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出風口發出蜂鳴般的震顫，我第17次調整模特身上的暗紅婚紗。
蟬翼紗堆疊的裙裬掃過小腿肚，像未愈合的傷口蹭著結痂。"夏姐，
試衣間暖風系統好像壞了。"實習生小周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時，
我正用銀線在腰封上繡第83枚玫瑰紋樣。繡花針在無名指關節頓住，
那里有道三厘米長的疤——去年許薇說想看雪，陸明川握著我切蛋糕的手捅穿了冰雕。
試衣間方向傳來細微的布料摩擦聲，我端起咖啡杯走向聲源。黑咖啡在舌根漫開苦味，
腕間的Cartier藍氣球秒針正指向羅馬數字Ⅶ。這家開在金融街的婚紗買手店，
每周四下午三點零七分，落地窗會準時被對面證券大廈的玻璃幕墻折射出七彩光斑。
此刻那些光斑正爬滿猩紅天鵝絨帷幔。
"明川…婚紗好冰…"許薇甜膩的尾音像沾了蜜的刀片，豁開帷幔縫隙。
我僵直的后背貼上冷硬的香檳色墻紙，左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鋁箔板硌著肋骨。
陸明川的Armani皮帶扣撞在金屬掛衣架上，發出類似證券交易收盤鐘的嗡鳴。
婚紗下擺從帷幔底端蜿蜒而出，那是我熬了七個通宵設計的敬酒服。酒紅真絲緞面上，
999顆施華洛世奇水晶正隨著試衣間晃動折射出細碎血光。
三個月前許薇摟著我脖子撒嬌："我們夏夏親手縫的嫁衣，穿著嫁人才不虧呀。
"指甲陷進掌心舊疤，我摸到裙擺內側的暗袋。那里藏著微型攝像頭，
原本用來記錄客戶試穿反饋——此刻紅燈正在婚紗堆疊的褶皺里詭譎閃爍。"林店長！
"VIP室傳來急促叩門聲。我迅速扯平套裙腰部的褶皺，
舌尖頂住上顎壓下喉嚨里的血腥氣。轉身瞬間，咖啡漬在白色立領襯衫上潑濺成枯枝狀，
像極了父親破產那日摔碎的青花瓷筆洗。許薇裹著那襲暗紅嫁衣掀開帷幔時，
我正用軟尺丈量貴婦的腰圍。她的車厘子色指甲刮過陸明川后頸："夏夏你看，
明川非要我試你設計的婚紗。"鎖骨處新鮮吻痕在射燈下泛著糜艷的珠光，
像財務報表上被紅筆圈出的壞賬。軟尺滑過貴婦凸起的小腹，
顯示屏跳出"68.5"的瞬間，我聽見陸明川的喉結發出"咕咚"聲響。
上周替他整理體檢報告時，許薇的孕檢單從文件夾滑落——八周胎兒的B超影像，
恰好疊印在我們結婚證照片上。"婚禮定在下月初三？"我在iPad勾選加急訂單，
指腹擦過屏幕濺開的咖啡漬。許薇突然扶著腰嬌呼一聲，陸明川立刻半跪著給她揉腿。
三個月前這家店的周年慶，他也是這樣跪著給我穿鞋，
說等分店開到第五家就帶我去冰島補拍婚紗照。玻璃幕墻外暴雨傾盆，
監控器紅燈在許薇身后的婚紗陳列架上幽幽閃爍。那件綴滿珍珠的魚尾主紗忽然倒塌，
雪色頭紗撲在許薇臉上，像極了ICU里蓋在父親臉上的白布。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時，
小周突然拽住我衣袖："夏姐你流鼻血了！"鏡中倒影的唇角蜿蜒著暗紅血線，
在冷白膚色上觸目驚心。我摘下婚戒扔進超聲波清洗機，看著鉑金圈在消毒液里浮沉，
就像三年前看著父親的骨灰盒墜入墓穴。更衣室傳來異響，我握著除顫器破門而入。
許薇正用美工刀劃開我的設計師簽名標，看見我時刀尖一顫，血珠濺上她手里的婚紗設計稿。
那些被硫酸腐蝕的稿紙碎片上，"林夏"的簽名正在洇開的血漬里融化。
"聽說你接了金融峰會的婚紗秀？"她將染血的碎片塞進愛馬仕包，
鱷魚皮紋路在監控死角泛著冷光，"真巧，明川負責布置主會場呢。
"我按下報警器的手懸在半空，父親臨終前攥著的破碎賬本突然在腦海閃現。
那些被紅筆圈出的異常流水號，此刻正與陸明川經手的項目合同編號重疊。"許小姐。
"我笑著抽出她包里的染血碎片，指尖在監控鏡頭前撫過綻開的紙邊，
"您撕碎的是上季度增值稅發票，根據《刑法》第205條…"警笛聲穿透雨幕時，
我站在落地窗前補口紅。MAC Russian Red在唇峰勾出銳利線條，
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逐漸與父親書房的剪影重合。
二十年前他教我認財務報表時說："夏夏你看，所有罪惡都會在數字里現形。
"雨刮器在窗外瘋狂擺動，像極了父親墜樓那日瘋狂跳動的股市大盤。我打開加密相冊，
孕檢單、陸明川電腦里的境外賬戶、還有父親緊攥著的紙片上那串血寫的數字——0307。
超聲波清洗機發出蜂鳴警報時，我正將貴婦的蕾絲腰封浸入蛋白液。
婚戒在消毒液中裂成兩半，微型芯片像毒蜘蛛蜷縮在鉑金圈內側，
觸須般的金屬絲還沾著去年北海道旅行的櫻花香氛。"林小姐的戒托工藝很特別。
"貴婦忽然按住我修剪襯里的手，她無名指戴著的蒂芙尼黃鉆戒指硌在我腕骨，
那分明是證監會王處長的婚戒款式。三年前父親葬禮上，
我在火化爐前見過這枚戒指如何碾碎他掌心的舉報信。落地窗外閃過黑色賓利的車尾，
我借著調整人臺的動作按下遙控器。更衣室所有掛衣架突然逆時針旋轉，
許薇那件染血的香奈兒外套內袋里，瑞士銀行保險柜鑰匙"當啷"墜地。
"您腰圍比上周小了1.2公分。"我將軟尺收進鎏金量具箱，
箱底暗格里的錄音筆正在震動。貴婦的蕾絲襯裙下擺掃過鑰匙，
狀若無意地踩?。?聽說林老板最近在查三年前的婚紗訂單？"警報器毫無征兆地尖嘯，
消防噴淋頭炸開雨幕。我撲向貴婦護住她的孕肚，冷水浸透的襯衫下，
她腹部那道剖宮產疤痕硌著我掌心——那分明是王處長夫人五年前生產留下的傷口位置。
"小心！"沈恪的聲音混著硝煙味撞進耳膜。他黑色風衣裹著冷雨氣息，
徒手接住墜落的水晶吊燈。鮮血順著西服袖口滴在我量具箱上，
將"0307"鋼印染成暗紅色。貴婦的珍珠項鏈在混亂中斷裂，
我撿起滾到保險柜鑰匙旁的翡翠吊墜。放大鏡下，
王處長與地下錢莊老板的合影正嵌在翡翠內雕里，背景是陸明川舅舅的澳門**。
"林小姐對舊物修復很有研究？"沈恪突然攥住我撿吊墜的手，他掌心槍繭擦過我腕間舊疤。
監控屏幕在他身后閃爍，我看見許薇正用消防斧劈開我的保險箱，
她染血的孕檢單飄落在碎紙機入口。暴雨拍打著防彈玻璃，
我將翡翠吊墜鎖進父親遺留的瑞士銀行保險箱。虹膜掃描通過瞬間，
沈恪發來的視頻請求在保險庫電腦屏彈出——二十年前的婚紗設計圖上，
母親簽名旁赫然是陸明川舅舅的財務印章。"令尊不是自殺。
"沈恪的鏡片反射著加密文件藍光，"他墜樓前正在追蹤涉及23家上市公司的洗錢網絡，
而你的結婚紀念日……"警報器再次嘶鳴，我盯著突然黑屏的顯示器。
父親的老懷表在掌心發燙，表盤背面新浮現的股權轉讓協議正被血漬暈染，
受益人簽名處爬滿許薇特有的花體英文。更衣室傳來異響，我握著拆信刀推開門縫。
許薇正將硫酸潑向我的婚紗設計稿，卻在看見我時突然捂住肚子跪倒。
羊水混著血水在地面蜿蜒，她手機屏幕亮著未發送的短信："0307交易終止，
林發現了……"急救車紅光照亮雨夜時，沈恪的影子從身后籠住我。
他沾血的手指劃過我脖頸，在動脈處停駐："現在收手，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我轉身將帶血的婚戒芯片按在他傷口，
看他瞳孔因疼痛驟縮："三年前他們抽走氧氣面罩時，也沒人問我想不想看太陽。
"晨光刺破云層，我站在證監會大廈前撫平西裝裙褶皺。玻璃幕墻映出身后的沈恪，
他手中股權轉讓協議在風中獵獵作響。父親的老懷表在胸口震動，
倒計時數字定格在03:07。瑞士銀行金庫的低溫讓我睫毛結霜，虹膜掃描儀藍光掃過時，
許薇的尖叫聲突然從監控耳機炸開。她早產的孩子正在保溫箱抽搐，
病房電視里滾動播放著我提交的親子鑒定申請。"林小姐確定要開啟12-07號保險箱？
"客戶經理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三年前給我遞父親死亡通知書的眼睛。
更新時間：2025-05-08 01:5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