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擔心他的巨額存款,猜測,可能是吃飯的時候被人盯上了。
一、老林的工作是商超配送員。忙活一天,收工后在配送商的小食堂吃過晚飯。趿著拖鞋,
揉著肚皮,出去散步。湯菜有限飯無限,平時老林的飯量是兩大碗壓得緊實的白米飯。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但吃到第二碗時,有點咽不下了。不是胃口不好,這一頓吃完,
下次進食要到次日中午。期間沒有宵夜、沒有零食,連早餐也省下了。因為早餐要自掏腰包。
所以老林才不管胃口好不好,他要的是能扛得住餓。今天的飯似乎有點硬,
還有一股子生米的腥氣。奇怪的是為什么吃第一碗時沒有察覺?難道是餓極了才不計較好孬,
囫圇下肚?老林往飯桶的方向瞄了一眼。一個婦女正守在桶邊給工人裝飯。
原來是自行打飯的,豐儉自由。最近忽然多出一個崗位,專司打飯、添飯之職。
在老林的強烈要求下,打飯女極不情愿地給他添滿米飯,白了他一眼。起初老林沒太在意。
自己的飯量確實有點大,人家感到詫異是難免的。這會兒,老林看過去,
對方的眼光有點躲閃。但瞬間過后,那婦女變得理直氣壯。飽含氣勢,與老林對視。
雖然包著頭發,戴著口罩,眼神卻咄咄逼人。老林像犯錯的孩子般縮回腦袋,
吭哧吭哧吃起來。不過實在是飯太硬了。老林只得把剩下的湯倒進飯里,攪拌一通,
半嚼半吞下去。吃完飯,老林收拾碗筷,鎖進儲物柜。碗筷放上層,換下的鞋襪放下層。
他的速度極快,躲過所有人的眼睛。解放雙腳,踩著拖鞋,清清爽爽地出門散步,出園區,
到湖邊閑逛去。一路上不斷有收工的同事走向食堂,老林和他們一一打招呼。公司初創,
他就在職,帶過不少新人。有些人后來當了領導,但對于老林,這么個只知干活,
幾乎無欲無求的小老頭兒,他們還是不吝叫一聲“林師傅”的。一路上,“林師傅吃了?
”“林師傅散步啊?!眴柡虻穆曇舨唤^于耳。老林愜意地瞇著眼睛,撫著肚皮,
輕哼小調:“吃飽咯,吃飽咯。西湖美景,吃飽咯;春雨如酒,吃飽咯……”二、園區門口,
一群人圍著一個象棋攤子。不遠處停著一輛等待載客的電動三輪車。老林透過人縫,
看見對弈雙方。一個是三輪車夫,不修邊幅。另一人身著黑色夾克,
胳肢窩下夾著一只黑色公文包。老林大吃一驚,擠進去,“老張,
你剛掙到幾塊車費就趕來霍霍掉?”車夫的眉頭皺了一下,沒有理會,繼續盯著棋盤想招數。
反而是那個黑夾克男抬頭對老林笑道:“純消遣,不賭錢?!薄安毁€錢他會陪你玩?
”老林太了解老張了。別人踩三輪車是為了掙錢家用,老張卻是為了填他的臭棋簍子。
而且沒有彩頭在他看來是浪費時間,絕不玩。不想著提高棋藝,卻喜歡一味濫賭。
對陣的還是干部模樣,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他推一下老張的肩,
“你把一天的辛苦錢拱手送人,回去怎么跟你老婆交代?”老張怒道:“有?。?/p>
你坐過一次我的車了?你付給我一毛車費了?鐵公雞一個,有多遠走多遠,別吵我!
”老林的好脾氣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見老張翻臉,他的倔脾氣也頂上來。
“你占道堵伯,妨礙交通,還有理了?我把保安叫來,看他收不收拾你!”老張還沒表態,
黑夾克男搶先把吃到手的子兒往棋盤中一擱,“妨礙交通確實不對,不玩了。
”老張還能說什么?實際上他對保安也發怵。平時在園區門口轉圈拉客,保安沒有過多干涉。
可一旦成為關注的對象,劃定一個三十米禁止靠近的范圍,
園區門口可就沒有他老張吃飯的地兒了。老張雖然心里也慌,好在是黑夾克率先提出,
自己不失面子,于是借坡下驢。面對老林,他可不能示慫,老張立刻睚眥回應。
老林微笑地看著對方展示的各種強硬姿態。最后說:“給你的寶貝車子充滿電,
到時包你一天車,帶我走遍四個城門樓子!你小子別把我丟半道了?!薄袄狭郑?/p>
你要是真舍得包車,我送你一頓早餐!”老張認真地說。
“一頓早餐不就是一碗稀飯、幾根咸菜的事嗎?值幾個錢?”老張反唇相譏:“就這水平,
你三年下來愣是沒舍得吃一回!”三、老林踱到湖邊,撿起一顆石子撇出。
石子兒在湖面跳躍五次才沉底,與昨日的記錄平齊。老林滿意自己的身體狀態,今日的我,
沒有老于昨天。他背靠路燈基座,坐了一陣,想著心事。隨手拔一根草,叼在嘴里。
吃飽喝足,再來一樣東西,就完美了。心里想著,手指頭觸動一物,略有感知,低頭一看。
好家伙,一截蠻長的煙屁股!老林撿起來,放在褲管上蹭了蹭,湊近鼻尖使勁地聞。
還是蠻新鮮的咧?!芭荆 迸赃吷爝^來一支燃著的火機。老林瞪了一眼來人,坐直身體。
“怎么是你?”老林沒給他好臉色看。我撿煙蒂你遞火?你禮貌嗎?
哪怕你唱著“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裝作沒看見,也比這么不識好歹的獻殷勤強。
來人正是棋局上的黑夾克男。他陪笑著在老林身旁席地而坐,掏出一支煙遞上。“冒昧了,
恕罪恕罪。”老林沒有接。黑夾克男把煙塞進自己嘴里,又把一盒煙伸到老林面前抖了一下。
老林才抽出一根。二人吞云吐霧一陣,老林斜睨著對方,“你是干部?下來體察民情?
”黑夾克男不置可否,反問道:“何以見得?”老林用粗大的手指捏了捏對方的衣角,
“料子可以。這就是傳說中的行政夾克?”“見笑了。我叫許未明。老師傅貴姓?
”“許衛民!名字一聽就是大有來頭。我姓林,正科!”“?。×謳煾盗钊嗣C然起敬?。?/p>
”“有啥起勁的?還不是打工人一個?!薄笆鞘牵謳煾悼煞褓p臉跟我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我可不會下棋啊!”“不下棋?!痹S未明低語幾句,不等老林回答,
雙手高舉過頂,迎風招展。一輛黑色轎車安靜地開過來。四、若說能令老林放下戒備,
心甘情愿上了黑車,除了服飾,大概還有許未明的一身儒雅氣質。車子開進城郊一處大院,
一個明眸皓齒,身著辦公室制服的女子迎上來。車門乍開,女子的一臉笑意瞬間冷下去。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可是開超市的?”老林笑嘻嘻地問?!拔医行∠#?/p>
我家開超市怎么了?”“您收到由我司發出的任何商品如有損壞,
請撥打電話400……”女子一臉問號。“如果您有任何投訴或建議,
請撥打400……我是配送員,工號9527,很高興為您服務!”小希撲哧一聲,
終于有了笑容。趁著老林上洗手間的間隙,小希把許未明拉到一邊,
“這大叔說話怎么顛三倒四的,你從哪里撿來的?會不會認錯人?”“初次見面,
你對人家板起一張臉,他只能檢討工作中的失誤了?!痹S未明壓低聲音,“圖是小丘畫的,
我只是按圖索驥?!焙鋈灰粋€年輕人從房間沖出來,大聲說:“你懷疑我的能力?
”許未明不答,小希反應過來,沉著臉:“誰教你扒著窗戶偷聽領導說話的?滾回去工作!
”年輕人氣呼呼走了。許未明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希一眼。小希恍悟:“許總說得對,
哪個覺醒者在覺醒前不是表現得跟個傻子似的?”又指著年輕人的背影,
“這孩子說是覺醒了,可仍是個二貨!”“小希,有必要糾正一下觀點。
”許未明道:“覺醒不是覺悟,覺悟者超凡入圣。而覺醒者,覺醒的是本身強大的技能,
與智力、情商無關。”老林不知何時已站在二人身后,輕咳一聲。
顯然已聽見他們的對話內容。許未明笑道:“我們也不繞彎了,直奔主題。林師傅,
你想變成像小丘那樣的人嗎?”老林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傲謳煾悼赡軟]明白我的意思。
換個說法,林師傅希望自己像他那樣,做一個能力超群的人嗎?”“老許,實話跟你說吧,
敢直接頂撞領導的員工,在我們公司呆不了三天!”許未明撓頭不已。“林師傅,
貴公司給超市配送大米,你一次能扛起多少斤?”“一百斤。不過沒必要,我們有推車。
”許未明掏出紅藍藥丸各一顆,分置左右手。老林心想,這個情節我熟,電視里演過。
我會選藍藥丸,管你什么計劃,我不參與。果然,許未明說道:“選藍色,
你回公司還扛一百斤大米?!薄斑x紅色,你將一次扛起一噸大米!”五、老林猶豫了。
好奇心驅使他選擇紅色藥丸。有了一噸的載重量,拿下奧運會金牌應該沒問題。
就算藥力無效,自己也沒什么損失吧?難不成對方敢藥倒自己,掏零件?對,
防人之心不可無!老林瞅見院外行人車輛,心想只要退到外面,萬一有個頭疼腦熱,
立即呼救,光天化日,他們總不至于敢搶人。拿定主意,老林一步一步退向大門。
而許未明攥緊雙拳,緊緊跟隨。小希并肩,步步進逼。
有些眼尖的行人以為院子里在排練話劇,涌進來觀看。眼見人群聚集,老林越發寬心。
用不著出院門了,有這么多行人見證,老林大大方方接過紅藥丸服下。
行人駐足半天沒看到什么出彩的劇情,以為誤入精神院,紛紛散去。
許未明關切地問:“有感覺嗎?”老林抬起胳膊,繃了繃肌肉,忽然想起什么,
緊張地問:“收費嗎?”在得到免費的答復后,老林表示,有點甜,可以再來幾顆,
以增強效力。“這是最新科研成果,研發費用平攤下來,平均每顆值一棟樓!
”小希情緒激動。這個鄉巴佬把高科技產物當成糖豆了。老林只當她說笑。
真有那么神奇的寶貝,你們會請一個陌生人品嘗?如果是實情,只能說明這伙人居心不良,
找一個陌生人當小白鼠。許未明讀出他眼神中的疑慮,忙解釋:“小希說的沒錯,
藥丸確實稀有,千金難求。不是任誰都有資格享用的。林師傅福澤深厚、天生圣體,
我們才找到你……”“我得走了!”老林聽得心驚。上次喜歡這么被人哄的,
是一個叫丁春秋的家伙,死幾百年了。“不許走!”小希跳起來,攔住去路。“咋還強留呢?
”老林委屈道。難道吃一顆糖豆,卻掉進陷阱?就這點餌料,老鼠都瞧不上,我卻上鉤了。
“林師傅千萬別誤會,我們沒有強留,更沒有壞心眼。你服用了藥丸,本著負責任的態度,
希望今晚你能留宿在此。方便觀察。”許未明說完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
老林看著森然的高門大院,誰知道暗中隱藏著什么?!拔揖婺銈?,再靠近一步,
我要喊救命了,我要報警了!”六、許未明將他送回出發地,后視鏡中,
小希風中自語:“又覺醒了個二貨!”回到熟悉的環境,老林習慣地撿起一顆石子打水漂。
石子跳了六次,比之前多一次。有進步!不過沒那么夸張,僅僅增長百分之二十功力而已。
“老許,藥丸我吃了,力氣也漲了,沒有一噸,漲二十斤!但還是謝謝你。
”這里是他的主場,老林盡顯從容之姿。許未明告訴他,覺醒后,實力增強,
卻不是一步登天。而是突破常人上限,獲得巨大的提升空間。說罷,投出一只碎瓦片。
瓦片緊貼水面滑行,打出一串水漂,激起無限漣漪。老林羨慕不已,沒有二十年帕金森,
玩不出這種效果?!袄显S,你的手勁怕是要超過一噸吧?”“肯定不如林師傅。
覺醒者的本事各不相同,可惜我不是覺醒者?!薄澳阌謶{什么知道我是覺醒者?
”“小丘是遙視覺醒者,早已預知。”許未明從公文包抽出一幅畫。老林看一眼,
不滿道:“好好一個人,畫得狗模狗樣。”“是有些潦草。小丘覺醒的是遙視,
不是畫家天分,就和他不計較了?!薄斑@人也不是我啊?!薄笆俏摇R灿心?。
”“可是畫里明明就一人!”許未明指著來時路,“小丘在那個方向,從他的視角看過來,
你被我遮住了。上面還標了倆字呢。”老林仔細一看,果然寫著“正科”!
半信半疑地問:“我的力量真能漲到一噸?”“有待觀察,所以你最好跟我回去。”“老許,
不是我信不過你,實在是公司有事,走不開?!崩狭众s緊撤,這小子挺能忽悠,
走慢了又被騙到車上去?!靶校魈煳疫€來。或者林師傅什么時候想通了,也可以來找我,
隨時恭候大駕!”老林加快腳步,心想:我主動找你?除非我真能提起一噸重物!食客散盡,
老林又悄悄潛回食堂,打開儲物柜。七、輕拉把手,“咔搭”聲響,柜門應聲而開。
老林緊張起來,難道有人光顧?強壓內心慌亂,鼻尖湊近鞋子,眼睛從夾層間隙望進去,
呼吸逐漸變得沉重。借助過道的燈光,老林看見銀行卡完好地躺在里面,大為寬心。
可是柜門是怎么回事?難道忘鎖了?一個念頭躍進腦海,不會是力量增加,一掰而開吧?
可鎖是完好的,沒有暴力破壞的痕跡。老林留個心眼,用袖子把密碼鍵盤擦干凈。完事后,
離開柜子,在轉角處靜待片刻,忽然返身查看。在確定沒有人偷窺后,放心離去。
回到棲身的八人間,工友們熱情打招呼?!袄狭?,有人給你送飯。”“誰會給我送飯?
”共用的桌子上,放一只大碗,上面還倒扣一只碗。觸手溫暖。“好像是那個飯娘。
”一個工友說?!澳膫€飯娘?長什么樣?”老林奇怪極了,從來沒有人給自己送飯,
今天是頭一遭?!耙活^黑絲,細皮嫩肉!”一個工友回答?!笆裁春诮z?黑絲套頭上?
那叫一頭青絲!”另一個工友糾正?!胺牌?!你們誰看見黑絲了?
不是帽子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嗎?”又一人笑罵道。“你們都看不出是誰嗎?
”老林不淡定了。莫說已吃過飯,就算餓肚子,這匿名飯也不敢吃啊。大家都表示沒認出來,
催促掀開看看是什么好吃的。離桌子近的一個工友沒等吩咐,搶先取下倒扣在上面的那只碗。
原來是一碗冒著熱氣的稀飯,上面蓋著一只荷包蛋,還有幾根咸菜。
“老張這是催我包他的車呢。”老林笑了。“園區門口那個棋菜癮大的老張?不對不對!
”大家一致認為送飯的是個女的?!耙痪褪谴虬l他老婆來送飯。”老林把飯收起來,
準備明天當早餐吃。心想,既然老張這么有心,自己也要趁早把承諾兌現了,包他一天車。
八、次日清晨,老林吃過早餐,準備去食堂換鞋上班。隔夜飯雖已涼透,總比空肚子上班強。
一碗冷飯下肚,頓覺精神倍增。只是腸胃涼颼颼的。剛出門,就接到通知,今日暫停工作。
“大家都暫停工作了,貨誰送?”老林頗感意外,詢問來人?!安皇谴蠹遥蛶煾的?!
”此人剛入職時跟過老林幾天,后來做了行政工作。說是行政工作,
其實是端茶遞水跑個腿的活兒?!岸颊f過多少次了,我不適合做行政工作。我不像你,
年輕人,頭腦靈活,有用不完的精力。我只想安靜地待在基層。說吧,
公司又想提拔我做什么?”那人神秘地說:“聽說公司要進行重大重組,人事大規模變動。
師傅您別說是我說的。”“你不說我也知道。公司嘛,發展到一定階段,當然要重組了。
就像螃蟹長大了要蛻殼?!崩狭肿孕诺卣f:“你去吧,我知道了。”既然不上班,
鞋就不用換了,直接去找老張,好好逛一天街。其實行政工作也不是不能干,
但被人呼來喝去,工資還低的崗位就算了。像我工齡這么長的老員工,給個副總當……哎呀,
不會真要提我當副總吧?嘿嘿……嘿嘿……老林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到了園區大門。
老張的三輪車正好開到,放下一個鄰廠的女員工?!芭軒总嚵耍俊薄叭?!”“接下來,
我包你的車,一整天!”“有?。〔簧习鄦幔拷裉煊谢顑?,不讓包?!薄伴_個價!
”老張眼珠一轉,看來對方是認真的?!皟砂伲 薄百F了。”“貴啥?今天正常上班好不好?
更新時間:2025-05-08 02:5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