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模型,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碼。
凌晨兩點的辦公室只剩下我一人,空調出風口發出輕微的嗡鳴。玻璃幕墻外,
城市的燈火依然明亮,卻照不進這間被數字和報表填滿的囚籠。"顧分析師還沒走?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手指一顫,回車鍵被重重按下。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那個聲音我聽了十年,在夢里,在回憶里,
在無數個自我安慰的幻想里。沈清淮。"馬上就好,沈總。"我強迫自己轉過身,
視線卻只敢落在他深灰色西裝第三顆紐扣上。那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劃痕,
像是被什么尖銳物品刮過。他走近我的工位,身上帶著淡淡的雪松香氣,
混合著一絲威士忌的味道。我的余光瞥見他修長的手指敲擊在我的桌面上,
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素圈戒指——不是婚戒,但足以讓我的心沉到谷底。
"IPO項目的風險報告,明早九點前我要看到完整版。"他丟下一疊文件,
"啪"的一聲砸在我的鍵盤上。"可是這不在我的職責范圍——""問題就出在這里,
顧念綰。"他忽然俯身,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逼近到我面前,
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的陰影,"你太清楚什么是'你的范圍'了。
"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秒。十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
高中時的沈清淮從不記得我的全名。我是"那個轉學生",是"語文課代表",
是"坐第三排的女生"。而現在,他念出這三個字時,舌尖抵著上顎的發音方式,
和當年體育委員點名時一模一樣。"我會完成的。"我低下頭,
看見自己握筆的指節已經發白。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
轉身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咖啡,不加糖。"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才敢大口呼吸。電腦屏幕右下角顯示2:17AM,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不到七小時。
我打開那疊文件,全是關于遠洋科技的財務數據——一家我從未接觸過的公司。
我伸手去拿咖啡杯,卻不小心碰倒了筆筒。鋼筆、便簽和回形針散落一地,我蹲下去撿,
手指突然僵在半空。那支鋼筆。沈清淮的鋼筆,此刻正躺在我腳邊的地毯上。黑色漆面,
金色筆夾,筆帽上有一道細微的劃痕——和我高中畢業那天,
偷偷塞進他書包的那支一模一樣。我顫抖著撿起它,鬼使神差地擰開筆帽。
內壁刻著一行小字:To?沈清淮?2013.6.1。兒童節。
那天我用了整整一個月的零花錢,買下這支筆,又花了三個晚上,
用繡花針一點一點刻下這行字。我把它放進他的課桌,然后躲在教室后門,
看著他發現時皺起的眉頭。"誰的惡作???"他當時這樣說,隨手把筆扔進了垃圾桶。
而現在,這支筆出現在他的西裝口袋,被他帶進會議室,又意外落在我的工位。
我的心臟跳得發疼。十年過去,他留著這支筆,卻用最殘忍的方式對待我。這算什么?
戰利品?恥辱的證明?"叮"的一聲,電梯到達的提示音驚醒了我。
我慌忙把鋼筆塞進抽屜最深處,仿佛那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贓物。窗外開始下雨,
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是某種嘲笑。我打開咖啡機,盯著深色液體緩緩注滿紙杯。不加糖,
他說的。我記得高中時他最愛喝校門口那家奶茶店的全糖波霸,每次訓練完都會買一杯。
咖啡的苦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我端著它走向他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透出一道暖黃色的光。
我正要敲門,卻聽見里面傳來對話聲。"......風險太大,遠洋的賬目根本經不起查。
"是沈清淮的聲音。"所以才需要顧念綰。"一個陌生的男聲,"她剛來公司半年,
背景干凈,專業能力又強。如果出了問題......""我知道怎么做。
"沈清淮打斷對方,聲音冷得像冰。我的手指懸在半空,咖啡的熱氣熏得眼睛發澀。
原來如此。調我來做這個項目,不是因為我有多優秀,而是因為我足夠"干凈",
足夠"好用"——一個完美的替罪羊。我后退兩步,轉身要走,卻撞上了什么人。
滾燙的咖啡潑灑出來,濺在我的白襯衫和對方深灰色的西裝上。"對不——"我抬頭,
對上沈清淮陰沉的眼睛。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皺眉:"偷聽?
""我只是來送咖啡。"我掙脫他的手,襯衫被咖啡浸濕,黏在皮膚上,像第二層羞恥的皮。
他盯著我胸前那片污漬,突然冷笑一聲:"明天穿正式點來開會。
遠洋的CEO不喜歡邋遢的員工。"我咬住下唇,直到嘗到鐵銹味。他轉身回辦公室,
關門的聲音像是給這場荒謬重逢畫下的休止符?;氐焦の?,我機械地整理著數據報表。
電腦屏幕的光在深夜里顯得格外刺眼。凌晨四點,我終于完成了報告,點擊發送時,
系統提示我收件人設置了已讀回執。沈清淮還沒睡。我關上電腦,從抽屜深處取出那支鋼筆。
十年了,它保養得很好,筆尖沒有氧化,漆面依然光亮。我鬼使神差地在便簽紙上劃了幾筆,
墨水流暢得像是從未干涸過。便簽紙上,我無意識地寫下了他的名字:沈清淮。
然后是日期:2023.6.1。整整十年。我把便簽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卻留下了鋼筆。
這是個錯誤,我知道。但今晚我已經犯了太多錯誤——期待是其中最愚蠢的一個。
第二天早晨,我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整理妝容。冷水拍在臉上,卻沖不散眼底的血絲。
鏡中的女人穿著最保守的黑色套裝,頭發一絲不茍地扎成馬尾,
像是一具精心包裝的行尸走肉。九點整,我走進會議室。遠洋科技的高管們已經落座,
沈清淮站在投影幕前,西裝筆挺,神情冷漠。我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不見了。
"顧分析師,請說明一下風險模型的第三部分。"他看都沒看我一眼。我打開筆記本,
開始講解。整個過程中,我能感覺到沈清淮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后頸。
當我提到遠洋科技子公司間的關聯交易時,會議室里的氣氛明顯凝固了。"這些數據有問題。
"遠洋的CFO突然打斷我,
"我們的內部報表顯示——""顧分析師的數據來源是我親自審核的。"沈清淮的聲音不大,
卻讓整個會議室安靜下來,"如果王總有異議,我們可以請第三方審計介入。
"CFO的臉色變得難看。會議在詭異的沉默中繼續,直到結束。人群散去后,
沈清淮叫住我:"留下。"門關上后,他走到我面前,
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須后水味道:"你改了數據。"這不是疑問句。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發現了被隱藏的關聯方交易。這是我的工作,沈總。
""你的工作,"他慢慢重復著這個詞,手指敲擊著會議桌,"是服從安排。""然后呢?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等遠洋暴雷的時候,做那個'不知情'的分析師?
"他的眼神變了,某種我讀不懂的情緒一閃而過:"你以為我在害你?
""我不知道您在做什么。"我深吸一口氣,"但我知道那支鋼筆。"空氣仿佛凝固了。
沈清淮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后迅速恢復成那副冷漠的面具:"什么鋼筆?
""您昨天落在我工位的那支。"我從口袋里掏出它,"2013年6月1日的禮物,
記得嗎?"他盯著鋼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留著吧。"轉身要走。"為什么?
"我攔住他,"為什么留著它?為什么現在又把它給我?"沈清淮停下腳步,背對著我,
肩膀的線條繃得緊緊的:"因為它本來就是你的。""什么意思?"他終于轉過身,
眼神復雜得讓我心顫:"那天的垃圾桶,我后來又翻了一遍。"2鋼筆在我掌心發燙。
沈清淮那句話像一記悶雷炸在耳邊:"那天的垃圾桶,我后來又翻了一遍。"我張了張嘴,
卻發不出聲音。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樓層,他轉身離去,西裝下擺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走廊,手里攥著那支刻著日期的鋼筆?;氐焦の粫r,
整個辦公區已經空無一人。我機械地打開電腦,
發現郵箱里多了一封來自沈清淮的郵件——遠洋科技項目的風險報告要求,
發送時間是十分鐘前。附件里還有一份加密文件,密碼提示是"你轉學來的日期"。
2009年9月18日。我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發抖。他記得。
文件解密后是遠洋科技的內部財務流水,標注著"非公開資料"。
我一眼就看到了問題所在——三筆大額付款的收款方都是同一家離岸公司,
而這在公開報表中被拆分成數十筆小額交易掩蓋。沈清淮在郵件最后寫道:"明天會議上,
我要你親口指出這些。"我盯著屏幕直到眼睛酸澀。凌晨三點,我終于完成報告,
點擊發送時系統顯示沈清淮的郵箱設置了自動已讀回執——他還沒睡。走出大廈時,
暴雨已經停了。夜班保安老張叫住我:"顧小姐,沈總監留了東西給你。"他遞來一個紙袋,
里面是干洗好的襯衫和一條愛馬仕絲巾。襯衫正是昨天被咖啡毀掉的那件,洗得雪白平整,
袖口還繡著"C.N"——我名字的縮寫。"他說什么了嗎?""只說您知道該什么時候用。
"老張欲言又止,"顧小姐,沈總監他..."我攥緊紙袋,
絲巾上殘留的雪松氣息讓我鼻腔發酸。這條絲巾是兩年前母親生日時我隔著櫥窗看過的款式,
當時沈清淮怎么可能知道?回到家,我發現父親又坐在黑暗里看著舊相冊。
泛黃的照片上是他的建材公司開業典禮,
角落里站著年輕時的王志遠——現在遠洋科技的CEO。"念念,
這個項目..."父親聲音沙啞。"我會小心的。"我握住他發抖的手。
父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個姓沈的年輕人...""您認識他?
""他父親..."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第二天早晨,我戴著那條絲巾走進會議室。
沈清淮的目光在絲巾上停留了0.5秒,
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我的報告摔在桌上:"這種垃圾也敢交上來?
"遠洋的王總玩味地看著我們:"沈總監對下屬要求真嚴格。""我不留廢物。
"沈清淮翻開報告最后一頁,指著那個小數點錯位——我確信自己從未犯過的錯誤,
"特別是連基本數據都能抄錯的分析師。"我的胃部絞痛起來。昨晚發送前我檢查過七遍,
不可能出錯。"對不起,我...""今晚重做。"他打斷我,"現在,去給我買咖啡。
"我在茶水間用冷水拍臉時,
沈清淮的助理小林悄悄遞來胃藥和一張便簽:"沈總說...去這家店。
"便簽上的地址讓我呼吸停滯——那是我高中打工的咖啡店,
也是十六歲的我每天偷看沈清淮打球的地方。(后續內容保持不變,
但新增以下過渡段落)站在咖啡店門前,風鈴聲響起的瞬間,記憶如潮水涌來。
十七歲生日那天,我偷偷在沈清淮常坐的座位留下手寫菜單,
把他最愛的飲品名改成了"念綰特調"。他從來不知道那個幼稚的文字游戲。"還是老規矩?
"老板娘的話把我拉回現實。"什么老規矩?""你倆不是總一起來嗎?
你喝熱可可加棉花糖,他喝..."身后傳來雪松氣息:"冰美式,不加糖。"我轉身時,
沈清淮的領帶擦過我鼻尖。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
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和十年前那個下午,他在球場邊睡著時一模一樣。
更新時間:2025-05-09 05: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