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月的竹馬有皮膚饑渴癥。每天索要520個擁抱。逛街要手拉手,吃飯要她喂,
就連睡覺也要陪。我原以為她懂分寸,做這些只是出于醫生對病患的照料。可后來我媽病重,
她作為主刀醫生,卻在搶救時堅持和竹馬牽著手。我跪下懇求,被她冷臉趕出。“我的工作,
你沒資格插手?!苯Y果竹馬突然發病,她立馬拋下手術,媽媽腦出血死亡。
我把死亡證明摔他臉上,聲線顫抖:“你拿什么賠命……”她淡淡瞥了眼,摟緊懷中人,
“你別搞醫鬧那套行么?我盡力了,是你媽媽自己不爭氣?!薄鞍⒑憧誓w癥不穩定,
我首先得對他負責,別忘記他是你親哥哥,多體諒點。”我慘淡一笑,心如死灰。
轉身撥通電話:“葉家那殘疾小姑娘,我來娶?!薄?父親語氣激動:“澤年,
你能想通再好不過,那邊催的狠,我馬上……”“但我有個條件。”他一頓,
遲疑問:“什么?”我深呼吸,努力平靜道:“一個億,替我媽置辦葬禮?!睂λ?,
這不算一筆小數目。父親略帶慍怒,“你一個私生子,族譜都沒上,能娶葉家小公主是福分,
還有臉要錢?”我沉默不語,等他發泄完。畢竟如果我不娶,就得犧牲他從小寵到大的兒子,
我的好哥哥江恒,和殘疾人聯姻。果然,破口大罵后,他咬牙答應:“三天后,
葉家會派人接你去江城備婚,那時錢會到賬,你可不許反悔!”我半垂眼瞼,答應下來。
三天辦葬禮,雖說倉促,卻也足夠。喪事辦完接喜事,也算人生頭一遭。掛斷電話,
同事送來了死亡證明,遞過一支筆,輕聲嘆息:“江護士,節哀順變?!惫P桿子冰涼,
凍得我指尖顫抖,拿不穩筆,寫下的名字歪歪扭扭。明明昨天,媽媽還躺在病床上,
說想喝我煲的排骨玉米湯。我還沒來得及做。簽完字,我幫忙抬著擔架,送遺體去太平間,
穿過走廊,迎面卻撞上蘇瑾月。她臉色鐵青,大概剛挨完主任的訓,
擋在我面前皺眉:“澤年,人死不能復生,你也算醫護人員,別跟我鬧脾氣。”我還沒回答,
她懷里的江恒假裝自責:“對不起……都怪我沒用,沒辦法抑制發病,才導致阿月脫手。
”蘇瑾月唇線緊繃,掩不住心疼,手忙腳亂地安慰道:“和你沒關系,他媽本來也活不長,
少些折磨而已?!苯阊劭敉t,忽然用力摟住她,朝我挑釁一笑。心里梗得難受,
我抬眼直視:“蘇瑾月,我們分手吧?!彼⒄瑴喩硪唤?,隨即捉住我手腕,
半帶警告:“我不喜歡開玩笑。”“因為一點小事,拿分手作威脅,江澤年,你太情緒化。
”蘇瑾月向來冷靜理性,連吵架,都像是規訓罪犯的審判長??晌覐牟婚_玩笑。我后撤兩步,
她卻追得更緊,下意識甩開江恒的手,來抓我的肩。還沒碰到,江恒已情緒失控,
發瘋般推開我,一腳踹倒擔架,眼淚橫流:“不許你碰她!”裹尸袋滾了下來。我瞳孔驟縮,
連忙趴著去攙扶,竟發現滲出了斑點黑血。指節捏得泛白,我死死盯著他眼眸,
“……給我媽道歉?!碧K瑾月挪了步子,擋住我視線,臉上寫滿失望:“你哥有渴膚癥,
你不知道?你入職時宣誓的醫德呢?”“逼著病患給尸體道歉,江澤年,
你還配穿這身白衣嗎?”她沉著臉,拖著我衣領扔進太平間,利落地鎖上門。
“去里面反省一晚?!蹦_步聲漸遠,心也徹底涼透。2太平間里很冷。白墻白地間,
沒有一絲溫度。我麻木地拍打著門,呼救聲逐漸嘶啞,被鎖到凌晨,
才被巡班的同事發現放出?;丶野肼?,忽而下起淅瀝小雨,陰沉綿軟,浸得骨頭生疼。
拉開家門,蘇瑾月正在玄關處換鞋,手里還抓了把傘。她聞聲一滯,盯著我濕漉漉的發梢,
遞過來一卷毛巾,“沒帶傘,怎么不打電話叫我接?”我淡淡瞥她一眼,懶得應答,
開始收拾母親的遺物。蘇瑾月眉頭緊鎖,步步緊跟,嗓音低沉冷清,
夾帶一絲不耐:“還在賭氣?要搬出去嗎?”她張開手臂,堵在臥室門口,
呈現出一種笨拙的遮掩姿勢。透過門縫,我看到熟睡的江恒,懷里還抱著她的抱枕。
蘇瑾月面色一窒,啞聲解釋:“阿恒狀態不好,離不開我,委屈你先住一晚客房?!薄皾赡?,
我絕無非分之想……”“沒關系,”我輕聲打斷,“就算有,也不必通知我。”可她臉上,
沒有出現意料中的解脫,反倒有些愣神。潤濕的眸子盯著我,一言不發。下一秒,
屋內的江恒驚醒,不安地呼喚:“阿月?這么晚去哪?”蘇瑾月想也不想:“哪也不去,
送外賣的敲錯門而已,我馬上回?!鞭D頭叮囑我:“你好好休息,我明早開車陪你去殯儀館,
一起守靈?!币蝗缂韧某领o,卻冷漠。她忽而踮腳,在我唇邊印下一吻,“例行晚安吻,
去睡吧,別用電吹風,你哥哥睡眠淺?!蔽覞裰^發,在客房枯坐一夜,
翻出了媽媽的舊照片。仿佛她還笑著夸:“我家澤年又帥又暖,肯定會幸福的。
”對不起媽媽,可能不太行。次日清早,蘇瑾月敲響門,“該出發了,殯儀館那邊在等。
”我頂著兩眼青黑,開門就看見江恒攬著她腰,穿著同款情侶睡衣,一臉驕傲。
蘇瑾月渾然不覺,一路依偎著,送他坐到副駕,體貼地系上安全帶。
最后才催我上車:“我怕阿恒渴膚癥發作,坐副駕方便照料,你別多想?!蔽易诤笈?,
只覺車速很快,冷風刮進眼生疼。蘇瑾月單手握住方向盤,另一只手,則和江恒十指緊扣。
我忍無可忍,“你們要曖昧就滾下車,我不想陪你們玩命?!苯闼查g垂下腦袋,
語氣哽咽:“小弟對不起,可我離了阿月就難受,
抑制不住想自我了結……”蘇瑾月冷聲喝斥:“夠了,他身體不好還硬撐著,
陪你去殯儀館那種晦氣地方,別不知好歹?!边€未反駁,前方突響尖銳鳴笛。
迎面而來的貨車突然歪斜,橫沖直撞一路,徑直倒向車窗。蘇瑾月瞳孔巨震,猛打方向盤,
卻因右手的牽制一時躲閃不及。她飛撲到副駕,拼盡全力擋在江恒身前,目光卻往后探來。
而我被重物砸中后腦,意識逐漸模糊,徹底昏沉前,聽見蘇瑾月理智的弦繃斷,
驚慌失措吶喊:“澤年!不要——”3再睜眼,在病床。蘇瑾月左手打了石膏,守在床邊,
眼白布滿血絲,像很久沒合眼。見我轉醒,她肩線松懈下來,端來溫水和藥,“沒事就好。
”我稍微動了一下身子,渾身撕裂般疼,憑借經驗判斷,肋骨起碼斷了三根。
蘇瑾月恢復了淡然,強硬地把藥塞進我嘴里,灌了半杯水?!凹热恍蚜?,
就好好準備和阿恒道歉,他不慎劃破臉,很嚴重。”我難以置信,仰頭拒絕:“憑什么?
錯不在我?!碧K瑾月眸光一暗,突然拽起我,猛地拔掉了手背的輸液針,
拖著我摔到江恒面前。死死按住我肩,直至膝蓋跪地?!叭绻皇悄阍谲嚿虾[,耽擱時間,
根本不會撞車,害你哥哥毀容?!薄皾赡?,錯了就該認,就要改,我不會因為私情偏袒你。
”我捂著手背,針孔滲出血紅。反觀躺在病床的江恒,完好無損,只側臉一道狹小的紅痕。
涂了藥,像蘇瑾月的手筆。江恒一臉怯弱,扯住她衣袖:“阿月沒事,我不疼,
還是先去殯儀館,陪澤年守靈吧。”“畢竟,死者為大嘛?!彼Φ脽o辜而虛偽,
嘴角的弧度,隱約帶了一絲輕蔑。我踉蹌起身,“我自己去?!敝幌肟煨┺k完葬禮,
逃離此處,履行那場荒謬的婚約。蘇瑾月眸色復雜,立即阻攔,“你獨自去我不放心,
我陪你?!辈怀鲆饬?,又一次三人行。守靈到半夜,我后腦劇痛,神智也逐漸昏沉起來。
一旁的江恒,竟然坐到了棺材上,毫無顧忌地抽起煙。煙灰隨意灑落,甩在遺照上。
熏得我喘不過氣。而我媽最討厭煙味,一聞到就犯惡心,不該在死后還受侮辱。強忍反胃,
我低聲怒斥:“滾下來,誰允許你抽煙的!”可連續折騰兩天,身體早已透支,
搶奪間腿一軟,斜斜往下倒。蘇瑾月眼疾手快,輕輕攙扶一把,“……少逞強?!彼ゎ^,
正準備勸阻,卻見江恒兩眼通紅,猝然躥下來推開她,將我按倒在地狂扇耳光?!肮冯s種,
還敢覬覦阿月?靠她這么近,是不是想搶走她!”臉頰火辣辣一片,連帶斷裂的肋骨,
拼命撕扯我的神經。脖頸被死死鉗住,反抗艱難。江恒瘋魔般抓起煙頭,戳進我左眼,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睗L燙的煙灰糊了我滿眼。蘇瑾月如夢初醒,終于出手拽開他,
牢牢環住他的腰,低聲安撫:“阿恒別怕,我在呢?!彼郎芈暫逯?,語氣似融冰般溫柔,
“沒事……阿月只屬于你?!倍野l絲凌亂,淚水混著煙灰流,左眼無法睜開,活像個瘋子。
蘇瑾月施舍過來一片余光,卻是替他辯護:“你哥哥渴膚癥發作,不是誠心傷你,澤年,
你會包容病患對嗎?”我鼻頭一酸,沙著嗓質問:“如果我不呢?”她神色一凝,
額間青筋微突,眼中閃過不屑,隨手丟來一張創可貼?!氨揪褪切S便處理下就行,
別小題大做,我去哄阿恒睡覺?!币癸L涼,將創可貼吹到我手邊。我不禁回想起,
有次患者不配合扎針,反抗時針頭劃破我指背,還劈頭蓋臉一頓罵,指責我不專業。
那時蘇瑾月擋在我面前,“抱歉,他是護士,不是護工?!彼隣科鹞业阶呃?,半跪下來,
替我粘上創可貼,輕輕晃動指尖?!澳銈€窩囊廢。”環在中指的創可貼,不松不緊,
像獨屬于醫生的戒指。就這樣,圈了我許多年。思緒收攏,我撿起那張未開封的創可貼,
卻不知道貼在哪里。明天葬禮后,我就該另娶他人了。4天色漸亮,手機震動,
提示一個億到賬,父親緊接打來電話:“澤年啊,錢收到了吧?午后葉家的人就到,
接你離開?!彼跣踹哆叮谖液芏喽Y節,話里話外都在怕我這野種,丟了江家的臉面。
從始至終,他都沒提及我媽半句,把自己摘得干凈。我煩不勝煩,干脆拉進黑名單。
檢查完母親遺容,我推著她進火化間,卻撞見唇齒交纏的兩人。江恒按著蘇瑾月后頸,
兩具身體緊貼,發出令人作嘔的水漬聲。見了我,蘇瑾月動作一僵,即刻抽身拉開距離。
“澤年,阿恒剛做了噩夢,還沒清醒一時糊涂,這是個意外?!币淮斡忠淮?,重復的意外。
我早已疲憊不堪?!盁o所謂,你們繼續?!蔽覔]手示意工作人員開始火化,
半個眼神也沒分給她。蘇瑾月莫名有點悵然若失,指尖捏得泛白,湊到我跟前,
神色倨傲:“不開心就說,我可以接納你的壞脾氣,不用壓抑自己?!蔽翌H為奇怪,
不知道她現在辯白,到底有什么意義。時間在靜默中流逝。我抱著骨灰盒,轉身離開,
江恒卻撲到我腳邊,纏上膝蓋道歉:“澤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冷暴力阿月,
都是我的錯……”我擰眉掙扎,他卻拽得更緊,放低聲量湊近我耳畔:“你知道,
你媽那個小三死前多難看嗎?她腦子都開瓢了,血一直流,還在求我別遷怒你。
”“那個婊子勾引我爸,早該死了,你和她一樣不知廉恥!”可媽媽從頭到尾,都是被迫的。
誰又不是受害者?“你胡說什么……”我咬緊牙關,用力一腳踹開他。江恒諷刺一笑,
眼底劃過算計,混亂間掀翻了骨灰盒。砸得粉碎。我兩眼猩紅,徹底崩潰,揪住他衣領,
卻被追出的蘇瑾月制止。她掃了一眼滿地狼藉,眼神略微動搖,
語氣毫無溫度:“你逼著親哥哥低聲下氣道歉,還不知足?非要讓他去死?”“江澤年,
我快認不得你了?!睉嵟绯鲂念^,我忍不住控訴:“他污蔑我媽是小三,
還故意……”“你撒謊,”蘇瑾月冷眼搶斷,“阿恒心地善良,不可能說這種話?!薄昂螞r,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眼眶猛張,渾身血液凝固一般,我茫然抬眼,“你說什么?
”蘇瑾月自知過激,錯開眼,閉了嘴。可我聽得很清晰。我無數次深夜驚醒,
是她貼著我后背,一遍遍重復:“不怪你,也不怪你媽媽,父親的不負責任才是原罪。
”我顫顫巍巍,努力將散落的骨灰拼湊完整,蘇瑾月遲疑著蹲下,似乎想伸手幫忙,
動作卻突然凝滯。她微怔,指著一旁,“你哪來這么多錢買玉雕材質的骨灰盒?
”江恒夸張捂嘴:“澤年,你該不會因為窮,去外面賣屁股當鴨子吧?
”“受了欺負也沒關系……阿月不會嫌你臟的。我攏好骨灰,嘴角譏諷地彎起?!皼]錯,
這就是賣身錢,我上門當贅婿,掙了一個億,你滿意了嗎?”江恒目光閃爍,
語氣嫌棄:“澤年,不是我貶低你,可你這副模樣哪值……”“都閉嘴!”蘇瑾月眼神陰森,
目光鎖著我警告:“你就這樣污損自己的名譽?江澤年,你的臉面呢?”“算了,
今天我得帶阿恒去復診,不想和你吵架,你辦完葬禮早點回,晚上有夜班?!彼熘?,
揚長而去。我木偶一般,送完母親最后一程,心如死灰,上了葉家的車。蘇瑾月,
我不會再吃醋,不會再栓著你。更不會再回家了。5傍晚,蘇瑾月帶江恒回醫院復診,
頻頻回頭,卻沒瞧見我身影。她站在診室外,來回踱步,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畢竟,
我從不無故翹班。主任經過走廊,見了她一臉訝然:“你怎么還在醫院?
更新時間:2025-05-07 16:5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