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趕論文的脆皮女大學生,
一覺醒來穿成了80年代父母雙亡、帶著三個拖油瓶弟妹的苦命長姐!家徒四壁,債主堵門,
弟妹餓得啃紅薯皮 。前閨蜜撬走原主對象,還嘲諷我“活該窮一輩子!
”媒婆逼嫁隔壁村丑兒子:“嫁過去,你弟妹才有飯吃!”系統?金手指?不存在的!
純靠現代人清澈且愚蠢的腦子硬剛!賣菜?先被菜販子坑到差點倒貼錢!種地?
連秧苗和雜草都分不清!賺錢?唯一能想到的是——在80年代搞“會員制賣菜”?!
后來——弟妹上學了,紅英:姐,我數學競賽拿了省獎!菜攤變菜店。顧客:老板,
你家會員卡怎么辦?錢家丑兒子悔青腸子,“當初嫌我窮,現在我成了萬元戶!”1“紅梅!
死丫頭還不起床?債主都要把門檻踏平了!”一道尖利的女聲刺進我的耳膜,
緊接著是木門被踹開的巨響。我猛地睜開眼,入目的不是宿舍熟悉的灰白色天花板,
而是一間低矮的土坯房——開裂的墻皮上糊著發黃的報紙,房梁上掛著幾串干辣椒,
陽光從茅草屋頂的縫隙里漏下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光影?!斑@哪兒……”下意識想摸手機,
卻摸到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床。粗布被單磨得我掌心發疼,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刺鼻的煤油味?!把b什么死?
”一個滿臉褶子的中年婦女沖到我床前,枯樹枝似的手直接掀了被子,
“你爹娘留下的債可都落你頭上了!”我本能地蜷起身子,
這才發現自己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裳,露出的手腕細得像麻桿。視線下移,
泥土地面上擺著三雙怯生生的眼睛——兩個扎著歪扭辮子的女孩和一個瘦猴似的男孩,
最大的不過十歲出頭,正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劉、劉嬸……”最小的女孩帶著哭腔,
“別罵大姐,她昨天挖野菜摔了頭……”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破碎的記憶如潮水涌來:熬夜趕論文的金融系大三學生,圖書館猝死的瞬間,
還有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18歲的李紅梅,父母半年前挖河泥時遇塌方,
留下三個弟妹和兩百元巨債?!班溃∷ち祟^就能賴賬?”劉嬸的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
“王屠夫家二十斤豬肉錢,張鐵匠家鋤頭錢,還有我家那五塊錢……”她每報一個數,
三個孩子就縮一下脖子。
最小的女孩紅美突然“哇”地哭出來:“大姐我餓……”我胃里突然絞痛,
這才意識到全家已經兩天沒吃正經糧食。墻角瓦罐里泡著幾片發黑的野菜,
地上散落著啃得發白的紅薯皮——顯然是孩子們昨晚的“晚餐“?!凹t梅啊,
”劉嬸突然壓低聲音,黃板牙間溢出酸腐的蒜味,“錢嬸家托我說親,只要你點頭,
聘禮夠還債……”記憶里猛地跳出錢家獨子的模樣——綠豆眼配著地包天,
去年死了老婆的三十歲老光棍。我頓時一個激靈:“不嫁!”“由得你挑?”劉嬸冷笑,
突然扯開嗓子朝門外喊,“李嫂子!這丫頭應了!”院門吱呀作響,
幾個婦女的嬉笑聲由遠及近。我慌得赤腳跳下床,三個孩子立刻藤蔓般纏上來。
十歲的紅英死死攥住我衣角:“大姐別嫁,錢來福打死了前頭那個……”話音未落,
門外傳來“哐當”一聲巨響。一個穿補丁衣裳的少女沖進院子,
手里舉著半塊磚頭:“李紅梅!聽說你要嫁錢來福?”她臉上帶著惡意的笑,“活該!
誰讓你當初搶我對象!”原主記憶浮現——這是同村的周小蘭,
曾因爭搶知青男友和原主結仇。
此刻她幸災樂禍地踢翻院里晾野菜的篩子:“帶著三個拖油瓶,有人要就不錯了!
”血液轟地沖上頭頂。我抄起門邊的掃把就往外沖,卻被門檻絆了個趔趄。
三個孩子哭喊著抱住我的腿,場面頓時亂作一團?!岸奸]嘴!”我突然爆喝一聲。
空氣瞬間凝固。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彎腰撿起被踢翻的野菜,
一字一頓道:“我李紅梅就算餓死,也不會賣身還債?!鞭D頭盯著劉嬸,“勞您告訴錢家,
三天之內,我必還清王屠夫和張鐵匠的債?!薄熬蛻{你?”周小蘭尖笑,
“分得清韭菜和麥苗嗎?”我沒理她,徑直走向院里那口破缸。缸底沉著幾枚發霉的銅錢,
是原主攢的嫁妝。倒出來數了數,統共一塊二毛錢——在1983年,連半斤豬肉都買不起。
“大姐……”紅英突然遞來一個布包,里面是三個烤得焦黑的麻雀,
“紅兵昨晚上山抓的……”男孩的手上滿是荊棘劃痕,最小的紅美正偷偷咽口水。
我鼻子一酸,突然把麻雀掰成四份:“現在開家庭會議!”煤油燈下,四個腦袋湊在一起。
我蘸著碗底的水在木桌上畫圖:“后山有片野芹菜,
明天紅兵去挖;紅英帶紅美去撿麥穗;我去縣城探探菜價。
”“可咱家沒自留地……”紅英怯生生地說。記憶里,生產隊分的地早被債主占了抵利息。
“借!”我咬斷野菜根,“張嬸家不是有半畝菜園閑置?用勞力換采摘權!”夜深人靜時,
我躺在咯吱作響的木板床上復盤:金融系高材生,穿越到改革開放初期的農村,
沒系統沒金手指,
唯一的優勢是知道未來四十年經濟走勢——可在這溫飽都成問題的1983年,
股票債券都是天方夜譚。窗外月光漏進來,照在三個孩子熟睡的臉上。
紅英在夢里還攥著算草稿的紙片,紅兵腳底磨出的血泡結了痂,
紅美懷里摟著個破布縫的娃娃——那是“父母還在時”最后的禮物。
我輕輕擦掉紅美臉上的淚痕,突然摸到她枕頭下硬硬的東西——半塊發霉的月餅,
包裝紙上印著“中秋”二字,早已過了保質期。
這孩子竟一直藏著舍不得吃......心臟像被狠狠攥住。我翻身下床,
借著月光在灶臺角落找到半瓶散裝白酒,仰頭灌下一大口?;鹄崩钡囊后w灼燒著喉嚨,
卻澆不滅胸口的火苗?!安痪褪琴u菜嗎?”我對著破鏡子里的陌生少女說,
“總比嫁給那個家暴男強!”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我已經用木炭在墻上列好計劃:第一步,
借菜賣錢;第二步,還清急債;第三步......鏡中人與我同時握緊拳頭。
三個孩子被窸窣聲驚醒,懵懂地看著他們的大姐踩在板凳上,用紅布條扎起麻花辮,
眼睛里燃著他們從未見過的光?!皬慕裉炱?,“我掰開最后半塊雜糧餅分給他們,
“大姐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2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被劉嬸從被窩里拽了出來。
“紅梅啊,快起來拾掇拾掇!錢家等著呢!”劉嬸的大嗓門震得我耳膜嗡嗡響。
我迷迷糊糊地被按在凳子上,劉嬸拿著一把掉齒的木梳,使勁拽著我的頭發。
三個孩子縮在墻角,像三只受驚的小鵪鶉。“劉嬸,這也太早了吧…”我齜牙咧嘴地抗議。
“早什么早!好姑娘都得趕早集!”劉嬸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抹在我翹起的頭發上,
“錢家可是好人家,三間大瓦房,去年還買了自行車!
要不是他家兒子…”梳子突然卡在我打結的頭發里,劉嬸的話也戛然而止?!皟鹤釉趺戳耍?/p>
”我警覺地扭頭?!皼]啥沒啥!”劉嬸干笑兩聲,變魔術似的掏出一件半新的碎花襯衫,
“快換上,嬸兒特意給你借的!”我盯著那件領口發黃的襯衫,內心是拒絕的。
但看看自己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衣服,還是妥協了。“姐…”紅英怯生生地遞來一個布包,
“我給你留了半塊餅子…”我鼻子一酸。這傻丫頭,肯定又沒吃早飯。
劉嬸風風火火地拉著我出門時,紅兵突然沖過來塞給我一把野花:“大姐,給你壯膽!
”野花蔫頭耷腦的,但我的心突然軟了一塊。走在鄉間土路上,
劉嬸的嘴就沒停過:“錢家可是咱們公社數一數二的富戶,家里養著兩頭豬呢!錢嬸說了,
只要你嫁過去,你弟妹都能吃飽飯…”我左耳進右耳出,
滿腦子都是昨晚那個分成四份的雞蛋。三個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根刺一樣扎在我心里。
拐過幾個田埂,眼前豁然開朗——三間氣派的青磚瓦房,圍著整齊的籬笆院。
院里曬著金燦燦的玉米,屋檐下掛著成串的紅辣椒。跟我們家那個快塌的土坯房比,
簡直是豪宅。劉嬸挺直腰桿,聲音頓時高了八度:“錢嬸!我把紅梅帶來啦!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著藍布衫、滿臉橫肉的中年婦女走出來,
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把我從頭掃到腳?!斑@就是紅梅?”錢母的嗓音又尖又細,“瘦是瘦了點,
屁股倒不小,好生養?!蔽也铧c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什么虎狼之詞?“進來吧。
”錢母轉身進屋,仿佛在施舍什么恩典。堂屋里,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男人背對著我們,
正在照鏡子。聽到動靜,他緩緩轉身——“臥槽!”我沒忍住爆了粗口。錢來福,錢家獨子,
長著一張堪稱行為藝術的臉——綠豆眼,蒜頭鼻,一張嘴大得能塞進拳頭,
最絕的是那參差不齊的牙齒,黃得像是用咖喱粉腌過。“紅梅同志,你好。
”錢來福咧嘴一笑,一股陳年大蒜混合爛白菜的氣味撲面而來。我差點當場去世。
這哪是有點小毛?。窟@分明是老天爺在捏臉時打了個噴嚏!“我家來福在公社小學當老師呢!
”錢母驕傲地宣布,“要不是前頭那個嫌貧愛富的跑了,哪輪得到你?
”我這才注意到錢來福左手上有一圈白印,明顯是剛摘了戒指。“紅梅啊,來??墒俏幕?!
”劉嬸使勁捅我腰眼,“一個月二十八塊五毛錢工資呢!
”錢來福故作矜持地整理衣領:“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教孩子們認幾個字…”他突然湊近,
那股味道又來了:“紅梅同志,聽說你上過初中?我們可以一起...探討文學。
”我胃里一陣翻騰。探討文學?就您這口臭,探討個蔥花餅都費勁!錢母蹺著二郎腿,
居高臨下地說:“我們家條件你也看到了。你嫁過來,你那三個拖油瓶可以跟著,
不過得干活。女孩子讀什么書?早點下地掙工分是正經?!蔽胰^硬了。紅英那么聰明,
不讀書?“聘禮五十塊,夠你還債了?!卞X母像在菜市場砍價,“下個月初八是好日子,
把事辦了吧?!蔽颐偷卣酒饋恚骸暗鹊龋∥疫€沒…”“還有什么好想的?
”錢母不耐煩地打斷,“就你家那條件,除了我家誰要你?”劉嬸拼命給我使眼色:“紅梅,
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錢來福突然抓住我的手:“紅梅同志,
我會對你好的…”他的大拇指在我手背上曖昧地摩挲。我觸電般抽回手,胃里翻江倒海。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我寧愿去賣血也不嫁這貨!
“我...我得跟弟妹商量商量…”我結結巴巴地找借口。錢母冷笑:“商量?長姐如母,
你說了不算誰說了算?”最終,在劉嬸的圓場下,我勉強答應“考慮三天”,
逃也似的離開了錢家?;厝サ穆飞希夷_步虛浮,
滿腦子都是錢來福那張驚世駭俗的臉和錢母盛氣凌人的態度。嫁過去?
三個孩子就成免費勞動力了?紅英那么愛讀書...拐過一片小樹林,
我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按蠼悖∵@兒!”紅兵從草叢里蹦出來,嚇了我一跳。
紅英牽著紅美,三個孩子神秘兮兮地圍住我:“大姐,閉上眼睛!
”我還沒從相親的驚嚇中緩過神,就被他們推著走了幾步。“當當當當!
”紅美奶聲奶氣地宣布,“大姐生日快樂!”我睜開眼,看到田埂上擺著幾顆發霉的山楂,
排成一個歪歪扭扭的愛心。紅兵獻寶似的捧出一個草編的戒指:“我和紅美編了一早上!
”紅英不好意思地掏出一塊手帕,
里面包著半塊糖糕:“我用撿的廢鐵跟張嬸家二小子換的…”我愣在原地。今天是我生日?
不對,是大紅梅的生日?!澳銈?..怎么知道的?”“大姐忘啦?”紅美眨巴著大眼睛,
“去年你說過,六月初六是你生日,還給我吃了一口糖糕呢!”我眼眶發熱。這幾個小傻子,
自己餓著肚子,卻記得給我過生日...紅英突然緊張起來:“大姐,
那個...錢家怎么樣?”三個孩子眼巴巴地望著我,像等待審判的小囚徒。我蹲下身,
把他們都摟進懷里:“不怎么樣。大姐不嫁了,咱們自己過!”“真的?”紅兵眼睛一亮,
隨即又黯淡下來,“可是債…”“大姐想辦法!”我揉亂他的頭發,“走,回家!
”夕陽西下,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但緊緊挨在一起??斓郊視r,
鄰居張嬸在自家門口喊住我:“紅梅啊,聽說你去錢家相親了?”我點點頭,
不知該怎么解釋我的拒絕。張嬸嘆了口氣,壓低聲音:“拒了好。錢家那小子,
前頭那個媳婦就是被他打跑的?!蔽倚念^一震。難怪手上戒指印那么新!
“可是…”張嬸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家搖搖欲墜的房子,“你們這日子怎么過?
”我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吧…”張嬸突然拍了下大腿:“哎!你不是會賣菜嗎?
以前你爹娘在時,你不是常挑菜去縣城賣?”我一臉茫然。大紅梅還有這技能?
我這個連菜市場都分不清韭菜和蔥的廢柴,要去賣菜?“明天正好是縣城大集,
“張嬸熱心地說,“我侄子在農貿市場有個攤位,分你一半地方不成問題!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紅英就激動地拽我袖子:“大姐!試試吧!我能幫你算賬!
”看著三個孩子期待的眼神,我硬著頭皮點頭:“那...試試?”晚上,我們圍在油燈下,
紅英掰著手指算賬:“一斤青菜賣八分錢,
如果能賣二十斤…”紅兵舉手:“我能早起去地里摘菜!
”紅美也不甘示弱:“我、我能洗菜!”我望著他們興奮的小臉,突然覺得,
也許、可能、大概...我能行?畢竟,比起嫁給錢來福,賣菜算什么!就算賣血我都干!
油燈噼啪響了一聲,火光跳動,映著四張充滿希望的臉。屋外,初夏的晚風輕輕拂過,
帶來一絲清涼。3凌晨三點,我被紅英搖醒。“大姐,該起了?!彼÷曊f,
手里舉著一盞煤油燈,火苗在黑暗中跳動。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屋頂的裂縫里透進幾顆慘淡的星光。我的腦子還停留在“熬夜趕論文“的狀態,
直到看見紅英那張稚嫩又嚴肅的臉,才猛地清醒——今天是我賣菜首秀!“菜都摘好了。
”紅英指了指墻角。借著微弱的燈光,我看見兩個大竹筐里堆滿了青菜,紅兵蹲在旁邊,
正用草繩捆最后一捆?!凹t兵?你什么時候起的?”我驚訝地問?!鞍胍??!彼蛄藗€哈欠,
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我和隔壁張叔借了扁擔,他說可以借我們用一天。”我心頭一熱。
這孩子,明明自己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學生,卻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樣操心著家里。
匆匆洗漱后,我試著挑起扁擔——好家伙,這倆筐菜少說也有七八十斤!扁擔壓在肩上,
像有兩把刀在割我的鎖骨?!按蠼?,我跟你一起去吧?”紅英擔憂地看著我搖搖晃晃的樣子。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拒絕,“你得上學。紅兵也是?!弊罱K,在我的堅持下,
紅英只送我到村口。天還黑著,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田埂上,
扁擔壓得我齜牙咧嘴。“沿著這條路一直走,過兩個村子就能看見縣城了。
”紅英把一盞小燈籠塞給我,“張嬸說市場在城東,找她侄子陳建國的攤位?!蔽尹c點頭,
咬牙挑起擔子出發。走出老遠,回頭還能看見紅英小小的身影站在村口,
手里的煤油燈像一顆微弱的星星。走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我的肩膀已經疼得失去知覺。
天蒙蒙亮時,我終于看到了縣城的輪廓——幾棟低矮的樓房,一根大煙囪冒著白煙。
又問了幾個早起的路人,我終于找到了農貿市場。那是個露天場地,
水泥臺子上搭著油布棚子,已經有不少攤主在擺貨了?!罢垎?..陳建國在哪兒?
”我攔住一個賣豆腐的大媽。大媽上下打量我,突然扯著嗓子喊:“建國!有人找!
”從最邊上的攤位站起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晨光,我看不清他的臉,
只覺得這人肩膀寬得能扛起一頭牛?!澳闶菑垕鹫f的紅梅?”他走近了,聲音低沉。
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寸頭,濃眉,古銅色的皮膚,左邊眉骨上有一道疤。
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整個人像一堵會移動的墻?!皩?,
張嬸說...說可以分我一半攤位…”我結結巴巴地說,肩膀被扁擔壓得直哆嗦。
陳建國沒說話,伸手接過我的扁擔,輕松得像拎兩根稻草。他領我到攤位前,挪開幾個麻袋,
空出一米見方的地方。“第一次?”他問,遞給我一塊舊油布。我點點頭,
手忙腳亂地鋪油布,差點打翻他的秤。陳建國皺了皺眉,蹲下來幫我擺好菜。
他的動作干凈利落,青菜在他手里服服帖帖地排成整齊的小隊?!皹藘r。”他說,
遞給我一塊硬紙板和半截鉛筆。我愣住了:“標...標什么價?”“每種菜的價格。
”他指了指不同的蔬菜,“不然怎么賣?”我這才恍然大悟,
趕緊在紙板上寫下:青菜8分/斤,韭菜1毛/斤...陳建國掃了一眼,
突然伸手把我的“8分“改成“1毛“,“韭菜“改成“1毛2“?!鞍。俊蔽疑笛哿?,
“這會不會太貴?”“早市價?!彼喍痰亟忉?,轉身去忙自己的了。天完全亮了,
市場漸漸熱鬧起來。我的攤位位置偏,好半天沒人光顧。隔壁陳建國那里卻顧客不斷,
他稱重、收錢、找零,一氣呵成,像個無情的賣菜機器。終于,
一個燙著卷發的大媽停在我的攤位前?!扒嗖嗽趺促u?”她捏起一把,挑剔地翻看。
“一毛一斤!”我趕緊回答,聲音因為緊張而尖細?!鞍朔职伞!贝髬屖炀毜乜硟r,
“你看這菜都蔫了。”我手足無措:“可是…”“行吧行吧,八分就八分?!蔽彝讌f了,
生怕錯過第一個顧客。大媽挑了五把青菜,我手忙腳亂地往秤上放。“四斤二兩。
”大媽突然說,“算四斤吧,三毛二分錢?!蔽覕祵W再差也覺得不對勁,正想拿草紙算算,
陳建國突然出現在我身后?!拔灏?,每把約一斤,共五斤左右?!彼穆曇舨淮蟮芮逦?,
“按八分算,四毛錢?!贝髬屇樕蛔儯骸澳氵@小伙子怎么亂說?明明…”陳建國沒吭聲,
只是把菜放到自己的秤上——五斤一兩。大媽訕訕地付了錢,臨走還嘟囔:“小丫頭片子,
還帶個保鏢…”我羞愧得想鉆到菜堆里去。陳建國卻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回到自己攤位。
接下來幾個小時,我像個笨拙的新手玩家,
在“賣菜“這個地獄難度的游戲里反復死亡:——找零時算錯錢,
多找了兩分;——稱重時看錯秤,白送了一把韭菜;——收錢時沒注意,
收了一張破損的紙幣...每當我要犯致命錯誤時,陳建國就會像游戲NPC一樣突然出現,
用最簡短的提示拯救我:“錢破了,不收。”“秤砣放錯了。”“那人用假幣?!钡街形鐣r,
我的嗓子因為吆喝而沙啞,后背被汗水浸透,但面前的菜終于賣得差不多了。
我數了數錢——三塊六毛二分!雖然不多,但足夠買幾斤粗糧回去了。
“謝謝您…”我鼓起勇氣對陳建國說,“要不是您幫忙,我可能…”“正常?!彼驍辔?,
遞過來一個鋁飯盒,“吃吧?!憋埡欣锸莾蓚€粗糧饅頭和幾塊咸菜。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餓得前胸貼后背,也顧不上客氣,接過來狼吞虎咽。
“你...為什么幫我?”我邊吃邊問。陳建國正在收拾攤位,頭也不抬:“張嬸交代的。
”我識相地沒再多問。吃完飯,我幫著他一起收拾。他的貨物比我的多多了,
各種蔬菜、干貨,甚至還有幾瓶自制的辣椒醬。“明天還來嗎?”臨走時,他突然問。
我點點頭:“來!”“五點前到。”他說完,扛起兩個巨大的麻袋,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村的路上,我的肩膀比來時更疼,但心里卻莫名踏實。路過供銷社時,
我用賺的錢買了五斤玉米面、半斤鹽和一包水果糖——給孩子們的小驚喜。到家時已是下午,
紅英和紅兵放學回來了,
紅美正在院子里喂雞——如果那兩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雞也能算雞的話。“大姐!
”紅美第一個發現我,飛奔過來撲進我懷里。紅英和紅兵也沖出來,
七嘴八舌地問:“賣得怎么樣?”“有人欺負你嗎?”“賺錢了嗎?
”我驕傲地掏出剩下的錢和買的食物,三個孩子眼睛都直了?!疤牵 奔t美尖叫。
“一人一塊,剩下的留著慢慢吃?!蔽倚?,三個孩子歡呼起來。紅英接過錢,
眼睛一亮:“三塊六?大姐好厲害!”她不知從哪摸出一個小本子,
認真地記起來:“收入三塊六,支出...玉米面一塊五,鹽一毛二,
糖...凈賺一塊八毛三!”我驚呆了:“你怎么算得這么快?
”紅英害羞地低頭:“我...我喜歡算數。以前爹賣菜回來,
我都偷偷幫他算賬…”紅兵不甘示弱:“我今天在學校打架了!”“什么?”我大驚,
“為什么打架?”“他們欺負紅美,說她是沒爹沒娘的野孩子。”紅兵氣呼呼地說,
“我揍了王二狗一拳,他鼻子流血了!”我既心疼又驕傲,
把兩個孩子摟進懷里:“紅兵保護妹妹是對的,但下次盡量別動手,好嗎?
”晚飯是玉米糊糊配咸菜,但因為有了一點收入,我奢侈地多放了一把米。飯桌上,
我講了賣菜的經歷,當然,略過了自己出糗的部分?!懊魈煳疫€得去?!蔽艺f,
“陳...張嬸的侄子說可以繼續分我一半攤位?!奔t英眼睛亮晶晶的:“大姐,
我放學后可以去幫你!”“不行,你要學習?!蔽覉詻Q地說,突然靈光一現,
“不過...你可以幫我記賬!”紅兵舉手:“我能早起摘菜!
”紅美也不甘示弱:“我、我能洗菜捆菜!”看著三個孩子躍躍欲試的樣子,
我突然有了主意:“咱們開個家庭會議吧!”煤油燈下,我們圍坐在小木桌旁,
像一支即將出征的小戰隊?!拔邑撠熧u菜和賺錢。”我宣布,“紅英負責記賬和管錢,
紅兵負責摘菜和簡單的農活,紅美負責家務和喂雞?!薄巴?!”三個孩子異口同聲。
“還有,”我補充,“學習不能落下。紅英要考第一,紅兵不許打架,紅美要學認字。
”紅英突然想起什么:“大姐,李嬸今天又來要債了…”我心頭一緊:“她說什么了?
”“說...說再給三天時間,不然就要收房子抵債?!奔t英小聲說。我算了算,賣三天菜,
如果順利的話,也許能攢夠五六塊錢。離二十塊還差得遠,但總能先還一部分?!皠e怕,
“我摸摸紅英的頭,“大姐有辦法?!蓖砩?,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我望著屋頂的裂縫發呆。一天前,我還是個連菜都認不全的廢柴大學生;現在,
我卻成了一家之主、賣菜小能手、三個孩子的依靠。肩膀火辣辣地疼,
但心里卻有種奇怪的滿足感。窗外,初夏的蟲鳴此起彼伏,像一首溫柔的催眠曲?!按蠹t梅,
“我小聲對自己說,“你看,我也沒那么廢柴嘛…”4連續三天,我都是凌晨三點起床,
挑著菜筐摸黑進城。肩膀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子,不再像第一天那樣火辣辣地疼。
我甚至學會了挑擔子的技巧——隨著步伐輕輕晃動,讓扁擔在肩膀上“跳舞“,
能省不少力氣。今天,我的菜筐里多了幾樣新品種:紅兵在后山摘的野蘑菇,
紅英從學校帶回的幾棵花苗,
還有紅美精心“培育“的小蔥——其實就是把家里快爛掉的蔥頭埋土里,居然又長出了新芽。
天剛蒙蒙亮,我就到了市場。陳建國已經在擺攤了,看見我來,只是點了點頭,
繼續低頭整理他的貨物?!霸绨。 蔽以獨鉂M滿地打招呼,手腳麻利地鋪開油布。
這幾天我學聰明了,把不同蔬菜分類擺放,還特意把最水靈的放在最前面。
紅英用作業本給我做了幾個小價簽,插在菜堆里,看起來居然有點現代超市的感覺?!皢?,
小丫頭,今天菜不錯啊!”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我抬頭,
看見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大爺正笑瞇瞇地看著我的攤位?!皬?..張大爺!
”我驚喜地認出了他——這是我第一天的第一位回頭客。張大爺蹲下來,
拿起一把小蔥聞了聞:“自家種的?”“我小妹種的!”我驕傲地說,“絕對沒打藥!
”“來兩把?!睆埓鬆斔斓卣f,“再給我挑幾個大點的蘑菇?!蔽沂炀毜胤Q重、算錢。
三天下來,我已經能像個老手一樣應付這些了——雖然算數還得靠心算,偶爾還會出錯。
“一塊二毛五?!蔽艺f。張大爺遞給我一塊五:“不用找了,下次給我留點新鮮菠菜就行。
”我愣住了。這是什么神仙顧客?居然還預定?“丫頭,你這攤子擺得明白,價格也實在。
”張大爺一邊把菜裝進布兜一邊說,“比那些老油條強多了!”我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要知道,前天還有個老太太因為我少找她一分錢,在市場上罵了我十分鐘。送走張大爺,
陸續又有幾個熟面孔光顧。我漸漸發現,只要菜新鮮、價格公道、態度好,
顧客是愿意多走幾步來偏一點的攤位的?!敖裉熨u得不錯?!标惤▏蝗徽f。
這是三天來他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我受寵若驚:“還、還行吧!
多虧您幫忙…”他搖搖頭:“是你自己學的快?!蔽艺胫t虛幾句,突然感覺背后一涼。
轉頭看見三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站在我攤位前,為首的那個叼著煙,臉上有道疤?!靶聛淼??
”刀疤臉吐了個煙圈,“知道這兒的規矩不?”我心跳加速:“什...什么規矩?
”“保護費啊,妹妹?!钡栋棠樳肿煲恍?,露出一口黃牙,“一天五毛,包你平安?!蔽迕?/p>
我一天才賺多少?這不是明搶嗎!“我...我沒錢…”我下意識往后退,
撞到了陳建國的背。陳建國轉過身,不動聲色地把我擋在身后:“王三,收攤再說。
”刀疤臉——原來叫王三——臉色變了變:“建國哥,這你相好的?”“張嬸的親戚。
”陳建國聲音不大,但很有分量,“給個面子?!蓖跞q豫了一下,
最終悻悻地走了:“行吧,看在建國哥面子上...明天再說?!钡人麄冏哌h,
我的腿還在發抖:“謝...謝謝…”陳建國沒說話,只是遞給我一杯熱水。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拿不穩杯子?!八麄?..經常這樣?”我小聲問。“嗯。
”陳建國簡短地回答,“專挑新來的、好欺負的?!蔽乙е齑健R惶煳迕?,
一個月就是十五塊,比我賺的都多!這還怎么做生意?“明天我早點來,
幫你把菜挪到我攤上?!标惤▏蝗徽f,“他們不敢動我的。”我驚訝地看著他。
這個平時話都不多說一句的男人,居然主動提出幫忙?
“這...這太麻煩您了…”“不麻煩?!彼D身繼續擺菜,結束了這個話題。中午收攤時,
我數了數今天的收入——四塊八毛六!創歷史新高!我美滋滋地想著,照這個速度,
很快就能還上李嬸的債了?;卮宓穆飞?,我奢侈地買了一小塊肥肉,準備給孩子們開開葷。
剛走到村口,就看見紅英飛奔過來?!按蠼?!大姐!”她跑得小臉通紅,手里揮舞著一張紙。
“慢點!怎么了?”我趕緊扶住她。
紅英上氣不接下氣:“老師...老師讓我參加縣里的數學競賽!”我接過那張紙,
是一張油印的報名表,上面蓋著公社小學的紅章?!袄蠋熣f我是全校數學最好的!
”紅英眼睛亮得像星星,“第一名有五塊錢獎金呢!”我鼻子一酸。這孩子,
肯定是想幫我分擔壓力。“真棒!”我揉揉她的頭發,“什么時候比賽?”“下周六。
”紅英突然低下頭,“但是...要交五塊錢報名費…”五塊!我心頭一緊。
這相當于我賣菜好幾天的收入?。?/p>
紅英趕緊說:“我知道家里沒錢...我跟老師說我不去了…”“去!必須去!
”我斬釘截鐵地說,“大姐有錢!”紅英抬起頭,不敢相信:“真的?”“當然!
”我掏出今天的收入,“你看,今天賺了四塊多呢!再賣兩天就夠了!”紅英歡呼一聲,
緊緊抱住我。我拍著她的背,心里盤算著怎么在保證日常開銷的情況下擠出這五塊錢。
晚飯時,我把肥肉切成薄片,煉出油炒了一鍋青菜。油渣撒在玉米糊糊上,
香得三個孩子直咽口水?!凹t英要去縣里比賽啦?”紅兵一臉崇拜,“姐,你肯定能拿第一!
”紅美也不甘示弱:“我、我也要學算數!”我笑著給他們每人分了一小勺豬油渣:“都學!
咱們家要出大學生!”正吃著,院門突然被踹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口,滿臉橫肉。
“誰是紅梅?”他粗聲粗氣地問。我下意識把孩子們護在身后:“我是。您有什么事?
”“錢家讓我帶話?!蹦腥送铝丝谔?,“你拒絕親事,讓他們丟了面子。
要么賠十塊錢損失費,要么下月初八乖乖嫁過去?!蔽覛獾脺喩戆l抖:“憑什么?
相親不成不是很正常嗎?”“錢家說了,你收了見面禮?!蹦腥死湫Γ耙粋€暖水壺,
價值十塊?!蔽疫@才想起來,那天離開錢家時,劉嬸確實塞給我一個舊暖水壺,
說是錢家給的“見面禮“。我當時沒多想,現在才明白是個陷阱!“暖水壺我還回去就是了!
”我咬牙道?!巴砹?。”男人轉身往外走,“十塊錢,或者嫁過去。給你七天時間。
”他走后,屋里一片死寂。紅英小聲問:“大姐...怎么辦?”我強打精神:“沒事,
大姐有辦法。先吃飯!”可我自己卻一口也吃不下了。十塊錢!加上紅英的報名費,
就是十五塊!這還不算李嬸的二十塊債務...我感覺自己像被幾座大山壓著,喘不過氣來。
晚上,等孩子們都睡了,我偷偷爬起來,借著月光數了數我們所有的積蓄——六塊三毛二分。
連紅英的報名費都不夠...我坐在門檻上,望著月亮發呆。突然,
一個大膽的想法冒出來:為什么不大干一場呢?既然我的小攤位有了回頭客,何不多進點貨,
把生意做大點?第二天一早,我比平時更早到了市場。
陳建國看見我挑著兩個明顯更重的筐子,挑了挑眉?!敖裉於噙M了點貨。
”我氣喘吁吁地解釋,“我想試試能不能多賣點…”陳建國幫我卸下擔子:“因為錢家?
”我手一抖,一把青菜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村里的事,傳得快。
”他彎腰撿起菜,“十塊錢?”我苦笑:“還有我妹的競賽報名費五塊,
家里的債二十塊…”陳建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借你。”“什么?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二十塊,夠你還債。”他語氣平靜,“不收利息。
”我震驚地看著他。二十塊在1983年可不是小數目!
他為什么愿意借給我這個才認識幾天的陌生人?“不行不行!”我連連擺手,
“我們非親非故的…”“張嬸對我有恩?!标惤▏喍痰卣f,“你考慮清楚?!闭f完,
他就去忙自己的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心亂如麻。一整天,我都在想陳建國的提議。
有了二十塊,我就能先還清李嬸的債,保住房子??墒?..欠陳建國的錢,我拿什么還?
收攤時,我終于鼓起勇氣:“陳...陳大哥,您說的借錢...是真的嗎?
”他點點頭:“明天帶你去取錢。
”我咬了咬嘴唇:“我...我可能一時半會還不上…”“不急。”他頓了頓,
“你妹妹...很會算數?”提到紅英,我立刻來了精神:“特別厲害!
她看一眼就能算出多少錢,比計算器還快!”陳建國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好好培養。
”回家的路上,我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雖然錢家的事還沒解決,但至少房子保住了!
至于那十塊錢...我摸了摸兜里今天的收入——五塊二毛六。再堅持幾天,總能湊齊的!
快到家時,我看見紅兵蹲在田埂上,正在挖什么東西。“紅兵!干嘛呢?”我喊他。
紅兵抬起頭,臉上沾滿泥巴:“大姐!我在挖蚯蚓!”“挖蚯蚓?”“嗯!
”紅兵興奮地舉起一個罐頭瓶,里面蠕動著幾條肥蚯蚓,“王老師說蚯蚓能松土,還能賣錢!
水產店收的,一分錢兩條!”我心頭一熱。這孩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家里?。⊥盹埡?,
我們開了個家庭會議。
筆收支;紅兵負責挖蚯蚓和照管菜地;紅美負責收集家里的廢品——破布頭、廢鐵釘什么的,
可以賣給廢品站?!霸蹅內乙黄鹋Γ 蔽遗e起拳頭,“一定能渡過難關!
”三個孩子也舉起小拳頭,齊聲喊:“加油!”晚上躺在床上,我望著屋頂的裂縫,
月光從那里漏進來,像一條銀色的路。雖然前路艱難,但我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有大紅梅的三個弟妹,有張嬸,
有陳建國...還有我這個雖然廢柴但絕不認輸的現代女大學生!“錢來福,
“我對著月亮小聲說,“想讓我嫁給你?做夢!”5連續幾天的高溫后,天氣突然變了臉。
我蹲在菜地里摘最后一茬春菜,抬頭看了看天——西邊壓著一片鉛灰色的云,
空氣悶得能擰出水來?!按蠼?!要下雨了!”紅兵從屋里沖出來,手里揮舞著一個破草帽。
我加快手上的動作:“再摘兩把就回去!”自從決定擴大賣菜規模,
我把屋后那片荒地也開墾了出來。雖然手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但看著綠油油的菜苗,
心里別提多有成就感了。第一滴雨落在我鼻尖上時,我和紅兵剛好抱著最后一捆菜沖進屋里。
緊接著,雨點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下來。“關窗!快關窗!”我指揮著三個孩子。
紅英和紅美手忙腳亂地去關那幾扇搖搖欲墜的木窗,
紅兵則忙著把摘回來的菜搬到干燥的角落。突然,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我后頸上。
我抬頭一看,屋頂已經出現了幾處漏點,雨水正順著裂縫往下淌。“拿盆來!”我喊道。
接下來的場面堪稱災難片——我們全家總動員,把能用的鍋碗瓢盆都擺在地上接水。
但漏點越來越多,很快屋里就奏響了一曲“叮叮咚咚“的漏水交響樂?!按蠼?,這兒又漏了!
”紅美指著一個新出現的漏點尖叫。我環顧四周,絕望地發現我們已經沒有多余的容器了。
雨水開始肆無忌憚地在地面上蔓延,混著泥土變成了泥漿。“把被褥搬到堂屋去!
”我當機立斷,“那里漏得少些!”正當我們狼狽不堪地搶救家當時,院門突然被拍響了。
“誰???”我扯著嗓子問,生怕聲音被雨聲淹沒?!拔?,陳建國?!蔽毅读艘幌?,
趕緊跑去開門。陳建國站在雨中,渾身濕透,肩上扛著一卷油氈紙,手里還拿著工具。
“張嬸說你家屋頂不行。”他簡短地說,“我來看看?!蔽覐埩藦堊欤€沒來得及說話,
他就徑直走向屋子,開始檢查屋頂情況?!澳苄迒??”我忐忑地問。
陳建國抬頭看了看:“暫時補一下。等天晴了得大修?!闭f完,他利索地架起梯子,
扛著油氈爬了上去。我趕緊讓紅英帶著弟妹待在屋里,自己冒雨跑出去給他扶梯子。
雨水順著我的脖子灌進衣領,凍得我直打哆嗦。但看著陳建國在屋頂上忙碌的身影,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巴笠稽c!”他在上面喊。我使勁按住被風吹得搖晃的梯子。突然,
一塊油氈被風掀起,陳建國一個踉蹌,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靶⌒模?/p>
”他敏捷地抓住屋脊,穩住了身體。我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修了約莫一個小時,屋頂的漏點總算被暫時控制住了。陳建國從梯子上下來時,
渾身沒有一塊干的地方,頭發上的水不斷往下滴。“太感謝您了!”我趕緊遞上一條干毛巾,
“快進屋喝口熱水吧!”陳建國搖搖頭:“不用?!钡€是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就在這時,
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紅美在屋里嚇得尖叫起來?!澳忝妹??
”陳建國問?!班牛钚〉?,才八歲?!蔽尹c點頭,“她怕打雷。
”陳建國突然皺了皺眉:“她臉色不太對?!蔽倚念^一緊,趕緊跑回屋里。果然,
紅美蜷縮在紅英懷里,小臉通紅?!凹t美?”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發燒了!
”陳建國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得找大夫。”“村里赤腳醫生是李叔…”我急得團團轉,
“但這天氣…”“我去?!标惤▏D身就往外走?!暗鹊龋 蔽依∷男渥?,“雨太大了,
等小一點再去吧?”陳建國看了看縮成一團的紅美,搖搖頭:“孩子不能耽誤?!闭f完,
他沖進雨幕中,很快消失了蹤影。我讓紅英去燒熱水,紅兵去找干衣服,
自己則把紅美抱到最干燥的角落,用濕毛巾給她擦臉。紅美燒得迷迷糊糊,
嘴里嘟囔著:“娘...娘別走…”我鼻子一酸,把她摟得更緊了。這孩子,
半年前才失去父母,該有多想他們啊...約莫半小時后,院門再次被推開。陳建國回來了,
身后跟著一個精瘦的老頭,正是村里的赤腳醫生李叔。李叔一進門就直奔紅美,
摸了摸她的額頭,又看了看舌苔和眼睛。“受涼了,加上驚嚇。
”他從隨身帶的布包里掏出幾包草藥,“煎服,一天三次。”我感激地接過藥:“多少錢?
”李叔擺擺手:“算了,建國說你們不容易?!蔽殷@訝地看向陳建國,
他正擰著自己濕透的衣角,假裝沒聽見。送走李叔后,雨勢漸小。
陳建國婉拒了我留他吃飯的邀請,只說等天晴了再來修屋頂?!澳莻€...油氈多少錢?
”我小心翼翼地問?!芭f的,不值錢?!彼D了頓,“我是退伍軍人,幫群眾是應該的。
”我這才知道他的身份,難怪身手那么利索?!澳诓筷犑恰薄肮こ瘫?。”他簡短地回答,
“修橋鋪路蓋房子?!蔽一腥淮笪颍骸肮植坏眯尬蓓斶@么熟練!”陳建國嘴角微微上揚,
算是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雖然很淺,但讓他剛毅的臉柔和了不少。
“明天還賣菜嗎?”臨走時,他突然問。我點點頭:“賣!雨再大也得賣,家里等著錢用呢。
”陳建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身消失在蒙蒙雨幕中。那一晚,
我們全家擠在堂屋的干草堆上睡覺。紅美喝了藥,燒退了些,但還在不安地翻身。
我聽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心里盤算著明天的安排。第二天,雨小了些,但還在下。
更新時間:2025-05-07 08:5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