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梔子江瑛一枝斜倚闌干外,素紗衫子嫣然態。粉淚濕香羅,空階涼月多。
秋魂誰喚起,憔悴西風里。冷艷紅褪香,有人愁晚妝。1 夢回烏篷船余霞,散成綺,澄江,
靜如練。仁宗時期的天似乎總是那么淡白,云海傍山,滿江碎萍,江心處,
浮著扁舟一芥-----一只烏篷船罷了。蓑衣斗笠,翠色竹節,艄公踮立于船尖,
隨意擾動這水,宛如洗著白絹,樂此不疲。“撲通”,漣漪傳來,
艄公不曾抬頭------只是白鷺捕魚,他很清楚,這種身姿優美的長足白鳥,很樸實,
但心狠手辣。他獨自吟唱這夢囈般的曲調,也不去品味這周身的素景,
他知道------一幅陳年山水罷了。“噗嚕噗?!?,舟內,茶香四溢,
大團茶的濃厚與鑒湖水的輕盈,女子那纖細的手,提壺入盞,
至深至淺至濃至淡------又是一杯好青茗。小銅鍋里,熬魚的香氣早已游曳而出,
女子提開銅蓋,是剛出水的江鯽,幾段野蔥,幾瓣蒜子,幾滴臨安醬油,一筷子挑開白肉,
如同雕玉,與那泛著新綠的蘇湖米相得益彰?!霸趺戳?,涼了可不好吃啊。
”女子說時輕輕地把碗筷塞給他,他疑惑了,甚至無法看清女子的容顏,仿佛透著些清氣,
似乎身著一襲淺綠素裙,熟悉不已,又模糊不已?!昂玫??!彼p聲回應,沒有推辭,
幾口飯菜下肚,渾身氤氳出煙花氣與溫馨,他的眼角竟有些酸澀......舟外,
霞光褪去了,蒼穹這張宣紙上落下一滴濃得化不開的墨?!坝质且粋€上元吶。
”艄公低語著什么。須臾,
不遠處的都城上空綻放開千百花樹......“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女子動情地吟詠著什么,身旁的他是剛剛被拉出船篷的。
女子離他很近,幾乎靠上,可他仍然看不清任何一個五官,只有恍惚間影影綽綽的輪廓。
夕陽已去,皓月方來,孔明燈泛著琥珀色的黃蠟的光,一只,一只浮在天上,
江上映出星星點點,他的心口仿佛有溫暖的東西要涌出來,是啊,太瑰麗了,又,
太熟悉了......他轉頭看向女子,眸子間的面容竟愈發清晰,
宛如有長鋒羊毫筆筆勾勒,那好像是一種熟悉的,纖細的美......未曾看真切,
恍惚間,江水湯湯,云海開始翻滾,煙火化作沖天火光 ,吶喊聲中,夾雜馬嘶,
甚至聽得出契丹語,忽喇喇個似大廈頃,昏慘慘似燈將盡,有如地下鬼神的凄厲嘶吼。
一個駭浪襲來,泥爐熄了,天地間最后一點火光滅了。艄公的影子不知何時融入黑暗,
他下意識低頭,那跌入水中的女子,正呼救著,他視線模糊了,未曾躊躇,躍水黑水,
妄圖拉住女子,可她竟如水做的一般,怎么也會從指尖流走。黑水拉扯著他,玩弄著他,
嘲笑著他,他恍然看見女子朝他淺笑,下一刻,他下落著,痛恨著,
窒息著……2 幻境中的梔香"不過是個夢么……"他從床上坐起,心口似乎隱隱痛著,
被子一股腦落在了樟木地板上:,他有些冷。環顧四周,似乎是自己的公寓,木床,
落了灰的鐘,指著,九點,扯去米色簾子,窗外還好是漆黑的,吸盡一切光的黑。
墻頭一直掛著自己最軟慕的話"我們都在陰溝里,但們人在仰望星空。
”一切的一切都試圖想讓他接受——方才是個逼真的夢。摸索半天,不見枕旁手機,
他想推門出去,未來得及轉動橡木門把時,門卻徐徐開了……"吱嘎"聲響,又是個女子,
他未曾有女子來訪過的印象,他并沒有恐懼.只有疑惑,僅此而已。"怎么起了?燒可退了?
"女子聲音如清風,有擁山水入懷的浩然,有股……梔子香,
甚至有方才夢中女子相仿的氣息。他的疑惑釋然,有些莫名,但自己舒坦了。
縱使眼前仍是模糊的倩影,似乎穿著綠色羽絨服。 女子端著金邊瓷碗,
將一勺墨綠色湯藥遞到他嘴邊,“喝吧,這可是奈克托爾,神的飲料呢?!彼麢C械般張口,
咀嚼著藥,妄圖品出些味道。一勺,一勺,一勺,
吟吟的霧……恍惚間他跌入了記憶的夢境......手機屏幕冷光映著前女神新換的頭像,
雪頂咖啡杯上凝著水珠,像她那年冬天遞來的奶茶。他指尖在“點贊”鍵上懸了很久,
直到斜前方的綠影晃進視線——她正踮腳取書,羽絨服滑下半邊肩膀,
露出頸間隱飾在日光下的反光,像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啊杜逦捻嵏吩诘谌龑?。
”她把書輕輕推過來,指腹劃過他抄滿拜倫詩的筆記本,袖口掠過處,
腕骨上的紅痕刺得他眼眶發緊。那是前天幫他整理社團倉庫時被鐵絲劃破的,
他明明吼過“這種活我自己來”,她卻在醫務室騙醫生“是喂流浪貓時抓的”,
就像她總把他的冷漠,說成“他只是不愛說話”。
“拜倫的詩……”她的聲音輕得像翻書頁的響,“‘假若他日相逢’的沉默與眼淚,
和柳屯田的‘執手相看淚眼’,原都是說——愛到極致,便無話可說。
”指尖停在“我愛你”三字的墨團上,那里被筆尖戳出了紙洞,像他心口永遠填不滿的缺口。
他猛地合上本子,紙頁間掉出片泛黃的書簽——是她去年夾在《青玉案》里的梔花標本,
花瓣邊緣蜷曲如她欲說還休的唇角。背面的字跡被歲月浸得發藍:“你說代碼要有終止條件,
可我寫的循環,從來沒有break。”他迅速塞進抽屜,
指腹卻鬼使神差地撫過前女神照片上的唇角——那里有顆相似的痣,讓他在每個午夜夢回時,
總把兩人的影子疊成重影,直到清晨看見枕邊的梔花標本,才驚覺唇齒間全是冷香。
她轉身時,帆布包帶勾到書堆,《全宋詞》砸在地上,
露出夾在中間的、他去年隨手畫的梔花燈草圖。燈面上的女孩提著燈籠,
裙角繡著他看不懂的代碼,卻在燈籠底部,用極小的字寫著:“我不要寶馬雕車,
只要你眼中,有我這盞燈?!毖┕鈴陌偃~窗漏進來,在她發間織出銀網。他忽然發現,
她今天沒別梔子花——原來所有的花香,都被他親手折進了書簽,而她的鬢邊,
只剩雪粒在化,像她等了整個青春的、他始終沒說出口的,
那半句告白......3 黑水中的微笑“一夜魚龍舞……"眼前女孩吟詠著什么,
他忽然從幻境中驚醒,頭痛欲裂, 不錯,是《青玉案·元夕》,"她"最喜愛的詞章,
都記起來了,光怪陸離的回憶游出來了,似乎是冬日,
他覺得她伏案小憩的樣子太溫柔;他十分欽佩她詩畫般的演講,他似乎又聞到濃郁的梔子香,
還有綠色羽絨服。熟悉啊,太熟悉了啊……他一瞬間憶起了,他看清了"她"便是她,
散出金色的秀發,白玫瑰般的臉頰,他剛想說什么,房間卻開始搖晃,駭人巨響后,
玻璃碎了,四分五裂,黑蛇般匯聚成的黑水涌入仄小房間。他漂起來了,
低頭卻見女子正襟危坐,他伸出手想拉住女子,她卻迅速地收回,朝著他淺笑,
竟在水中開口,聲音纖細溫柔地如雪般落下:"你的伸手,我等了太久,太久……”一時間,
他驚恐張嘴,黑水涌入,殘存的意識定格在墻上的鐘,
仍是九點……4 循環的記憶窗原來不知何時開了,爬進嗖嗖的風,似乎摻雜了黑水的腥氣,
裹挾了犬吠與昏黃的路燈。他再次抬頭,仍是九點,鐘大抵是壞了。他自付道,他的頭很疼。
江,舟,茶,魚,米,女子,淺綠,黑水;鐘,癡,窗,女子,藥,黑水,笑,
鐘……無限的循環,像是計算機的自我檢修報錯,似乎他腦中缺失了什么。風再次吹進,
這次是柔柔的,將書桌上的信吹下幾封,躺在他的腳邊。伸手打開燙著金花紋的亞麻信封,
落出幾朵風干的梔子花,他不曾記得何時看過,一股熏香撲鼻而來,
他的意識再次被卷入漩渦......雪粒子打在護欄上如碎玉迸裂,
她攥著信封的指尖泛著青白,像被揉碎的梔花瓣。他望著她發間落雪,
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夜——前女神在電話里說“想喝星冰樂”,他在便利店外排了兩個小時,
睫毛結著霜,只為買到冬季限定的雪頂咖啡。而此刻眼前人,羽絨服拉鏈虛虛敞著,
頸間銀飾在路燈下泛著冷光,那是他去年隨手送的禮物,卻在她戴上時,
笑著說“像幼兒園小朋友的玩意兒”?!笆切聦懙摹耳p鴣天》。
”她的聲音混著雪粒撞擊鐵皮的輕響,指尖撫過信封邊緣,那里用梔花汁拓著細密的紋路,
“最后一句改了又改,總覺得‘人間自有癡如我’太直白……”尾音消散在呵出的白氣里,
像她藏了半世的心事,永遠說不完整。他接過信封時,
觸到她指腹的薄繭——那是替他抄了整頁社團策劃案磨出的印子。
前女神的香水味突然在記憶里炸開,與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梔香絞成亂麻。上周在影院,
系花的羊絨大衣蹭過他的袖口,香水味太像那年街角的偶遇,可當銀幕亮起,
穿綠裙的背影轉身時,他才發現,所有的影子都疊不成她的模樣。信封里飄出片花瓣,
薄如蟬翼,背面小楷洇著水痕:“你看云時很近,看我時很遠?!笔穷櫝堑脑?,
卻被她改成了告白。雪片落在她眼尾,他忽然看清那粒痣——不是前女神唇角的朱砂,
更新時間:2025-05-07 11:4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