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次相遇安悅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記錄完最后一位患者的醫囑,
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凌晨三點十七分。急診科的燈光永遠這么明亮,
亮到讓人忘記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護士!3床患者血氧在掉!"一位住院醫師匆匆跑來。
安悅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向3床。那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呼吸急促,面色發紺。
她迅速檢查了監護儀,血氧飽和度已經降到了85%。"老爺子,別緊張,慢慢呼吸。
"安悅的聲音溫柔而沉穩,手上動作卻快得驚人。她調整了老人的體位,提高氧流量,
同時準備著吸引器。"李醫生,可能需要氣管插管。"十分鐘后,危機解除。
老人家的血氧回到了94%,安悅輕輕為他擦去額頭的汗水,又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
"好多了,您休息會兒,我就在旁邊。"轉身時,她注意到老人家屬感激的眼神,
只是微微點頭回應。這樣的場景在急診科太常見了,每一次成功的搶救背后,
都是無數個不眠之夜和無數次與死神的拉鋸戰。"安護士,你該下班了。"護士長走過來,
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經超時兩小時了。"安悅這才感覺到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她揉了揉酸痛的后頸,"等交完班就走。"走出醫院大門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
安悅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氣,試圖洗去身上消毒水的氣味。她掏出手機,
屏幕上是妹妹安欣燦爛的笑臉——這是她永遠不變的手機壁紙。
六年前的那場登山事故帶走了安欣,也徹底改變了安悅的人生軌跡。當時正在讀商學院的她,
毅然轉行學醫,只因為妹妹最后的求救電話里,她說"要是有人懂急救就好了"?;氐焦?,
安悅剛洗完澡,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醫院的緊急群通知:"接上級通知,
青峰山區發生6.4級地震,災區急需醫療支援,現組建醫療救援隊,自愿報名。
"安悅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回復了報名信息。她知道,在那些受災的山村里,
有多少人正像當年的安欣一樣,等待著救援。三十六小時后,
安悅已經站在了醫院的直升機停機坪上。醫療隊共十二人,攜帶了大量急救物資。風聲呼嘯,
三架救援直升機已經啟動,螺旋槳卷起的氣流讓人幾乎站不穩。"所有物資必須重新打包!
"一個低沉的男聲穿透了引擎的轟鳴,"按照緊急程度分類,每個包裹不超過十公斤!
"安悅轉頭看去,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在指揮幾名隊員重新整理已經打包好的醫療物資。
他穿著深藍色的救援服,肩章顯示他是這支空中救援隊的隊長。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嚴肅,
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鷹。"可是程隊,我們已經按標準流程打包好了。
"醫療隊的領隊試圖解釋。"標準流程不適合這次任務。"被稱作程隊的男人語氣不容置疑,
"山區降落點有限,可能需要人力運輸,必須確保每個包裹都能單獨使用,并且輕量化。
"安悅走上前去,"我是安悅,急診科護士。我們的藥品包已經按急救優先級分裝,
每個不超過八公斤,可以隨時拆分開。"男人轉過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程云川,
救援隊隊長。"他簡短地自我介紹,然后拿起一個藥品包檢查,
"抗生素和鎮痛劑混在一起了,應該分開。""考慮到綜合傷情,這樣更高效。
"安悅堅持道。程云川的眼睛直視著她,"在山里,一個骨折患者不需要抗生素,
一個傷口感染患者也不需要鎮痛劑。分開裝,按需取用,節省時間和體力。"安悅想反駁,
但立刻意識到他是對的。山區救援和醫院急診的環境完全不同。"明白了,
我們馬上重新分裝。"她點頭,轉身招呼其他護士開始工作。
程云川似乎對她的迅速反應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去檢查其他裝備。
二十分鐘后,所有物資按照程云川的要求重新打包完畢。醫療隊員們陸續登機。
安悅正準備上直升機時,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回頭望去,程云川正站在不遠處,目光如炬。
"第一次參加山區救援?"他走近問道。安悅點頭,"第一次,但我有野外急救培訓證書。
"程云川的表情沒有變化,"山區救援和醫院完全不同。記住三點:隨時注意余震,
不要單獨行動,服從指揮。"說完,他轉身走向領航直升機,背影挺拔如松。
安悅望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這個嚴肅到近乎苛刻的男人,給她一種奇異的可靠感。
直升機騰空而起,向著青峰山區飛去,安悅的心跳隨著引擎的轟鳴加速。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有一點她很確定——就像當年選擇成為護士一樣,
她又一次站在了命運轉折點上。第二章 緣起直升機降落在青峰山區的臨時停機坪上,
安悅還沒踏出艙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遠處的山體像是被巨斧劈開,
裸露出猙獰的土黃色傷口。近處的村莊幾乎被夷為平地,只剩下幾堵殘垣斷壁倔強地矗立著。
救援人員穿梭其間,像一群忙碌的螞蟻,試圖從廢墟中搶救出生命。"醫療隊跟我來!
"程云川的聲音在嘈雜中格外清晰。安悅背起醫療包,跟著隊伍向臨時醫療點跑去。
腳下的地面不時傳來細微的震動,提醒著余震的危險。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某種說不清的壓抑氣息,讓她的喉嚨發緊。
臨時醫療點設在一塊相對平坦的空地上,由幾頂綠色帳篷組成。
重傷患者被安置在最中央的大帳篷里,輕傷患者則分散在周圍。
哭聲、呻吟聲和醫護人員急促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特殊的救援交響曲。"安悅,
你去3號帳篷,負責輕傷患者的初步處理和分流。"醫療隊領隊分配任務。
3號帳篷里已經擠滿了人。安悅深吸一口氣,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第一個患者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泥土和碎石嵌在血肉中。
"小勇士,你叫什么名字?"安悅一邊戴上手套,一邊輕聲問道。"李...李小明。
"男孩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小明真勇敢,阿姨這就幫你清理傷口,
可能會有點疼,你要是忍不住可以抓住我的手。"安悅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手上的動作卻毫不遲疑。生理鹽水沖洗,清創,縫合,包扎。安悅的動作嫻熟而精準,
不到十分鐘就完成了處理。男孩臨走時,她掏出一塊隨身攜帶的巧克力塞進他手里,
"這是給勇敢孩子的獎勵。"接下來的八個小時里,安悅處理了二十多名患者。
從簡單的擦傷到復雜的骨折固定,她幾乎沒有停歇。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頭發黏在額頭上,
但她始終保持著專業的態度和溫和的語氣。傍晚時分,
當安悅正準備更換一副已經破損的手套時,帳篷的簾子被掀開。
程云川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環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安悅身上。
"3號帳篷的醫療垃圾為什么沒有分類?"他開門見山地問,聲音低沉而冷硬。
安悅愣了一下,"抱歉,今天患者太多,
我還沒來得及——""感染性廢物和生活垃圾混在一起,會增加二次污染的風險。
"程云川打斷她,眉頭緊鎖,"在災區,細節決定成敗。"帳篷里的氣氛瞬間凝固。
安悅感到一陣委屈涌上心頭——她今天處理了那么多患者,連口水都沒喝,
卻因為垃圾沒分類被批評?"程隊長,我理解您的標準。"她盡量保持語氣平穩,
"但今天的情況特殊,我們人手不足,優先救治患者才是最重要的。
"程云川的眼神銳利如刀,"救治患者不是一次性工作,安護士。
如果因為感染控制不到位導致二次傷害,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安悅正要反駁,
卻看見程云川的目光落在了她剛處理完的一個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大約五六歲,膝蓋擦傷了,
安悅不僅為她清理了傷口,還用繃帶扎了一個小小的蝴蝶結。"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
繃帶應該用在最需要的地方。"程云川評論道,語氣稍有緩和,"不過...你處理得很好。
"這意外的半句肯定讓安悅一時語塞。程云川已經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記得分類垃圾,
明天會有補給送來。"帳篷里的空氣似乎隨著他的離開而重新流動起來。
旁邊的志愿者小聲說:"那位程隊長真嚴格啊。""他是對的。"安悅嘆了口氣,
開始重新分類醫療垃圾,"在災區,感染控制確實很重要。"深夜,
當最后一波患者處理完畢,安悅終于有機會休息。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分配給醫療隊的休息區,路過指揮帳篷時,
聽到里面傳來程云川的聲音。"...明天必須打通通往北坡村的道路,
那里還有三十多名村民被困。"程云川的語氣不容置疑,"根據地質報告,
48小時內很可能有強余震,時間就是生命。""程隊,北坡村的路已經完全塌方了,
徒步至少需要六小時,而且非常危險。"另一個聲音反駁道。"那就用直升機懸降。我帶隊。
"程云川的回答干脆利落。"您太冒險了!上次在部隊就是因為——""夠了!
"程云川突然提高了聲音,"這里不是部隊,但救援的原則是一樣的:不拋棄,不放棄。
準備方案吧,明天五點出發。"安悅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原來程云川是軍人出身,
難怪他的作風如此強硬。那句"不拋棄,不放棄"似乎不僅僅是一句口號,
而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休息帳篷里,安悅和其他幾名護士擠在一起。
山區夜晚的溫度驟降,即使裹著睡袋也能感覺到寒意滲入骨髓。她掏出手機,
發現居然有一格信號,立刻收到了同事林小滿發來的好幾條消息。"安悅你到災區了嗎?
注意安全??!""告訴你個八卦,聽說咱們急診科要來新主任了,據說是部隊醫院調來的,
特別嚴格。""院長今天開會說要在全院推行軍事化管理,
大家都很緊張..."安悅回復了一條報平安的信息,然后盯著關于新主任的消息出神。
醫院要來一位部隊出身的急診科主任?不知為何,她腦海中浮現出程云川那張嚴肅的臉。
第二天天剛亮,安悅就被一陣急促的哨聲驚醒。她匆忙洗漱完畢,趕到集合點時,
看到程云川正在對一隊救援隊員訓話。他穿著全套救援裝備,腰間掛著各種專業工具,
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挺拔。"醫療隊需要派一個人跟我們前往北坡村。
"程云川的目光掃過在場的醫護人員,"那里可能有重傷員需要現場處理。
"安悅幾乎沒有猶豫就站了出來:"我去。"程云川挑了挑眉,"北坡村的路況很糟,
需要徒步六小時以上。你確定?""我參加過山地馬拉松,體能沒問題。"安悅堅定地說,
同時舉起自己的醫療包,"而且我準備了便攜式急救裝備。"程云川盯著她看了幾秒,
然后簡短地點頭:"十分鐘后出發。"安悅迅速回帳篷拿了額外物資,當她再次出來時,
看到程云川正在檢查她的醫療包。"止痛藥帶得不夠。"他頭也不抬地說,
"山區傷員通常需要更大劑量。""我考慮到了藥物副作用——""在救援現場,
緩解痛苦是第一位的。"程云川打斷她,遞過來一個小藥盒,"帶上這些。"安悅接過藥盒,
發現里面不僅有強效止痛藥,還有幾種她沒想到會需要的特殊藥品。"您懂醫?
""戰場急救培訓。"程云川簡短地回答,然后轉向整支隊伍,"出發!
"這支由八名救援隊員和安悅組成的小隊開始向北坡村進發。起初還有明顯的山路,
但隨著深入,路況越來越差。有些路段完全被塌方的泥土和碎石覆蓋,
他們不得不借助繩索攀爬。程云川始終走在隊伍最前面,他判斷路線的方式果斷而準確,
仿佛對山區地形有著天然的直覺。每當遇到危險路段,他都會先確保安全,
然后回頭幫助其他隊員。在一次艱難的攀爬后,安悅的體力有些透支。她停下來喘氣,
突然感到腳下一滑——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程云川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
穩穩地扶住了她。"注意腳下,這里的巖石很松。"他的聲音依然冷靜,
但手上的力道卻異常堅定。"謝謝。"安悅輕聲說,她能感覺到程云川手掌上的老繭,
那是長期使用救援工具留下的痕跡。程云川只是點了點頭,等確認她站穩后就松開了手,
繼續向前走去。但安悅注意到,之后的路程中,他總會時不時地回頭確認她的情況。
中午時分,隊伍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巖石上休息。安悅取出能量棒和水,正準備補充體力,
卻看見程云川獨自站在懸崖邊,拿著望遠鏡觀察前方路線。他的背影挺拔如松,
卻又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孤獨。安悅猶豫了一下,拿著另一根能量棒走了過去。"程隊長,
您也吃點東西吧。"程云川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了能量棒。"謝謝。"他簡短地說,
然后補充道,"你的體能確實不錯,跟得上我們的節奏。
"這突如其來的表揚讓安悅心頭一暖。"我在醫院急診科工作,早就習慣了高強度工作。
"程云川微微點頭,"急診科和救援隊很像,都是與時間賽跑。"他頓了頓,
難得地多說了幾句,"但你昨天在醫療點的表現...很好。患者需要專業技術,
也需要人文關懷。"安悅驚訝于他的觀察力,更驚訝于他會提起這個。
"我以為您不贊同我給小女孩扎蝴蝶結。""在資源允許的情況下,心理安撫同樣重要。
"程云川的聲音依然平靜,但眼神卻柔和了些,"只是災區資源有限,我們必須權衡取舍。
"這一刻,安悅感覺自己似乎觸摸到了這位鐵血隊長堅硬外表下的另一面。他并非不懂柔情,
只是將責任和效率放在了更高的位置。"準備出發!"程云川突然提高了聲音,
又恢復了那個不容置疑的指揮官形象,"還有三小時路程,天黑前必須到達北坡村!
"安悅迅速回到隊伍中,心中卻多了一份對程云川的好奇。這個表面冷硬的男人,
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去?是什么讓他對救援工作如此執著,甚至到了不顧自身安危的地步?
隊伍繼續向前,山路越來越險峻。安悅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
但有一點她很確定——這次救援行動,將不僅僅是拯救他人,也可能改變她自己。
第三章 是他的聲音北坡村的景象讓安悅胃部一陣絞痛。
這個坐落在半山腰的小村莊幾乎被地震完全摧毀。木質結構的房屋像被巨人的手捏碎般垮塌,
幾處廢墟還在冒著青煙。村民們灰頭土臉地在廢墟中翻找著家當,看到救援隊出現時,
他們麻木的臉上才浮現出一絲希望。"醫療點設在那邊相對安全的空地上。
"程云川指向村口一棵未被震倒的大槐樹,"安護士,你先去評估村民傷情,
按輕重緩急分類。我們負責搜索廢墟下的幸存者。"安悅點點頭,立刻向指定地點跑去。
她剛放下醫療包,一群村民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著當地方言。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拉著她的衣袖,
指向村西頭:"我孫女還在下面...求求你..."安悅順著老人顫抖的手指看去,
那是一棟完全坍塌的二層小樓。程云川已經帶著隊員在那里展開搜救。"您別急,
我們最好的救援隊員正在那邊工作。"安悅安撫老人,同時迅速檢查她手臂上的擦傷,
"我先幫您處理傷口。"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安悅幾乎忘記了疲憊。
她處理了骨折、撕裂傷、脫水等各種情況,醫療包里的物資迅速消耗。
當最后一位輕傷村民包扎完畢,她抬頭看見程云川正朝醫療點走來,身后兩名隊員抬著擔架。
"十二歲女孩,左腿擠壓傷,可能有內出血。"程云川簡短通報情況,
他額頭上全是汗水和灰塵混合的痕跡,救援服上沾滿泥土。安悅立刻上前檢查。
擔架上的女孩面色蒼白,呼吸急促,左腿腫脹得厲害。"需要立即靜脈輸液和夾板固定。
"她抬頭看向程云川,"有發現其他重傷員嗎?""還有三處房屋下有生命跡象,
但結構太不穩定,需要專業設備。"程云川的眉頭緊鎖,"已經聯系總部派增援,
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安悅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新鮮的傷口。"您的手需要處理。
"程云川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傷,隨意看了一眼:"小問題。
現在更重要的是——""坐下。"安悅打斷他,語氣不容拒絕,
"傷口感染會影響整個救援行動。"令她意外的是,程云川竟然服從了。
他坐在臨時搭建的醫療臺邊,伸出右手。安悅小心地為他清潔傷口,
發現這是一道深約半厘米的撕裂傷。"需要縫合。"她說著,已經準備好針線。
程云川沒有反對,只是問:"那女孩情況怎么樣?""穩定住了,
但需要盡快轉移到基地醫院。"安悅熟練地縫合傷口,注意到程云川全程沒有一絲肌肉顫動,
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您很能忍痛。""習慣了。"程云川淡淡地說,
目光始終沒離開正在忙碌的救援隊員,"明天我要帶一個小隊去更遠的南嶺村,
據說那邊道路完全中斷,傷亡情況不明。"安悅剪斷縫合線:"我跟您去。
"程云川終于轉過頭看她:"南嶺村要翻過兩座山,路況比這里更危險。
""所以更需要醫療人員隨行。"安悅平靜地回應,"我的急救包還有一半物資剩余,
今晚可以補充完整。"程云川深邃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幾秒,似乎在評估她的決心和體能。
最后他微微點頭:"明天五點出發。"夜幕降臨,救援隊在村口搭起簡易帳篷。
安悅正在清點剩余的藥品,程云川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安護士,能來看一下嗎?
"她走出帳篷,看到程云川站在槐樹下,身邊是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這位是村支書,
他說南嶺村有個小型衛生所,地震前應該儲備了一些藥品。"程云川說。
老者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解釋:"南嶺衛生所有地下室,如果沒完全塌,藥可能還能用。
鑰匙在這里。"他遞給安悅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太好了,如果有更多藥品,
我們就能幫助更多人。"安悅接過鑰匙,小心地放進醫療包的內袋。老者離開后,
程云川低聲說:"別抱太大希望,南嶺村離震中更近,破壞程度可能比這里還嚴重。
""但總得去看看。"安悅抬頭看著星空,"您看,今晚星星多亮。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程云川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夜空,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樂觀主義者。
""現實主義者。"安悅糾正道,"悲觀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程云川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只是點點頭:"早點休息,明天路途艱險。"第二天清晨,隊伍準時出發。
這支小隊只有六人:程云川、兩名救援隊員、安悅和兩名當地向導。
天空如安悅預測的那樣晴朗,但山路卻比想象的更加難行。"前面路段塌方,需要繞道。
"領頭的向導停下腳步,指向一條幾乎看不出痕跡的山路,"這條路能到南嶺村,
但要多走兩小時。"程云川查看地圖和指南針:"就這么走。大家保持間距,注意落石。
"隊伍繼續前進。安悅走在程云川后面,注意到他每一步都踏得極為穩健,
仿佛對山地行走有著天生的直覺。突然,程云川舉起拳頭示意隊伍停下。"有聲音。
"他低聲說。安悅屏息傾聽,果然聽到微弱的呼救聲從下方傳來。程云川已經放下背包,
取出繩索和安全帶。"下面有人受傷。小李跟我下去,其他人原地待命。
"安悅上前一步:"如果是傷員,需要醫療人員。"程云川猶豫了一瞬,
然后遞給她一副安全帶:"跟緊我。"陡坡幾乎是垂直的,三人靠著繩索緩慢下降。
聲音來自一處被落石半掩的山洞,洞口躺著一名中年男子,右腿被大石壓住,面色慘白。
"救...救命..."男子虛弱地呼喊著。程云川迅速評估現場:"石頭太重,需要杠桿。
小李,去找根結實的樹干。"安悅已經跪在傷員身邊檢查:"脈搏微弱,右腿開放性骨折,
有休克跡象。"她迅速取出止血帶和鎮痛劑。程云川固定好繩索,開始嘗試移動石塊。
當小李找來樹干,兩人合力終于撬開了壓住傷員的石頭。安悅立刻為傷員固定骨折處,
建立靜脈通道。"需要立刻送醫。"她抬頭看向程云川,"失血太多,隨時可能心臟驟停。
"程云川已經在用對講機聯系基地:"請求直升機支援,坐標已發送,
有重傷員需要緊急轉運。"接下來的半小時里,安悅全神貫注地維持傷員的生命體征,
而程云川則準備著直升機降落點的標志。兩人配合默契,無需多言。
當直升機的轟鳴聲終于傳來,安悅長舒一口氣。傷員被安全送上直升機后,
程云川召集隊伍:"時間耽誤了,我們必須加快速度,爭取天黑前到達南嶺村。
"下午的路程更加緊張。為了趕時間,隊伍選擇了一條更險峻的捷徑。
安悅的腿已經酸痛不已,但她咬牙堅持,沒有抱怨一句。
她注意到程云川時不時會放慢腳步等她,雖然從不說什么,但這種無言的體貼讓她心頭微暖。
就在太陽開始西斜時,災難再次降臨。起初是細微的震動,緊接著整座山仿佛活了過來。
巖石從高處滾落,樹木劇烈搖晃。"余震!找開闊地!"程云川的吼聲在轟鳴中幾乎聽不見。
安悅本能地向一塊平坦的巖石跑去,卻在半路被震倒在地。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在她肩膀上,
疼痛瞬間蔓延至整條手臂。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腳下的地面正在開裂——"安悅!
"程云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但她已經無法分辨方向。塵土飛揚中,
她看到一道身影朝自己沖來,接著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她滾落到相對安全的低洼處,
而那道身影卻被一陣落石和塵土吞沒。"程隊長!"安悅尖叫著,想要爬回去,
卻被趕來的隊員拉住。"危險!別過去!"余震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卻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
當一切平靜下來,安悅掙脫隊員的手,沖向程云川最后出現的位置。"程隊長!程云川!
"她的呼喊在山谷中回蕩,卻沒有回應。塵土漸漸散去,
安悅終于看到程云川的身影——他靠在一塊巨石邊,額頭上有一道血跡,但神志清醒。
"我沒事。"他聲音嘶啞,"清點人數!"小隊很快集合,除了幾處輕傷和物資損失,
全員幸存。但向導沉重地宣布了一個壞消息:"前面的路完全塌了,
去南嶺村至少要繞行十公里。而且..."他憂慮地看了看天色,"暴雨要來了。"確實,
西邊的天空已經烏云密布。程云川迅速做出決定:"撤回安全點,明天再想辦法。
"隊伍開始按原路返回。安悅走在程云川旁邊,小聲問:"您的頭需要處理。""皮外傷,
不礙事。"程云川的語氣依然冷靜,但安悅注意到他的步伐有些不穩。
"至少讓我清理一下——"她的話被一聲驚雷打斷。頃刻間,暴雨如注。
山路瞬間變得泥濘不堪,能見度降到不足五米。"手拉手,別走散!"程云川命令道。
安悅抓住前面隊員的背包帶,另一只手伸向程云川。就在他們的手指即將觸碰的瞬間,
一陣山洪從側方沖來,將隊伍沖散。安悅腳下一空,整個人被水流卷走。她拼命掙扎,
卻抵不過自然的力量。最后撞上一塊石頭時,安悅的世界陷入黑暗。不知過了多久,
安悅漸漸恢復意識。雨還在下,但已經小了很多。她躺在一條小溪邊,渾身濕透,
右肩和頭部劇烈疼痛。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爾的閃電照亮山林。"有人嗎?"她試著呼喊,
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沒有回應。安悅艱難地坐起來,檢查自己的傷勢。
右肩可能脫臼了,額頭有一道傷口,但幸運的是醫療包還在背上,雖然大部分藥品已經濕透。
她取出還能用的手電筒,微弱的光線照出周圍的環境——這是一處山谷,
兩側都是陡峭的山坡,根本看不到來時的路。手電筒的光照到溪水時,
安悅的心沉了下去——水位正在快速上漲。她必須立刻離開這里。憑借手電筒的微光,
安悅向高處爬去。每移動一步,右肩都傳來鉆心的疼痛。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繼續前進。
如果留在這里,不是凍死就是被上漲的溪水沖走。爬了約莫半小時,
安悅發現了一處突出的巖石,下面形成一個淺洞,勉強可以避雨。她蜷縮進去,渾身發抖。
醫療包里還有一件應急保溫毯,她顫抖著披在身上,卻幾乎感覺不到溫暖。"冷靜,
想想該怎么辦..."她自言自語,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格外孤單。
安悅檢查了手機——沒有信號,電量只剩30%。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關掉了手機以節省電量。程云川會來找她的,一定會的。但在這漆黑的雨夜,
找到她的可能性有多大?想到程云川,安悅的胸口涌起一陣奇怪的感覺。
那個毫不猶豫沖向危險的男人,
那個在余震中試圖保護她的男人...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不,他一定沒事。
"安悅用力搖頭,卻因此引發一陣眩暈。她可能有點腦震蕩。雨聲漸大,
安悅的意識開始模糊。就在她即將陷入昏睡時,遠處似乎傳來一聲呼喊。她猛地抬頭,
屏息傾聽。"安——悅——"那不是幻覺!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這里!我在這里!
"她用盡全力呼喊,卻因為虛弱而聲音不大。呼喊聲越來越近,手電筒的光線在雨幕中掃射。
安悅顫抖著打開自己的手電筒,向聲音來源處搖晃。"安悅!
"這次她清楚地聽到了那個聲音——是程云川!一道強光照射到她所在的巖石,
安悅瞇起眼睛,看到程云川高大的身影從雨幕中沖出。他渾身濕透,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但眼神中的急切和擔憂清晰可見。"程隊長..."安悅想站起來,卻雙腿一軟。
程云川一個箭步上前接住她下墜的身體:"我找到你了。"簡單的四個字,
卻讓安悅的眼眶瞬間濕潤。他迅速檢查她的傷勢:"肩膀脫臼,頭部外傷,
可能有輕微腦震蕩。"說著,他從自己的救援包里取出干毯子裹住安悅,"能走嗎?
"安悅試著站起來,卻痛得倒吸冷氣。程云川二話不說,背起她和兩個醫療包:"抱緊我,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山洪隨時可能暴發。"趴在程云川寬闊的背上,
安悅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即使在暴雨和黑暗中,這個男人依然堅定如磐石。
他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服傳來,驅散了她的一部分寒意。"其他人...安全嗎?
"安悅在他耳邊問。"都撤到安全點了。"程云川的聲音因為負重而略顯緊繃,
"我發現你失蹤后,就回頭來找。""您不該冒險...這么危險...""別說話,
保存體力。"程云川打斷她,調整了一下背負的姿勢,"前面有個廢棄的獵人小屋,
我們先去那里避雨。"安悅不再說話,只是更緊地摟住程云川的脖子。在冰冷的雨夜中,
兩人的體溫成了彼此唯一的溫暖。安悅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么,但此刻,
她感到一種奇怪的安心——只要和程云川在一起,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程云川的步伐穩健而堅定,每一步都踏得極為謹慎。安悅能感覺到他全身肌肉緊繃,
呼吸卻控制得極為平穩。這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人才有的體能和意志力。"堅持住,就快到了。
"程云川低聲鼓勵,不知道是對安悅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安悅將臉貼在他濕漉漉的后背上,閉上眼睛。無論明天會發生什么,今晚,
他們至少擁有彼此的陪伴。第四章 Exactly安悅在顛簸中半昏半醒,
耳邊是程云川沉重的呼吸聲和雨水拍打樹葉的嘈雜。不知過了多久,程云川的腳步終于停下。
"到了。"他聲音沙啞,微微彎腰讓安悅能看到前方。透過雨幕,
安悅隱約看到一座低矮的木屋,歪斜地嵌在山腰上,像一只疲憊的野獸蜷縮在風雨中。
程云川背著她走到門前,用肩膀頂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漆黑一片,
彌漫著木頭腐朽和動物糞便的氣味。程云川小心翼翼地將安悅放在角落一堆干草上,
然后摸索著點燃了一支應急熒光棒。幽藍的光芒照亮了狹小的空間。獵人小屋不足十平米,
四壁斑駁,屋頂有幾處漏雨,但整體結構還算穩固。角落里堆著些發霉的獸皮和干草,
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爐子立在中央。"我先檢查一下。"程云川快速巡視了一圈,
確認沒有危險動物和嚴重結構問題后,回到安悅身邊,"暫時安全。"他蹲下來,
借著熒光檢查安悅的傷勢。當他的手指輕輕觸碰她腫脹的右肩時,安悅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脫臼必須馬上處理。"程云川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會有點疼。"安悅點點頭,
咬住下唇。程云川一手固定她的上臂,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動作精準而果斷。
一個干脆的牽拉旋轉,伴隨著安悅壓抑的痛呼,關節回到了原位。"好了。
"程云川的聲音里有一絲安悅從未聽過的柔和,"固定一下。"他從醫療包里取出繃帶,
熟練地為她制作了一個簡易懸吊帶。他的手指溫暖而粗糙,偶爾碰到安悅頸后的皮膚時,
引起一陣微妙的戰栗。"額頭上的傷口也需要清理。"程云川拿出消毒棉,
輕輕擦拭安悅眉骨上方的傷口。他的臉近在咫尺,
安悅能聞到他身上雨水、泥土和某種獨特氣息混合的味道——像是雪松混合著薄荷的清爽。
"您也受傷了。"安悅注意到程云川額頭的傷口還在滲血,右臂有一道長長的擦傷。"小傷。
"程云川不以為意,繼續專注于處理她的傷口。"在醫療面前人人平等,程隊長。
"安悅用沒受傷的左手拿過消毒棉,"坐下。"令她驚訝的是,程云川竟然順從地坐下了。
安悅小心地為他清理額頭的傷口,發現這是一道約三厘米長的裂傷,邊緣整齊,
像是被鋒利的石頭劃傷。"需要縫合。"她說著,已經取出縫合包。"不用浪費資源,
加壓包扎就行。"程云川拒絕道。安悅堅持:"在可能延遲撤離的情況下,
傷口必須妥善處理以防感染。"她用上了程云川平時說話的語氣。
程云川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學得很快。"縫合過程很安靜。程云川紋絲不動,
連呼吸都保持平穩,仿佛感覺不到針線穿過皮膚的疼痛。安悅專注地工作著,
注意到他額頭上有一道舊傷疤,隱藏在發際線處,平時很難發現。"好了。"安悅剪斷縫線,
又為他手臂上的擦傷涂上藥膏,"您以前一定經常受傷。""職業風險。"程云川簡短回答,
站起身去檢查爐子。令安悅驚訝的是,爐子居然還能用。程云川從屋角找出一些干燥的木柴,
熟練地生起了火。橘紅色的火光漸漸驅散了小屋的陰冷和黑暗。"把濕衣服脫下來烤干。
"程云川背對著她說,已經脫下了自己的救援外套掛在爐邊,"穿著濕衣服會失溫。
"安悅猶豫了一下。她里面只有一件單薄的T恤,而且右肩受傷不便活動。
似乎察覺到她的窘迫,程云川從救援包里拿出一件干爽的備用T恤遞給她,
然后自覺地走到小屋另一頭,背對著她檢查無線電。"無線電壞了。"他聲音平靜,
仿佛在討論天氣,"暴雨和地形阻擋了信號。我們得等天亮再想辦法。
"安悅艱難地換好衣服,程云川的T恤對她來說太大了,垂到大腿中部,像條短裙。
但干燥的布料帶來的舒適感讓她長舒一口氣。"可以了。"她輕聲說。程云川轉過身,
看到安悅蜷縮在火爐邊的干草堆上,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蒼白的臉頰邊,顯得格外脆弱。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移開,從救援包里取出最后一條能量棒。"吃吧。
"他遞給安悅,"你需要熱量。""您呢?""我不餓。"程云川的回答幾乎是條件反射的。
安悅把能量棒掰成兩半,固執地遞回一半:"醫療命令。"程云川看著她堅定的眼神,
終于接過那半根能量棒。兩人沉默地吃著這簡陋的晚餐,
聽著屋外的雨聲和偶爾傳來的山石滾落聲。"您經常這樣冒險救人嗎?"安悅突然問道。
程云川看向火堆:"這是我的工作。""不只是工作。"安悅輕聲說,
"今天您完全可以和其他人一起撤回安全點,卻冒險回頭找我。這不只是工作。
"程云川沉默了片刻:"你不也一樣?明明可以留在基地醫療點,
卻偏要跟著來最危險的區域。"安悅抱緊膝蓋:"因為有人需要幫助。
""Exactly."程云川用了一個英文單詞,聲音低沉而堅定,"有人需要幫助,
所以我們在這里。沒有更多理由。"火堆噼啪作響,
安悅注視著程云川被火光勾勒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堅毅的下巴線條,
濃眉下那雙總是冷靜如冰的眼睛。此刻,那眼睛里似乎跳動著與火堆相呼應的光芒。
"我妹妹死于登山事故。"安悅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個,也許是因為這風雨交加的夜晚,
也許是因為程云川身上那種令人安心的特質,"六年前。
如果當時有懂急救的人在旁邊..."她的聲音哽住了。程云川轉過頭,靜靜地注視著她,
沒有打斷,也沒有敷衍的安慰,只是專注地傾聽。"她打來求救電話時,
已經在懸崖下躺了兩個小時。"安悅繼續道,眼睛盯著火焰,
"等救援隊找到她時...已經太遲了。我當時在讀商學院,對急救一無所知。
"她苦笑了一下,"諷刺的是,現在我成了急救專家,卻再也救不了她。
"程云川的目光深沉如海:"所以你選擇了這個職業。""嗯。
我想確保盡可能多的人能得到及時救助,不會像安欣那樣..."安悅的聲音越來越小,
"您呢?為什么選擇救援工作?"程云川用一根木棍撥弄著火堆,火星飛舞:"習慣了吧。
我在特種部隊服役十年,退役后自然轉到了救援隊。""特種部隊?"安悅睜大眼睛,
"所以您才會...""才會什么?"程云川挑眉。"那么...嚴格。
"安悅小心地選擇用詞,"那么注重細節和紀律。"程云川輕輕點頭:"在戰場上,
細節決定生死。救援也一樣。""您救過很多人吧?""也失去過很多。
"程云川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低沉,"有時候,即使做到了一切正確,還是不夠。
"安悅敏銳地捕捉到他語氣中的變化:"您是指...""不早了,你應該休息。
"程云川明顯切斷了這個話題,"我來守夜。"安悅知道這是他的底線,不再追問。
她小心地躺下來,受傷的右肩朝上。程云川從屋角找出幾張相對干凈的獸皮,
輕輕蓋在她身上。"謝謝。"安悅輕聲說,突然感到一陣難以抵擋的疲憊襲來。
程云川沒有回答,只是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柴,然后坐到門邊,背靠著墻壁,
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在安悅漸漸模糊的視線中,他的身影如同一尊守護神像,
堅定而可靠。安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
她感覺到有人輕輕為她拉好滑落的獸皮,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她微微睜開眼,
看到程云川正俯身檢查她額頭的傷口,火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跳動,
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繼續睡。"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雨快停了。
"安悅想說什么,但睡意如潮水般再次將她淹沒。在徹底陷入夢鄉前,
她恍惚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發梢,如同一個不敢成真的承諾。黎明時分,
安悅被一陣劇烈的余震驚醒。屋頂的木板嘎吱作響,塵土簌簌落下。她驚恐地睜大眼睛,
看到程云川已經擋在她上方,雙臂撐在墻壁上,用身體為她構筑了一個安全空間。"別怕,
小屋結構很穩固。"他的聲音在震動中依然平穩。安悅屏住呼吸,直到震動停止。
程云川這才退開,迅速檢查了一下屋頂和四壁。"沒事了。"他回頭看向安悅,"睡得好嗎?
"安悅點點頭,發現自己肩部和頭部的疼痛減輕了不少。晨光從小屋的縫隙中滲入,
她這才看清程云川的模樣——他的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顯然一夜未眠。"您沒睡?
"安悅坐起身。"需要保持警戒。"程云川簡短回答,走到窗邊推開吱呀作響的木板,
"雨停了,但山路可能更危險了。"安悅艱難地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窗外,
被雨水洗過的山林呈現出清新的翠綠,遠處山巒間云霧繚繞,美得不真實。
誰能想到這樣美麗的景色昨晚差點要了他們的命?"我們得想辦法聯系隊伍。
"程云川檢查著無線電,依然沒有信號,"你的手機呢?"安悅從濕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機,
屏幕已經碎了,無法開機。"看來只能靠自己了。"程云川并不顯得沮喪,
反而有種冷靜的接受,"我觀察過地形,往東北方向走大約五公里,
應該能到達一條伐木公路。""我的肩膀好多了,可以走。"安悅堅定地說。
程云川審視著她:"先吃點東西。"他從救援包里找出最后兩包壓縮餅干,"然后我們出發。
"簡單的早餐后,安悅換上半干的衣服,雖然還有些潮濕,但比之前好多了。
程云川重新為她檢查了固定帶,動作專業而輕柔。"準備好了嗎?"他背起兩個救援包,
看向安悅。安悅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程云川推開木門,清晨的陽光和草木清香撲面而來。
他先謹慎地偵查了周圍環境,然后示意安悅跟上。走出小屋沒多遠,程云川突然停下腳步,
彎腰從地上撿起什么。那是一朵被雨水打濕的野花,嫩黃色的花瓣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嬌艷。
他沉默地將花遞給安悅。安悅驚訝地接過這意外的禮物,指尖不小心碰到程云川的手掌,
一股微妙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抬頭看向程云川,發現他正凝視著她,
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謝謝。"安悅輕聲說,將小花小心地別在胸前的口袋上。
程云川微微點頭,轉身繼續帶路。安悅跟在他身后,
看著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在崎嶇山路上為她開辟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
他時不時回頭確認她的狀況,遇到危險路段時總會先確保自己的腳步穩固,然后伸手扶她。
兩小時后,他們終于聽到了遠處傳來的直升機轟鳴聲。程云川立刻取出信號鏡,
向天空反射陽光。不久,一架救援直升機出現在視野中,緩緩降落在附近相對平坦的空地上。
當機組人員跑向他們時,安悅突然有種奇怪的失落感。在小屋里那個與世隔絕的夜晚,
她和程云川之間似乎建立了一種特殊的聯系。而現在,回到現實世界,
這種聯系是否會隨之消失?"安護士!程隊!謝天謝地你們沒事!"領頭的救援隊員大聲說,
"大家都在找你們!"程云川恢復了那個冷靜專業的救援隊長形象:"有其他人員傷亡嗎?
""沒有,全員安全?;睾軗哪銈?,尤其是聽說發生了二次塌方。
"程云川簡短匯報了他們的經歷,然后轉向安悅:"安護士需要醫療檢查,
肩膀脫臼和頭部外傷。"安悅想說自己沒事,但程云川的眼神告訴她這不是可以商量的事。
她被小心地扶上直升機,程云川緊隨其后。當引擎啟動,直升機緩緩升空時,
安悅透過窗戶看著下面越來越小的山林,那個獵人小屋早已看不見蹤影。
但在她胸前的口袋里,那朵小小的黃花依然靜靜地躺著,證明那個雨夜發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直升機上噪音太大,不適合交談。安悅偷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程云川,
發現他正望著窗外出神,側臉線條在陽光下如同雕塑般分明。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
轉過頭來。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安悅感到心臟漏跳了一拍。程云川的眼神依然深邃難懂,
但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弧度。安悅回以微笑,兩人之間無需言語,
卻仿佛有無數話語在靜默中交流。她知道,回到基地后,他們又將恢復專業的醫救關系。
但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就像春風拂過凍土,看似無聲無息,卻能讓最深處的種子發芽。
第五章 再遇市中心醫院的玻璃門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安悅瞇起眼睛,推開大門。
熟悉的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不知為何,她竟感到一絲親切。"安悅!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護士站傳來。林小滿幾乎是跳著跑過來,一把抱住她,"天啊,
你終于回來了!我們都擔心死了!"安悅笑著回抱這位閨蜜兼同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林小滿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著安悅:"瘦了,黑了,肩膀怎么了?
"她指著安悅右肩的固定帶。"小傷,快好了。"安悅輕描淡寫地說,
"災區那邊情況穩定了,醫療隊輪換,我們就先回來了。""聽說那邊余震不斷,
還有山體滑坡?"林小滿壓低聲音,"醫院群里都在傳,說你們隊差點出事。
"安悅眼前閃過那個雨夜和獵人小屋,還有程云川背著她穿越山林的身影。
她迅速搖搖頭:"都過去了。對了,我不在這段時間科室怎么樣?""忙瘋了!
"林小滿立刻開啟了抱怨模式,"流感季加上兩個大型車禍,急診科都快成戰場了。
哦對了——"她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新主任今天到任。
"安悅想起災區時林小滿發來的消息:"就是你說的部隊醫院調來的那位?""對!
據說是特種部隊軍醫轉業,超級嚴格。"林小滿做了個夸張的表情,"今早十點全體會議,
你可別遲到。"安悅點點頭,看了眼手表——還有四十分鐘。足夠她去更衣室換衣服,
順便整理一下災區帶回來的物品。更衣室里,安悅小心地從行李袋中取出一個小塑料盒。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朵已經干枯的黃花,花瓣雖然失去了水分,卻依然保持著柔和的淡黃色。
這是程云川在離開獵人小屋那天早上給她的。安悅用指尖輕輕觸碰花瓣,
耳邊仿佛又聽到雨聲和火堆的噼啪聲。救援結束后,她和程云川幾乎沒有私下交流的機會。
醫療隊分批撤離,她被安排在第一組,而他作為隊長必須留到最后。分別時,
他們只是簡單握了握手,程云川說了句"保重",就轉身去處理工作了。"想什么呢?
這么入神。"林小滿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嚇得安悅差點打翻盒子。"沒什么,
就是些災區帶回來的小東西。"安悅迅速合上蓋子。林小滿眼尖地看到了那朵花:"喲,
野花標本?誰送的???"她促狹地眨眨眼,"該不會是那位帥氣的救援隊長吧?
群里可傳遍了,說你和他一起失蹤了一晚上。"安悅感到臉頰發熱:"胡說什么呢?
我們是因為余震被困,等待救援而已。""哦~只是等待救援啊~"林小滿故意拉長聲調,
"那你臉紅什么?""我沒有!"安悅急忙轉身去開自己的儲物柜,"快換衣服吧,
會議要開始了。"九點五十分,急診科全體醫護人員聚集在會議室。
安悅和林小滿找了個中間位置坐下。周圍同事交頭接耳,都在猜測新主任是什么樣的人。
"聽說他在部隊醫院時,手下的人都叫他'冰山'。""我表哥在軍區醫院工作,
說這人是個工作狂,曾經連續做手術36小時。""希望別太嚴格,
現在的工作量已經夠大了..."安悅聽著這些議論,不禁想起程云川。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是否也回到了日常工作。
她腦海中浮現出他專注縫合傷口時微皺的眉頭,
還有火光下那雙深邃的眼睛...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院長走了進來,全場立刻安靜。
"各位同事,今天我很榮幸向大家介紹急診科新任主任。"院長微笑著說,
"他在災害醫學和創傷急救方面有豐富經驗,曾在特種部隊擔任醫療官,
后轉業到省立醫院急診中心。相信在他的帶領下,我院急診科將更上一層樓。
請大家歡迎程云川主任!"安悅的心臟猛地停跳了一拍。她瞪大眼睛,
看著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門外走進來——利落的短發,挺拔的軍姿,棱角分明的面容。
程云川穿著白大褂,胸前掛著嶄新的工作證,
看起來和山區那個滿身泥土的救援隊長判若兩人,卻又分明是同一個人。"程...云川?
"安悅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林小滿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天?。∵@不就是那個救援隊長嗎?
你們在災區認識的?"她的聲音因為興奮而略微發顫。安悅只能點頭,
眼睛無法從程云川身上移開。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卻讓安悅感到一陣電流從脊背竄上來。程云川站到講臺前,
聲音沉穩有力:"謝謝院長的介紹。很高興加入中心醫院這個大家庭。急診科是醫院的前線,
我們的工作直接關系到患者的生死存亡。"他的目光掃過全場,
在掃到安悅時幾乎沒有停頓:"我信奉三條原則:紀律、效率和團隊協作。
接下來我會對科室工作流程做一些優化調整,希望大家配合。"接下來二十分鐘,
程云川簡要介紹了他的管理理念和即將推行的幾項改革。內容專業而務實,但語氣冷硬,
沒有絲毫寒暄或玩笑。完全不像那個在獵人小屋里與她分享故事的程云川。"最后,
"程云川結束講話,"我想特別感謝貴科的安悅護士。在青峰山區救援行動中,
她的專業素養和奉獻精神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期待與各位共同努力。
"這突如其來的點名讓安悅成為全場焦點。同事們驚訝的目光投向她,
林小滿在一旁激動地掐她的手臂。會議結束后,人群三三兩兩離開。安悅站在原地,
不確定是否應該上前打招呼。程云川正在和院長交談,表情嚴肅而專注。"還愣著干嘛?
快去?。?林小滿推了她一把。"去什么?""打招呼??!你們可是共患難過的!
"林小滿翻了個白眼,"我去幫你打探一下新主任的八卦。"說完就溜走了。
安悅深吸一口氣,向程云川走去。他剛好結束與院長的談話,轉身看到她時,腳步微微一頓。
"程隊長...不,現在應該叫程主任了。"安悅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您。"程云川點點頭:"安護士。肩膀恢復得怎么樣?""好多了,
謝謝關心。"安悅下意識碰了碰右肩,"您...什么時候決定來我們醫院的?
""救援行動結束前就確定了。"程云川的語氣公事公辦,"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公布任命。
更新時間:2025-05-06 20:0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