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祝卿安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被綁在一根搖搖欲墜的石柱上。
身后是愈發濃烈的火光,火舌幾乎要蔓延到她的裙擺上來,濃煙撲在她身上,熏得她眼睛幾乎都睜不開,稍微一開口就嗆得直咳嗽。
而她的未婚夫景寒,那個一向清心寡欲的佛子,此刻正雙眼微閉,身姿挺立地站在她前方不遠處,撥動著腕間的佛珠,他的肩頭攀上一只雪白的小臂,而這小臂的主人幾乎整個人貼在景寒身上。
只一眼,祝卿安便知道自己又成了“實驗品”。
她與景寒相戀五年,在第二年時,景父死于車禍,景寒悲痛欲絕,一夜之間將景家打造成了佛家圣地,從此敲著木魚撥弄佛珠,開始了清心寡欲的佛子生活。
美其名曰為去世的父親積累福報。
而他那剛過門沒到半年就守了寡的小媽段晚秋,開始日日跟在景寒身邊,口口聲聲代替已故之人照顧景寒,每隔幾日,就要搞出各種各樣的實驗,來驗證景寒的道心。
今日想來也是她的實驗罷了。
“小寒,你當真心無波瀾?”
只見段晚秋笑著摸了一把景寒的側臉。
景寒面不改色,繼續撥弄佛珠。
可祝卿安就沒這么淡定了。
“阿寒,救我,火要燒過來了,這柱子也快塌了?!?/p>
祝卿安含著淚,卑微地喚著景寒的名字。
聞聲,景寒緩緩睜開眼,可還不等他將目光落在祝卿安身上,段晚秋便貼他貼的更緊了,身前的一片柔軟更是在景寒的胳膊上來回輾轉,她咯咯地笑著,“面前是快要被燒死的未婚妻,身邊是投懷送抱的女人,你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來比上次強多了?!?/p>
說著,她堂而皇之地在景寒臉上印下一吻。
“獎勵。”
景寒撥弄著佛珠的手先是一頓,接著忽然加快速度。
祝卿安知道,他這是心亂了。
段晚秋所謂的“上次”,是三天之前的事情。
穿著暴露的她不斷地圍著正在打坐的景寒轉,時不時在他耳邊呼出幾口熱氣,連續幾次后,景寒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可當他用那雙飽含情欲的雙眼望向段晚秋時,后者卻起身走了。
“這次沒通過考驗?!?/p>
她丟下這么一句話就出了門,留下祝卿安和景寒在房中。
在面對祝卿安時,景寒瞬間就變了臉色。
重新恢復了那副脫離世俗之外的淡然神色。
這樣的把戲隔幾日便要來幾次,每一次景寒都一心只撲在段晚秋身上,渾然不顧祝卿安的死活。
就如同現在。
“阿寒,我求你,我真的好害怕?!?/p>
祝卿安的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火勢也越來越大,柱子也跟著搖晃起來,看上去隨時都要坍塌的樣子。
受了極大驚嚇的祝卿安只覺得小腹處一陣絞痛。
她低頭看去,發現自己雙腿之間流出一股血。
“阿寒,景寒!你看看我!我流血了!你快救我啊,我懷孕了,我會流產的!”
聽到這里,景寒總算睜開了眼。
可剛瞥到血跡的一瞬間,他便蹙了眉,手中的佛珠也不轉了,只沉著臉說道:“你知道我不能見血,還有,你什么時候懷孕了我怎么不知道?安兒,現在不是你胡鬧的時候?!?/p>
祝卿安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的未婚夫會是這個回答。
她呆愣原地,怔怔地望著景寒。
下一刻,身后的柱子轟然倒塌,她也因為疼痛而昏迷過去。
閉上眼睛之前,她看到景寒朝著自己沖過來,臉上帶著些許的慌亂。
等到祝卿安再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里了。
或許是母子之間心有靈犀,睜開眼的一瞬間,祝卿安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她身體不好,前幾年醫生斷言她此生只能有一個孩子,可這來之不易的孩子,卻死在親生父親的淡漠中。
耳邊佛珠碰撞的聲音尤其刺耳,她心中憋著氣,轉過身去不愿意看景寒,身后卻傳來他的聲音。
“我拜在佛祖腳下,按理說不該有孩子,現在你流產了也是這個孩子的命數,你放心,一周后我為他做場法事,他就能往生了?!本昂Z氣淡然,仿佛死去的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無關緊要的阿貓阿狗。
祝卿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愛了五年的男人。
他眉宇間平淡無波,一身禪衣連一片灰都不曾沾染,她卻狼狽地躺在病床上,失去了此生唯一一個孩子。
從前景寒淡漠,她還以為是正常的,畢竟年紀輕輕就皈依佛門,就注定景寒是朵高嶺之花。
可當她一次次見到景寒對段晚秋露出笑顏時,才覺得不對勁。
如今唯一的孩子死去,才算喚醒了她最后一點殘存的理智。
這些年祝卿安跟在景寒身后卑微求愛,討得他歡心了才可以擁有片刻歡愉,可她段晚秋卻可以隨時隨地和景寒拉拉扯扯,想到這些,祝卿安忽然覺得很是可笑。
既然如此,等到一周后超度法事結束,她也沒必要留下了。
至于景寒,她倒是想看看他還能不能繼續穩住道心,萬事面前波瀾不驚。
更新時間:2025-05-06 13:4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