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日標本消毒水的味道被向日葵的根系絞碎在通風管道里。
夏梔踮著腳尖調整重癥監護室的透光簾，金黃花盤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
302床的周爺爺今天清晨走了，臨終前攥著干枯的麥穗喃喃"河北的太陽真毒"，
可她分明看見老人最后的淚水洇濕了花瓣上的納米露珠——那是程嶼研發的醫療保濕劑，
能在植物細胞膜上打印患者記憶片段。"夏小姐又來自動灌溉了？"護士長敲了敲玻璃窗，
金屬托盤里的手術刀泛著藍光，"程醫生在標本室等您。"夏梔的圍裙口袋突然發燙。
三天前程嶼"不小心"遺落在這兒的聽診器開始震動，
內置的微型投影儀在墻面投出路線圖：沿著ICU走廊第七塊地磚左轉，
通風口第三根柵欄藏著鑰匙卡。當她推開標本室的門時，冷凍白霧中浮著數百個玻璃罐。
程嶼背對著她調試顯微鏡，
白大褂下擺露出半截金屬腰帶——那是第二代人工心臟的外接電源，
暗藍流光沿著脊椎溝壑游走。"來得正好。"他轉身時頸間閃過銀光，
夏梔看清那是用血管縫合線串起的花種，"幫我看看這個細胞切片。"電子目鏡突然亮起，
夏梔的虹膜被鐳射光灼得生疼。4D成像顯示心肌細胞核內蜷縮著雙螺旋光斑，
那是程嶼用基因編輯技術埋藏的摩斯密碼：「Marry Me」
的脈沖信號正以每分鐘79次的頻率閃爍。"是...是罕見的遺傳性心肌病變嗎？
"夏梔佯裝鎮定，指尖掐進掌心的舊疤——那是上周替他包扎玫瑰刺傷時留下的。
程嶼的低笑震得培養液泛起漣漪。他摘下口罩，
蒼白唇色襯得鎖骨處的縫合釘愈發猙獰："是我的求婚戒指，夏小姐。
"警報聲驟然撕裂寂靜。程嶼突然劇烈咳嗽，暗紅血珠濺在夏梔胸前的工牌上。
她慌忙去按急救鈴，卻被他擒住手腕按在解剖臺，沾血的聽診器貼上她左胸。"別動。
"他的呼吸帶著鐵銹味，"你心跳每分鐘121次，
交感神經過度興奮會導致..."夏梔的膝蓋頂到他腰間的金屬匣子，
人工心臟的警報器發出尖銳悲鳴?；靵y中她扯開他的襯衫，
看見那道從胸骨延伸到臍部的疤痕正在滲血——根本不是先天性心臟病的手術痕跡，
而是某種生物改造艙的對接傷。"第七十九號實驗體情緒波動超閾值。
"天花板傳來冰冷的機械女聲，"記憶清除程序啟動。
"程嶼的瞳孔突然擴散成無機質的銀灰色。他機械地舉起解剖刀刺向自己太陽穴，
刀鋒在觸及皮膚瞬間被夏梔用向日葵莖稈打偏?；ㄇo里的納米機器人蜂擁而出，
在他頸側咬出微型電路板。"快走..."真實的程嶼在電子音嘶吼中掙扎，
"去B2冷藏庫找2018年4月3日的..."夏梔的耳釘突然迸發強光。
那是上周程嶼送她的"防狼警報器"，
此刻卻投射出全息病歷——2018年4月3日的手術記錄顯示，他作為克隆體首次被激活，
初始記憶載入時長79分鐘。冷凍液從破裂的管道噴涌而出，程嶼在粘稠的綠色液體中浮沉。
夏梔拼命游向他后頸的條形碼，
「79th Replica.Expiration Date:2023/04/03」
她終于讀懂初遇那日他眼中的悲傷。那年春天他捧著鳶尾花站在她面前時，
白大褂口袋里藏著倒計時器——不是生命的倒計時，而是愛情有效期的讀秒。
——2 夏夜焚書冷藏庫的低溫讓睫毛結出冰晶，
夏梔的指紋鎖在2018年4月3日的標本柜上反復打滑。當她終于拉開金屬抽屜時，
涌出的不是寒氣，而是盛夏暴雨的味道。原始程嶼的尸體浸泡在淡金色液體中，
胸腔里開滿永生向日葵。那些根系纏繞著人工心臟的導管，
花瓣上浮動全息投影——是夏梔二十歲生日那天的影像，她正踮著腳尖在花店櫥窗掛風鈴。
"這是記憶保存液。"突然亮起的顯示屏嚇了她一跳，
程嶼的克隆體79號出現在監控畫面里，"他用脊髓神經培育這些花，
每片花瓣能存儲79分鐘記憶。"夏梔的耳釘開始發燙，全息投影自動播放手術錄像。
畫面里原始程嶼正在給自己做開顱手術，
機械臂將染血的記憶芯片植入向日葵花莖："要讓她每次換水都能看見我的笑容。
""你懷孕那晚，他連夜黑進基因庫。"79號的聲音夾雜電流雜音，
"用我的克隆細胞替換了胎兒的線粒體，所以女兒才會..."爆炸聲突然從頭頂傳來，
冷藏庫的照明系統開始頻閃。夏梔在搖晃中扶住標本柜，
發現原始程嶼的右手緊攥著孕檢報告單。當她試圖抽出紙張時，整條手臂突然斷裂，
露出藏在肱骨里的微型冷柜——冷凍著79管精液樣本，每支標簽印著不同年份的七夕日期。
"這是他給你的時間膠囊。"79號的影像開始扭曲，
"每年用最新克隆體基因改良的精子受孕，
就能讓女兒永遠停留在需要父親的年紀..."警報聲驟然炸響，夏梔懷里的手臂開始融化。
記憶液滲入她的工裝褲，突然激活皮膚下的納米機器人。那些銀色顆粒匯聚成VR眼鏡，
強制載入2018年的記憶檔案：暴雨夜的解剖室里，原始程嶼正往心臟注射黑色藥劑。
他的手術刀在肋骨刻字，每道劃痕都在滲血："第79次克隆實驗開始，
本次情感閾值設定為心率121次/分鐘——她今天抱花盆時的心跳頻率。
"夏梔瘋狂抓撓著虛擬影像，卻穿透了程嶼透明的身體。
她看見自己第一次送來的鳶尾花被制成標本，花蕊里嵌著微型攝像頭，
正無聲記錄每個克隆體初見她的表情。"不要看！"79號突然實體化抱住她，
機械手指插入她后頸的神經接口，
"他在你枕葉植入了記憶過濾器..."劇痛中夏梔的視網膜投射出加密文件，
那是女兒胚胎期的基因圖譜。
第23對染色體呈現詭異的雙螺旋結構——一組來自克隆體79號，
另一組竟標注著原始程嶼2035年的基因序列。"他在時間悖論里孕育了這個孩子。
"79號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所以女兒每次喊爸爸，
都會引發克隆體鏈式崩潰..."冷藏庫大門被轟開時，
夏梔正用消防斧劈砍原始程嶼的頭顱。她需要取出記憶芯片阻止程序，
卻發現顱骨內藏著枚婚戒——鉑金指環內壁刻著女兒的名字，鑲嵌物是她的DNA結晶。
"媽媽？"AR眼鏡突然接入女兒的實時影像，五歲的小女孩正在畫向日葵，
"冰箱里的心臟叔叔在哭，他說..."夏梔的瞳孔驟然收縮。
女兒畫紙上的根本不是向日葵，而是程嶼所有克隆體的死亡報告書。
那些用蠟筆涂改的日期連起來，正是她每次產檢的時間節點。"快關掉視訊！
"79號徒手扯斷自己的電源線，電子眼迸出火花，
"她在通過視網膜逆向傳輸數據..."但已經太遲了。
女兒突然露出程嶼特有的手術縫合式微笑，稚嫩手指戳破畫紙："爸爸說，
等我學會畫心電監護儀，他就把真心臟快遞過來。"冷藏庫的溫度開始極速上升，
原始程嶼的尸體滲出淡金色液體。夏梔在濃煙中看見那些記憶液蒸發成氣態，
在天花板凝聚成程嶼的臉。
...""六十八歲克隆體懺悔：該在初雪那夜死去..."當消防栓的水柱沖破玻璃罐時，
夏梔聽見此起彼伏的心跳聲。七百九十個程嶼的克隆體正通過液體共鳴發出哀鳴，
他們的聲紋組成女兒出生時的第一聲啼哭。
---3 秋日標本基因檢測儀的警報聲像生銹的齒輪在碾磨向日葵籽。
更新時間：2025-05-09 03: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