教?”
蘇傾離心中一動。這位王爺果然不簡單,一眼就看出了她手法的特殊之處。她不能暴露自己穿越的身份,更不能提及現代醫學,必須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垂下眼瞼,露出一副略帶惶恐卻又努力鎮定的模樣,輕聲道:“回……回貴人的話,民女自幼體弱,家母曾尋訪過一位走方的老郎中調理身體。那位老郎中見民女聰慧,便教了些皮毛,說是在山野間行走,或可保命。剛才的手法,也是從老郎中那里學來的,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讓貴人見笑了?!?/p>
這個解釋半真半假。原主確實體弱,蘇府或許也請過郎中(雖然未必是好心),“走方郎中”這個身份也足夠模糊,難以查證。最重要的是,她將自己的醫術歸結為“學了些皮毛”、“只知其然”,顯得既合理又不過分出挑,降低對方的警惕。
玄衣男子依舊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偽。
而那位王爺,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又低頭看了看地上護衛被處理過的傷口,雖然包扎的布條簡陋不堪,但出血確實被有效控制住了。他再次咳嗽了幾聲,才緩緩說道:“不管你是何人,既出手相救,便算有恩于我等。風影。”
“屬下在。” 玄衣男子立刻應聲,但目光并未離開蘇傾離。
“給她些銀兩,讓她自行離去吧?!?王爺淡淡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疏離和不容置疑。顯然,他雖然認可了蘇傾離的救助行為,但并不想與這個來歷不明、渾身疑點的女子有過多牽扯。眼下刺客剛退,他們自身也處境不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玄衣男子(風影)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立刻領命:“是?!?他從懷中取出一小錠銀子,大約有五兩左右,直接遞向蘇傾離,語氣依舊冰冷:“拿著,然后盡快離開這里,今天看到的事情,最好永遠爛在肚子里。”
五兩銀子,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蘇傾離卻并沒有立刻去接。
她的目的,不僅僅是得到一些銀兩。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帶她走出這片荒山、甚至提供暫時庇護的機會!否則,就算拿到銀子,以她現在的狀態,獨自一人在這山林里也撐不了多久。
而且,她敏銳地察覺到,這位王爺雖然看起來病弱,但心思深沉,絕非易與之輩。剛才那句“讓她自行離去”,看似是放她走,但也可能是一種試探。如果她真的只是個普通的采藥女,得到銀兩后應該會感恩戴德地離開。但如果她另有所圖……
蘇傾離心中念頭急轉,臉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和為難,她沒有伸手接銀子,反而后退了半步,低聲道:“多謝貴人賞賜。只是……民女并非貪圖錢財。這位大哥傷勢極重,雖暫時止血,但傷口深可見骨,又浸泡過溪水,極易感染發熱,若不及時清創縫合,這條手臂恐怕……而且,此地荒山野嶺,民女一個弱女子,實在……實在不敢獨自離開?!?/p>
她的話說得極為巧妙。前半段再次強調了傷勢的嚴重性,暗示自己后續處理的重要性(清創縫合,預防感染),進一步展現自己的醫學價值;后半段則點明了自己的困境(弱女子,不敢獨自離開),將“球”又踢了回去,看似是請求庇護,實則是在表明:你們的人傷得這么重,沒有我后續處理可能會殘廢甚至死亡,而且放我一個知道你們秘密的弱女子獨自離開,你們真的放心嗎?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那位王爺的咳嗽聲停頓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重新評估的意味。
風影握著銀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眉頭皺得更緊。他自然也聽懂了這女子話中的深意。傷口的后續處理確實是個大問題,軍中雖有金瘡藥,但對于這種深可見骨、可能傷及筋脈的重傷,效果有限,更別說清創縫合了。而放任一個知道他們身份和遭遇刺殺的陌生女子離開,也確實存在隱患。
一時間,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蘇傾離低著頭,看似惶恐不安,實則將對方所有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盡收眼底。她在賭,賭自己的價值足夠讓他們改變主意,賭這位心思深沉的王爺會做出對他們最有利的選擇。
溪水潺潺,血腥味彌漫。一場無聲的博弈,在剛剛經歷過生死搏殺的溪畔,悄然展開。
更新時間:2025-05-10 08:3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