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心疼小姐胎里中毒,求來神醫為她解毒,有用丫鬟試藥。三個月,死了七個丫鬟。
夫人心急,讓我也去試藥:「你與彤兒一起長大,最合適不過?!刮仪笮〗憔任?,
她卻說:「沒關系,我給你準備玫瑰糖。」原是她喜歡上神醫,想借著我同神醫天天見面。
可那神醫,是假的啊。1三七被抬出去時尚有一口氣。她無力地躺在一卷草席里,
求夫人開恩。可直到那微弱的聲音再也聽不見,始終無人搭理她。
夫人一臉晦氣地從側院里出來:「真是沒用的東西!這點藥性都扛不住!」她身后,
穿著長衫的男子攆著手里的佛珠:「無礙,我再調整藥量。大小姐這毒一定能解?!?/p>
說到小姐,夫人眼角泛了紅:「還勞神醫費心,彤兒受苦十三年,我實在是心痛。」
我靜靜看著兩人一道出了院子,心里像堵了塊石頭。
這已經是第五個為小姐試藥而死的丫鬟了。十三年前,夫人孕中中毒。小姐生下便脈象微弱,
面色青紫,同只貓兒一樣。夫人遍尋名醫,金銀財寶,靈丹妙藥,
不計其數才堪堪將小姐養大。年前她意外尋到研制這毒藥的神醫。得知小姐遭遇后,
神醫心中有愧,答應留下醫治。「此毒我早已銷毀,不知對方從何處得來,竟害了小姐一生。
」毒藥難解,藥性猛烈,小姐不容有失,便由丫鬟們先試藥。夫人還賜了大家新名字,
三七、半夏、松節...夫人說:「侯府對大家有恩,人要懂得感恩?!?/p>
「若彤兒真能好起來,府上也不會虧待你們。」可三個月過去,這份「不會虧待」
變得遙遙無期起來。待兩人走遠,松節從側院出來:「三七死了是不是?」
她臉色白得像張紙,聲音麻木又帶著幾分哭腔:「當初分明不是這樣說的,
夫人說不會要了性命的。阿月姐姐,我是不是也活不成了?」松節不過十一,因為幼年窮苦,
如今又長期喝著藥,瘦得一陣風便能吹倒。我望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她們都是年前自愿賣身進府的。家里窮,不把自己賣了,全家都活不下去。可賣了,
一條人命也不過十兩銀子。2我扶松節回屋。她病懨懨地躺下,
不好意思地沖我笑:「阿月姐姐,還有蜜餞嗎?」良藥苦口,解毒之藥更難以下咽,
松節幾個常喝得皺起一張臉。我幫不了任何人,唯有送些蜜餞來。每到那時,
她們便抱著我的胳膊,軟軟地撒嬌:「阿月姐姐,你對我們真好?!刮也桓覒隆?/p>
因為我本來也會是她們中的一員。我是家生子,自幼跟在小姐身邊。神醫說需要試藥時,
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她說:「你與彤兒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由你來我放心。」
我娘知道后在夫人院外跪了一天一夜。她在府里盡心盡力干了二十多年,
三十二歲才得我這么一個女兒。是藥三分毒,她不敢賭也賭不起。
夫人不耐煩地要她滾:「你這是在威脅我?給彤兒試藥還委屈你們了不成?」我娘不敢多說,
怕惹惱夫人,砰砰磕著頭。直到額頭磕破,青石階上氤氳起血漬,夫人氣得砸了手里的茶碗。
「行了,趕緊滾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你家阿月的命呢!」她到底念著我娘伺候的舊情,
沒再堅持我去試藥,從府里挑了四個,又從外面買了三個。我娘感激涕零,
囑咐我做事機靈些,別礙了夫人小姐的眼。所以連送蜜餞,我都是偷偷摸摸的。
不知是不是這幾日太著急上火,同松節說著說著,鼻腔一熱,鼻血落了下來。
松節慌忙扯過帕子替我擦拭:「辛苦阿月姐姐了,又要伺候小姐,又要照顧我們?!?/p>
「沒事兒,你別多想,蜜餞我晚些送來。「我捂著鼻子仰起頭,心里越發難受。安慰過松節,
我回主院伺候小姐,沒忍住告訴她,三七沒了。小姐把玩著手里的玉簪,
一臉天真地看我:「三七是哪個?臉圓圓的那個么?」「不是?!刮掖瓜骂^,嗓子發緊,
「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那個?!埂覆恢馈!剐〗銇G開玉簪,滿不在乎,「沒了就沒了吧,
側院不是還有兩個丫頭?不夠就讓母親再去找?!惯@些日子她氣色好了不少,
開始有興致讓我幫著梳妝打扮?,摪兹缬竦氖衷谙蛔永锾籼魭?/p>
最后拿起一支玫瑰晶并蒂蓮海棠簪?!高@是爹爹前年在連城買的吧,那時覺得俗氣無比,
如今越看越好看了?!剐〗隳弥⒆樱σ庥瘜χR子比試。我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簪子丟在匣子里兩年。小姐不記得三七是誰,但記得這根簪子。3松節死了,自盡的。
夫人身邊的嬤嬤過來敲打,讓我們別亂說話?!杆晒潧]福氣,家里一幫倀鬼,
哥嫂幾個來了不知道多少回,盼著她早死好拿那二十兩撫恤銀呢。」一眾奴仆俯首稱是,
但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松節的哥嫂大家都見過。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舊衣,
老實巴交地跟在小廝身后。一雙裂滿口子的手抱著個大包袱,是給松節的。自家烙得野菜餅,
一小串曬干的柿子,姑娘家的小衣服。松節幸福地抱在懷里:「都說在府里不愁吃穿了,
你們自己留著,給我多浪費?!顾晒澋母绺绾┖褚恍Γ骸副緛砭褪悄愕你y子,哪浪費。妹子,
我瞧你氣色不大好,是不是主子不好伺候?」不想家人擔心,松節沒說是自己是試藥丫鬟。
她笑著摸摸臉:「主子最是心善哪會不好伺候。大概是昨夜沒睡好吧?!购沃故菦]睡好呢。
神醫說小姐胎里帶毒,十數年已經變化,需要重新調制解藥。那些解藥又猛又烈,
一碗下肚常痛得人冷汗直流。更不用說試藥前,她們還喝下了特制的毒藥,
方便神醫更好地更改藥方。小丫頭們捂著肚子直打滾,以為自己第一天就熬不下去了。
夫人見了紅著眼眶,落下兩滴淚:「我的彤兒啊,這十三年來該有多難熬!
還請神醫一定要治好我兒。」可小姐有人精心伺候,有醫女大夫鎮痛解乏。松節她們有什么?
唯有硬扛。我心有不忍,曾私下偷偷問神醫,為什么不能讓這些丫頭們少受些苦。
他攆著佛珠,神色冷淡:「你不懂,藥方差一分一厘,效果謬以千里。」我是不懂,
不懂大夫不該是治病救人的么,為什么他眼里只看得見小姐的命。夫人和嬤嬤有自己的說辭。
我們也有自己的想法。松節不是有倀鬼一般的家人,她是不想被一碗又一碗的藥折磨。
不想同三七一樣病得只剩一口氣,人還沒死就被扔去亂葬崗。但往好處想,死了,
一條人命就值三十兩銀子了。4松節死后,側院徹底冷清下來。我怕半夏想不開,
得空便去陪她。轉念又想,想得開能怎樣,她的命運已然可以被窺見。
只是沒想到半夏死得比任何人都慘烈。她偷偷買通負責采購的小廝想逃出去,被反手賣了。
夫人氣急,罵她是沒良心的白眼狼:「要不是侯府,你早餓死在街上了!」庭院里,
半夏被捏住下頜,一碗又一碗漆黑酸苦的藥往嘴里灌。她嗆得直咳嗽,
啞著嗓子說自己只是想活著?!赴胂脑敢庾雠W鲴R報答夫人,求夫人放過奴婢吧!」
夫人罵她:「是你自己斷送了生路!逃奴打殺了也不冤!這么不情愿給彤兒試藥,
我偏要你喝個夠!」她命人灌了半夏三十碗藥。半夏疼地直打滾,很快便七竅流血不動了。
夫人站在上方,一臉威嚴:「進了侯府,那便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
主子的命令就是一切,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也義不容辭!都聽明白了嗎!」
許是半夏死得太凄慘,我垂下頭,眼前一陣陣發暈,鼻血又落了下來?;秀遍g,
我仿佛聽到半夏興奮地說:「夫人賜我新名字了!我不終于不用再叫丑奴了!」「哼!
讓他們嫌棄我是女孩兒不給飯吃!新衣服好漂亮,我都舍不得穿了?!?/p>
如今半夏就穿著那身進府時發的新衣裳,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到死都不知道,
半夏其實是一味藥的名字。她們都是小姐的藥。半夏的死很快就過去了。
奴仆于侯府而言大概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三十兩銀子不過是小姐一支珠釵,
一碗燕窩...主子們何曾在意過。側院空了,夫人又繼續尋找合適的試藥丫鬟。
只是人牙子來了一批又一批,始終沒有看上的。神醫說要和小姐年齡相仿,
要同小姐體質相似,藥效才能發揮的好。于是挑來揀去,夫人的目光還是落回我身上。
她難得和顏悅色:「月丫頭,你和彤兒算一起長大,也不忍心看她飽受折磨吧?」
我心跳得厲害,慌忙跪下,半句話也說不出。夫人讓嬤嬤扶我起來,拍著我的手,
語氣溫柔卻讓人起了一身冷汗。她說:「你阿娘年紀大了,粗手笨腳做活容易出意外。
你是個好孩子,只要應下,夫人做主送她去莊子上養老如何?」自打夫人有讓我試藥的打算,
我娘便計劃著將這些年攢下的銀子給我贖身。我知道這很難,但沒想過會這么難。
暈眩的感覺又來了,不等回答,我眼前一黑,往后倒去。閉上眼前,
對上的是夫人仿佛凝著冰霜的眼睛。只見她嫌惡地擦了擦手:「不過一個賤婢還敢拿喬?!?/p>
「要不是神醫說毒分次下才能與彤兒最為相似,豈會留你到今日?」原來,
夫人從沒打算放過我。5我娘求情那次夫人便已經惱了。
上位者眼中同一個下人可沒什么情分。不過是乖乖聽話能得幾分好顏色,忤逆主上,
有千百種法子叫你屈服。毒下在日常飲食中,慢慢侵蝕五臟六腑。只等我徹底發作,
開始試藥。夫人不屑我們的掙扎,她說:「若能換得彤兒健康,侯府難到會虧了你們?」
侯府確實沒虧待幾個試藥丫鬟,三十兩銀子夠尋常百姓十年無憂了。
可銀子和命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較呢?可這條命現在也不是我說了算了。我被關進側院后,
我娘來過一次。她身上換了舊衣,提著個不大不小的包袱,眼眶通紅。
「夫人準我去楚地的莊子上養老,月兒,你要爭氣,娘在那邊等你。」她不敢哭,
我也不敢哭。出了半夏的事,側院被緊緊看管起來。夫人身邊的嬤嬤守在門外,
我們說了什么夫人都會知道。而楚地,氣候常年炎熱,春夏多暴雨蚊蟲,并不適合養老。
不過是夫人想磋磨我們母女,讓我們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今日一見,恐怕就是最后一面。
「娘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在那邊也好好的啊?!股砩蠜]力氣,我怕我娘擔心,
沒站起來送她。我娘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后化成一句,「是娘沒用?!?/p>
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我心里仿佛空了一塊。我們只是想安安穩穩的活著,這樣都不行嗎?
我在側院待了五天,小姐不習慣別人伺候,嬤嬤又放我出來。
一路上她耳提面命:「小姐心善,夫人恐小姐多思,不曾說你試藥之事。月丫頭,
當下人的就是這個命,管好自己的嘴,知道嗎?」我跟在身后,木然地點頭。只是五天,
仿佛五年之久。每日一碗藥下去總有不一樣的痛,有時是五臟六腑被人捏爆一般,
有時是渾身上下像扎滿了針...夫人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每日用藥前都會來親自盯著。
但凡我露出一點瑟縮模樣,她便會命嬤嬤將藥灌進來?!负瓤煨┚筒粫嗔恕R粋€賤婢,
擺什么怕喝藥的架子?!褂谑俏以僖淮吻逦卣J識到,為奴為婢,就是不配再為人了。
回到主院,下人剛端了藥來。小姐發脾氣不肯喝,醫女下人跪了一地。
我撐著發軟疼痛的身體接過藥碗:「讓廚房送碟玫瑰糖來?!?/p>
小姐見了我很是欣喜:「阿月你可算回來了!什么遠方表親要你陪這么久啊,下次不許了!
你不在,我吃飯都不香?!顾稍诖采蠈χ易罂从铱?,問我氣色怎么這么差。
我連聲告罪:「許是這幾日累著了吧,勞小姐費心?!共欢鄷r,玫瑰糖送來了,
我一勺一勺連哄帶騙喂小姐喝下藥。她含著糖,不滿的嘟囔著:「這破方子喝了十年了,
神醫的藥什么時候能好?本小姐分明在這,不來診我的脈,整日看那些丫鬟做什么。」
小姐今年十三,還有一年及笄。她沒出過府,很少見外男。神醫一席月白長衫,
攆著佛珠的樣子,于她而言便是話本子里的謫仙,有著非同尋常的吸引力。
小姐日日盼著神醫來。我卻日日怕神醫來。他看我的眼神異常平靜,
仿佛我只是砧板上一條任人宰割的魚。那種感覺實在很難令人感到舒服。小姐需要我,
于是我又回來伺候小姐。只是每回喝完藥常常要緩上半個時辰才能站起來。次數多了,
小姐以為我偷懶,說話時便帶了些不快。一日,她不想在屋子里悶著,難得出來走走,
撞上神醫來看我。彼時神醫的手撐在我臉上,正扒開眼皮觀看。
我不知道這怎么能看出曖昧來??尚〗銢_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你竟敢勾引沈神醫!」
6我慌忙捂住臉跪下。那一巴掌小姐使了全力,臉上火辣辣的。
眼睛因為長時間撐開又酸又痛,眨幾下便掉下一串眼淚。小姐更氣了:「你還有臉哭!
枉我對你那么好!」這話不假,小姐平日對我確實不錯。
多年體弱沒有讓她變成性情古怪的怪物,反倒很是天真溫柔。小時候,小姐不懂主仆有別,
??摁[著要和我一起吃飯,晚上擠一個被窩聽故事。后來她明白了,也依然選擇善待。
小姐常說:「你同我一起長大,就像我的姐姐一樣。阿月,我這么喜歡你,
你可要一直陪在我身邊,等我嫁人了也要跟我一起走。」
我憐愛地看著她:「只要小姐要阿月,我便會一直陪在小姐身邊。」我知道,
一個下人對主子產生憐憫的情緒有些可笑。
身家性命都捏在別人手里的人去擔心金尊玉貴的小姐??删鸵驗槿绱?,我們才能被稱之為人。
我見過小姐捏著鼻子喝下藥,委屈得鼻尖通紅,小聲鼓勵自己馬上就會好起來的樣子。
也見過她站在廊下,看遠房表妹捏著竹扇子撲蝴蝶,
明明羨慕地要死還嘴硬說自己不想玩的樣子。
那時她在我眼里不是什么侯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只是個有些可憐的小姑娘。
何況她也給了我侯府中難得的溫暖。以至于我同我娘一樣產生錯覺,
以為數十年的相伴有些重量?,F在,小姐面容扭曲,大罵我不要臉。
「本小姐怎么養了你這么個不知廉恥的玩意兒!我說你最近怎么總是不在,
原來是逃出來勾引沈神醫!」她想打我,奈何沒力氣,踹過來的幾腳也輕飄飄的。
但我覺得很痛,痛到快直不起來。待她發泄一通后,
我垂著頭解釋:「神醫只是來看奴婢的情況。好及時更改藥方,早日助小姐痊愈。」
「什么意思?」小姐氣喘吁吁地停下,「你是說...你在給我試藥?」「是。」
我娘臨走前曾在我耳邊悄悄說了四個字,「去求小姐?!剐〗阈纳?,大抵舍不得我試藥。
但我一直沒提,一是嬤嬤看得緊,二是不管這事小姐如何得知,
我娘在楚地的莊子上大概都更不好過?,F在小姐動了氣,于身體無益。情勢由不得人,
夫人知道了也說不了什么。更要緊地是,我很想知道,小姐知道后會救我嗎。「真的嗎?」
小姐扭頭看神醫,仍舊氣呼呼的,「那你們方才在做什么,分明離得那樣近!」
「在看她用藥后的變化?!股襻t淡聲解釋著:「小姐的毒長年累月已經進入骨髓,
要想醫治只能以毒攻毒。小姐身子弱,若日后研制出解藥也不能一次飲下。
所以這丫鬟的解毒過程也是慢慢來的。我需要知曉她每次的身體變化,
為小姐解毒時才更安全?!股襻t話里話外都是為小姐著想,小姐開心了?!负冒?,
方才是我沖動了?!顾鲋^,一臉明媚又嬌憨,「可是你不需要診我的脈嗎?
光看丫鬟的有什么用,萬一我的毒又變化了呢?」神醫神情淡淡:「小姐體內毒素已穩定,
無需日日診脈?!埂冈趺淳筒挥昧恕!剐〗汔洁熘行怵H,接著看到跪在下方的我,
眼睛一亮?!负冒⒃拢阍趺催€跪著,方才是我沖動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我垂著頭:「奴婢不敢?!剐〗憷∥业男渥娱_始撒嬌:「試藥有什么好瞞著我的呀。
藥那么苦,阿月也不喜歡吧?那以后來我房里喝,我給阿月準備玫瑰糖。沈神醫一起啊,
正好我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徹底痊愈...」在小姐的聲音中,
我的心一寸一寸涼了下來。原來天真的不是小姐,是我。
7我開始每日在小姐房里同她一起喝藥。
盯著我的眼睛從一雙兩雙變成了三雙四雙五雙六雙...我倔強地咬著牙,
不想在這些人面前痛得滿地打滾。這一生夠狼狽了,我不愿再將自己的脆弱剖開供人玩樂。
好在小姐喜歡神醫,并不在意我,喝過藥后便纏著神醫談天說地。她最愛問神醫的過去,
試圖從只言片語中參與他的人生。這日,小姐問起神醫有沒有印象深刻的病人。
神醫沉吟半晌:「有一對母子。孩子三歲那年患病,遍尋名醫不得其法。
母親不知何處聽過我的名諱,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到藥王谷求醫。
但藥王谷等著救命的人太多了,她怕孩子撐不住,也為了表達誠意,三拜九叩,
一步步從山腳叩拜上來?!埂柑靺龋煌磫??」小姐聽得瞪大眼睛,「那后來呢,
你治好她的孩子了嗎?」「沒有。」神醫搖頭?!笧槭裁矗俊剐〗愫苁遣唤?,
「是連你都治不好的病嗎?」神醫一臉無悲無喜:「不,是因為我和她們無緣?!顾忉?,
求醫者眾,想讓他救命的人太多了,不可能全部救下來,個人有個人的命數,他只救有緣人。
話音落下,小姐頓時喜出望外:「那你的意思是,你和我有緣咯?」「自然?!股襻t點頭,
「夫人孕中所中之毒乃我數十年前所制,本就是同同門師兄比著玩的,
沒想到兜兜轉轉害了小姐一生,」從前小姐無比痛恨體內的毒。她說自己就像一只籠中鳥,
被禁錮其間,動彈不得?,F在她卻有些慶幸:「那看來我們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我在一側聽得發笑,什么緣分,不過是我們賤命一條,他看不上罷了。九千階石梯,
徒步而上都要數個時辰。那位母親一步一叩首,求到藥王谷門口恐怕自己都只剩半條命。
可他還是沒有救下她,沒有救下她的孩子。這世界求過他的人大抵許多,
可他的有緣人又有多少呢?三七被送出去前也求過。她是所有人中最小的,家鄉發生雪災,
一路磕磕絆絆來到京城,沿街乞討。夫人給了她一個饅頭,問她愿不愿意來侯府當差。
更新時間:2025-05-08 19:4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