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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軍營死人是常事,至于尸體,有些是家人來認領,沒有家人的,就由軍營統一火化,再隨意找個沒人的地方埋了。
我受了傷,上不了戰場,又閑不住,就自告奮勇領了埋人的活。
一共十六個陶瓷罐,我和同行的男人一起,挑了個沒人的地就開始挖坑。
到最后一個,小小的罐子上寫著小石頭三個字,小石頭,是他的名字,我記得他,剛剛十四五的年紀,人有些靦腆,見面就笑,因為家里兄弟多,爹娘養不起,就早早出來混口飯吃,聽到軍營管飯,就跟著來了。
我年前還見過他,那時他守在營帳外,穿著不怎么厚實的棉襖,鼻尖凍得通紅,臉上卻帶著憧憬,“快了,春天就快到了,要暖和了?!?/p>
邊關物資匱乏,冬日尤其難熬,是以,期盼春暖花開,是每一個底層將士的心愿。
風一吹,腳下野花唰唰作響,我后知后覺意識到,春天真的到了。
“可惜,你看不到了?!?/p>
我折了一株花苞插在他的墳頭,“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p>
——
埋完人,我挑了塊干凈的草地盤腿坐下,望著遠處發呆,“等我死了…”
“把你超度了?”身旁的男人接話。
“不”
“等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放在佛堂,最好讓我吸收功德,死后化作鬼妖,為禍一方才好?!?/p>
然后殺了林月影。
......
趙哲被我咬牙切齒的模樣嚇到,悄悄往旁邊挪了幾步。
“姑娘果真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
我斜眼瞧他,“怎么,你喜歡我???”
趙哲是營里的大夫,軍營里的醫療人員緊張,是以,趙哲的地位頗有些推崇。
他對我獻殷勤不是一次兩次了,無非就是因為我這副過人的容貌。
無所謂。
我又不在乎。
自從來了這軍營,我是越來越放飛自我了。
訓練多了火氣旺盛,找個男人泄泄火正常。
他爽,我也爽,皆大歡喜嘛。
聽完我的想法,趙哲整個人都不好了,只覺得自己剛剛升起尚未發芽的愛情在這一刻碎得徹底。
他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尷尬笑了兩聲,“姑娘異于常人,趙某不敢肖想?!?/p>
就逃也似的跑了。
我也不在意,回去就將一封公告貼在軍營大門。
“特招聘床伴一名,只要活好,男女不限!”
“要求五官俊俏,丑的勿擾?!?/p>
......
許卿就是這樣找到我的。
“陸姑娘,我叫許卿,年前邊關戰亂,許某險些喪命,幸得姑娘出手相救,許某無以為報,聽聞姑娘在尋夫婿,若是不嫌棄,許某可以入贅。”
“許某家中父母早逝,留下不少錢財,足夠我們二人生活…”
“可以?!?/p>
我記不清他口中的救命之恩,不過也不重要,看著他那張白凈俊俏的臉,沒等他說完,就利落應下。
當夜,許卿就搬到我的房里。
我特地去了東頭老許那里打了半壺酒,又買了兩根紅繩,算作慶祝。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眼前浮現的卻是另一張臉。
謝衡。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
更新時間:2025-05-06 13:3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