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四月,櫻花如雪。賀昭昭抱著幾本厚重的古籍,在圖書館的長廊里匆匆走著。
她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烏黑的長發用一支木簪隨意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同學,請等一下。
"一個清朗的男聲從身后傳來。賀昭昭轉身,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正朝她快步走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額前的碎發因為快步行走而微微晃動,
眼睛里盛著明亮的笑意。"你手里那本《宋代經濟史論》,可以借我先看一下嗎?
我找了好久。"男生指了指昭昭懷中最上面那本泛黃的古籍,聲音里帶著幾分懇求,
"我的畢業論文就差這個參考資料了。"賀昭昭低頭看了看懷中的書,猶豫了一下。
這本書是父親收藏的珍本,她特意從家里帶來準備下周的課堂報告。"就十分鐘,
我就在那邊看,絕不帶走。"男生見她遲疑,連忙補充道,指了指不遠處的閱覽桌。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盛滿了星星。賀昭昭莫名心軟了。"好吧。"她抽出那本書遞給他,
"不過我待會要用。""太感謝了!"男生接過書,笑容燦爛,"我叫許銘澤,經濟系大四。
""賀昭昭,文學系大三。"許銘澤果然守信,十分鐘后準時歸還了書籍。令昭昭意外的是,
書里夾了一張紙條,上面用工整的字跡寫著:"為表謝意,可否請你喝杯咖啡?圖書館樓下,
隨時恭候?!S銘澤"賀昭昭捏著紙條,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透過書架縫隙偷偷看向許銘澤所在的方向,發現他正襟危坐,卻時不時往這邊瞟一眼,
那副故作鎮定的模樣讓她覺得有趣。那天下午,他們在圖書館樓下的咖啡廳聊到日落西山。
許銘澤談起他來自南方一個小縣城,靠獎學金來到北京,
夢想是創立自己的公司;賀昭昭則分享了她對古典文學的熱愛,
卻小心地略過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分別時,
許銘澤認真地說,"不像其他女生那樣熱衷名牌和八卦,你有種...與世無爭的氣質。
"賀昭昭笑而不語。她沒告訴他,她手腕上那只看似普通的手表,
價值足以支付他四年的學費。接下來的幾周,許銘澤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他會在昭昭下課的教室外等候,只為送上一杯熱奶茶;知道她喜歡古籍,
就跑遍北京所有的舊書店,為她淘來一本民國時期的《唐詩三百首》;甚至在得知她感冒后,
連夜熬了冰糖雪梨送到女生宿舍樓下。"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某個春日的午后,
賀昭昭在校園的櫻花樹下問他。許銘澤輕輕拂去落在她肩上的花瓣,
眼神溫柔而堅定:"因為我看到了我們的未來。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但總有一天,
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那一刻,櫻花紛飛如雪,賀昭昭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我不在乎你現在有沒有錢。"她輕聲說,"我只在乎你的真心。"許銘澤緩緩低頭,
吻住了她。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吻,帶著櫻花淡淡的香氣和青春無畏的承諾。與此同時,
英國倫敦的一棟豪宅內,顧修遠放下電話,站在落地窗前久久不語。電話那頭,
賀家管家告訴他,昭昭小姐戀愛了,對方是個毫無背景的窮學生。
顧修遠握緊了手中的紅酒杯。他與賀昭昭青梅竹馬長大,從懂事起就知道將來會娶她為妻。
為了配得上賀家,他遠赴英國深造,學習最頂尖的商業管理。
而現在...他仰頭飲盡杯中酒,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窗外,泰晤士河靜靜流淌,
如同他無法言說的愛意,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遠方。賀昭昭站在父親書房的紅木門前,
手指懸在空中,遲遲沒有落下。門內傳來父親與管家的談話聲,
隱約能聽見"那個窮學生"、"必須阻止"等字眼。她的胸口發緊,
喉嚨干澀得像吞了一把沙子。深吸一口氣,她輕輕叩響了門。"進來。
"父親冷硬的聲音穿透厚重的木門。書房內,賀父正坐在那張價值不菲的明代黃花梨書案后,
面色陰沉。管家李叔站在一旁,看見昭昭進來,眼神閃爍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爸,
您找我?"昭昭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賀父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眉心。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他斑白的鬢角上,平日里威嚴的面容此刻顯得疲憊而蒼老。"昭昭,
李叔告訴我,你在學校交了個男朋友?"賀父開門見山,聲音里壓抑著怒氣,
"一個來自小縣城,靠獎學金讀書的窮小子?"昭昭的指尖微微發涼。她早知道這一天會來,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他叫許銘澤,經濟系最優秀的學生。"她抬起頭,直視父親的眼睛,
"我們在一起三個月了。""胡鬧!"賀父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青瓷茶杯震得叮當作響,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賀家的千金大小姐,跟一個連學費都交不起的窮學生談戀愛?
"昭昭的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他勤奮、聰明、有理想...""理想?
"賀父冷笑一聲,踱步到窗前,背對著她,"理想能當飯吃嗎?能給你買愛馬仕的包嗎?
能讓你繼續過現在的生活嗎?""我不需要那些!"昭昭的聲音突然提高,
"我可以不要名牌包,不要豪車,我只要他!"賀父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他從未見過溫順的女兒如此激動。"你被愛情沖昏頭了。"他壓低聲音,
每個字都像刀子般鋒利,"立刻分手。下周顧修遠從英國回來,你們見個面。
顧家與我們門當戶對,那才是你該嫁的人。"昭昭的眼前浮現出顧修遠溫文爾雅的面容。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確實很好,但..."我不會分手,也不會見顧修遠。
"她一字一頓地說,聲音輕卻堅定,"我愛許銘澤。
"賀父的臉色變得鐵青:"如果你執迷不悟,就別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你的信用卡、車鑰匙、所有銀行卡,全部交出來。"昭昭沒有猶豫。她從包里掏出錢包,
抽出所有的卡片,輕輕放在書桌上。
然后摘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手表——十八歲生日時父親送的禮物。"對不起,爸爸。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眼神堅定,"但我不能放棄他。"走出書房時,她的后背挺得筆直,
直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才讓眼淚決堤而出。三小時后,
賀昭昭拖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站在賀家別墅的大門外。
箱子里只裝了幾件換洗衣物、筆記本電腦和一些必需品。她拒絕了母親偷偷塞給她的銀行卡,
只收下了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媽,幫我照顧好爸爸。"她抱了抱淚流滿面的母親,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向路邊等待的出租車。后視鏡里,賀家那棟豪華別墅越來越小,
最終消失在轉角處。昭昭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
識趣地沒有搭話。出租車在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前停下。樓道里彌漫著霉味和油煙味,
墻壁上的漆皮剝落得斑斑駁駁。昭昭拖著箱子上到五樓,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
輕輕敲了敲。門幾乎立刻就被打開了。許銘澤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有些凌亂,
眼睛里盛滿了驚喜。"昭昭!你真的來了!"他一把將她拉進屋內,緊緊抱住,
"我還以為你爸爸會...""我選擇了你。"昭昭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
"只有你。"許銘澤捧起她的臉,這才發現她紅腫的眼睛。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心疼而愧疚:"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不,"昭昭搖頭,
擠出一個微笑,"是我自己的選擇。"她這才有機會打量這個將成為他們"家"的地方。
房間很小,不超過二十平米,一張單人床、一個簡易衣柜、一張書桌幾乎占據了全部空間。
墻角堆著幾箱泡面和礦泉水,窗戶上的紗窗破了一個洞。但房間收拾得很干凈,
書桌上整齊地擺放著許銘澤的經濟學書籍和筆記本電腦。
"有點簡陋..."許銘澤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但我已經買了一張氣墊床,晚上我睡那個,
你睡床。"昭昭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夕陽的余暉灑進來,為簡陋的房間鍍上一層金色。
遠處能看到北京錯落的屋頂和隱約的山影。"這里能看到日落。"她輕聲說,"很美。
"許銘澤從背后環抱住她,下巴輕輕擱在她的頭頂:"等我有錢了,
一定給你買能看到整個北京夜景的房子。"昭昭轉過身,仰頭吻了吻他的下巴:"我只要你。
"當晚,昭昭躺在窄小的單人床上,聽著墻角氣墊床上許銘澤均勻的呼吸聲,久久無法入睡。
身下的床墊很硬,被單有股淡淡的樟腦丸味道,與家里那套價值上萬的埃及棉床品天差地別。
但她心里卻有種奇異的平靜。她悄悄起身,借著月光打量熟睡中的許銘澤。
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做著美夢。
昭昭輕輕撫摸他粗糙的手指——那上面有打工留下的繭子。這一刻,
她無比確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到了畢業季。
六月的陽光炙烤著校園,賀昭昭穿著學士服,站在人群中尋找許銘澤的身影。
周圍同學的家長紛紛上前獻花、拍照,而她身邊空無一人。父親果然沒有來,
甚至連母親也沒有出現。"昭昭!"許銘澤穿過人群向她跑來,手里拿著一束向日葵,
"畢業快樂!"他穿著不太合身的學士服,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但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昭昭接過花,突然鼻子一酸。"怎么了?"許銘澤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沒什么。
"她勉強笑了笑,"就是...有點想我爸媽。"許銘澤沉默了一下,
然后緊緊握住她的手:"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心甘情愿地接受我,接受我們的愛情。
"昭昭點點頭,靠在他肩上。就在這時,她余光瞥見校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李叔。
老管家站在遠處,手里拿著一個相機,正偷偷拍下她畢業的瞬間。昭昭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她知道,這一定是母親安排的。典禮結束后,他們回到那個狹小的出租屋。
許銘澤興奮地攤開一疊文件:"昭昭,我有個創業計劃!現在共享經濟正熱,
我想做一個針對大學生的共享學習平臺..."昭昭認真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講解,
時不時提出建議。她沒告訴許銘澤,
這些商業概念她早在十五歲時就在父親的書房里耳濡目染了。當晚,趁許銘澤洗澡時,
昭昭從行李箱暗格里取出一個小絨布盒。
里面是一對鉆石耳環——十八歲生日時姑姑送的禮物。她輕輕撫摸著璀璨的鉆石,
然后下定決心般合上盒子,藏進包里。第二天,她獨自去了當鋪。耳環換了八萬塊錢,
比她預想的少了近一半,但對創業初期的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
"這是我從積蓄里拿出來的。"晚上,她把銀行卡遞給許銘澤,"支持你的創業夢想。
"許銘澤震驚地看著她:"這...這么多?你哪來的...""大學時做家教攢的。
"昭昭撒了個謊,"我相信你的項目。"許銘澤激動地抱住她,聲音哽咽:"我發誓,
一定會成功,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接下來的日子艱苦而充實。
他們租了一間更小的辦公室,許銘澤負責技術開發和商業談判,
昭昭則包攬了財務、文案和一切雜務。為了省錢,他們經常一起吃泡面,
昭昭學會了如何在菜市場討價還價,如何在打折時段搶購食材。某個深夜,昭昭從夢中醒來,
發現許銘澤不在身邊。她起身尋找,發現他蜷縮在辦公室的角落里,面前攤開著賬本,
眉頭緊鎖。月光照在他疲憊的臉上,眼下是明顯的青黑。昭昭悄悄退回臥室,
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她偷偷保留的信用卡副卡——母親在她離家那天悄悄塞給她的,
一直沒敢告訴許銘澤。第二天,她借口去見同學,去銀行取了五萬現金。
"有個老同學對我們的項目很感興趣,愿意投資。"晚上,她把錢放在許銘澤面前。
許銘澤瞪大了眼睛:"真的?這...這太好了!但為什么不愿意正式入股?
""他人在國外,暫時不方便。"昭昭避開他探究的目光,"等公司做大了再說吧。
"許銘澤興奮地計劃著資金的用途,完全沒有注意到昭昭眼中閃過的愧疚。
她知道自己不該撒謊,但更不忍心看他為了資金焦頭爛額。就這樣,在昭昭暗中的支持下,
許銘澤的公司漸漸有了起色。第一筆融資到賬那天,
他帶著昭昭去了他們一直舍不得吃的日料店。"這只是開始。"許銘澤舉杯,
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總有一天,我會讓賀家心甘情愿地把女兒交給我。
"昭昭微笑著與他碰杯,心里卻隱隱不安。她還沒想好該如何告訴許銘澤,
那個他想要證明自己的對象——賀氏集團,正是她父親的產業。手機鈴聲在凌晨三點響起時,
賀昭昭正夢見自己站在懸崖邊緣。她猛地睜開眼,
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發出刺眼的光。許銘澤出差上海已經三天了,
空蕩蕩的床鋪另一側冰涼如鐵。"喂?"她接起電話,聲音里還帶著睡意。"昭昭小姐,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管家李叔刻意壓低的聲音,"夫人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醫生說她血糖太低,再這樣下去..."昭昭一下子坐起身,手指攥緊了被單:"怎么回事?
""自從上個月老爺生日您沒回家,夫人就一直郁郁寡歡。前天開始拒絕進食,
說要見您才肯吃飯。"李叔嘆了口氣,"老爺不讓告訴您,
但我實在擔心..."窗外的雨輕輕敲打著玻璃,昭昭盯著床頭柜上她和許銘澤的合影,
胸口發緊。三個月前公司獲得首輪融資后,許銘澤變得越來越忙,
常常一周有四五天在外地出差。她理解他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情,
但每當夜深人靜獨自躺在雙人床上時,那種被遺棄的感覺總會悄然而至。"告訴媽媽,
我中午回去。"她最終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掛斷電話,昭昭赤腳走到衣柜前。
自從三年前離家出走,她只回去過兩次——一次是偷偷參加祖母的葬禮,
一次是父親心臟病發作住院。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回,像個小偷。
她挑了一條簡單的米色連衣裙——不是許銘澤喜歡的顏色,但足夠端莊。
母親喜歡看她穿淺色系,說那樣才像個大家閨秀。雨停了,但天空依然陰沉。
昭昭站在賀家別墅的鐵門前,恍如隔世。三年前她拖著行李箱從這里走出去時,
櫻花正盛;如今秋葉飄零,她已不再是那個為愛情不顧一切的少女。"昭昭小姐!
"李叔快步迎上來,臉上的皺紋比記憶中更深了,"夫人正在花房等您。"穿過熟悉的庭院,
昭昭的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她親手栽種的玫瑰?;ò晟系挠曛榈温洌駸o聲的眼淚。
花房玻璃上凝結著水霧,朦朧中能看到母親優雅的背影。賀母坐在白色藤椅上,
面前的小圓桌上擺著精致的茶點,絲毫看不出絕食的跡象。"媽。"昭昭推開門,
花香混合著濕熱的空氣撲面而來。賀母轉過身,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
隨即又恢復了那種矜持的平靜:"你終于肯回來了。
"昭昭注意到母親面前的紅茶和吃了一半的馬卡龍,
立刻明白了什么:"李叔說您絕食...""我不這么說,你會回來嗎?"賀母示意她坐下,
親手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嘗嘗,你最喜歡的伯爵茶,修遠特地從英國帶回來的。"修遠?
昭昭的手指在杯沿頓了一下。"他昨天剛回國。"賀母的嘴角浮現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聽說你在和那個窮小子創業?真是胡鬧。顧家在北京有六家五星級酒店,
修遠現在是亞太區副總裁,他...""媽,"昭昭打斷她,茶水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如果您叫我來是為了談顧修遠,那我先走了。""等等。"賀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至少留下來吃午飯。修遠馬上就到,
你們三年沒見了..."昭昭想抽回手,卻在母親眼中看到了真實的懇求。那一刻,
她意識到這場"家宴"早有預謀,但母親眼角的細紋和微微顫抖的手指讓她心軟了。
"就一頓飯。"她妥協道,"但我不會改變主意。"賀母的表情立刻明亮起來,
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快去換衣服!我讓人準備了你的舊衣服,都在你房間。
"昭昭的房間和三年前一模一樣,連床頭那本《傲慢與偏見》都還翻在同一頁。
衣柜里掛著她曾經最愛的連衣裙,梳妝臺上香水瓶一塵不染,仿佛時間在這里靜止。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換衣服,只是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
鏡中的自己比三年前瘦了許多,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細紋。創業的艱辛和與家庭的決裂,
都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下樓時,她聽見客廳傳來低沉的男聲和母親愉悅的笑聲。
那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讓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顧修遠站在落地窗前,
修長的身影被陽光勾勒出一道金邊。他穿著剪裁考究的深藍色西裝,沒有打領帶,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內斂的優雅。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昭昭。
"他喚她的名字,聲音像大提琴般低沉溫柔。
三年時光將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成熟男人,但他的眼睛依然清澈如初,
看向她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修遠哥。"昭昭強迫自己微笑,"好久不見。
"顧修遠向前兩步,似乎想擁抱她,但最終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指尖:"你瘦了。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指腹有常年寫字留下的薄繭。
這個觸感喚起了昭昭無數童年記憶——他教她騎自行車時扶著她后背的手,
她摔傷膝蓋時為她包扎的手,高中畢業舞會上邀她共舞的手..."聽說你在創業?
"顧修遠體貼地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互聯網行業?"昭昭點點頭,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許銘澤送她的生日禮物,不是什么名牌,但走時精準。
"年輕人有闖勁是好事。"賀父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聲音比記憶中沙啞了許多,
"但也要量力而行。"三年不見,父親老了不少,鬢角全白了,背也有些佝僂。
昭昭的喉嚨突然發緊,那句"爸爸"在舌尖轉了一圈,最終沒有叫出口。
午餐在一種詭異的和諧氛圍中進行。顧修遠談吐得體,
講述著英國留學的趣事和酒店管理的見解,時不時巧妙地將話題引向昭昭,
不讓她感到被冷落。賀母臉上掛著滿意的微笑,不時給兩人夾菜,仿佛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妻。
"修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賀母切著盤中的牛排,狀似隨意地說,
"顧伯伯準備把華北區的業務都交給他打理。""阿姨過獎了。"顧修遠謙虛地笑笑,
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昭昭臉上,"其實我更想嘗試一些創新項目,
比如昭昭正在做的互聯網創業就很有意思。"昭昭抬頭看他,
意外地發現他眼中沒有一絲嘲諷,只有真誠的興趣。這讓她想起小時候,
無論她提出多么天馬行空的想法,顧修遠總是第一個認真傾聽的人。
"銘澤的公司剛拿到天使輪融資,"她不由自主地說出口,
隨即意識到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提起許銘澤的名字,
"發展方向是共享經濟下的知識付費..."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賀父的刀叉停在半空,
賀母的笑容僵在臉上。只有顧修遠神色不變,甚至微微前傾身體,表現出傾聽的姿態。
"那個窮小子叫什么來著?許...許什么?"賀父放下餐具,聲音冷得像冰。"許銘澤。
"昭昭直視父親的眼睛,"他不再是窮學生了,他的公司估值已經...""估值?
"賀父冷笑一聲,"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你知道賀氏集團去年凈利潤是多少嗎?""老賀!
"賀母急忙打斷,轉向顧修遠,"修遠,嘗嘗這個松露湯,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話題被生硬地轉開,但餐桌下的暗流洶涌。昭昭食不知味地撥弄著盤中的食物,
數著分鐘等待離席的合適時機。午餐后,賀母借口要休息,
刻意安排顧修遠陪昭昭去花園散步。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兩人身上,
腳下落葉發出輕微的碎裂聲。"對不起,"顧修遠突然開口,
"我不知道阿姨會這樣...明顯。"昭昭踢開一片金黃的銀杏葉:"沒關系,我早該料到。
"他們走到一棵老槐樹下,樹干上還刻著歪歪扭扭的"修遠&昭昭",
是十歲那年兩人用瑞士軍刀刻的。顧修遠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早已愈合的疤痕,
眼神溫柔而憂傷。"我聽說你們過得挺辛苦。"他轉向昭昭,聲音很輕,
"創業初期很艱難吧?"昭昭想起那些吃泡面的日子,想起她偷偷典當首飾的當鋪,
想起許銘澤熬夜到凌晨的背影。她點點頭,突然鼻子一酸。
顧修遠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名片:"如果需要任何幫助,隨時找我。
純粹是...老朋友之間的關心。"名片很簡潔,只有名字和電話,沒有頭銜。昭昭接過,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一股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急忙縮回手,名片掉在了地上。
兩人同時彎腰去撿,頭不小心碰在一起。顧修遠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很好聞,不像許銘澤常用的那種張揚的木質調,
而是帶著淡淡的雪松和海洋氣息,內斂而沉穩。"昭昭..."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際。
"我得走了。"昭昭猛地抽回手,站起身,"公司還有事。"顧修遠沒有挽留,
只是默默拾起名片遞給她:"我送你。""不用,我叫了車。"昭昭撒了個謊,
實際上她打算坐地鐵回去?;氐娇蛷d,賀母已經"康復"并精神煥發,正和賀父討論著什么。
看到昭昭,她立刻迎上來:"怎么樣?修遠現在多優秀啊,
那個許什么的根本沒法比...""媽,我愛許銘澤。"昭昭平靜地說,
"這一點永遠不會變。"賀母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竅!
修遠哪點比不上那個窮小子?家世、學歷、長相...""我先走了。"昭昭拿起包,
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身后傳來賀父的怒吼:"走出這個門就別再回來!
"然后是賀母的啜泣聲。昭昭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顧修遠追到門口:"我送你到門口。"兩人沉默地走到鐵門前。昭昭剛要開口告別,
顧修遠突然說:"昭昭,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尊重。但請記住,你永遠值得最好的。
"他的眼神如此真誠,讓昭昭一時語塞。最終她只是點點頭,轉身離去。
回到和許銘澤合租的公寓,昭昭疲憊地倒在沙發上。茶幾上積了一層薄灰,
許銘澤已經一周沒回家了。她掏出手機,想給他打個電話,又怕打擾他工作,
最終只是發了條短信:"想你,什么時候回來?"放下手機,
她無意中瞥見書架上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大學時許銘澤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翻開扉頁,他潦草的字跡寫著:"給我的黛西,我會為你建一座城堡。
——愛你的蓋茨比"昭昭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些字跡,胸口涌起一陣酸澀。
那時的許銘澤滿眼都是她,而現在...手機突然響起,是許銘澤的來電。
昭昭急忙接起:"銘澤?""昭昭,"電話那頭許銘澤的聲音有些疲憊,但很興奮,
"好消息!上海的投資方基本談妥了,pre-A輪融資,兩千萬!""太棒了!
"昭昭真心實意地為他高興,"什么時候回來?""后天吧,還有些細節要談。
"許銘澤頓了頓,"對了,你今天去哪了?我中午打電話沒人接。
"昭昭咬了咬嘴唇:"我...回家了一趟。""回家?"許銘澤的聲音突然緊繃,"賀家?
""嗯,我媽裝病騙我回去。"昭昭試圖讓語氣輕松些,"結果是一場鴻門宴,
顧修遠從英國回來了,他們想撮合我們..."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許銘澤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奇怪:"顧修遠?是那個...顧氏集團的少爺?""嗯,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昭昭有些意外許銘澤的反應,"怎么了?""沒什么。
"許銘澤迅速調整了語氣,"就是...沒想到你家和顧家關系這么近。
顧氏在酒店業很有影響力..."昭昭皺起眉頭。
許銘澤的語氣中有種她從未聽過的...算計?"昭昭,"許銘澤繼續道,
聲音突然熱切起來,"既然你和顧修遠這么熟,能不能引薦一下?
顧氏如果愿意投資或者合作,對公司發展會很有幫助..."昭昭的心沉了下去。
她突然意識到,許銘澤根本不在乎她和顧修遠的關系,只在乎這層關系能帶來什么商業利益。
"我跟他...沒那么熟。"她最終說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冷淡,"你早點休息吧,
別太累了。"掛斷電話,昭昭走到窗前。夜色已深,城市的燈光像無數星辰。
她想起顧修遠說的"你永遠值得最好的",又想起許銘澤最近越來越少回家的夜晚,
胸口像壓了一塊石頭。窗外,一片枯葉被風吹起,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最終不知飄向何處。
上市鐘聲響起的那一刻,賀昭昭站在交易所后排,看著許銘澤西裝筆挺的背影,
眼眶微微發熱。五年了,從那個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到今天納斯達克的敲鐘臺,
這條路他們走了整整五年。"許總,看這邊!"攝影師高聲喊道。許銘澤轉過身,
目光越過前排的投資人和高管,準確鎖定了昭昭的位置。他朝她眨了眨眼,
嘴角揚起那個她熟悉的、帶著一絲痞氣的笑容。剎那間,時光仿佛倒流回大學校園,
他還是那個在圖書館沖她擠眉弄眼的窮學生。慶功宴上,香檳塔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昭昭穿著許銘澤為她挑選的香檳色禮服裙,站在角落里小口啜飲著氣泡酒。
這種場合她始終不太適應,尤其是當那些投資人太太們圍著她打聽"賀氏集團"時。
"原來您真是賀家的千金!"一位珠光寶氣的婦人驚嘆道,"許總真是好福氣,
娶到您這樣的太太。"昭昭的微笑僵在臉上。她和許銘澤并沒有結婚,盡管他早已求過婚,
但她總想等家庭關系緩和后再辦婚禮。更讓她不安的是,許銘澤什么時候知道她的身份的?
"昭昭,"許銘澤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手臂自然地環住她的腰,"李董想跟你喝一杯。
"他的手掌溫熱地貼在她腰間,呼吸間有淡淡的酒氣。昭昭仰頭看他,
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許銘澤的輪廓變得更加鋒利了,下頜線緊繃著,
眼睛里閃爍的不再是少年的意氣風發,而是一種銳利的、近乎貪婪的光芒。
"你告訴他們我是賀家的女兒?"回酒店的車上,昭昭終于忍不住問道。
許銘澤正低頭查看手機,聞言手指微微一頓:"怎么,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我只是..."昭昭絞緊手指,"我以為你不喜歡我提家里的事。
"許銘澤鎖上手機屏幕,轉頭看她。車窗外的霓虹燈在他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昭昭,
今時不同往日了?,F在我有資格站在你父親面前,告訴他我能給你幸福。
"他的語氣篤定而自信,卻讓昭昭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這不像當初那個說"不在乎你家世"的許銘澤了?;氐骄频晏追浚S銘澤徑直走向浴室,
手機隨手扔在床上。昭昭正幫他整理西裝外套,突然聽到"叮"的一聲提示音。屏幕亮起,
是一條微信預覽:「許總,明天早上九點我直接去您房間...」消息只顯示到這里,
發件人備注是"林-運營部"。昭昭愣了一下,隨即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許銘澤現在是CEO,有下屬匯報工作很正常。水聲停了,她急忙把手機放回原位。
許銘澤擦著頭發走出來,裸著的上半身肌肉線條分明,比大學時更加健碩。"看什么?
"他壞笑著湊過來,身上還帶著沐浴露的清香。昭昭臉一熱,剛要說話,他的手機又響了。
許銘澤幾乎是跳起來去拿手機,動作快得驚人。"公司的事?"昭昭問。"嗯,融資后續。
"許銘澤快速回復著消息,眉頭微皺,"你先睡,我還有個視頻會議。"昭昭獨自躺在床上,
聽著許銘澤在客廳壓低聲音說話,隱約能聽見"估值"、"對賭"之類的詞。不知過了多久,
她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醒來發現許銘澤睡在沙發上,手機還緊緊攥在手里。
她輕輕想抽出來給他充電,卻發現手機設置了新密碼——不是他們一直共用的她的生日。
從紐約回來后,許銘澤更忙了。他開始頻繁出差,有時一周都見不到人影。
昭昭也從公司核心團隊逐漸被邊緣化,許銘澤的說法是"不想你太累",
但她能感覺到某種微妙的變化正在發生。"三亞團建?
"昭昭驚訝地看著許銘澤推過來的機票,"就我們兩個?""上市這么辛苦,該放松一下了。
"許銘澤吻了吻她的額頭,"記得我們剛創業時說的嗎?等公司上市了,要帶你去海邊度假。
"他眼中的溫柔讓昭昭心頭一熱,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窮學生?;蛟S是自己多慮了,
許銘澤還是那個許銘澤,只是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三亞的陽光熾烈得刺眼。
昭昭站在亞龍灣瑞吉酒店的私人沙灘上,看著碧藍的海水拍打著潔白的沙灘,
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咸味的空氣。許銘澤訂了最貴的海景別墅,帶無邊泳池和私人管家,
一晚上價格抵得上他們創業初期一個月的開銷。"喜歡嗎?"許銘澤從背后環抱住她,
下巴擱在她肩上。"太奢侈了。"昭昭笑著搖頭,"不過...很喜歡。
"許銘澤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我接個電話。
"他走到幾步外,背對著昭昭,聲音壓得很低。
送來只言片語:"...不是說了這周不行...她在...你別..."昭昭假裝沒聽見,
彎腰撿起一個貝殼。陽光下,貝殼內壁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像極了大學時許銘澤送她的第一個禮物——那個從海邊帶回來的小海螺。"昭昭,
"許銘澤回來時臉色有些凝重,"公司出了點狀況,我得回北京一趟。""現在?
"昭昭直起身,"出什么事了?""融資協議出了點問題,必須我親自處理。
"他握住她的雙手,"你先在這玩兩天,我明天下午之前一定回來。
"昭昭想說可以一起回去,但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最終只是點點頭:"你去吧,工作要緊。
"許銘澤匆匆吻了她一下,回房間收拾行李。二十分鐘后,他拖著登機箱快步走向酒店大堂,
背影很快消失在椰樹林后。別墅突然安靜得可怕。昭昭坐在泳池邊,
雙腳輕輕撥動著微涼的水。她拿出手機,想給公司同事發消息問問情況,
又怕顯得不信任許銘澤。最終她只是訂了份room service,決定早早休息。
晚餐后,昭昭泡了個澡,換上真絲睡裙。許銘澤發來微信說已經登機,還附了個親吻的表情。
她回復"注意安全",然后關了燈準備睡覺。就在她即將入睡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昭昭迷迷糊糊點開,下一秒,她猛地坐起身,
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照片上,許銘澤赤裸著上身睡在床上,被子只蓋到腰間。
一個長發女孩靠在他懷里,對著鏡頭比著勝利的手勢。女孩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
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
照片背景赫然是瑞吉酒店的客房——而且從窗簾縫隙能看到窗外與她這邊一模一樣的海景。
昭昭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她死死盯著照片,
突然注意到床頭柜上的房卡——3208。她的房間是3207,
這意味著...許銘澤就在隔壁?她赤腳踩在地毯上,輕手輕腳走到與隔壁相連的墻壁前,
耳朵貼上去。起初只有寂靜,然后——一聲模糊的笑聲,女人的。昭昭的指尖發冷。
她機械地回到床邊,再次查看那條彩信。發信人沒有署名,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猶豫了一下,撥通了那個號碼。響了七八聲,對方才接起來。"喂?
"一個甜得發膩的女聲。"你是誰?"昭昭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林薇苒。
"對方輕笑一聲,"許總的...特別助理。"特別助理。昭昭想起那條沒看完的微信,
備注正是"林-運營部"。"照片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呀。
"林薇苒的聲音天真又惡毒,"許總說他好累,想找個人放松一下。對了,他說你太無趣了,
在床上像條死魚..."昭昭掛斷了電話。她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
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美得不真實。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喉嚨發緊,
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應該沖去隔壁,當場揭穿他們。她應該大哭大鬧,摔東西發泄。
但奇怪的是,她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前,感受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疼痛從心臟向四肢蔓延。
手機又響了,是許銘澤的微信:"到北京了,馬上開會。想你,明天見。
"昭昭看著這條信息,突然笑了,笑得眼眶濕潤。多么拙劣的謊言,
他甚至懶得編得更用心一些。她刪掉了那條彩信,關掉手機,輕輕走出別墅。
深夜的海灘空無一人,潮水輕輕拍打著岸邊。昭昭坐在沙灘上,抱緊雙膝,
看著遠處的海平線。她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夜,她拖著行李箱站在許銘澤的出租屋門前,
他說"我只有你"。想起公司第一次盈利時,他們擠在那個小辦公室相擁而泣。
想起上市前夕,許銘澤整夜失眠,她陪他聊到天亮...海水漸漸漫上來,打濕了她的腳踝。
更新時間:2025-05-07 03:27: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