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醒蓮霧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夢中寺廟的飛檐正在坍塌,鎏金瓦片墜入火海濺起血花。
十八羅漢像在濃煙中扭曲成猙獰模樣,
她看見那位總愛在蓮池旁誦經煮茶的年輕僧人被禪杖插入心口,金身佛血噴濺在紅蓮之上,
雪白僧衣綻開朵朵紅蓮。"快走..."佛子染血的手指在空中虛劃,也不知是讓誰走,
他可知寺廟上上下下幾乎無一活口蓮霧每每這種時候總在想,要是那時候自己努力一點,
再努力一點,早一點修煉化形,是不是就可以救下那些僧人,
讓他們逃離那場無妄之災二:變故蓮霧本是寺廟里一朵普通的蓮花,
每日靜靜聆聽著寺廟里和尚們誦經的聲音。在日復一日的熏陶下,不知何時,
它朦朦朧朧間有了意識。蓮霧第一次感知到這個世界時,佛殿的檐角正滴落著三更天的露水。
月光穿過菩提樹的枝葉,在蓮池水面灑下細碎的銀箔,她試著舒展自己蜷曲的花瓣,
或許是因為生長在這充滿佛法的寺廟,蓮霧周身布滿一層淡淡的金光。
這層金光如同溫柔的呵護,使她常年不敗,始終綻放得粉嘟嘟的,嬌艷動人。也正因如此,
許多和尚喜歡在蓮池邊打坐誦經今日講《妙法蓮華經》第五卷。"晨鐘未響,
那個讓整池蓮花都會微微顫抖的聲音已從回廊傳來。
蓮霧慌忙將神識凝聚在朝東的那片花瓣上,看著白色僧袍拂過青石臺階,
佛子手持鎏金香爐走向蓮臺,衣袂間纏繞著若有若無的檀香。蓮霧聽到這個聲音便知是誰了,
梵音寺下一任的主持,玄奘,要問蓮霧如何得知,
那是因為平日里那些打坐的小和尚最喜歡八卦的就是這位未來的主持,據說他還是黎國皇子,
只是因為生母早逝,又不得皇帝寵愛,便在很小的時候就以為國祈福扔在寺廟,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玄奘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他一開口,
那聲音仿佛春日里最輕柔的微風,緩緩拂過耳畔,帶著絲絲縷縷的溫暖與愜意,
每個音節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美玉,圓潤而溫和,讓人無端地心安神寧,
蓮霧每次聽到都覺得他的聲音像一根羽毛,輕輕的劃過她的花瓣,
讓她整株花都癢癢的玄奘跪坐時。蓮霧聽著他誦經的聲音在晨霧中化開,
忽然發覺自己的根系在淤泥中又往下扎深了三寸。這是她開花的第七個年頭,
寺里最年長的掃地僧說,梵音寺的蓮花本該一歲一枯榮,可以這朵偏偏是個例外,怪哉。
蓮霧感受著經文中的愿力滲入莖葉,花瓣上的金紋又加深了些許。她記得去歲冬至那日,
玄奘的指尖拂過她凝結霜華的花瓣,剎那間冰消雪融,有溫熱的佛性順著經絡游走全身。
自那之后,她開始能聽懂風過經幡的聲響,
看懂暮鼓晨鐘在琉璃瓦上投下的影子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蓮霧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在這一方蓮池里,伴著誦經聲悠悠度日。
那日蓮霧正借著午后的暖陽修煉,忽然聽見紛亂的腳步聲撞碎了禪院的寧靜。
元一氣喘吁吁地跑來時,驚飛了蓮池畔飲水的雀兒,
架在松枝間的蛛網被帶起的風扯得七零八落。
師兄…師兄…宮里...是皇宮里...來人了"小沙彌扶著膝蓋大口喘息,
僧衣下擺沾著山道上的泥漿。蓮霧注意到他腕間的佛珠斷了一截,
深褐色的檀木珠子正骨碌碌滾進池邊的草叢。玄奘合上手中的經書,
放在旁邊的小書臺上青玉書簽壓在"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那行朱砂批注上。他起身時,
池水無風自動,蓮霧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漣漪中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師父在何處?
"玄奘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蓮霧看見他整理僧袍的手指頓了頓。暮春的風突然變得粘稠,
裹著某種令人不安的腥甜氣息,驚蟄時分出現過的那道血色霞光,此刻又隱隱浮現在西天。
元一咬著嘴唇不說話,目光躲閃地瞥向大雄寶殿方向。蓮霧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發現本該懸掛在殿前的七寶幡不知何時換成了明黃錦緞,
上面用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四爪蟒紋。玄奘踏出禪院時,
蓮霧看見他雪白的僧襪上沾了片枯葉。這實在不合常理——佛子每日寅時便起身掃塔,
連石階縫隙間的塵埃都會仔細拂去。那片枯葉在日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
邊緣蜷曲如灼燒后的紙錢。蓮池突然劇烈震蕩起來,數十尾錦鯉發瘋似的撞擊著荷葉根部。
蓮霧在翻涌的水花中瞥見自己的倒影,那些原本圣潔的金色紋路,
此刻正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色。她突然想起某個夏夜,
玄奘曾指著池心最古老的蓮花說:"這是初代住持坐化時,從金身中開出的舍利花。
"玄奘去了許久都沒有再回來拿走他批注過的經書蓮霧是被尖叫聲驚醒的,池水正在沸騰。
那些總愛撫摸她花瓣的小沙彌們,此刻正被猩紅鎖鏈拖向血色漩渦。
她拼命伸展枝葉想拉住離她最近的一個小沙彌,終于把小沙彌拉到蓮池里,蓮霧一看,
正是剛剛過來叫玄奘的元一。元一還在不停的掙扎,想從蓮池里出去救人,蓮霧實在沒辦法,
只能把一身靈氣全部集中在蓮蓬上,讓蓮蓬瞬間變大,然后把元一封鎖在里面,沉入水底,
蓮蓬是蓮花本體最為堅固的一部分,里面空間充足,又有靈氣,也不怕人在里面無法呼吸,
等蓮霧再想救其他人時便看到玄奘站在業火中央,金紅袈裟在罡風中獵獵作響。
他腳下的卍字封印正寸寸碎裂,池底涌出的巖漿里,十二瓣紅蓮舒展著帶刺的花蕊。
"好個佛骨金身。"宮使的面皮突然皸裂,露出皮下涌動的黑霧,"用三百僧眾的血肉澆灌,
業火紅蓮必成我主神器。"蓮霧看著玄奘將禪杖插入心口,金身佛血噴濺在紅蓮之上。
五百道魂魄化作金芒沒入她的花心,最后一刻,
她聽見佛子以魂傳音:"貧僧厚顏請求施主保住元一,找到刻著《楞嚴咒》的鎮魔碑。
"隨即蓮霧靈識中浮現出一個陣法三:最后的生命蓮霧在焦土中醒來時,
發現自己周身佛光沖天,靈氣逼人,可能是玄奘的佛血,也可能是那五百多道魂魄中的功德,
讓她化形,蓮霧發現自己腕間多了道紅蓮烙印,也不知是什么作用,
還不等蓮霧慢慢研究這個烙印的作用,蓮霧突然想起還在蓮蓬中的元一,
那是除了她以外梵音寺唯一的還剩下的活口,蓮霧施展靈力放出元一元一還在昏迷狀態,
蓮霧從蓮蓬里摘了一個蓮子給元一喂下,剛喂下沒一刻鐘元一就蘇醒過來。
元一在青灰的余燼中睜開眼時,身下是半截焦黑的房梁,空氣里浮動著皮肉焦糊的腥甜,
混著經卷焚燒后特有的苦香。他茫然轉動脖頸,看到褪了金漆的韋陀杵斜插在血泊里,
昨日還與自己分食素包的老僧只剩半幅焦骨,指節仍保持著結印的姿勢。"師...師兄?
"他試著呼喊,喉間卻嗆出帶著火星的灰末。指尖觸到團黏膩的東西,
借著天光細看——是半顆燒融的佛珠,表面還殘留著玄奘師兄腕間檀香。
破碎的嘶吼突然刺破死寂。元一跌跌撞撞撲向大雄寶殿的方位,
沿途的斷垣殘壁上盡是血手印。他認得那些暗褐色的痕跡,三日前盂蘭盆節,
小沙彌們就是用這種朱砂在經幡上抄寫《地藏經》。"師父!明覺師叔!
"少年僧衣下擺掃過滿地琉璃碎片,驚起棲息在殘佛頭顱上的烏鴉。往日誦經的蓮臺處,
三十八朵金蓮盡數枯萎,焦黑的花萼間纏著縷縷青絲——那是負責清掃庭院的啞女阿箬,
她總愛把落花編成瓔珞。元一跪坐在破碎的卍字地磚上,突然發瘋似的刨開灰燼。
指甲在瓦礫間斷裂也渾然不覺,直到挖出半片染血的僧袍殘角——正是住持生辰那日,
他親手為師父縫補的袈裟內襯。混著血淚的嗚咽終于撕心裂肺而出,像只被利箭貫穿的幼鹿。
往日清亮的誦經聲化作破碎的悲鳴,驚得盤旋的鴉群都不敢應和。
他蜷縮在尚有溫熱的灰堆里痙攣般抓撓胸口,
仿佛要把那顆隨著梵音寺一同碎裂的心臟掏出來。焦土中忽然滾出顆完好的菩提子,
元一顫抖著捧起時,耳邊突然響起玄奘的聲音:"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更新時間:2025-05-06 13:3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