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玻璃上的藍雪花七月的雨總愛在黃昏發作。林深將最后一盆藍雪花搬進室內時,
烏云正壓碎天際線,把整條花街揉成灰蒙蒙的霧團。玻璃櫥窗忽然傳來細碎的敲擊聲。
穿著黑色襯衫的青年站在雨中,指節輕叩玻璃,水珠順著眉骨滑進敞開的領口。
他指尖在起霧的玻璃上畫出一串花瓣,氤氳水痕在冷氣里凝結成藍色的星星。"要買花嗎?
"林深推開店門,風鈴撞碎雨聲。青年甩了甩濕漉漉的額發,
薄荷混著雨水的氣息撲面而來:"藍雪花,不要包裝紙。"他說話時喉結在銀色頸鏈下滾動,
腕間紅繩系著的銅錢墜子叮當作響。林深剪花枝的手頓了頓。很少有人單獨購買藍雪花,
這種纖細的藍紫色花朵總被當作配花,像婚禮捧花里安靜的陪襯。"您需要寫卡片嗎?
""送給膽小鬼的。"青年倚著收銀臺點燃薄荷煙,火光映亮他眼尾小痣,
"就寫......雨天最適合腐爛。"玻璃門外暴雨如瀑,
林深看著青年用打火機燎去花莖上的細刺。火苗在他修長指間跳躍,
燒焦的植物氣息混著他身上廣藿香的味道,織成一張潮濕的網。"我叫季棠。
"他突然將燃燒的花莖按滅在玻璃臺面,焦黑痕跡恰巧圈住林深映在其中的影子,
"下次記得在冷水里加阿司匹林,你的藍雪花蔫得很快。"銅鈴再次響起時,
林深發現柜臺多出一枚銅錢。雨水正沖刷著玻璃上的藍雪花涂鴉,那些水痕竟滲出淡淡的藍,
像被碾碎的花汁。當晚林深在ins刷到同城火災新聞時,手指突然僵在屏幕上。
五年前的實驗室爆炸現場照片里,燒焦的窗框上歪斜地掛著半塊門牌——JT-07。
床頭藍雪花在月光下泛起幽藍,林深摸到銅錢邊緣凹凸的刻痕。翻轉的瞬間,
他看清了那些被摩挲得發亮的字母:J.T.&S.L. 07/21。
暴雨拍打著未關嚴的窗,遠處傳來渡輪低沉的汽笛聲。林深把銅錢按在心口,
那里有道疤正在發燙,像被什么人的目光灼燒著。
第二章 銅錢里的月光暴雨在凌晨三點二十七分準時造訪。林深被胸口的灼痛驚醒時,
藍雪花正在窗臺上跳著瘋癲的舞。銅錢在他掌心烙出交纏的字母形狀,
那些被摩挲過千萬次的凹痕里,滲出星點幽藍的熒光?;ǖ旰笙飩鱽聿A榱训穆曧憽?/p>
季棠蜷縮在生銹的消防栓旁,黑色襯衫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露出后背大片暗紅色的疤痕。
雨水澆在他顫抖的脊背上,竟蒸騰起細小的白霧。"別過來!"他嘶吼時脖頸青筋暴起,
像被困在籠中的獸??僧斄稚蠲撓峦馓坠∷麜r,那具滾燙的身體卻誠實地貼上來,
額頭抵著林深鎖骨處的舊傷。消防車的鳴笛由遠及近,季棠突然劇烈掙扎:"讓他們走!
火光...到處都是火光......"他指甲深深掐進林深手臂,
瞳孔里躍動著詭異的藍焰。林深把人按在潮濕的磚墻上,
用當年捆水帶的繩結手法制住季棠的手腕。懷中的軀體突然僵住,
季棠盯著他卷起的袖口——那里有條蜈蚣狀的燒傷疤痕,
正與季棠背部的傷痕產生共鳴般泛著紅光。"原來是你。"季棠笑出淚來,
犬齒咬上林深突突跳動的頸動脈,"那個不要命沖進火場的傻子。
"雨水沖刷著季棠后背的疤痕,林深驚覺那些紋路正在重組。
焦黑的皮膚下浮現出藍雪花圖騰,花蕊處嵌著枚銅錢形狀的烙印,與他掌心的痕跡嚴絲合縫。
季棠突然咬破舌尖,將混著血絲的唾液渡進林深口中。鐵銹味在唇齒間炸開的瞬間,
林深看見五年前的畫面:燃燒的實驗室里,穿著白大褂的自己抱著昏迷的季棠,
將銅錢塞進他滲血的手心。"現在輪到我了。"季棠扯開林深的襯衫,
指尖劃過他心口的燒傷,"當年你用命換來的銅錢,每個月圓夜都會吸走我的體溫。
"他握著林深的手按在背部藍雪花烙印上,"除非......"雷鳴吞沒了后半句話。
林深在閃電亮起的剎那看清,那些藍雪花圖騰的脈絡里,
流淌的分明是自己這些年培育出的特殊花液。暴雨中的藍雪花突然瘋長,
藤蔓纏住兩人交疊的傷疤,將五年前未燃盡的情愫澆灌成妖異的藍。
第三章 暗室焚香季棠背上的疤痕在梅雨季總會泛紅。林深第五次看見他躲在巷尾抽煙時,
薄荷味里混進了止痛片的苦澀。"進來換藥。"林深撐開雨傘,
水珠順著傘骨滑落在季棠發紅的膝蓋上——那人總愛蜷坐在潮濕的青磚地面。
花店后間藏著間療傷室。季棠熟門熟路地趴在窄床上,襯衫褪到腰間時帶起一陣廣藿香的風。
林深擰亮酒精燈,看見他后頸滲出細汗,蝴蝶骨隨著呼吸起伏,像被困在疤痕里的活物。
"非要等潰爛才肯來?"鑷子夾著棉球按上化膿的傷口。季棠悶哼一聲,手指攥皺床單,
關節抵著林深大腿外側發顫。碘伏混著血水滴在地板,林深用繃帶纏過他精瘦的腰身。
指尖隔著紗布丈量肋骨,在某個陳年舊疤處多繞了半圈。季棠突然翻身抓住他手腕,
鼻尖相距不過寸余:"林醫生總是對病人這么體貼?"潮濕的呼吸纏繞在換氣扇的嗡鳴里。
林深摘去沾血的橡膠手套,露出虎口處淡粉的灼痕:"只對五年前從火場背出來的病患。
"他拇指按上季棠鎖骨下方的疤,"這里,是我用應急燈砸開通風管時劃傷的。
"季棠瞳孔猛地收縮。他扯過繃帶將人拉近,直到林深的膝蓋卡進他雙腿之間。
未系牢的襯衫從肩頭滑落,兩道傷疤在昏暗中彼此致意。
"當時你把我困在安全通道..."季棠犬齒碾過林深滾動的喉結,"說'抓緊我后背',
可那里全是燒焦的皮肉。"林深的手掌終于覆上那片猙獰的疤痕。
五年時光在掌心褶皺里流動,凸起的皮膚比想象中更柔軟,隨呼吸起伏如同活物。
季棠突然泄了力,額頭抵著他胸口輕顫:"你救了個廢物,
這些年我連淋雨都會疼......"暴雨敲打鐵皮屋檐,止痛片從床頭滾落。
林深解開襯衫紐扣,牽引季棠的手撫上自己心口同樣的疤痕:"現在有兩只怪物了。
"他含住那人染血的指尖,"要互相舔舐傷口嗎?"季棠的嗚咽被吞進驟然貼近的唇間。
繃帶散落滿地,酒精燈將糾纏的身影投在藥柜玻璃上,藍雪花在暗處悄然綻放。
第四章 花莖纏指梅雨季第七天,季棠帶來了沾著泥點的《惡之花》。
他斜倚在藤編花架上讀"你的長裙搖曳"時,林深正將藍雪花浸入摻了阿司匹林的冰水。
"這行該配龍膽。"季棠突然用書脊輕點林深后腰,"深藍色花瓣蜷曲如審判者的長袍。
"林深轉身遞過剪刀,刀柄殘留著掌紋的溫度:"龍膽在第三個冷柜。
"話音未落就被扯住圍裙系帶,整個人跌坐在季棠支起的膝蓋上。泛黃書頁掃過鼻尖,
季棠念詩的聲音像浸了雨的綢:"我的愛深沉又輕柔如夜色,向你流淌如哀傷的河。
"他指尖繞著林深一縷卷發,"要不要試試用藍雪花染布?"染缸升起靛藍霧氣時,
季棠的襯衫下擺已沾滿花汁。他握著林深的手往素絹上拓印,
掌紋疊著掌紋在布料留下潮濕的藍。林深忽然發覺這人的體溫比常人低,
像擱在冰水里的白玉鎮紙。"專心。"季棠咬著他耳垂低笑,引他的手去揉搓絹布。
花汁順著交疊的手指滴進瓷盤,漸漸凝成心形輪廓。林深手背青筋突起,
腕骨硌著季棠突跳的脈搏,分不清是誰的心跳震碎了水面倒影。暴雨驟臨的傍晚,
季棠蜷在烘干機旁睡著了。林深替他蓋毛毯時,
發現那人膝頭攤開的詩集里夾著張燒焦的照片——五年前的消防隊合影里,
自己模糊的身影正背著個渾身是血的研究員。烘干機嗡鳴著停轉,季棠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他抓住林深懸在半空的手,牽引著撫上自己鎖骨:"當時你防護面罩裂了道縫,
我記住的就是這只眼睛。"指尖從眉骨滑到潮濕的唇角,"現在要討利息了。
"藍染絹布在風中婆娑,蓋住了跌落的詩集。烘干機余溫炙烤著交纏的指尖,
季棠膝蓋擠進林深腿間時,打翻的染缸在地板潑出星河。
第五章 夜露沉香藍染絹布在櫥窗懸掛到第七夜,季棠開始帶著威士忌來插花。
琥珀色酒液澆進白瓷瓶,他說這樣能讓月光蘭開得更瘋,卻任由林深奪過酒瓶時指尖相纏。
"你該戒酒。"林深擦拭濺在季棠腕表的酒滴,表盤玻璃映出兩人交錯的倒影。
季棠反手握住他,冰涼的腕骨貼住林深突跳的脈搏:"不如戒掉半夜偷看我病歷的習慣?
"他指尖挑開林深領口第二顆紐扣,"直接問啊,問我后背的疤為什么遇到你就發燙。
"夜風掀動未關嚴的藥品柜,跌落的紗布卷滾到季棠腳邊。林深俯身去撿時,
后頸突然貼上微涼的掌心——季棠單膝跪在藤椅扶手上,白大褂下擺掃過他發紅的耳尖。
"當年在ICU,你每天換藥都這么抖嗎?"季棠拆開新的繃帶卷,
紗布蛇一般纏上林深手腕,"現在輪到我了。"他牽著林深的手探入自己衣擺,
帶著薄繭的掌心撫過嶙峋的疤痕,"從肩胛到第三節腰椎,每個雨天都像被烙鐵碾過。
"林深的呼吸碎在季棠汗濕的脊線。指尖觸到某處凹陷的舊傷時,
季棠突然戰栗著咬住他肩頭:"就是那里...你當年用液壓剪破門時,
飛濺的玻璃..."止痛片在桌面震出細響,季棠的襯衫徹底滑落。
林深將他按在藥品柜前上藥,碘伏棉球卻遲遲落不下去——月光從百葉窗漏進來,
那些疤痕竟組成藍雪花的形狀,隨著呼吸在他背上緩緩舒展。"別可憐我。
"季棠攥著林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救出來的是具空殼,這些年連痛覺都是借來的。
"他勾開林深的皮帶扣,"除非..."玻璃瓶突然傾倒,威士忌浸透整本病例。
泛黃的紙張洇出五年前的筆跡:【患者季棠,鎮痛劑過敏】。
林深突然看清最下方的血指印——那是自己當年按在手術同意書上的痕跡。
季棠舔去他虎口滲出的酒液:"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每次止痛藥失效,
我都要聞著藍雪花才能入睡。"他扯開林深扎進褲腰的襯衫下擺,"就像現在,
要止疼只能靠你的溫度。"月光蘭在酒精里綻裂,藥品柜的鏡子蒙著霧氣。
季棠后背的藍雪花疤痕泛起潮紅,藤椅承受重量的吱呀聲中,
林深終于聽見他五年來第一聲完整的嗚咽。
第六章 藤蔓私語月光蘭的香氣染透了第八個不眠夜。林深在冷柜前整理新到的鳶尾時,
季棠正用瑞士軍刀削著桃枝。刀刃忽然偏斜,血珠墜在含苞的藍雪花上,暈開妖異的紫。
更新時間:2025-05-08 22:4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