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人都知道,紈绔世子謝懷鈺得了個稱心的狗。謝懷鈺喜怒無常,讓我趴在地上當腳踏,
拴在馬車后做掛飾,甚至在同僚的隨口一句夸贊后要劃花我的臉。
人人都說我比最低賤的奴婢都不如,都說我愛他,
可我只記得他于五年前兩碗稀粥救了我全家?!肝遗c謝庭安不和,你去將他手筋挑斷?!?/p>
他隨手扔來一把匕首,我知道,他是讓我去送死,九王爺謝庭安哪里是我能接近的。
可我還是去了,冒著必死的決心去報謝懷鈺的恩。被捉住的那刻,我本想服毒自盡,
卻聽到了夢了五年恩公的聲音。「是你?許久不見你長高了不少。」
1京城長街正中一群世家公子哥從酒樓嬉鬧著朝外走。眼見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
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衣衫更是松松垮垮。我連忙站直身體?!钢x世子,咱們回頭再聚啊,
好走好走?!雇艂儫o不奉承的圍在他面前,謝懷鈺喝的醉眼惺忪,身形微微有些搖晃,
他緩步走到馬車前,卻因為醉酒一時間沒有上去。場面突然有些尷尬,
關系好的同僚趁機同他取笑?!钢x懷鈺,你莫不是整日泡在酒樓里虧虛了身體吧?
連馬都上不去。」人群中有不少人竊竊的笑了出來,謝懷鈺的目光清明一瞬,
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拿起一旁的車夫馬鞭猛的朝著左側抽來,我咬牙悶哼一聲。
抬眼只見他正目光定定的看著我,眼里是灼灼的怒火?!高€不快滾過來給小爺我趴下?
一點眼力見沒有?!挂魂嚴滹L吹過來,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起來。
一旁的青衣男人忍不住開口?!笐砚暎@踏腳石一般都是最低賤的奴婢在做的,
這女子腰肢如此嬌軟,也不怕你踏空了。」另一名身穿白色的男人也上前打圓場。「就是,
瞧瞧這小臉,生的雖不算花容月貌,也是靚麗異常,
世子爺你可真是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孤犃诉@話我心里暗道一聲糟糕,
忙不迭的跪趴下來伏在馬車前。謝懷鈺的性格陰晴不定,這么些人當眾落他面子,
恐怕早就引得他不快。果不其然,男人輕嗤一聲,將腳踏在我的腰窩處,用力碾了碾。
聲音倨傲,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壓。「是她上趕著來與我做狗,哪輪得到你們說三道四?」
這般不怕得罪人的話,也只有謝懷鈺敢肆無忌憚的說出來了。眾人不再言語,
我拍拍身上的塵土在他們或鄙夷或震驚的目光中站起身跟在馬車后?;亓耸雷痈?,
謝懷鈺下馬車的那一刻,我麻溜的跪趴在他的馬車前。男人的重量不輕,
好在這些年我也有跟隨父親習武,堪堪才能承受住謝懷鈺的全部重量。
可惜謝懷鈺顯然還是心里不痛快,跳下馬車后,他用腳尖挑起我的下巴。「待會來我房里?!?/p>
我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渾身忍不住顫栗起來。一路上,世子府的家丁無不是繞著我走,
仿佛我是什么骯臟的污穢。不少人的鄙夷掛在臉上毫無避諱,我知道,
這里沒有一個人瞧得起我。2京城現在無一人不知紈绔世子爺謝懷鈺,得了一條好狗。
本就囂張霸道的他,現如今更是肆無忌憚。不少傾慕謝懷鈺的女眷悄悄打聽,
是哪家的姑娘這般不要臉,上趕著倒貼,竟然連名聲都不要了。可他們卻怎么都查不出,
只因我根本不是這京中人。我看向蔚藍的天空,眼里多了幾分希冀。
我的家是有著綠水青山的萬里以外,在那里我從未見過謝懷鈺這般不講道理的人,
我們世代民風淳樸與世隔絕。可5年前的一場瘟疫徹底打破了寂靜,我族人死傷無數,
糧草更是顆粒無收。就在那時謝懷鈺出現了,阿爹說他救了全族人。阿爹說?!盖淝洌?/p>
人要懂得報恩,阿爹年紀大了,你身為族長之女,理應扛起全族重任。」于是我背井離鄉,
來到京城,敲開了世子府的大門。謝懷鈺早就對5年前的施粥布善記不清楚,
可這絲毫不影響他接受一個身懷武藝的女刺客前來投奔。我輕輕敲響謝懷鈺的,門下一秒,
一把尖刀抵在我的喉結?!改阏f,就為了幾碗粥,你受這般屈辱,你可恨?」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我,我搖搖頭。他似乎是不信,盯著我看了許久,將那尖刀遞到我手上。
「你這張臉著實好看,今日趙子誠夸了你是不是?倒是會勾人的?!?/p>
我皺著眉仔細回想趙子誠是誰,應當是那句夸贊我容顏的?!改阏f你什么都愿意替我做,
那毀了你這張臉,可好?」謝懷鈺的聲音溫吞,似乎在問我今日的早上吃的什么。
我看著面前泛著寒光的匕首,輕輕舉起。他有些意外?!刚嬖敢猓?/p>
世間女子哪個不愛自己的容顏?」我沒有開口,干脆利落的抬起手。下一秒,
我被他踹翻在地,匕首劃破手掌,他蹲在地上輕輕捏起我的臉頰,眼里滿是欣賞?!覆诲e,
是一條好狗,只是你這張臉屬實有些招搖。」「真傷了我還要花銀兩給你買止血藥,
自明日起你便每日去廚房討得一碗鍋灰,自己擦上吧?!刮页聊狞c點頭,轉身朝外走。
我不問他為何突然改變主意,畢竟這兩年來我都是這樣做的。謝懷鈺喜怒無常,
想一出是一出,詢問也沒有任何意義。我只需要聽從爹爹的話,
對謝懷鈺的命令盡數服從就是。次日一早,我向廚房的廚娘討要了鍋灰,將臉抹了個烏黑。
可謝懷鈺又不滿意了。他上馬車時,靜靜的瞧著我的臉許久,隨后面露嫌棄的搖搖頭。
「好丑,別在本王面前礙眼。」就當我以為他會就此放過我,讓我待在府里當個打雜丫鬟時,
只聽他的聲音自上方傳來?!竵砀#瑢⑹壴隈R屁股后當個掛件罷了。」
像是覺得自己的主意好極了,他的聲音都帶了些笑意?!副臼雷舆€從未見過。
給馬屁股當掛飾的人呢,屬實有意思?!刮业哪樕行K白,這確實有些羞辱人了。
他的貼身侍從來福,憐憫的瞧了我一眼,遞上繩索?!甘媚铮埌?。」
對于這個名字我到如今還是有些不習慣。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陳子卿,我出生于陳家村。
可謝懷鈺從不在意別人叫什么,他隨意賜了我個編號,便不許我再用本名了。
我被吊掛著拴在馬屁股后。3馬尾顛簸,排便處的惡臭氣息,更是讓我忍不住作嘔。
馬蹄濺起的泥土將我渾身的衣衫、臉頰全部抹臟。臉上本就抹了鍋灰,如今看來更是滑稽。
偏偏謝懷鈺惡趣味上升,似乎覺得這樣有意思極了。他騎在馬車前方,
在京中市集最熱鬧的地方,轉了一圈又一圈,直顛的我忍不住嘔吐出聲,
他才面露嫌棄的令人驅車回了世子府。只是那知剛進世子府,我便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怒吼。
「逆子!你今日又去做了什么?」來福正在為我松綁,便聽到前方傳來清脆的巴掌聲。
我渾身被勒得快要散架,虛虛浮浮的靠在門邊,看著前方原本不可一世的謝懷鈺,
被訓的如同一只霜打的茄子。他雖然是懶懶散散的站著,可眼底的恥辱卻怎么都遮掩不住。
「你整日不學無術,這偌大的世子府竟沒有一人能管教住你?!」他爹的聲音中氣有力,
一旁直傳來一道嬌軟的聲音?!竿鯛敚雷由羞€年幼,您別同他一同計較?!?/p>
眼見都要熄火的謝懷鈺他爹聽了這話,再次勃然大怒起來?!改暧??!
他這年紀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卻還是這般紈绔!紅娘,你莫再替他求情,
今日我非得打死這個不孝子。」他提起鞭子朝著謝懷鈺就抽打過去,我心下猛然一緊。
謝懷鈺心情尚好時,都想著法的折磨我,若真被他爹抽上了,病痛之下恐怕不知要怎么虐待。
更何況,我爹說了,除非我死,不然是一定要保謝懷鈺安全的。我快步上前,
忍著身上的劇痛扛下了那鞭。在場的眾人全都愣住了,我離謝懷鈺最近,
在他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復雜神色。他迷茫的將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許久許久。
謝懷鈺被關進了祠堂,清冷的月色下,他撐著下巴問我。「你待我這般好,是為何?」
我處理著身上的鞭傷,回頭望他?!付嗄昵澳阍┲嗑认挛易迦恕!顾麑⒁暰€移向別處,
耳邊悄悄的紅了?!该看螁柲愣际沁@個借口,本世子才不會信呢。」
「京中芳心暗許本世子的姑娘不少,可如你這般癡情的卻不多見罷了,不想說便不說吧?!?/p>
「男女授受不親,你娘沒告訴你,不管多喜歡一名男子,也不許在他面前脫下衣衫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副臼雷有液檬钦司??!刮矣幸恍┢婀值耐蛩?,
我只是掀起衣袖的一角上些藥,他在說什么胡話。但我也沒有辯駁,
謝懷鈺信與不信對我來說都沒有多大關系。阿爹說他向我們施了三鍋粥,
我只要報三年便可以。我每日數著日子過,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年。我抬頭看向月色,
眼底都是希冀。很快我便能回家了吧?見我不說話,謝懷鈺再次開口。
「你當真有這般喜歡本世子,什么都愿意為本世子做?」我自動忽視他前半句話,我若否認,
只怕會引來他的謾罵和毆打。我確實什么都愿意替他做,我族人上百條性命都是他救的,
即使他讓我去死,我也萬死不辭。我點點頭,他看我的目光,在月色下晦暗不明。
他又掏出那把匕首。「那你便去將我父親的小妾,那紅娘的人頭提來見我?!?/p>
3我接過那把尖刀,毅然的踏出了祠堂,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那看著嬌弱的女人竟然也是個會功夫的。她受了重傷,我受了輕傷。
動靜太大,事情還是敗露了。謝懷鈺他爹大發雷霆,拿著那把尖刀說要立即處死我。
我淡淡的閉上眼睛,心底竟然有了一絲解脫。卻在刀尖落下的那一秒,
看見謝懷鈺筆直的跪倒下去。在場的下人紛紛將身子背過去,生怕之后會引來謝懷鈺滅口。
我縱使只來兩年,也清楚謝懷鈺的桀驁性子,他與他爹向來水火不容。自他娘去世后,
二人每每相遇,都是劍拔弩張。我最終還是被謝懷鈺保了下來,
他渾身被謝老爺抽打的遍體鱗傷。我扶著他離開時,他已經暈厥了過去。
謝懷鈺一連養了數月,才堪堪將身體養好。他不再動輒打罵我,偶爾甚至會盯著我發呆。
府內所有下人,都在暗地里說我苦盡甘來,成了謝懷鈺身旁的紅人。
就連來福也悄悄附在我耳邊?!甘憧峙聲墒雷訝數牡谝粋€通房丫頭。」
我皺了皺眉頭,只覺得莫名其妙。我不想做謝懷鈺的同房丫頭,
我寧愿獻上我的性命也不愿委身于他。謝懷鈺最終也沒有納了我,
因為在他待我好后的幾個月,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那日他自馬車下來,
目光沉沉的盯著我看了許久,同我說?!副臼雷佑幸粋€宿敵,對他厭惡異常,此人十分狡詐,
經常仗著為我好的名號去向我父親告我的狀。」「十二,你去幫我教訓教訓他?!?/p>
我沒有拒絕的權利,可聽到那人的名諱時,我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我的嘴角掛上苦澀的笑,
他讓我行刺的是當朝九王爺,謝廷安。紅娘再得寵也只是個被他父親教養的小妾,
可這一次謝懷鈺讓我去九王爺府挑斷謝延安的手筋,無疑是喊我去送命??伤敛辉谝猓?/p>
只是目光沉沉的盯著我。我點了點頭,趁著月色,拿起了那把匕首。我知道,這一戰我必敗。
縱使我在山中跟父親學了些武藝,可哪里比得過皇家暗衛。幾乎是我剛踏進九王爺府上,
便被人捉拿了起來。我被人按在地上,只覺得渾身疲憊,卻又像是一種解脫。自此以后,
我再也不用面對謝懷鈺陰晴不定的面孔和層出不窮的虐待。面罩被扯下的那一刻,
不遠處響起沉沉的腳步聲。「王爺,是個女子?!刮覍⑸嗟椎亩舅幘従徟噬仙嗉猓?/p>
正準備就此了結時,面前的男聲溫潤又熟悉。「是你?許久不見,
你這小女娃倒是長高了不少。」「你父親可還好?」我愕然的抬起頭。面前的男人我不認得,
可這道聲音卻在我午夜夢回出現了多次。5投奔謝懷鈺的那天,我便有所疑惑。
為何和我記憶中的音色不同?可一別5年,我也不敢確定。我只記得那人穿著一襲白袍,
聲音宛如從天而降的悲憫神明,那般溫暖悅耳。
年幼的我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去看看神明的容顏,我只記得他說?!钢x我嗎?那倒不用,
名諱?謝懷鈺吧。」我渾身忍不住戰栗起來。多年前的音色和面前的人臉重疊,
我一時有些暈眩。過往一切的疑惑在這一刻仿佛撥開烏云重見天日了,是呀,
這般溫潤如玉的長相,才像是施粥布善的人。謝懷鈺整日遛鳥逗狗,
連路邊擋路的乞兒都會一腳踹翻。怎么會是那救了我全族的善人呢?我張了張口,
卻不知如何說起。說我被謝懷鈺利用?說我來刺殺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謝懷鈺從未承認自己救過我族人。對呀,我找上府時他只是怔愣一瞬,
隨后說自己壓根不記得。是我愚笨的認為,名諱一樣,那便是他。
我覺得上天好像在給我開一場巨大的玩笑。我笑的眼淚都奔涌而出。
謝延安顯然被我嚇得不輕?!感」媚?,你沒事兒吧?」我搖搖頭,踉踉蹌蹌的站起來,
抬起匕首便要朝自己的心口捅。謝延安狠皺了下眉,連笑意都淡了不少?!改氵@是做什么?」
更新時間:2025-05-08 22:4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