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她碎裂的玉簪，一句"《洛神賦》的舞者不該如此"1橫店七月，
化妝間的空調壞了三個小時。林星晚盯著鏡子里逐漸暈開的眼線，
棉簽蘸著卸妝水在眼尾來回摩擦。經紀人陳姐推門進來時帶進一股熱浪，
她手里捏著的通告單邊緣已經卷了毛邊。"星晚，王總說今晚的飯局你必須去。
"她把通告單拍在化妝臺，震倒了林星晚的保溫杯，"《風月刀》女三號能不能保住，
就看你這頓飯的表現。"枸杞水在通告單上洇開一片紅，像極了上周試鏡時假血漿的顏色。
林星晚擰緊杯蓋，金屬螺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劇本里沒有陪酒戲。
""你以為自己還是國家大劇院的首席？"陳姐突然扯開林星晚左肩戲服，
指尖戳在腰間的疤痕上，"這條疤醫生都說恢復不了，
要不是王總給你機會..."林星晚猛地站起，梳子從膝頭跌落斷成兩截。
鏡中映出她蒼白的臉和身后墻上《洛神賦》的劇照，那是三年前最后一場演出，
水晶燈在謝幕時落了林星晚滿身星光。"告訴王總，"林星晚摘下耳墜放進首飾盒，
"我寧可回去教少兒舞蹈班。"陳姐的冷笑被關門聲截斷。林星晚摸出手機，
鎖屏還是國家大劇院穹頂的星空圖。微信彈出新消息，
舞蹈學院的師妹發來鏈接：#某新晉小花夜會《風月刀》制片人#，
配圖是王總的奔馳停在金樽會所。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三秒，林星晚點開了相冊里塵封的視頻。
十七歲的林星晚在練功房反復練習揮鞭轉，摔倒時鏡頭劇烈晃動，
卻錄下她帶著哭腔的倔強："再來！"更衣室的門突然被踹開，
場務小張氣喘吁吁："林老師，王總讓您現在去3號棚補拍沐浴戲！
"23號棚里彌漫著廉價香薰的甜膩。林星晚攥緊戲服袖口，
盯著地上蜿蜒的紅毯——它盡頭是搭建成溫泉場景的攝影區，水面飄著厚厚一層玫瑰花瓣。
"林老師來得正好。"王總從監視器后探出油光滿面的臉，"這場沐浴戲要補幾個特寫。
"他肥短的手指劃過分鏡腳本，
"特別是水珠從鎖骨滑到胸口這個鏡頭..."林星晚后退時撞到燈光架，
金屬桿發出刺耳嗡鳴。場記板上的"第37場-替身"幾個字像淬了毒的針。
"原著沒有這場戲。"她的聲音在空調冷風中發顫。王總突然摔了保溫杯："裝什么清高！
要不是看你有舞蹈底子..."枸杞濺在林星晚戲服下擺，像一攤血跡。
王總扯著她胳膊往溫泉景拖，"今天不拍就滾蛋！
"林星晚踉蹌著摸到發間的玉簪——那是外婆留下的和田白玉簪，簪頭雕著展翅的鶴。
當王總油膩的手碰到林星晚后頸時，玉簪已經抵在他咽喉。"我解約。
"簪尖在他下巴劃出血線，"順便把您上次在化妝間說的話，放給媒體聽聽？
"手機錄音功能亮起的瞬間，整個攝影棚死寂。林星晚按下播放鍵，
王總猥瑣的"你腰上的疤更帶感"在棚里炸開。摔門而出時，暴雨正沖刷著橫店的仿古屋檐。
林星晚赤腳跑過積水的地磚，冰涼的雨水順著脊椎流進戲服。在拐角處撞進某個懷抱時，
和田玉簪應聲而碎。"小心。"黑色傘面傾斜，露出江述白被雨水打濕的眉骨。
他彎腰撿起斷簪，指腹擦過簪頭的鶴，"可惜了，上等和田籽料。"林星晚愣在原地。
這位最年輕的影帝此刻沒帶助理，白襯衫被雨淋得透明，鎖骨下的疤痕若隱若現。
他忽然脫下外套裹住我發抖的肩膀，布料上殘留的體溫混著苦艾香。
"《洛神賦》的舞者不該死在這種爛戲里。"他撐傘的手腕一轉，雨簾在我們之間劃出圓弧。
"我在金鶴獎后臺見過你跳舞。"閃電劈開云層的剎那，
林星晚看清他眼底映著十七歲那個在雨中練舞的自己。當年評委說"這孩子眼里有光"，
此刻江述白的眼神讓林星晚想起那個遙遠的下午。"江老師！"場務的驚呼從遠處傳來。
江述白突然將林星晚推進道具間的窄縫，木質門關上前，他往林星晚掌心塞了張燙金名片。
"明天下午三點。"他的氣息拂過林星晚耳尖，"帶你的舞鞋來。"門縫外，
他的聲音忽然切換成玩世不恭的腔調："王總這么大雨還拍戲？
難怪《風月刀》能爛出風格..."林星晚蜷縮在道具間，
看著名片上手寫的地址被雨水暈開。背后貼著《霸王別姬》的老海報，
程蝶衣的戲服在霉斑中依舊鮮艷。3次日下午，林星晚站在城郊廢棄劇院前。
鐵門上的鎖鏈纏著新鮮爬山虎，江述白的名片在指間翻飛。
三年前她在這里跳過最后一場商演，當時穹頂的琉璃瓦還能映出七彩光斑。
鑰匙插入銹蝕鎖孔的聲音驚起一群白鴿。林星晚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灰塵在光束中起舞。
舞臺中央，江述白正在調試老式膠片放映機，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
后頸的棘突在陽光下像座小小的孤島。"遲到了二十三分鐘。"他沒回頭，
手指拂過放映機齒輪，"舞者不該失信。
"林星晚放下舞鞋袋："江影帝約十八線演員就為說教？""約你是為了這個。
"他突然按下開關，放映機投射出林星晚二十歲跳《銅雀臺》的影像。
鏡頭里林星晚完成32圈揮鞭轉時，鏡頭劇烈晃動——拍攝者顯然激動到拿不穩機器。
林星晚膝蓋一軟扶住椅背。這段視頻只存在她舊手機里，
三年前就隨著摔壞的手機一起消失了。"2019年國家大劇院青年舞蹈家專場。
"江述白終于轉身，手里把玩著那半截玉簪，"我坐在二樓7排16座。
"陽光從他背后涌來，將他的輪廓鍍上金邊。
林星晚突然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道陳年割傷——和舞蹈學院老院長的手一模一樣，
那是長期執裁紙刀修整錄像帶留下的痕跡。"你修好了這段視頻。"林星晚嗓子發緊，
"為什么？"他走向舞臺角落的三角鋼琴，掀開琴蓋時驚起細塵："彈首曲子換你跳支舞，
很公平。"當《平沙落雁》的第一個音符響起，
林星晚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這是外婆生前最愛的古琴曲，他竟用鋼琴復刻出了七分神韻。
舞鞋緞帶纏上腳踝時，她發現觀眾席最后一排坐著個戴鴨舌帽的男人。
他舉著長焦鏡頭的反光刺痛了林星晚的眼。"別管狗仔。"江述白突然加快節奏，
"跳完這段，我告訴你王總的軟肋在哪。"4鋼琴聲突然轉調成《霓裳羽衣曲》的變奏時，
林星晚的肌肉記憶先于意識蘇醒。腳尖點地的瞬間，多年未跳的古典舞步如潮水般涌回身體。
余光瞥見那個狗仔已經站起身，鏡頭反射的光斑在斑駁墻壁上跳動。"專心。
"江述白的聲音混在琴鍵敲擊里，"他在拍你腰上的疤。
"旋轉時林星晚故意將傷痕轉向鏡頭，那道十厘米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珍珠光澤。
琴聲突然變得激越，她順勢完成十七個揮鞭轉——這是醫生宣布她再也不能做的動作。
最后一個旋轉結束時，琴凳上的江述白已經不見蹤影。觀眾席后門傳來爭執聲，
林星晚抓起舞鞋袋沖過去，正好看見他攥著狗仔的相機存儲卡。"王總派來的？
"他單手解開西裝扣子，露出鎖骨下猙獰的疤痕。
"回去告訴他——"存儲卡在他指間斷成兩半。"再碰我的舞者，
我就把三年前《暗涌》爆破事故的真相賣給央視。"狗仔落荒而逃后，劇院陷入詭異的寂靜。
林星晚盯著江述白顫抖的右手——方才掰斷存儲卡時，他舊傷崩裂滲出了血絲。
"為什么幫我？"林星晚扯下舞鞋緞帶要給他包扎。
他后退半步靠在鋼琴上："2017年青年舞蹈大賽，你給摔倒的競爭對手遞了手帕。
"陽光穿過穹頂破洞，在他睫毛投下蛛網般的陰影，"那年我坐在評委席最后一排。
"記憶突然閃回那個暴雨天。賽后走廊里，15歲的蘇師妹哭著說"星晚姐我完了"，
林星晚把繡著白鶴的手帕塞進她掌心，
當時轉角處確實有雙锃亮的皮鞋..."那手帕是外婆留下的。
"林星晚鬼使神差地說出從未告訴任何人的秘密。"她臨終前說，
真正的舞者要像鶴一樣...""既能在泥沼中獨立，又敢在九天翱翔。"江述白突然接話，
他轉身掀開琴凳，里面靜靜躺著條泛黃的蘇繡手帕——右下角繡著只振翅欲飛的白鶴。
林星晚呼吸停滯了，這方手帕當年明明給了蘇師妹，怎會在他手里？
"蘇穎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他用手帕按住滲血的傷口，
"三年前你為救她被燈光架砸中腰脊時，我正在隔壁棚拍《暗涌》。
"膠片放映機突然自動重啟，投影出另一段模糊影像：爆破事故現場，
江述白沖進火場背出場務，自己卻被墜落的燈架灼傷鎖骨。畫面角落，
王總正對醫護人員擺手："先保他的臉！""所以這是共同復仇？"林星晚攥緊手帕，
蘇繡的絲線硌著掌心。江述白按下暫停鍵，
定格的火焰映在他瞳孔里："這是兩個傷患的復健訓練。"他忽然指向舞臺，
"現在跳《洛神賦》的驚鴻舞段，我要用這段視頻換掉王總手里的把柄。
"當鋼琴聲第三次響起時，林星晚赤腳踏上積灰的舞臺。這次沒有觀眾，沒有狗仔，
只有陽光里浮動的塵埃與他們交錯的身影。跳到"俯仰生姿"的經典段落時，
江述白突然從背后環住她的腰——"當年醫生說你腰椎不能承重。
"他的手掌穩穩托住林星晚后腰傷處，"我賭他們診斷錯了。"在失去平衡的瞬間，
林星晚完成了一個教科書級的后仰下腰。他的呼吸撲在她頸間，帶著薄荷糖的涼意。
他們以這種詭異的姿勢對視了三秒，直到江述白西裝內袋的手機響起特別提示音。"恭喜。
"江述白松開林星晚時晃了晃手機，"王總剛撤了你的封殺令。"5王總撤令的第三天，
林星晚收到了《長夜將明》的試鏡邀約。陳姐把劇本摔在她公寓茶幾上時，
封面"江述白工作室"的鋼印在晨光中閃閃發亮。"江述白欽點你演女主少年時期！
"陳姐涂著猩紅甲油的手指戳著角色梗概，"民國舞蹈家白微——這不就是你本色出演？
"林星晚翻到第17場戲突然指尖發麻：劇本精確描寫了《霓裳羽衣曲》的32圈揮鞭轉，
甚至標注"必須實拍不用替身"。這是只有看過林星晚少年時期錄像的人才知道的細節。
試鏡當天，江述白作為監制坐在評委席最邊緣。他戴著金絲眼鏡翻閱資料，
全程沒抬頭看林星晚一眼。直到她即興跳完那段失傳的唐代軟舞，
他才用鋼筆輕敲桌面："林小姐的腰傷能承受高強度拍攝嗎？"鏡片反光遮住他眼神，
"我們要實景拍懸崖舞段。"制片人聞言立刻附和："是啊，
現在都用CGI做危險動作...""我能跳。"林星晚直視江述白鏡片上自己的倒影，
"只要劇組準備真正的唐代翹頭履，不要塑料道具鞋。"會議室突然安靜。
這個專業要求暴露了林星晚對舞蹈史的鉆研——而劇本里根本沒提鞋履細節。
江述白唇角幾不可見地揚起，他在評分表寫下什么，推給旁邊瞠目結舌的選角導演。
簽約當晚，#過氣舞者搭上江述白#的話題沖上熱搜。林星晚刷著惡評如潮的評論區，
突然收到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是張泛黃的《舞蹈》雜志內頁，
2007年刊登的少年組比賽照片里，9歲的林星晚正給摔倒的8歲蘇穎系舞鞋帶。
附言只有五個字："明天片場見。"6《長夜將明》開機第三天，
林星晚站在懸崖實景拍攝區的邊緣，戲服廣袖灌滿了山風。
這場戲要拍白微在軍閥威逼下跳崖明志，
劇本標注"需在落差五米的真實巖壁完成舞蹈動作"。"威亞檢查完畢！
"武術指導拽了拽林星晚腰間的鋼絲繩，
更新時間：2025-05-07 01:5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