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窗戶,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撓。程默站在姑姑程莉的老房子里,
潮濕的霉味混合著灰塵鉆進他的鼻腔。
這棟位于城郊的兩層小樓是他唯一的遺產——如果這能算作遺產的話。
"所有東西都在這里了。"律師推了推眼鏡,將一把銅鑰匙放在積滿灰塵的茶幾上,
"程女士生前特別囑咐,這棟房子和里面的所有物品都留給你。"程默環顧四周。
褪色的墻紙卷曲著邊角,老式家具上覆蓋著白布,像一群沉默的幽靈。
他上一次來這里還是十年前,姑姑五十歲生日那天。那時的房子雖然老舊,卻充滿生活氣息。
而現在,每一寸空氣都彌漫著死亡的味道。"她有留下什么話嗎?"程默問道,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鑰匙冰涼的齒痕。律師搖搖頭:"只有一封信,放在二樓書房抽屜里。
她說...你會知道該怎么做。"雨聲漸大,律師匆匆告辭。程默獨自站在客廳中央,
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這不對勁。姑姑和他并不親近,為什么要把房子留給他?
父母去世后,他們幾乎斷了聯系。每年只有禮節性的電話和生日賀卡。
二樓書房的門吱呀作響,仿佛在邀請他。程默深吸一口氣,踏上嘎吱作響的樓梯。每上一級,
木質樓梯都發出痛苦的呻吟,好像隨時會在他腳下碎裂。書房比記憶中更加擁擠。
三個大書架上塞滿了泛黃的書籍,一張橡木書桌正對窗戶。程默拉開最上面的抽屜,
里面果然躺著一個牛皮紙信封,上面用熟悉的筆跡寫著他的名字。他用顫抖的手指拆開信封,
里面只有一張紙和一把小鑰匙?!改寒斈阕x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
請不要為我悲傷?!惯@棟房子里的秘密困擾了我三十年,現在它是你的責任了。
閣樓東側的松木箱子里有我留下的東西。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它不會傷害你——只要你遵守規則。愛你的姑姑程莉」程默盯著這行字看了許久,
試圖找出隱藏的含義。什么秘密?什么規則?姑姑的死因證明上寫著「心臟驟?!?,
但此刻他忽然不確定那是否就是真相。閣樓的入口在走廊盡頭,一塊可以拉下的木板。
程默搬來梯子,推開木板時,一團灰塵落在他臉上,嗆得他咳嗽不止。
狹小的閣樓里堆滿了雜物,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群蜷縮的怪物。
東側墻邊果然放著一個松木箱子,上面掛著一把老式銅鎖。程默掏出小鑰匙,
插進鎖孔時聽到「咔噠」一聲輕響。箱子里整齊地碼放著幾本日記、一些老照片,
還有……一盤錄像帶。沒有標簽,沒有任何標記,只是一個普通的黑色錄像帶。
程默皺起眉頭,拿起它對著微弱的光線查看。九十年代的老物件,現在哪還有能播放的設備?
就在他準備放下時,余光瞥見箱子角落還有一張紙條:「客廳電視柜下層?!?/p>
程默抱著箱子下樓,在電視柜里找到了一臺老式錄像機,上面落滿了灰,但看起來還能用。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上了電源。電視機發出嗡嗡的電流聲,屏幕上閃爍著雪花點。
錄像帶插入機器時發出干澀的摩擦聲。幾秒鐘的黑暗后,畫面突然亮起來。
「1994 年 7 月 15 日!程莉的生日派對!」一個歡快的女聲從揚聲器里傳出。
畫面上是年輕的姑姑,大約二十五六歲,穿著當時流行的碎花連衣裙,站在客廳里舉著酒杯。
周圍有五六個年輕人,都笑得燦爛。程默驚訝地發現,這個客廳就是他現在所在的客廳,
只是裝潢更新,充滿生機。姑姑看起來那么快樂,與后來他認識的那個陰郁女人判若兩人。
攝像機掃過房間,記錄著歡聲笑語。突然,程默的手指按下了暫停鍵。在畫面角落,
通往廚房的門口,站著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太模糊了,
幾乎可以認為是光線問題或者膠片瑕疵。但程默感到一陣惡寒爬上后背。他按下播放鍵。
畫面繼續,姑姑和朋友們的笑聲再次充滿房間。攝像機轉向餐桌時,
那個白影又出現在背景中,這次是在樓梯口。程默的心跳加速,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里,每當攝像機移動,
那個模糊的白影就會出現在不同的位置——有時在角落,有時在門口,
有時甚至就站在人群后面,但似乎沒人注意到它。最可怕的是,程默逐漸意識到,
那個白影……是個女人。長發,白色長裙,看不清臉,但姿態明顯是女性。
錄像帶突然跳了一下,畫面變成姑姑獨自在廚房收拾餐具。她哼著歌,
完全沒注意到攝像機還在運轉。就在這時,白影從她身后慢慢靠近,幾乎貼在了她背上。
姑姑突然打了個寒戰,回頭看了一眼,但好像什么都沒看到,繼續哼歌。
程默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按下暫停,畫面定格在那個白影幾乎與姑姑重疊的瞬間。
他湊近屏幕,試圖看清那個影子。就在這一刻,電視機突然發出刺耳的噪音,
畫面閃爍幾下后完全黑了?!冈撍?!」程默拍打電視機側面,但毫無反應。他彎腰檢查插頭,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他猛地轉身。錄像帶從機器里彈了出來,
靜靜地躺在那里。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雷聲在遠處轟鳴。程默感到一陣眩暈,
扶著電視柜才沒跌倒。這太詭異了。是機器故障?
還是……他的目光落在箱子里那些日記本上。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貼著「1994」
的標簽——正是錄像帶拍攝的那一年。程默拿起日記本,翻開第一頁。
姑姑熟悉的筆跡寫道:「今天我又看到她了。在樓梯轉角處,只是一瞬間,
但我確定那不是幻覺。這棟房子有問題。媽媽臨終前警告我不要回來住,
現在我明白為什么了?!狗?7 月 15 日的記錄:「生日派對很成功,
大家都玩得很開心。但我不能告訴他們我看到了什么。每次聚會,她都會出現,
站在角落里看著我們。只有我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今天她離我更近了,
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呼吸...上帝啊,我該怎么辦?"程默的手開始發抖。
他快速翻動著日記,后面的內容越來越令人不安:「她和我說話了。不是用聲音,
而是在我夢里。她說她叫林小婉,1947 年死在這棟房子里。她想要什么?
為什么選中我?」規則 1:不要在午夜后看鏡子。規則 2:如果聽到哭聲,
立刻打開所有燈。規則 3:錄像帶必須每七天播放一次,否則她會生氣。我必須遵守規則。
為了活著。最后一篇日記寫于三個月前:"她越來越強大了。錄像帶已經控制不住她了。
默默是我唯一的希望,他必須知道真相。上帝原諒我..."日記從程默手中滑落。
他的襯衫被冷汗浸透,緊貼在背上。這一切太荒謬了,姑姑一定是精神出了問題。
錄像帶里的白影不過是光線問題,日記里的內容是一個孤獨女人的幻想……「砰!」
樓上一聲巨響嚇得程默幾乎跳起來。聽起來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他盯著天花板,
心跳如擂鼓。可能是風吹開了窗戶。這老房子年久失修,發出怪聲很正常。
程默這樣告訴自己,卻無法控制雙腿的顫抖。他應該離開?,F在就走,
明天再來收拾這些東西。但某種詭異的好奇心驅使著他向樓梯走去。"只是檢查一下,
"他低聲說,"然后我就走。"樓梯在腳下呻吟。二樓走廊比記憶中更長,
盡頭的窗戶被風吹開,雨點斜打進來。姑姑臥室的門半開著,剛才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程默推開門,一陣冷風迎面撲來。窗戶大敞著,窗簾在風中狂舞。地上躺著一個相框,
玻璃摔得粉碎——這就是那聲巨響的來源。他彎腰撿起相框。
照片上是年輕的姑姑和一個陌生女人的合影,背景就是這棟房子。兩人親密地摟著肩膀,
但那個女人的臉……被什么東西刮花了,完全看不清。程默感到一陣眩暈。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他突然認出了那個女人穿的衣服——白色連衣裙,和錄像帶里的白影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陣冰冷的呼吸拂過他的后頸。
程默猛地轉身,臥室里空無一人。但梳妝臺的鏡子上,慢慢浮現出一層霧氣,
仿佛有人剛剛在那里呼吸。更可怕的是,
霧氣中漸漸顯現出幾個字:"找到我"程默發出一聲驚恐的喘息,踉蹌著后退,
撞在了衣柜上。鏡子上的字開始融化,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沒有消失。相反,
它變得更強烈了,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從房間的每個角落盯著他。他跌跌撞撞地沖出臥室,
幾乎是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在客廳里,錄像機突然自動啟動,電視屏幕亮起來,
雪花點中隱約可見那個白影在晃動。程默抓起鑰匙和車鑰匙,沖向大門。
他的手剛碰到門把手,整棟房子的燈全部熄滅了。黑暗中,
他聽到樓上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還有女人輕柔的哼唱聲。門鎖卡住了。
無論他怎么轉動把手,門紋絲不動。哼唱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嗒、嗒、嗒」的腳步聲,
現在到了樓梯口。程默絕望地踹著門,終于在一次猛擊后,門突然打開,他摔進了雨中。
顧不上疼痛,他爬起來沖向車子,發動引擎時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鑰匙。當車子終于駛上公路,
程默從后視鏡看了一眼那棟房子。二樓的窗口,一個白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里,
似乎在目送他離開。雨水像銀針般刺在擋風玻璃上,程默的手指緊握方向盤,指節發白。
后視鏡里,那棟老房子已經消失在雨幕中,但二樓窗口那個白色身影卻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揮之不去。車子在雨中滑行,最終停在一家 24 小時便利店門前。程默沖進店里,
收銀臺后的店員被他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赶壬€好嗎?」
程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渾身濕透,頭發滴水,眼睛里布滿血絲。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只是...淋了雨。"他買了一杯熱咖啡,雙手捧著紙杯,
感受熱量透過杯壁傳到掌心。理智慢慢回籠。
也許一切都有合理解釋——錄像帶年代久遠出現影像問題,老房子年久失修發出怪聲,
鏡子上的霧氣只是溫差變化……但那個白色身影呢?那個被刮花臉的女人照片呢?
還有鏡子上出現的字?咖啡杯在他手中微微顫抖。「需要毛巾嗎?」店員好心地問。
程默搖搖頭,掏出手機。他在搜索欄輸入「青松路 27 號靈異事件」,
手指懸在發送鍵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刪掉了。這太荒謬了,
他可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轉而搜索「程莉死亡」,幾條新聞跳出來,
都是簡單的訃告。姑姑確實死于心臟驟停,三天前被鄰居發現,死亡時間估計是在深夜。
鄰居?程默放下咖啡杯。姑姑的老鄰居可能會知道些什么。他記得小時候去姑姑家時,
隔壁住著一位姓張的老太太,總是給他糖果吃。雨勢稍緩,程默驅車前往最近的派出所。
值班民警聽完他的來意,雖然面露疑惑,但還是幫他查了資料。
「青松路 27 號隔壁 25 號,戶主是張素芳女士,今年應該七十多歲了。
需要她的聯系方式嗎?」程默點頭如搗蒜。半小時后,他站在一棟整潔的小平房前,
按響了門鈴。門開得很慢,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從門縫中探出來?!笍埌⒁?,我是程默,
程莉的侄子。您還記得我嗎?」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一下:"默默?都長這么大了!
"她拉開門,"進來吧,外面冷。"屋內溫暖而整潔,飄著中藥的味道。
張素芳給程默倒了杯熱茶,關切地問:「你是為程莉的事來的吧?多好的一個人啊,
走得太突然了?!钩棠踔璞?,斟酌著詞句:"張阿姨,
我姑姑...她去世前有什么異常嗎?"老太太的手頓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
"我繼承了她的房子,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張素芳嘆了口氣,
皺紋間藏著憂慮:"程莉最后幾個月確實不太對勁。她總說房子里有人,半夜經常亮著燈。
有幾次我聽到她在院子里大喊大叫,說什么'離我遠點'。我勸她去看醫生,
她說她沒瘋..."老太太壓低聲音,「你知道那棟房子的歷史嗎?」
程默的心跳加速:「什么歷史?」"大概三十年前,那里發生過命案。
一個年輕女人死在閣樓里,據說死狀很慘。房子空了好幾年才有人敢買,就是你爺爺奶奶。
程莉小時候在那里長大,后來搬走了,十年前又突然回來住..."張素芳欲言又止,
「她說她必須回去?!埂改滥莻€死去的女人叫什么嗎?」程默的聲音干澀。
"好像是姓林...對了,林小婉!聽說是個老師。"張素芳突然抓住程默的手,"孩子,
那房子不干凈。程莉走后,我晚上總能聽到里面有動靜,像是有女人在哭。你千萬別住那里。
"程默的手冰涼:"我姑姑留下了一盤錄像帶,里面有...奇怪的東西。
"老太太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錄像帶?她還在用那東西?」她松開程默的手,
更新時間:2025-05-08 00: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