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飯,嚴氏跟司家大爺司光啟來了。
以前這兩個人看見魏王府的人,恭敬到有些諂媚。
現在大家都是村民,嚴氏沒有了那種壓迫感,腰桿也挺直了。
流放路上,沒少陰陽怪氣魏王府讓他從貴族變成了平民。
嚴氏早上看到云染背著背簍出村,琢磨著魏王妃是不是還有什么首飾藏著,讓云染拿去當鋪換錢。
方才家里吃了野菜,她就想過來看看,容家是不是吃上什么好吃的了。
沒想到還真讓她撞上了,香噴噴的米飯,肥瘦相間燉得軟糯的紅燒肉,半個多月沒有碰油水的她,下意識吞咽了下。
司光啟已經等不及了,對余氏說道:“去給我盛碗飯來。”
余氏沒動,看向魏王妃。
魏王妃說道:“大哥,大嫂,按理來說,你們上門,我們應該招待你…”
“那趕緊給我們盛兩碗飯來啊…”嚴氏打斷魏王妃的話。
要是在以前,魏王妃早就叫奴才們把這樣的人打發走了。
如今魏王府勢落,只剩下老弱病殘,在這窮鄉僻壤里,只怕日后會麻煩到這些人,所以她本著不得罪人的原則處事。
“今晚家里就煮了這么些飯菜,還請大哥大嫂見諒,你們回自家去吃。”
司光啟道:“那大家就少吃一點,勻出一點給我跟你嫂子…”他看向容與,“到底我們兩個也是你們幾個的大伯和大伯母,你們姑奶奶上個月在流放路上死了,可都是你們害的啊?!?/p>
容婳說道:“姑奶奶走的時候,說不是魏王府的錯,是她身子本就不行了?!?/p>
“那是她說的客套話?!眹朗涎壑樽雍薏坏冕斣谀切╋埐松?,她又咽了咽口水,“我自己去舀飯?!?/p>
說著,她就往廚房去。
剛走兩步,就聽見容與道:“大伯與大伯母莫不是忘記了前日分房時說過的話?如今又怎么有臉來我們容家要食物吃?”
嚴氏一直覺得容與是個不愛計較的,沒想到還記得她那天說兩家沒事別來往的話。
她腳步頓住,脖頸漲得通紅,猛地轉身,手指著容與,指尖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你讀了那么多圣賢書,怎么跟長輩說話的!要不是看在你死去姑奶奶的份上,我才不來這破地方!”
司光啟也板起臉,重重咳嗽一聲:“容與,你沒大沒小的!長輩來討口飯吃,你就這般冷嘲熱諷?別忘了,我們畢竟流著一樣的血!”
容與冷笑:“流著一樣的血?分房那日,大伯母可是連半分情面也沒留?,F在肚子餓了,便想起這層關系來了?”
說完,他手中的筷子一飛,擦過司光啟的臉頰,嚇得司光啟踉蹌兩步。
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他抬手一摸,掌中一股溫熱的血腥味。
司光啟嚇得往后退幾步。
嚴氏被容與的目光壓制,到底是魏王府的世子,曾經最得人心的皇孫,他們還是畏懼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甩了甩手,說道:“不就是一餐飯嘛?誰沒有似的。走著瞧吧,等你死了,這幫老弱婦孺還不是得靠我們司家男人撐腰?!?/p>
兩個人給自己挽尊,罵罵咧咧地走出院子。
容爍立即對著他們的背影道:“我也是容家的男兒,不用你們撐腰?!?/p>
嚴氏回頭看了他一眼:“就你這九歲的小毛孩,還是省省心吧,連個營生的手藝都沒有,別讓人笑話了去?!?/p>
“你你你!”容爍指著嚴氏,氣得說不出話。
魏王妃看到家中這副模樣,不由生出虎落平陽被犬欺,說道:“罷了,罷了,吃飯吧。有實力才能挺直腰桿子,沒實力咱們還是忍著些吧?!?/p>
容婳立即看向容與,想要得到一個心安的答案:“大哥,你的身體一定會沒事的,對吧?”
容與方才那一招,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如今背后出冷汗,手還在打抖。
他控制自己的氣喘,盡量不讓人察覺,平靜道:“大哥一定會保護你們的。趕緊吃飯,要不菜涼了。”
云染方才沒作聲,也沒有站起來教訓這幫人,就是想讓容與看看自己的母親以及弟弟妹妹被欺負的模樣。
他活著其他人就敢蹬鼻子上臉,死后豈不是要住進來當家做主?
這餐飯本應該是津津有味的,最后大家吃得心情沉重。
吃飽飯后,余氏給容與煎藥,云染趁幫忙的時候,把自己搗出來的藥汁放了進去,然后親眼看著余氏端進去給容與吃下,這才去村里的張大樹家借牛車。
張大樹還算好說話,聽到她一個人趕牛車,就說收她六文錢一天。
云染給了十文,說明日卯時來拿牛車。
張大樹笑著說行,那會兒他也起來了的。
回到家,云染洗漱后上床,蓋上破舊的毯子,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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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容與卻怎么都睡不著。
身體上的疼痛讓他難受,更難受的是方才家人被欺辱,他卻有心無力,讓別人欺負到家中來。
不知為何,今晚上吃了藥后,他的身體似乎更難受了,心跳也不正常,甚至覺得這是他油盡燈枯的前兆。
倘若他突然死掉,即便云染會武功,真的不是奸細,這一大家子,真的能因為他的消亡而平安度過余生嗎?
不知不覺睡著,他迷迷糊糊中,聽到竹簾拍動的聲音。
掙扎了一下,他睜開眼,沙啞地喊了聲進。
看到是容爍進來,他坐起來,問道:“今日起這般早,可是因為要跟你大嫂去鎮上?”
容爍聽到大哥氣息更弱了,想到昨晚上嚴氏的話,便道:“大哥,我想了一夜,我們容家不能再讀書考取功名,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便先教孩子們認字讀書,能賺些補貼家用,也好過每日這么吃白飯?!?/p>
容與道:“你年紀太小,別人不一定會相信你能把他們的孩子教育好?!?/p>
兄弟兩個正說著話,竹簾又響動,容與喊了進,竹簾卷起來,露出云染一張清瘦的臉。
“二弟那么早?”云染視線在兄弟兩個身上轉了一圈。
容爍道:“想到要跟大嫂去鎮上賣野豬,我便興奮得睡不著?!?/p>
云染笑著說:“你第一回去,好奇,所以才這般興奮。日后去得多了,只怕到時你還不愿意去?!?/p>
云染視線最后定在容與身上,看到容與氣色白得過頭,看來昨夜容與喝的藥有效果了。
不出意外,最早巳時藥效便會發作。
在發作之前,她得給容與再來點心理暗示。
這一次她要一舉成功,讓容與這個疑心病重的人,下定決心讓她醫治身體。
“夫君的臉色今日白得過頭,是不是昨日沒有睡好覺?”
“我的臉色一向如此?!?/p>
“夫君若實在難受,讓姨娘到村里請村醫看看,別強撐著?!?/p>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
“我看夫君的四肢似乎也有些僵硬,真的沒事嗎?”
“無事,你跟爍兒早去早回?!?/p>
更新時間:2025-05-09 10:0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