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涇水北岸,秦軍營寨。
天剛蒙蒙亮,晨霧還未完全散去。營地里已經開始有了動靜,士兵們正在準備早食,戰馬打著響鼻,一切似乎都按照既定的節奏進行著。然而,這份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對面的老匹夫聽著!你家大爺又來了!”
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話,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囂張和得意,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李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帳篷,抬頭望去。果然,在涇水北岸那片開闊地上,王離又出現了。他騎在一匹棗紅馬上,身披輕甲,身后跟著十幾名同樣精干的鐵騎,正對著渭水南岸王賁的營寨方向,叉著腰,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李信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小子,真是閑不?。〔贿^,經過昨日的喊話試探,他心里多少也摸清了王賁的態度——至少目前,這位通武侯是不打算主動與他們開戰的。
“喂!王賁!你是不是縮頭烏龜啊?躲在營里不敢出來嗎?!”王離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挑釁,“枉你還自詡大秦戰神!連自己兒子帶兵打上門來了,都不敢露面!害不害臊啊你!”
這番話,可以說是直戳肺管子了。
渭水南岸,王賁大營。
王賁剛剛起身,正在帳中整理衣甲,就聽到了這聲熟悉得讓他牙癢癢的喊話。他猛地一頓,臉色瞬間漲紅,額頭青筋暴起。
“這個狗東西?。∵€是揍少了!”他咬牙切齒地低吼,一把抓起腰間的長劍。
帳外的親衛聽到動靜,連忙進來:“大帥,可是有什么吩咐?”
“備馬!”王賁厲聲道,“快!”
親衛們面面相覷,隱隱猜到了什么,卻不敢怠慢,立刻去準備戰馬。
王賁快步走出大帳,一眼就看到了北岸那個跳梁小丑般的兒子。他胸中的怒火再也無法壓抑,只覺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大帥!不可?。 睅酌母箤㈩I聞訊趕來,見王賁這副架勢,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上前勸阻。
“讓開!”王賁怒喝,眼中布滿血絲,“本帥今日非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逆子!讓他知道,何為父!何為子!”
他翻身上馬,根本不理會部下的勸阻,一夾馬腹,戰馬嘶鳴一聲,便如離弦之箭般沖出了營寨,直奔渭水邊而去。
“快!快跟上!保護大帥!”將領們大驚失色,連忙帶著親兵追趕。
北岸的王離還在耀武揚威,突然看到南岸營門大開,一騎快馬風馳電掣般沖了出來,定睛一看,來人正是他爹王賁!而且看那架勢,分明是怒氣沖沖,單槍匹馬就沖過來了!
王離頓時傻眼了,他本以為他爹最多派人過來罵幾句,或者射幾支箭意思一下,沒想到竟然真的追出來了!而且就一個人!
“臥槽!”王離驚呼一聲,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
“王離!你這個逆子!給本帥站??!”王賁的怒吼聲隔著渭水遠遠傳來,帶著一股子殺氣。
“跑!快跑!”王離哪里還敢停留,一調轉馬頭,帶著十幾名親隨就沿著河岸向東狂奔。
“老爹!饒命?。∥义e了!”
“我再也不敢了!別追了!”
“我要告訴爺爺!你欺負我!”
王離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喊,聲音里帶著哭腔,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囂張。
他身后的十幾名鐵騎也都嚇了一跳,但看到是老子追兒子,也不敢真的上前阻攔,只能緊緊跟著,生怕王離有個閃失。
王賁追在后面,氣得七竅生煙。他本以為王離會停下來,好好跟他認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撒腿就跑,還把老頭子都搬出來了!
“你給本帥站?。〗袢詹淮驍嗄愕耐?,本帥的姓倒過來寫!”王賁怒吼著,策馬緊追不舍。
一時間,涇水與渭水交匯處的河岸邊,上演了一場奇特的父子追逐戰。前頭是驚慌逃竄的兒子,后頭是暴怒追趕的老子,兩岸的秦軍士兵看得目瞪口呆,不少人更是忍不住想笑,卻又礙于軍紀強忍著。
王離雖然喊得凄慘,但腦子卻轉得飛快。他知道自己這幾個人是絕對跑不過他爹的,王賁的騎術和體力都是頂尖的。他一邊跑,一邊觀察著地形,試圖將他爹引到對自己有利的地方。
他幾次變向,試圖利用一些溝坎或者樹林來甩開王賁,但王賁就像是開了追蹤一樣,緊緊咬在他身后,距離越來越近。
“老爹!別追了!再追我就跳河了??!”王離發出最后的威脅。
王賁哪里會信他,冷笑一聲:“你敢!你跳一個試試!我倒是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膽!”
就在王賁距離王離只剩下不到三十丈的時候,王離突然一個急轉彎,沖向了河岸邊一片稍顯濕滑的草地。他賭的就是王賁追得太急,來不及反應。
奇跡……或者說,驚喜,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王賁的戰馬緊隨其后,也沖上了那片草地?;蛟S是因為速度太快,或許是因為草地濕滑,又或許是馬突然受驚了,戰馬突然一個趔趄,前腿一軟,將馬背上的王賁狠狠地甩了出去!
“砰!”
王賁重重地摔在地上,雖然身披甲胄,但也好像摔得七葷八素,一時間沒能立刻爬起來。
王離聽到身后的動靜,回頭一看,頓時眼睛瞪得溜圓!他爹摔馬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機會!天賜良機??!
“上!快上!”王離來不及多想,立刻調轉馬頭,帶著身后的親隨沖了回去。
十幾騎風馳電掣般沖到王賁身邊。王賁剛掙扎著想爬起來,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的混賬兒子獰笑著沖了過來。
“老爹,得罪了!”王離大喊一聲,跳下馬,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根……嗯,看起來像是馬夫用來趕馬的粗木棍。
“你……你要做什么!”王賁驚怒交加,他好像還沒完全恢復過來,身體有些僵硬。
王離哪里會給他機會,舉起木棍,對著王賁的后腦勺就是狠狠一悶棍!
“砰!”
一聲悶響。王賁身體一僵,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綁了!快綁了!”王離扔掉木棍,興奮地大喊。
他的親隨們雖然心中震驚得無以復加,但對王離的命令卻是無條件服從。他們迅速下馬,用繩索將暈過去的王賁五花大綁,然后七手八腳地抬上了一匹戰馬。
“哈哈!牛逼了!牛逼了!這下我要出名了!”王離興奮的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翻身上馬,心情無比暢快。雖然剛才被追得狼狽不堪,但結果卻是如此出人意料!他,王離,竟然真的把自己的親爹,通武侯王賁,給“拿下”了!
“回去!回營!”王離意氣風發地喊道,“把戰利品帶回去我要親手交給我大哥!”
十幾騎簇擁著馱著王賁的戰馬,向著北岸的營地返回。
而渭水南岸追來的王賁部下,看到自家大帥摔馬被擒,頓時亂成一團。他們想沖過去營救,但此時連個拿主意的主將都沒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離帶著他們的主帥,大搖大擺地回了北岸營地。
李信在營地里焦急地等待著,突然看到王離帶著人回來了,而且中間還馱著一個人。他心中一緊,生怕王離出了什么事。
然而,當他看清楚被馱著的那個人是誰,以及那人身上的甲胄時,整個人都石化了。
“那……那是……通武侯?!”李信失聲驚呼。
王離耀武揚威地沖到李信面前,跳下馬,一把扯下蒙在王賁頭上的布條,露出了他老爹那張暈過去的、鐵青的臉。
“李將軍!你看!我把他拿下了!”王離邀功般地喊道,臉上寫滿了“快夸我”的表情。
李信:“……”
他看著被五花大綁的王賁,又看看一臉得意的王離,只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荒誕,太過離譜!這小子,竟然真的把他爹給綁回來了!而且還是當著兩軍的面!
“你……你怎么做到的???”李信指著王離,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還不簡單?”王離理直氣壯地說道,“當然是憑本事咯!”
李信:“……”他算是徹底服了。這小子真的,絕了。
“快!將通武侯帶到我的營帳,好生看押!”李信定了定神,立刻下令。不管過程如何,王賁被擒,都是一件震動天下的大事!
他迅速派出一隊最快的斥候,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向扶蘇的主力大軍方向飛馳而去,將王賁被王離生擒的消息,第一時間稟報給公子扶蘇和蒙恬將軍。
秦直道上,扶蘇和蒙恬正率領大軍向著池陽縣全速前進。
“報!”
一名斥候快馬疾馳而來,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急促:“啟稟公子,蒙將軍!前線急報!”
“何事如此慌張?”蒙恬眉頭微蹙。
“是……是關于王離將軍和通武侯的!”斥候喘著粗氣,語無倫次地說道,“王離將軍……他……他把通武侯給……給綁了!”
扶蘇和蒙恬聞言,同時一愣。
“什么?!”蒙恬大驚失色,“王離那小子,真敢對他爹動手?!”
扶蘇也是一臉驚訝,他之前只是開玩笑讓王離去“拿下”他爹,可沒真指望他能成功?。《?,“綁了”?這是什么操作?
“詳細說!”扶蘇沉聲下令。
斥候將涇水邊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哦不,是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從王離的叫罵,到王賁的單騎追逐,再到王賁摔馬,王離的“悶棍”,以及最后將五花大綁的王賁帶回營地。
聽完斥候的匯報,扶蘇和蒙恬徹底傻眼了。
蒙恬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他想過王離可能會和王賁對峙,想過王賁可能會選擇退讓,甚至想過他們父子可能會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但他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父子追逐,摔馬,悶棍,生擒……這他娘的是在打仗嗎?這簡直是出戲劇?。?/p>
扶蘇也是哭笑不得。他摸了摸下巴,心中已經了然了,看樣子王賁已經做出了選擇。這下王離可是立大功了哦。
別說,王離這小子,真……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哈哈哈哈哈……”扶蘇最終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在曠野上傳得很遠。
“這個王賁!這個王賁??!”扶蘇笑著搖頭,為了王離犧牲也太大了吧。
蒙恬看著扶蘇的反應,也漸漸反應過來。
“公子!……這下可太好了!王家都站我們了?。?!”蒙恬此時有些興奮的語無倫次了。
“蒙將軍,”扶蘇收斂笑意道,“淡定,既然王賁被擒,咸陽城必然大亂!希望我們接下來也順利吧?!?/p>
他看向南方的咸陽方向,眼神堅定:“傳!全軍急行!明日,必須抵達涇水南岸!與李信、王離會師!”
“諾!”蒙恬精神一振,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消息繼續以風一般的速度,向著咸陽城傳遞。
當“通武侯王賁被其子王離生擒活捉”的消息送入章臺宮時,胡亥直接嚇暈了過去。
趙高和李斯,也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呆立當場,狗日的王家啊?。?!
更新時間:2025-05-08 21:3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