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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國業卻是又好氣又好笑,連忙俯下身,按住父親試圖抬起的手臂,柔聲勸道。

“爸!您說啥呢!”

“您這剛做完大手術,身體虛著呢!醫生交代了,絕對不能喝酒!”

“傷口還沒好利索呢!沾酒怎么行!”

“聽話,?。俊?/p>

他的語氣帶著哄勸,又帶著不容商量的堅決。

許老先生似乎有些不滿,眉頭又皺了起來,嘴里還嘟囔著。

“就……就一口……高興……”

“不行!一口也不行!”

許國業態度強硬。

“等您身體徹底養好了,我親自給您打酒,陪您喝個痛快!現在,您得聽醫生的,好好休息!”

許老先生看著兒子堅決的樣子,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虛弱的身體,似乎也知道拗不過,最終只能悻悻地咂摸咂摸嘴。

那眼神里,明顯帶著幾分“革命小酒沒喝上”的遺憾。

他折騰了這一小會兒,精神頭似乎也用盡了,眼皮又開始打架,沒一會兒,就在兒子輕聲的安撫下,再次沉沉睡去。

病房里,重新恢復了安靜。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有走廊昏黃的燈光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灑進來一小片。

許國業替父親掖好被角,又檢查了一下吊瓶,這才直起身,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對許大茂低聲道。

“我爸就這樣,一輩子剛強,老了老了,還跟個老小孩似的?!?/p>

許大茂笑了笑,表示理解。

兩人相視一眼,都有些疲憊,許國業打了個哈欠。

“大茂兄弟,你也早點休息吧,養好精神是正經。”

“你也一樣,國業兄弟,你也累一天了?!?/p>

許大茂也確實感覺到了困意和身體的疲乏。

兩人不再多言,各自躺好。

許國業大概是真的累壞了,沒過多久,就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顯然是睡著了。

許大茂閉上眼睛,腦海里卻還在回響著許國業講述的那些過往。

這個年代,這些軍人……還有這個四合院……

他的人生,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似乎正朝著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緩緩展開。

夜色漸深,病房里只剩下墻上掛鐘規律的“咔噠”聲,以及隔壁床許老先生平穩卻帶著些微鼾意的呼吸。走廊昏黃的燈光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一小塊模糊的光斑。

許國業翻了個身,似乎還沒完全睡熟,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里響起。

“大茂兄弟,還沒睡著?”

許大茂睜開眼,看向旁邊那張行軍床的輪廓。

“嗯,傷口有點不得勁兒,翻來覆去睡不踏實。”

他隨口找了個理由,其實是腦子里亂糟糟的,想著這個時代,想著四合院,想著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新人生。

許國業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然后才有些好奇地問。

“大茂兄弟,你這手上的傷…還有這住院,到底是怎么弄的?這不像是小打小鬧呀!”

許大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這兵哥哥觀察力還挺敏銳。

他總不能說是跟人打架,爭風吃醋被打暈了吧?那也太丟人了。

他含糊其辭地說道,“嗨,別提了?!?/p>

“院兒里跟人鬧著玩,沒掌握好分寸,讓人給來了一下狠的?!?/p>

“誰?。肯率诌@么沒輕沒重的?”

許國業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里帶著軍人特有的對這種“無組織無紀律”行為的不滿。

“一個院兒里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么能下這種重手?”

提到這個,許大茂臉上露出一絲混雜著無奈和鄙夷的神色。

“還能有誰?我們院兒里那個愣頭青,傻柱唄!”

“傻柱?”

許國業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顯然是第一次聽說。

“就為鬧著玩,他就把你打成這樣?”

許大茂嗤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國業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們那個院兒。”

“那可真是個‘人才輩出’的地方,臥虎藏龍,各顯神通?。 ?/p>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似乎來了興致,準備好好給這位“單純”的兵哥哥科普一下四合院的生態環境。

“我們那院兒,一共住了二十多戶人家,分前院、中院、后院?!?/p>

“管事的呢!是院里選出來的三位大爺?!?/p>

“打頭的是前院的一大爺,易中海,八級鉗工,在院里威信最高?!?/p>

許大茂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人送外號,‘道德天尊’。”

“表面上看著最是德高望重,公道正派,滿口仁義道德,院里出了什么事都愛站出來‘主持公道’?!?/p>

“可實際上呢?和稀泥的一把好手!只要事情沒鬧到不可收拾,他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講究一個‘內部矛盾內部解決’,核心目的就是維護他那點‘和諧大院’的虛假臉面,還有他自己‘大公無私’的偉光正形象。”

許國業聽得微微張嘴,眼神里透出些許不解。

“維護院子榮譽是應該的,但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吧?”

許大茂擺擺手,“你往下聽?!?/p>

“然后是中院的二大爺,劉海中,七級鍛工,官迷心竅,天天就想著怎么往上爬,怎么當領導?!?/p>

“在外面點頭哈腰,回到家里,那就是土皇帝!對他那倆兒子,稍微不順心,就是非打即罵。”

許大茂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惡趣味的神秘感。

“我跟你說個我們院私下里傳的嗑兒,形容他教育孩子的方式——‘父見子未亡,抽出七匹狼’!”

許國業眉頭緊鎖。

“七匹狼?那是啥?”

“啥意思不重要,你就理解成他揍兒子特別狠,往死里揍那種,就行了?!?/p>

許大茂撇撇嘴,繼續道。

“最后是后院的三大爺,閆埠貴,小學老師,算盤精轉世?!?/p>

“他的人生信條就是‘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那叫一個斤斤計較,摳門摳到了骨子里。

連他自己釣回來的魚,兒子想吃都得按市場價給他付錢,美其名曰‘培養經濟頭腦’?!?/p>

許國業的表情已經從不解變成了震驚,他似乎很難想象,一個院子里能同時聚集這么多“特色鮮明”的人物。

“這…這都是些什么人???”

許大茂像是沒聽見他的感慨,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越發戲謔。

“除了這三位大爺,院里還有其他‘高人’?!?/p>

“比如中院的賈張氏,秦淮茹的婆婆。我私下里管她叫‘亡靈召喚師’?!?/p>

“為啥?”許國業下意識地追問。

“因為她一遇到事兒,或者想占便宜沒占到,就開始召喚她那死鬼男人。

‘哎呦喂,我那死去的當家的啊,你睜開眼看看吧,我們孤兒寡母被人欺負啦!’

就這套嗑兒,翻來覆去地用,配上捶胸頓足,哭天搶地的表演,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刨了她家祖墳呢!”

“還有…還有秦淮茹?”許國業想起了剛才許大茂提到的那個名字。

“秦淮茹嘛,俏寡婦,我們院兒里的一枝花,也是我們院兒里最厲害的‘吸血包’。仗著有幾分姿色,再加上會哭會賣慘,把傻柱哄得團團轉,心甘情愿給她家當長工,有好吃的先緊著她家,有活兒傻柱第一個上。”

“最后,就輪到把我打進醫院這位‘英雄’了——傻柱,何雨柱。我們軋鋼廠食堂的廚子。”

“這小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脾氣跟炮仗似的,一點就著。看著好像挺熱心腸,誰家有事都愛搭把手,但實際上就是個棒槌!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那種。尤其是被秦淮茹拿捏得死死的,讓他往東絕不往西,純純的被人當槍使還不自知。”

許大茂一口氣介紹完,端起旁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潤潤嗓子。

病房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許國業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那是一種混合了難以置信、哭笑不得、甚至隱隱有些憤怒的復雜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嚴肅。

“大茂兄弟,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許大茂點頭。

“我在這院里住了二十多年了,還能有假?”

許國業眉頭緊鎖,仿佛在消化這些信息。

“我的天…一個院子里,鄰里鄰居的,怎么能搞成這樣?易中海身為一大爺,放任自流;劉海中搞封建家長制;閆埠貴唯利是圖;賈張氏撒潑耍賴;還有這個傻柱,動手傷人…”

他越說越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點生氣。

“這…這簡直就是一鍋粥!亂七八糟!”

“這樣的鄰里關系,這樣的風氣,街道辦事處平時都不管管嗎?”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語氣斬釘截鐵。

“依我看,你們這個院子,從上到下,都得好好整頓!尤其是那幾個帶頭的大爺,思想有問題!都該送到街道去,參加學習班,好好改造改造思想!”

“街道的管理,肯定也有問題!這么突出的矛盾,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許大茂看著許國業那一臉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去整頓四合院的樣子,心里暗笑。

到底還是部隊出來的,思想單純,眼里揉不得沙子。

不過,他也沒反駁。

讓許國業保持這份“正義感”也好,說不定以后還能派上用場。

他話鋒一轉,看向許國業。

“國業兄弟,光說我們院了。你呢?這次從戰場上下來,立了這么大功,聽說還是營級干部,回來之后工作打算怎么安排?”

許國業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話題跳躍得這么快。

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我也不知道,聽組織安排吧!我就是一個兵,讓我干啥就干啥?!?/p>

許大茂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帶著幾分推測的口吻說道。

“我瞎猜啊,國業兄弟你可別當真?!?/p>

“你這情況,立了戰功,又是營級干部轉業,按理說安排不會差。”

“我琢磨著,會不會把你分到東直門那邊的警察局去?”

“警察局?”許國業有些意外。

“我聽說啊,東直門警察局的所長前段時間不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嗎?現在正缺一個有能力、信得過的人頂上去?!?/p>

“你這條件,根正苗紅,戰功卓著,又是營級干部下來的,政治過硬,能力肯定也沒問題。而且,你家不就在東直門這邊嗎?分到那兒,離家近,也方便你照顧家里老爺子?!痹S大茂分析得頭頭是道。

許國業聽著,眼睛里也閃過一絲意動,但還是連連擺手。

“嗨,我哪兒行啊…部隊那套跟地方不一樣,我可干不來警察?!?/p>

“再說了,哪能輪到我啊,比我優秀的同志多著呢!”

話雖如此,他語氣里卻少了幾分堅決。

他偷偷看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父親,心里也活泛起來。

如果…如果真能分到東直門警察局,離家近,確實能更好地照顧父親。而且,當警察,保一方平安,似乎…也挺有意義的。

“不過…”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向往。

“要是真能像大茂兄弟你說的,分到家門口,那確實是方便多了?!?/p>

他嘿嘿笑了兩聲,帶著點樸實的期待。

病房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掛鐘的“咔噠”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

許大茂看著若有所思的許國業,嘴角微微上揚。

這個四合院,這個時代,越來越有意思了。

夜色如墨,將整個四合院溫柔地包裹。幾顆疏星點綴在深邃的天幕,院子里除了偶爾幾聲被驚擾的犬吠,便只剩下蟲鳴唧唧。

紅星四合院,許家。

昏黃的燈泡下,許富貴黝黑的臉龐緊繃著,眼底沉淀著揮之不去的憂慮和一絲后怕。楊婧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著一塊洗得發白的毛巾,眼圈還是紅的,顯然剛哭過不久。

“他爸,大茂這回遭的罪可不輕,”楊婧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醫生說要好好補補,不然落下病根可咋辦?”

許富貴沒說話,只是重重地“嗯”了一聲,眼神瞟向了院角那個小小的雞窩。

那里頭,是家里唯一一只還在勤勤懇懇下蛋的老母雞,平日里楊婧寶貝得跟什么似的,連許青青想掏個雞蛋解饞都得看她臉色。

沉默在空氣中彌漫,突然,許富貴猛地站起身,抄起墻角的笤帚疙瘩,大步流星就往雞窩走去。

“他爸,你干啥?”楊婧愕然抬頭。

許富貴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走到雞窩前,一把拉開柵欄門,驚得那只老母雞“咯咯咯”地亂竄。他眼疾手快,一把就薅住了雞脖子,任憑那雞撲騰著翅膀,爪子在他粗糙的手背上劃拉出幾道細微的血痕,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給大茂燉湯!”

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是他許富貴的兒子,在醫院里躺著受罪,他這個當爹的,別說一只下蛋雞,就是要他的老骨頭,也得給兒子熬出油來!

楊婧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化作一聲低低的嘆息。

她知道老頭子的脾氣,也心疼兒子。

這只雞,是家里重要的營養來源,但跟兒子的身體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很快,雞窩里安靜了下來。

許富貴提著已經沒了聲息的雞,回到屋檐下,楊婧默默地端來一盆熱水。

老兩口就著昏暗的燈光,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開始給雞拔毛。熱水燙過,雞毛褪得很快,一簇簇帶著水汽的羽毛落在地上,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家禽特有的腥氣。

許青青端著個小碗,從屋里出來,看到爹媽在拔雞毛,眼睛瞬間亮了。

她湊到跟前,蹲下身,拿起一把破舊的蒲扇,有模有樣地給爹媽扇風,驅趕著圍攏過來的蚊子。

“爸,媽,明天是不是就有雞湯喝了?”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饞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只逐漸變得光溜溜的雞,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嗯,給你哥好好補補?!?/p>

楊婧摸了摸女兒的頭,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情。

一家三口,在沉默而溫馨的氣氛中忙碌著。為了給許大茂補身體,這份付出是心甘情愿的。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腳步聲。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是前院的一大爺,易中海。

他手里捏著什么東西,臉上帶著慣有的、看似公允持重的表情,走到了許家門口。

更新時間:2025-05-09 14: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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