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窒息的囚籠,無聲的尖叫李秀梅的人生,在三十五歲這一年,
像一潭被無形蓋子捂得嚴嚴實實的死水,不起絲毫漣漪,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悶。結婚十年,
她覺得自己像一只被養在精致鳥籠里的畫眉,羽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歌喉也日漸沙啞,
每日重復著單調而壓抑的曲調。清晨五點半,城市還沉浸在深藍色的寂靜中,
李秀梅的生物鐘已經精準地將她喚醒。身旁的丈夫王強睡得正酣,
粗重的鼾聲在不大的臥室里回蕩,像一把鈍鋸子,一下下磨損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她輕手輕腳地起床,生怕驚擾了這位“一家之主”的清夢。昨晚,
他又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借著酒勁數落了她半宿。廚房里,油煙機低沉地轟鳴著,
像是她無聲的嘆息。她熟練地淘米、煮粥,切著從菜市場精打細算買來的肉丁,
準備給上小學的兒子王小寶做他最愛吃的肉末雞蛋羹。她的動作麻利而機械,
眼神卻有些空洞。十年如一日的家務,早已將她曾經對生活的熱情消磨殆盡。她記得,
剛結婚那會兒,她也曾興致勃勃地研究菜譜,想給王強做各種好吃的,
可換來的往往是挑剔和不耐煩?!皨?,我今天不想喝粥,
我想吃樓下那家新開的西式早餐店的漢堡!”王小寶揉著惺忪的睡眼,
穿著卡通睡衣晃進廚房,語氣帶著孩子特有的任性和不容置疑。李秀梅的心沉了沉,
那家店的漢堡一個就要十五塊,夠他們家買兩天的菜了。她柔聲哄道:“小寶乖,
漢堡不健康,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肉末蒸蛋,還臥了兩個荷包蛋呢?!薄坝质钦舻埃?/p>
又是荷包蛋!一點新意都沒有!”王小寶不滿地嘟囔著,小嘴撅得老高,甩手走到客廳,
打開了電視,動畫片的喧鬧聲立刻充斥了整個屋子。這時,
婆婆張桂芬也打著哈欠從房間里出來了。她穿著一件褪色的舊棉襖,頭發隨意挽在腦后,
眼神挑剔地在廚房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灶臺上的粥鍋上,撇了撇嘴:“秀梅啊,
不是我說你,這早飯就不能換換花樣?天天不是粥就是面條,強子和小寶都吃膩了。還有,
那肉末蒸蛋,醬油少放點,我血壓高,醫生說要低鹽。”李秀梅低眉順眼地應著:“知道了,
媽。下次我注意?!毙睦飬s泛起一陣苦澀。這肉還是昨天特意挑的精瘦肉,
油也是盡量少放了。婆婆的口味最是難調,咸了淡了,油多油少,總有話說。早飯桌上,
氣氛一如既往的壓抑。王強一邊呼嚕呼嚕地喝著粥,一邊拿著手機飛快地刷著短視頻,
屏幕上花花綠綠的影像和刺耳的背景音樂讓他時不時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傻笑,
與餐桌上的沉默形成了鮮明對比。李秀梅默默地給他夾了一個自己新烙的蔥油餅,
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碗邊。王強頭也沒抬,
不耐煩地用筷子將餅撥到一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早上不想吃這么油膩的東西!
你這記性怎么就這么差?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李秀梅的手僵在半空,
指尖微微顫抖。她默默地收回手,將那塊餅夾到了自己的碗里。
這餅是她特意早起和面現烙的,想著他前幾天提過一句想吃。她總是這樣,
小心翼翼地記著家里每個人的喜好,卻總是費力不討好。“吃個飯都堵心。
”王強三兩口扒拉完碗里的粥,用餐巾紙粗魯地擦了擦嘴,將紙團隨意扔在桌上?!皩α耍?/p>
小寶下個月的鋼琴課該續費了,三千塊。還有我那幾個哥們兒約了周末去釣魚,
你等下把這個月的生活費給我,我取點現金。”李秀梅的心猛地一沉,小聲說:“強子,
這個月……家里的生活費已經不太夠了。物業費、水電煤氣費都還沒交,
小寶學校還要交什么實踐活動費……”王強眉頭一皺,聲音立刻揚高了八度,
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不夠?我每個月給你五千塊生活費還不夠?你又不賺錢,
天天在家待著,孩子上學有我,你就是買買菜做做飯,錢都花到哪兒去了?我看你就是手松,
敗家娘們,不會持家!”他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李秀梅臉上。張桂芬立刻放下筷子,
清了清嗓子,像個公正的法官般開始“評理”:“就是啊,秀梅,不是媽說你,女人家家的,
就該精打細算。我們那個年代,一個月幾十塊錢都能養活一家老小呢!你這五千塊,
在我們那時候都算是巨款了!你得好好反省反省,錢是不是都亂花了?
”李秀梅緊緊攥著衣角,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肉里,傳來一陣刺痛。五千塊,聽起來不少,
但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城市里,要負責一家三口的吃喝拉撒,孩子的各種學雜費、興趣班費用,
偶爾的人情往來,還有家里大大小小的開銷……她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她也曾想過出去工作,哪怕是去超市當個收銀員,也能補貼點家用,也能讓自己有點底氣。
可每次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來,王強都會暴跳如雷:“你去工作?誰看孩子?誰做家務?
你能賺幾個錢?別出去給我丟人現眼了!我王強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婆婆也會在一旁敲邊鼓:“是啊,女人還是該以家庭為重,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你出去拋頭露面,別人會怎么說我們強子?說他沒本事養不起老婆嗎?”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這樣的場景不斷上演。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頭越埋越低,
仿佛真的成了他們口中那個一無是處、只會花錢的“窩囊廢”。
她曾經也是個愛笑愛鬧的姑娘,也曾有過自己的夢想,想開一家小小的花店,
或者當一名幼兒園老師??扇缃瘢?/p>
那些夢想早已被柴米油鹽的瑣碎和日復一日的打壓消磨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一顆在絕望中漸漸冰冷的心。夜深人靜,當王強的鼾聲再次如約響起時,
李秀梅常常會睜著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流淚。天花板上,窗外路燈投射進來的微弱光影,
像一個無形的牢籠,將她困在其中。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難道,
她這輩子就要這樣活下去了嗎?不,她不甘心!這種念頭像一團微弱的火苗,
在她心底深處燃燒著,卻又一次次被現實的冷水澆得搖搖欲墜。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第二章 最后的稻草,絕望的覺醒壓垮駱駝的,往往不是最重的那塊石頭,
而是那看似微不足道,卻精準地落在它脆弱神經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對李秀梅而言,
這根稻草,在她母親生日這天,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李秀梅的母親獨自一人住在離市區不遠的老家,身體一直不太好,
前陣子還因為腿疾住了幾天院。下周就是母親的七十大壽,李秀梅早就盤算著,
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給母親好好過個生日。她偷偷攢了幾個月,
從買菜錢里一分一毫省下來三百塊錢,打算給母親買一件羊毛開衫,
再親手做一桌母親愛吃的菜。她提前一周就小心翼翼地跟王強提過這件事,說母親生日,
她想請一天假回去看看。王強當時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游戲,頭也沒抬,
含糊地“嗯”了一聲。李秀梅便當他默許了,心里還暗暗松了口氣。母親生日這天,
李秀梅起了個大早,比平時還要早一個小時。她輕手輕腳地溜進廚房,
先是燉上了一鍋母親最愛喝的烏雞湯,雞是她特意托菜市場相熟的攤主留的最新鮮的土雞。
然后又忙著和面,準備做幾樣母親愛吃的點心。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久違的輕松和期待,
仿佛只有在為母親忙碌的時候,她才能找回一點點做人的尊嚴和價值。
她把燉好的雞湯小心翼翼地裝進保溫桶,又把做好的點心分裝在幾個飯盒里,
最后提上那件她跑了好幾家店才挑中的暗紅色羊毛開衫——那是母親最喜歡的顏色。
一切準備妥當,她剛準備換鞋出門,王強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從房間里晃了出來,
看到她大包小包的樣子,立刻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大清早的,你提著這么多東西,
要干什么去?”李秀梅見他醒了,連忙堆起笑臉,解釋道:“強子,你忘啦?
今天是我媽生日,我前幾天跟你說過的,我回去看看她,給她過個生日?!薄盎厝??
誰準你回去了?”王強眉頭一挑,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語氣陡然變得不善,
“我什么時候答應過你?我怎么不記得?”李秀梅愣住了,
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你明明答應了的,
那天你‘嗯’了一聲……”“我‘嗯’了一聲就是答應了?”王強嗤笑一聲,走上前,
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那是懶得理你!李秀梅,你腦子是不是不清醒?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嗎?周末!我約了老三他們幾個哥們兒來家里打牌,
你不在家誰給我們端茶倒水?誰給我們做飯?你倒好,拍拍屁股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把這個家當旅館了?”李秀梅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她這才想起來,
王強前幾天確實提過一句周末要約朋友打牌,但她當時滿心都是母親的生日,
竟把這茬給忘了??杉幢闳绱耍y道母親的生日,在她這個做女兒的心里,
還比不上他的一場牌局重要嗎?“可是……可是我已經跟我媽說好了,
她今天肯定盼著我回去呢……”李秀梅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眼圈也紅了。
“說好了又怎么樣?天塌下來了?”王強翻了個白眼,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輕蔑,“李秀梅,
你給我搞搞清楚,你現在是嫁到我們老王家的人,就得凡事以我們家為先!你媽那邊,
有你哥嫂照顧就行了,少你一個不少!再說了,你回去一趟,不得花錢?買這買那的,
我們家現在經濟緊張,你不知道嗎?”婆婆張桂芬不知何時也從房間里出來了,
像個幽靈一樣。她一聽到“回娘家”、“花錢”這些字眼,立刻來了精神,
尖著嗓子幫腔道:“就是啊,秀梅!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你現在是我們王家的媳婦,就該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強子,照顧小寶。強子的朋友要來,
你這個當媳婦的,就該打起精神好好招待,哪能在這個時候往外跑?太不像話了!傳出去,
人家還以為我們王家沒規矩呢!”李秀梅看著眼前這對母子一唱一和,
丑惡的嘴臉讓她感到一陣陣惡心。她母親含辛茹苦把她養大,如今七十大壽,
她這個做女兒的回去看看,盡一點孝心,在他們眼里,竟然成了“不懂規矩”、“不像話”?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無法呼吸。她強忍著翻涌的怒火和委屈,
試圖做最后的爭?。骸拔液芸炀突貋?,不會耽誤太久的。我把飯菜都準備好,
你們……”“我說不行就不行!”王強徹底失去了耐心,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粗暴地打斷她的話,上前一步,一把奪過她手里提著的保溫桶和點心盒,狠狠地摔在地上!
“哐當——嘩啦——”保溫桶被摔得變了形,滾燙的雞湯和精心制作的點心灑了一地,
狼藉不堪。那件暗紅色的羊毛開衫也被湯汁濺濕,染上了難看的污漬。熱氣騰騰的雞湯,
仿佛也燙傷了李秀梅的心?!巴鯊?!”李秀梅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獅,聲音尖銳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你太過分了!你簡直不是人!
”“我過分?我他媽的哪里過分了?”王強被她的反抗激怒,瞪著血紅的眼睛,
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賺錢養家,
你他媽的在家里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敢跟我頂嘴?李秀梅,我看你是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了!今天你要是敢踏出這個家門一步,你就永遠別想再回來了!”“不回就不回!
”李秀梅被他那猙獰的面目和惡毒的言語徹底擊垮了所有的隱忍和幻想。
積壓了十年的委屈、憤怒、絕望,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噴涌而出,“這個家,
我早就不想待了!你們當我李秀梅是什么?是你們家的免費保姆?是你們的出氣筒?
還是你們隨意使喚的牲口?我告訴你們,我受夠了!我再也不要過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了!
”她用盡全身力氣甩開王強試圖抓住她的手,什么都沒帶,甚至連鞋都沒換,
就那樣穿著拖鞋,像一陣風一樣沖出了那個令她窒息的家門。
身后傳來王強的怒罵聲和婆婆張桂芬氣急敗壞的尖叫聲,還有兒子王小寶被驚嚇后的哭喊聲,
但她都充耳不聞。她像一只終于掙脫了囚籠的鳥,雖然姿態狼狽不堪,羽毛凌亂,
卻帶著一股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她漫無目的地奔跑在冰冷的街道上,
初冬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她的臉上,但她感覺不到冷。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瘋狂地滾落,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她心中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她再也回不去了,也絕不想回去了。
那個所謂的“家”,對她而言,已經不是溫暖的港灣,而是禁錮她靈魂、吞噬她尊嚴的地獄。
從今天起,她李秀梅,要為自己活一次!第三章 糖糕的香氣,
微弱的星光李秀梅穿著單薄的家居服和一雙不合腳的拖鞋,
在初冬的街頭漫無目的地游蕩了一整天。從清晨到日暮,她不記得自己走了多少路,
只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腹中空空如也,饑餓感像一把小銼刀,
磨刮著她的胃壁。寒風裹挾著細雨,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衫,讓她瑟瑟發抖。夜幕悄然降臨,
華燈初上,城市的繁華與喧囂,與她的落魄和孤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走到一座立交橋下,
看著橋洞里那些用紙板和破舊棉被搭起的“家”,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難道,
這就是她逃離那個“囚籠”后的歸宿嗎?最終,
她在公園的一條長椅上蜷縮著度過了離開“家”的第一個夜晚。冰冷的石椅硌得她骨頭生疼,
四周不時傳來的異響讓她徹夜難眠。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照在她蒼白而憔悴的臉上時,她被凍得渾身僵硬,
頭也昏昏沉沉的。她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連一分錢都沒有。她這才想起,走得匆忙,
手機、錢包,什么都沒帶。饑餓和寒冷像兩條毒蛇,啃噬著她的意志。她茫然四顧,一瞬間,
絕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安荒艿瓜?!我不能就這么倒下!”李秀梅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劇烈的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她想到了兒子小寶,如果她都放棄了自己,
誰還能給他一個好的榜樣?她不能讓小寶以后提起媽媽,就是一個狼狽不堪的失敗者。
她還要讓王強和張桂芬看看,她李秀梅,不是只能依附他們才能活下去的廢物!
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和不甘心,支撐著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外婆家在鄉下。外婆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巧手,尤其擅長做各種地方小吃,
糖糕、菜角、糯米糍粑……每一樣都讓人回味無窮。外婆常說:“秀梅啊,咱們女人家,
年輕時靠父母,出嫁了靠丈夫,都不如靠自己有門手藝傍身。手藝學到手,
走到哪兒都不怕餓肚子,活得也有底氣?!蹦菚r候,她最喜歡跟在外婆身邊,
看著外婆像變戲法一樣,把普普通通的面粉、糯米,變成各種香噴噴的美食。耳濡目染之下,
她也學了個七七八八。結婚后,她也曾憑著記憶中的味道,做過幾次給王強和小寶吃,
他們都贊不絕口,只是后來家務繁忙,加上王強和婆婆的挑剔,她也就漸漸放下了這份手藝。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萌生:她是不是也可以試試擺個小攤,賣點自己拿手的小吃?
這個念頭就像一粒被深埋在凍土下的種子,在絕望的澆灌下,竟然奇跡般地生根發芽,
迸發出一絲微弱的生機。她鼓起勇氣,走進一家包子鋪,用幾乎乞求的語氣,
向老板娘討了兩個冷饅頭充饑。老板娘看她可憐,還多給了一杯熱水。這是她離開家后,
感受到的第一絲溫暖。接下來幾天,她開始為自己的“事業”做準備。
她白天在城中村附近轉悠,四處打聽哪里有便宜的二手廚具和小推車。晚上,
就找個能避風的角落將就一宿。她甚至去翻過垃圾桶,希望能找到一些能用的東西。
那種屈辱感,讓她好幾次都想放棄。但一想到王強和婆婆的嘴臉,
一想到自己不能就這么認輸,她又咬牙堅持了下來。終于,在一家即將倒閉的早點鋪,
她用身上唯一值錢的一對銀耳環——那是她出嫁時母親送給她的,
她一直舍不得戴——換來了一輛銹跡斑斑、車輪都有些歪斜的小推車,
以及一些缺口少沿的鍋碗瓢盆。沒有本錢買原材料,她就厚著臉皮,
跑到以前常去的一家糧油店,跟老板好說歹說,賒了一小袋面粉和一小桶油。老板認識她,
也知道她家的一些情況,嘆了口氣,還是賒給了她,只說讓她以后賺錢了再還。萬事開頭難。
第一個晚上,她在一個廢棄的公交站臺下,借著昏暗的路燈光,開始憑著記憶中的味道,
反復試驗。沒有案板,她就找了塊干凈的硬紙板鋪在地上。沒有搟面杖,
她就找了根相對光滑的木棍代替。面粉和著從眼眶里悄悄滑落的淚水,
揉進了她對新生活的全部渴望和孤注一擲的決心。第一次做的糖糕,不是面硬了,
就是炸糊了。菜角的餡料,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她不氣餒,一次次調整配方,
一次次改進工藝。餓了,就啃一口自己做的失敗品。困了,就靠在小推車上打個盹。
經過整整兩夜的反復試驗和摸索,她終于做出了讓自己基本滿意的糖糕和菜角。
糖糕外皮金黃酥脆,內里糯軟香甜;菜角皮薄如紙,餡料飽滿,咸香可口。
雖然比不上外婆當年的手藝,但已經有了幾分神韻。第三天清晨,天還沒完全亮,
城市依然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李秀梅推著她那輛修補過、擦拭得干干凈凈的小推車,
來到了一個她事先踩好點的老小區門口。這里老年人多,
早上出來買菜、遛彎、鍛煉身體的人也多,而且附近沒有太多競爭的早點攤。
她把小推車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好,深吸一口氣,
將新炸好的糖糕和剛出鍋的菜角整齊地擺放在鋪著干凈紗布的盤子里。
金黃的糖糕和飽滿的菜角在晨光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她學著記憶中其他攤主的模樣,
嘗試著吆喝,但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也因為緊張和羞怯漲得通紅:“賣……賣糖糕……菜角……剛出鍋的……”一個小時過去了,
小區里的人來來往往,卻鮮有人在她的攤前駐足。偶爾有人投來好奇的一瞥,
也很快就移開了目光。李秀梅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手腳也因為緊張和寒冷變得有些僵硬。
難道,她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準備收攤的時候,
一位拄著拐杖、晨練回來的老大爺被糖糕的香氣吸引,顫巍巍地走到她的攤前,
打量著她和她的食物,問道:“小……小媳婦,你這糖糕……是自己做的嗎?聞著挺香的。
”“是……是的,大爺。剛……剛做好的,您嘗嘗?”李秀梅緊張得聲音都有些發抖,
連忙拿起一個糖糕遞過去。大爺接過糖糕,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
咀嚼的動作也快了幾分:“嗯!味道不錯!外酥里糯,甜度也剛剛好,
有我小時候吃的那個味兒!多少錢一個?”“五……五毛錢一個,菜角一塊錢一個。
”李秀梅的心怦怦直跳?!安毁F,不貴!”大爺掏出錢包,拿出兩塊錢,“給我來兩個糖糕,
再來一個菜角,給我老太婆也帶一個嘗嘗?!边@是她的第一單生意!
李秀梅接過那幾張帶著余溫的毛票,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
激動得眼眶都濕潤了。“謝謝您!謝謝您大爺!您慢走!”她連聲道謝,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索的哽咽。這位大爺的肯定,像一束穿透濃霧的陽光,
照亮了李秀梅心中的陰霾。陸陸續續地,又來了幾個被香味吸引的顧客,
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嘗過之后,都對她的手藝贊不絕口。第一天出攤,
從清晨到上午十點,李秀梅賣了三十七塊五毛錢。雖然錢不多,除去成本也所剩無幾,
但這三十七塊五毛錢,是她自己堂堂正正、憑本事賺來的第一筆錢!
是她重新站起來的希望和底氣!晚上,她回到那個廢棄的公交站臺,借著路燈,
小心翼翼地數著那些零碎的鈔票,一遍又一遍。她第一次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笑容,像黑夜里一盞微弱的油燈,雖然光芒渺小,卻足以驅散一部分寒冷,
照亮她腳下崎嶇的前行之路。她相信,只要堅持下去,這點星光,終有一天會燎原。
第四章 抖音爆火,婆家上門李秀梅的糖糕和菜角,
憑借著真材實料、地道口味以及公道的價格,漸漸在附近的小區里積累起了口碑。
最初的顧客大多是些早起的老年人,他們不僅自己買,還會向鄰居和子女推薦。慢慢地,
一些送孩子上學的年輕父母,以及附近的上班族,也成了她攤位前的??汀?/p>
她每天凌晨三點就起床,和面、調餡、炸糖糕、包菜角。天蒙蒙亮,
就推著她那輛吱呀作響卻被她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小推車出攤。雖然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
但看著攤前逐漸排起的小隊伍,數著一天比一天多的收入,她心里就充滿了干勁。
她用賺來的錢,首先還清了糧油店老板的欠款,
然后在一個離市區稍遠的城中村租下了一個月租僅三百塊的單間。房間很小,
只有一張床和一張舊桌子,墻壁也有些斑駁,
但那是屬于她自己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在這里,她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不用再聽任何人的數落,可以自由地呼吸。她還給自己買了一部最便宜的二手智能手機,
主要是為了方便記賬和偶爾聯系一下關心她的老鄰居。
她也開始留意其他生意好的小吃攤是怎么做的,學著改進自己的服務和產品。比如,
她會準備一些一次性手套和紙袋,方便顧客拿取和攜帶。她還會根據顧客的反饋,
調整糖糕的甜度和菜角的咸度。就這樣,靠著勤勞的雙手和一點點用心,
李秀梅的小攤生意越來越穩定。她的收入也從最初的一天幾十塊,慢慢漲到了一兩百塊,
偶爾生意好的時候甚至能有三百多。她把賺來的錢一分一分地攢起來,心里盤算著,
等攢夠了錢,就去看看兒子小寶,給他買他最喜歡的遙控汽車。這天下午,收攤后,
李秀梅像往常一樣在整理東西。一個穿著時髦、打扮得像個大學生的年輕姑娘,
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她剛買的菜角,一邊拿著手機對著她和她的攤位不停地拍攝?!袄习迥铮?/p>
您這手藝可太棒了!這菜角簡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皮薄餡大,味道絕了!
比那些網紅店里的強多了!”姑娘嘴里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贊嘆著,眼睛卻亮晶晶的。
李秀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姑娘喜歡就好,慢點吃,別噎著。
”她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顧客,并沒有太在意??伤龥]想到,這個小小的舉動,
竟然在幾天后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幾天后的一個早晨,李秀梅剛出攤不久,
就發現今天的顧客似乎比往常多了不少,而且很多都是生面孔的年輕人。
他們一個個都舉著手機,對著她的攤位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什么?!袄习迥?,
您就是抖音上那個‘糖糕西施’吧?”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興奮地問道,
“我們是看了視頻特意從城西趕過來的!您的糖糕和菜角真的有那么好吃嗎?”“抖音?
糖糕西施?”李秀梅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還是旁邊一位熱心的年輕顧客,
幫她用手機搜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是前幾天那個拍視頻的小姑娘,
把她制作和售賣糖糕菜角的視頻剪輯后發到了抖音上,
配上了一段煽情的文字:“偶遇小區門口的寶藏小吃攤,老板娘人美心善手藝好,
一塊糖糕夢回童年!地址在中南小區門口,家人們快去支持,別讓這份美味失傳!
”這個視頻,竟然在短短幾天內獲得了幾十萬的點贊和上萬條評論!評論區里,
全是“求地址”、“求外賣”、“看著就流口水”的留言。
甚至有人因為李秀梅雖然忙碌但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稱她為“糖糕西施”。
李秀梅又驚又喜,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吃攤,
竟然會因為一個無心的視頻在網上火了起來!“老板娘,您太厲害了!
您趕緊自己也注冊一個抖音號,每天直播做小吃,肯定能吸引更多人!到時候別說擺攤了,
開個大飯店都指日可待??!”最初發現視頻的那個眼鏡男生激動地建議道。
其他顧客也紛紛附和,給她出謀劃策。李秀梅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紅”砸得有些暈乎乎的,
但她敏銳地意識到,這或許是她改變命運的一個巨大機會。她以前也聽小寶提起過抖音,
知道那是個很火的短視頻平臺,但她自己從來沒用過。
在幾位熱心年輕顧客的七嘴八舌的幫助下,李秀梅用自己的二手手機,
磕磕絆絆地注冊了一個抖音賬號,取名就叫“秀梅媽媽的拿手小吃”。
她開始學著拍一些自己制作糖糕和菜角的短視頻,雖然拍攝技巧粗糙,剪輯也簡單,
但視頻里質樸的制作過程、真材實料的食材,以及她那張帶著歲月痕跡卻依然溫婉的臉龐,
反而更能打動人心。她的粉絲數量像滾雪球一樣飛速增長,很快就突破了十萬大關。
每天都有無數人給她留言,詢問購買方式,甚至有人提出想加盟她的“品牌”。
李秀梅的生活,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因為互聯網的神奇力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不再僅僅是一個小區門口的小攤販,而是成了小有名氣的“網紅老板娘”。而此時此刻,
在城市的另一端,王強和張桂芬的日子卻過得一地雞毛。李秀梅走后,家里徹底亂了套。
王強是個甩手掌柜,以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現在連襪子都找不到干凈的。
張桂芬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做的飯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王強和小寶都吃不慣。
家里衛生沒人打掃,衣服堆積如山,整個家都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更新時間:2025-05-07 22: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