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云的山峰下,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背著一個比自己還要大的竹筐,艱難地在田埂上行走。
竹筐里只有半筐野菜,天很快就要黑下來,她沒有照明用的火把,必須趕快回家。
半年前爹去山里打獵一去不復返,祖母跪求里正組織村民進山尋找三天,只找到一只血跡斑斑的鞋子。
在鄰居的幫助下,祖母在后山給白清禾的爹立了個衣冠冢。
上個月,娘帶著兩歲的弟弟回外祖母家。
第二天她回來跟祖母說,弟弟頑皮去河邊玩耍,被河水沖走了,連尸體都沒找到。
祖母一時氣急攻心,就這樣走了,本來幸福的五口之家就剩她娘倆相依為命。
這兩天外祖母托媒人給娘牽線搭橋,鄰村的張屠夫剛死了老婆,想娶個繼室照顧家里三個年幼的兒女。
娘一眼就看中張家的大瓦屋,可張屠夫嫌棄娘帶著一個拖油瓶,親事沒有談成。
早上吃飯的時候,看著娘陰沉的臉色,白清禾不敢呆在家里惹娘生氣,就出來找野菜了。
中午回家沒看見娘,胡亂把自己采的野菜放鍋里煮一下,勉強混個水飽,現在已經是饑腸轆轆。
肩膀上的繩子勒進肉里,白清禾實在走不動了。
坐在田埂邊,手不自覺摸上了頭上的梅花扣。
這是祖母留給她的唯一念想,用彩色石頭雕的一朵梅花形發扣。
娘知道這不值錢,是祖父從山上撿來送給祖母的,就沒有收走,讓她天天扣在頭發上。
白清禾想祖母了。早上娘看她像看仇人,想到弟弟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心里不寒而栗!
可是離開娘又能去哪里?十歲的自己沒有依靠,離開家鐵定活不過幾天!
白清禾摸著扁扁的肚子,費力地背著竹筐走進家門。
正屋八仙桌旁,娘和一個衣著體面的婦人相談甚歡。
婦人的身后還站著兩個大漢,看她背著竹筐進來,婦人滿意地點點頭,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幾個碎銀子。
娘大喜過望,接過銀子數了數,在八仙桌上的一張紙上摁下指印。
白清禾大驚失色,她認識這個婦人,她是鎮里飄香閣的老鴇,村里的大妞被她叔父賣進飄香閣,就是她來接走的。
大妞父母雙亡,沒人疼沒人愛,可自己是娘的親生骨肉??!
哪怕是賣給富戶當丫頭都行啊,為什么要親手推她入火坑?
白清禾放下竹筐,撒腿往外跑。
婦人身后的兩個大漢輕蔑地笑著追出門外,邁著大步跟在她后面,就像是在遛狗!
白清禾絕望地向山上跑去。
她現在就期望前面的山路旁突然鉆出幾只狼,把自己吃了,免得自己以后連死都成了奢望!
天色越來越暗,一個大漢說:“別玩了,還是早弄回去早收工吧,我肚子都餓了。”
另一個大漢說:“別啊,好久沒有玩了,讓我再溜一會兒,哈哈哈!”
白清禾在前面跑得氣喘如牛,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看著后面兩個面目猙獰的男人,咬牙轉向旁邊的小路跑去。
兩個大漢見小丫頭改了方向,決定不再玩了,加快腳步向前伸出雙手,抓向小丫頭的枯黃頭發。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那小丫頭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隨著石頭滾落的聲音,消失在兩人面前!
兩個大漢連忙止住腳步,踮著腳往下看。
朦朧的夜色里,小丫頭身上那件花衣裳被風吹得飄揚起來,像一朵盛開的山茶花,正在快速地向懸崖下墜落!
看來這小丫頭寧可死也不肯去飄香閣啊!
兩個漢子在老鴇的后面當打手,雙手沾滿了鮮血,自然不會因為小丫頭的一條小命感到愧疚。
只覺得白清禾好死不死,害他們要被老鴇扣工錢。
這家雖然已經簽字畫押了,可是就憑一個寡婦,胳膊擰不過大腿,哪里敢跟飄香閣叫板,只能乖乖交出剛才收取的銀子。
兩個大漢在懸崖邊呸了一口,說聲“晦氣”,反身往山下走去。
話說白清禾跳下懸崖后,極度的害怕讓她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白清禾悠悠醒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被懸掛在離地面一丈高的空中。
上身的衣服撕成長長的布條,一頭掛在樹枝上,另一頭連著兩只袖子套在她的兩條胳膊上。
山谷里的風呼呼地吹著,她就像一根柳條在隨風飄蕩。
肚子餓得好像有很多蟲子在啃咬。
白清禾定了定神,小心地把自己的一條胳膊從外衣袖子里抽出來,使勁抓住自己的另一條袖。
那條袖子發出“哧啦”的撕裂聲,白清禾又往地面下降了兩尺。
咬牙抓住袖子的一頭,把自己的另一條胳膊也抽出來。
極速下墜的速度帶來的重量讓她握不住手里的布條,整個人“撲通”一聲落在厚厚的腐葉上。
塵土飛揚,邊上的爛樹葉干樹枝飛上半空又掉落下來,把她深深地埋在落葉下面。
白清禾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用里衣袖子抹了抹臉上的灰塵,從落葉中站起來,揚起頭望著懸崖峭壁。
自己這是絕處逢生了嗎?從這么高的懸崖跳下來,居然沒有死!
還以為可以見到慈祥的祖母和可愛的弟弟了,不過想來這樣的日子也應該不遠了。
自己一個十歲的小丫頭,沒吃沒喝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不餓死也會被凍死!
肚子餓的太難受了,她看見身邊不遠的崖壁上長著很多不知名的野草,肥厚的綠葉上面還有晶亮的露水。
不知道會不會有毒?不管了,反正死了正好可以去找祖母!
白清禾連滾帶爬跑過去,扯下幾株野草,掰下上面的肥厚葉子就往嘴里塞。
微微發苦的草汁流進干涸的喉嚨,落入空空的胃里,竟然讓她嘗出了一股甘甜的味道。
白清禾不管三七二十一,肚子吃飽再說,她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野菜。
這種野菜還有很多很多,懸崖底下整片的崖壁上長著的都是這種植物。
吃飽以后,白清禾想起爹以前說過,上山打獵,首先要選好安全的落腳地方。
看著自己身上薄薄的里衣,無奈地拖著發抖的身體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白清禾的雙腳都磨起了一個個血泡,終于走出了這一片樹林。
前面豁然開朗,碧綠的草地中間是一個十丈方圓的小池塘,幾只梅花鹿正在喝水,聽到腳步聲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看樣子這里的水能喝。
白清禾走到小池邊洗了洗雙手,用手捧起水喝了幾口。
一屁股坐在小池邊的草地上,她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四面都是懸崖峭壁的深谷,頭頂的陽光透過厚厚的樹葉灑下來,一點溫暖的感覺都沒有。
白清禾不敢耽擱,強打起精神來繼續尋找睡覺的地方。
突然前面一棵大樹后面躥出一只兔子,慌不擇路地向遠處跑去。
白清禾嚇了一跳,看清楚是一只兔子,就放下心來走到后面查看。
大樹底下有一個兩尺見方的樹洞,里面鋪著厚厚的干草。
最里面的角落有一層灰色的毛鋪在上面,跟剛才那只兔子身上的毛顏色一樣,看樣子是那只兔子的窩了。
至于她占了兔子的窩,這只兔子該怎么辦就不是她考慮的問題了。
她小小的身體輕而易舉地就鉆進了兔子窩,躺在軟軟的溫暖的小樹洞里,再也撐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更新時間:2025-05-06 21: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