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城中村的雨巷總泛著油垢味,老周蹲在墻根撥弄電子秤,
顯示屏上的藍光映得他眼角皺紋發灰。褲兜里的老年機突然震動,
是廢品站老王發來的視頻:"老周,瞅瞅這玩意能值倆錢不?"畫面里堆著半屋子舊手機,
塑料后蓋上凝著油泥。他捏著煙卷湊近屏幕,煙屁股在雨簾里明滅。
三個月前在垃圾站見過收舊手機的小販,那小子用改錐撬電池時,
后蓋上貼著的"維修標簽"讓他眼皮一跳——標簽日期是2018年,
手機型號卻是2020年才上市的X90。這說明有人把報廢主板塞進新外殼,
當二手翻新機賣。老周把電子秤裝進蛇皮袋,拐過三條巷子時,
看見巷口新開的"便民手機維修"店。玻璃櫥窗里擺著十幾種型號的全新后蓋,
老板娘正給中學生換屏,塑料鑷子夾著排線,腕子上的金鐲子晃得他瞇眼。
他摸出褲兜深處的記賬本,第37頁記著上周收的21臺舊X90,主板全燒了,
后蓋卻新得能照見人影。凌晨四點的廢品站像座金屬墳場,老周用鐵鉤扒拉著手機堆,
指尖在某臺X90后蓋上停頓——螺絲孔邊緣有淡淡膠痕。
老王蹲在旁邊嗑瓜子:"這批是某平臺回收的質檢機,主板壞了就當廢品賣。
"瓜子殼掉進機油池,泛起一圈圈漣漪。他突然想起上個月在舊貨市場,
看見有人用卡車拉著成箱"海外版零件",包裝箱上的英文拼寫錯得離譜。
蹲在卡車陰影里抽了半包煙后,老周撥通了中學同學的電話。
那家伙在郊區開手機維修培訓學校,電話里傳來此起彼伏的焊接聲:"老周你開竅了,
現在收舊手機的都在倒騰'組裝機',主板拆零件賣,外殼翻新當配件..."第五天傍晚,
老周在夜市支起折疊桌,紅布上擺著十臺"九成新備用機"。旁邊攤位的烤冷面飄來油煙味,
他摸出老花鏡,
給每個手機后殼貼上自制的"防拆標簽"——用鉛筆在標簽邊緣畫了極細的波浪線,
撕毀就會斷裂。穿校服的姑娘拿起臺粉色X90,他故意把屏幕亮度調到最低:"妹子,
這屏是原廠拆機貨,你看這背光均勻度..."隔壁修鞋匠老李瞅著眼紅,
第六天也弄來幾臺舊機。老周瞅著他貼的普通標簽,
慢悠悠用指甲刮掉自己標簽的一角:"老李,你那標簽一撕就復原,
人家拆開換個零件再賣回來,你哭都找不著地兒。"話音未落,穿制服的城管突然出現,
老李手忙腳亂收攤時,把手機全扣在泥水里。老周早算準了夜市的管理周期,
每周三、六城管查得嚴,其他日子只在入口晃一圈。他把攤位挪到巷口第二棵梧桐樹下,
那里有個監控死角。真正的生意在深夜十一點后,當中學生和打工仔散去,
騎電動車的男人會停在陰影里:"有帶ID鎖的嗎?便宜點收。"他掀開桌下的紙箱,
里面分門別類碼著"主板機""碎屏機""ID機",每類都用不同顏色的橡皮筋捆扎。
最關鍵的轉機出現在十月。某天清晨,他在廢品站發現批特殊的舊手機:外殼有明顯摔痕,
但IMEI碼查詢顯示"未激活"。
老王撓著禿頭說:"聽說是某品牌代工廠流出來的瑕疵品,主板沒問題,就是外觀不合格。
"老周蹲在地上抽完煙,把這200臺手機全掃了,花光了攢了三年的棺材本。
當晚他揣著臺樣機摸到培訓學校,同學帶他進了地下室。
二十多個年輕人戴著放大鏡焊接元件,墻角堆著成箱的"原裝配件"。"看見沒,
這叫'官換機'套路。"同學用鑷子夾起塊芯片,"外殼換全新的,主板刷成未激活狀態,
能混進官方售后換機渠道。"老周盯著流水線,
突然想起巷口維修店老板娘的金鐲子——她每天至少換三塊屏,哪來那么多原裝屏?
半個月后,老周的"精品二手機"出現在三個城中村的夜市。
他給每個手機配了偽造的"官方保修卡",卡上的二維碼掃進去是個釣魚網站,
頁面做得跟真官網一模一樣。買手機的年輕人不會知道,當他們掃碼查詢保修時,
手機號和IMEI碼已經傳到了老周的服務器——這才是他真正的金礦。雪落下來時,
老周在城郊租了間倉庫。他雇了兩個輟學的少年,
專門用軟件篩選收集到的手機號:標注"學生""寶媽""打工"的歸一類,
這些人換機周期短,對價格敏感;標注"企業高管""程序員"的歸另一類,
這些人更在意是否原裝。少年們坐在電腦前敲鍵盤,屏幕藍光映著他們青春痘密布的臉,
像極了三個月前在廢品站看視頻的自己。真正讓他躋身"上層"的,是春節前的那場局。
經同學介紹,他在某酒店后廚見了"上游"陳哥。穿貂皮大衣的男人咬著雪茄,
把兩箱全新手機后蓋推過來:"老周啊,你玩的那防拆標簽挺有意思,
以后我的貨都走你這兒貼標。"蒸汽從后廚的蒸籠里冒出來,模糊了陳哥手腕上的勞力士,
卻讓老周看清了桌上的合同——每貼一張標簽抽成五毛,月保底十萬張。開春后,
老周在城中村開了家"手機回收連鎖"。紅底白字的招牌下,
穿統一制服的店員舉著二維碼:"大叔,舊手機高價回收,掃碼估價立減50。
"他坐在二樓辦公室,看著監控里拎著蛇皮袋來賣手機的老人,
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蹲在巷尾時,褲兜里裝著的半塊硬餅。店員熟練地拆開手機,
用鑷子夾出主板上的零件,
后蓋扔進旁邊的塑料筐——那里已經堆了三百多個帶防拆標簽的X90后蓋。故事的最后,
老周在郊區買了套房。搬家那天,他把電子秤鎖進地下室,
卻在衣柜最深處藏了本泛黃的記賬本。
第108頁記著最新的商機:某平臺推出"以舊換新"補貼,舊手機回收價提高30%,
但要求必須保留完整防拆標簽。他摸著下巴笑了,
撥通了陳哥的電話:"咱們的標簽該升級了,這次做帶熒光防偽的..."窗外,
城中村的天空依然灰撲撲的。穿校服的少年蹲在巷尾,給剛買的"九成新"手機貼膜。
貼膜紙下,防拆標簽的熒光防偽紋在夕陽下若隱若現,像極了老周第一次在廢品站看見的,
那道讓他心跳加速的藍光。第二章《鞋底的黃金》深秋的城鄉結合部飄著爛菜葉味,
老陳蹲在修鞋攤前用錐子撬鞋底,指甲縫里嵌著黑膠。
他面前擺著三只鐵桶:左邊裝著從廢品站收來的舊皮鞋,中間是剝離下來的鞋底,
右邊堆著發霉的鞋墊。隔壁賣烤紅薯的老李扔來半塊餅:"修雙鞋才賺五塊,
你倒騰這破鞋能發財?"老陳沒搭話,
用鑷子夾起片鞋墊——底下赫然印著"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燙金字,
鞋墊邊緣卻有機器縫合的線頭。
三天前他在垃圾站看見收廢品的老王扔了雙Burberry皮鞋,鞋跟磨損嚴重,
但鞋面油皮完好。他花五塊錢撿回來,用酒精擦去泥污后,
發現鞋內側有個極小的"瑕疵品"標簽。真正的轉機出現在那個雨夜。
暴雨沖垮了廢品站的圍墻,老陳冒雨搶救浸泡的皮鞋時,發現了二十箱某品牌斷碼鞋。
箱子泡了水,鞋盒上的"專柜正品"印字暈開,但皮鞋本身只有輕微水漬。
老王蹲在旁邊抽悶煙:"這批是某電商平臺的'七天無理由退貨',買家嫌尺碼不對,
退回來就沒法當新鞋賣了。"老陳摸出褲兜里的記賬本,
在第17頁寫下"斷碼鞋=正品瑕疵=低價貨源"。他連夜跑了三家勞保鞋廠,
找到能做"原廠級"鞋底的代工廠。當廠長把新鞋底放在他面前時,
他用放大鏡仔細比對——紋路深度、防滑顆粒位置,甚至鞋底邊緣的激光打碼都分毫不差。
第一個月,老陳在夜市支起"外貿尾單皮鞋"攤位。紅布上擺著十雙"全新正品",
鞋盒上貼著他自制的"剪標特惠"標簽。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拿起雙短靴:"這皮子看著像真的。"他故意翻開鞋墊,
露出模糊的原廠標:"您看這做工,專柜賣兩千八,我這兒只收零頭。"女人猶豫時,
他補了句:"這批貨月底就沒了,下批都是剪標更狠的。"真正的生意在凌晨三點的物流園。
老陳租了間倉庫,雇了兩個下崗女工,專門給斷碼鞋"改頭換面":磨掉鞋跟的出廠日期,
用熱風槍吹掉鞋舌上的尺碼標,再換上從代工廠弄來的"37碼""41碼"貼紙。
更新時間:2025-05-08 19:2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