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我醒來時已是黃昏，殘陽如血。我本能的想起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只腦袋能轉動。

我有些慌神，忙看向四周，竟發現正身處于村中祠堂的廂房中。

當我不斷嘗試翻身起來時，門被推開了。是我的阿娘。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難的菩薩，隨即立刻大聲哀嚎，“阿娘！阿娘！救我！有怪物！阿……”我沖阿娘瘋狂求救，卻看到了她身后那剛剛追逐我的怪物正向我走來。

她拖著山似的肉坨樣的身體，那尾巴似的四肢綴在身后，滴落的油脂黏膩腥臭，然而怪物身后并沒有之前那些連體似的東西，看到怪物的那一瞬間我像是被掐住嗓子的尖叫雞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怪物臉部不斷變化，像是橡皮泥回歸原位。終于她恢復了原本的面貌，四肢也漸漸恢復到原來的位置，而我此時也終于辨別出來那竟是胡大姐。

她并未理會我，只轉頭帶著咄咄逼人的口氣質問我阿娘，“吳家的，今天可是最重要的日子，看好這崽子”

她動動鼻子，深吸一口氣，“這也到時候了吧，該取香了”說罷帶著令人膽寒的笑意，扭著肥碩的身軀走了，她好像又胖了。

阿娘未說話，但臉色鐵青的關上了門。我驚恐的看著她，胡大姐說的話讓我冷汗涔涔，什么取香，我顫抖著嘴唇，哆哆嗦嗦的問“阿娘，什么取香，她們還，她們還是人嗎”，我迫切的想從阿娘那知道一個答案。

阿娘的臉在昏暗不明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冷漠

她看向我，眸子中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罷了，既然你想聽，那就好好聽，做個明白鬼也不錯。只是你要牢牢記住阿娘跟你說的每一個字！”

“娘，我……”阿娘打斷了我，自顧自的低語

“咱們村子制香的歷史悠久，你知道多少年了嗎，大概有千年了吧”，阿娘漏出古怪的笑意，“順子，你說阿娘多大歲數了”，她愛惜又細致的撫摸自己的臉，此時我卻突然意識到阿娘好像從我有意識起就是這幅樣子，一絲皺紋，一絲白發也無，村里人的樣貌也始終沒有絲毫變化，皮膚一直是那么年輕細膩。

“我今年啊，524了吧”阿娘輕哂出聲，她看向我驀然睜大的眼睛

“什！什么！阿娘竟這么大歲數了？”我心下震驚，阿娘笑了，卻帶著些嫉妒“真好啊，每次你都忘了，不像我們永遠都記得那些記憶，那些嘔心的，發臭的腐爛的記憶。”

隨著阿娘的講述，我才漸漸明白，原來村子千年前救了龍，得了真正的龍涎香。那香可延年益壽，但是族人依舊不滿足更想如龍那樣長生不老，于是他們用從村長那得來的秘方將那龍剝皮拆骨，制成了香膏，他們果真長生不老了，但龍的咒便也就種下了。

阿娘的眼神透著悲傷

長生不老？人性貪婪至此，只曉得眼前的利益，可真要是長生不老了，那才是不人不鬼

村里人終于求得長生，卻不知長生的條件就是女人們會愈加肥胖，如同氣球一樣，若不每月月圓受蒸制之苦將油脂析出，會如同那爆裂的氣球砰的一聲變得血肉模糊。

而男人的骨氣，也是制香關鍵的一步。男人們要剖筋取骨，將那帶著骨氣的骨髓放入析出的女人脂中，二者調和方能制成香膏。那膏子村里的男人們用了也能快速恢復，只是不斷的剖筋取骨對男人們也是損耗，所以村里的男人都深居簡出，各個骨瘦如柴。

“你們瘋了！都瘋了！這種膏，還拿出去賣，你們的命不比那金子值錢嗎！你們就沒有想過找到解救之法嗎！”我震驚到瘋狂咆哮

阿娘笑著道，“我們才不瘋，畢竟救命的藥得有藥引子啊，而且解救之法我們也找到了”，她看向我，眼神里帶著說不出的冷漠。

我驀的住了嘴，“什么藥引子？什么，法子”我的喉嚨干澀，好像已經猜出了答案

“那膏是只屬于我們的詛咒，長生不老也是只屬于我們的。那些外人以為只有奉上金銀便可求得不老，但是這世上哪有這么容易的事，還要再奉上那壽命與顯貴的命格做這藥引子，再與我們的骨肉結合才是真正的長生不老藥啊”

阿娘的笑帶著滲人的陰森，好像那細如枯骨的手緊緊攥緊你的喉頭，勒的生疼喘不過氣。

“……”

“真好啊，你每次都不記得，不記得，現在那詛咒越來越重了，還好等到了你”她喃喃道，那尖銳的指甲劃向我的臉，臉上傳來一陣刺痛，鮮血滲出，阿娘癡迷的看著指尖的鮮血，“成了，真的養成了”

她猛然間看向我，看的我一陣瑟縮，她滿意而又癲狂的笑了，“順子啊，我的寶貝疙瘩，你是我們的寶貝疙瘩，你就是我們的法子啊，你身上的香氣才是真正的龍涎香啊”

我終于納過悶來，原來我身上的香不是村里的香膏味，我的皮膚也不是暴汗后的細膩，我在逐漸變得和村里的女人們一模一樣，一樣可以以身制香。

“秘法說月圓陰時陰刻出生的童子，是男人骨女人脂于一身者。待到星象變為九子連珠之時，將那童子制膏，村子的詛咒就解脫了。我們等了近500年才等到你，所以啊，我的寶貝順子啊，你就發發慈悲心救救你可憐的阿爹阿娘和村子吧”

說著阿娘用她那肥膩的手指掐著我的臉頰，那力氣大到我始終掙脫不得。我拼命掙扎，卻被她一下甩脫，額頭重重摔在了床上，昏死過去。

恍惚間，我看到太陽下去了，開始掌燈了，十五月圓之夜又開始了。

更新時間：2025-05-06 22:3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