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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買了一盒胭脂。
在我放棄官家小姐身份,與他私奔時,他沒給我。
在我們成婚甜情蜜意時,也沒給我。
卻在一個初春的夜晚,指腹沾了些脂粉,涂在了金簪華服的公主臉上。
我執著筆,對窗邊那人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我愿意做他的妾。”
筆桿落下,最后一封和離書寫完。
——
何昀一整天沒回家。
做的飯菜涼了熱,熱了涼,讓人莫名地心慌。
天快黑了,我起身去尋。
走了四五條街,問了許多他的同窗,最后站在公主府大門口,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腦海里回蕩著鄰家書生的話,“何兄去了公主府,整日未歸書院,天黑也不見他出來。”
夫君得罪了公主。
思及此,我前所未有的慌亂。
步履匆匆,腆著臉去求京城里唯一能求的人——準駙馬裴景瀾,他曾與我有過一紙婚約,多年前裴家受重用,門不當戶不對,這婚事便作罷了。
「若非您主動斷了這婚,我也不會遭遇如今是非,念在過往,求大人施以援手?!?/p>
在他面前,我是不知怎么說出這番可笑的話來。
更可笑的是,耗盡臉皮求來裴家侍衛一同前往,卻看到了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
晚夜的風簌簌,將花枝吹得亂顫,樹下二人靠得極近。
“何郎君,這胭脂本宮不會涂,不如你幫忙涂一下?”
何昀臉色微紅,乖順地照做。
辰時還在為我簪發的手,在落日黃昏撫在別的女子臉上。
公主微微傾身,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他。
何昀垂落的手一慌,寬袖一動,我心心念念胭脂就被拂掃在地。
脂粉混著塵土飛揚,粉餅撞在地上,啪嗒一聲,崩斷了心弦。
“溫娘子,這…救還是不救?”
裴家的侍衛影竹站在一旁,略微躊躇道。
這冷風吹得我也有些發抖,竭力扯起唇角,“不必,勞煩您走一趟,裴大人的人情我會還的?!?/p>
渾渾噩噩出了公主府,卻在昏黑的街道被攔了下來。
拐角處停著一個富貴的馬車,燈籠上寫著昭玉公主四字。
“為何準駙馬的侍衛為你引路,他都看見了什么?”
我跪在陰濕的地面上,伏首低語:“我與他有些舊交,今日我的荷包被頑童扔進公主府大院了,便請他一起找找?!?/p>
小廝踹了我一腳,厲聲道:“你以為公主會信?”
他再次抬腳,馬車傳來一聲制止,高貴而慵懶,“罷了,這初春的河水剛化冰,將她扔進去,生死由命?!?/p>
公主不想讓我活,派人盯了一個時辰。
河水冰冷刺骨,將我四肢凍得麻木,將迷朦的心凍得清醒。
掙扎聲止,飄在水面上一動不動了,那些人才走。
我強撐著一絲念想奮力爬出來,拖著僵硬的步伐走回家。
未點燈,就那么坐了一夜。
從前溫情蜜意、歡歌笑語,仿佛是一場虛假的幻夢。
末路下的白衣青衫,“姑娘,你是哪家的,可是迷了路?”
高墻院下的傾訴衷腸,“阿瑜,溫大人看不上我這種窮書生的?!?/p>
趕赴京城的路上,“阿瑜,我何昀此生不會負你?!?/p>
甚至昨日,他還在言說愛意,“科舉在即,阿瑜等著做誥命夫人吧,屆時八抬大轎風風光再娶你一次。”
......
蜜罐打翻了,是我不敢觸碰的可怖真相。
又或許,今夜才是一場夢。
更新時間:2025-05-07 16:4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