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本是太行山腳下的普通獵戶，意外救下了長公主和三公主，二人皆想以身相許。
為了得到我，兩位公主同時脫掉肚兜，鉆進了我的被窩。
我與長公主互生情愫，親手替三公主穿好衣服。
長公主也在懷了我的孩子后，承諾會親自回京城求帝王賜婚，此生與我雙宿雙飛。
可八個月后，我卻只收到了包在襁褓里的死胎和一封絕情書。
她說我不過是大將軍低賤的替身。
那天，火光蔓延了整座山谷，小村一百零八戶無一幸免。
我的父母，親人，弟弟妹妹化為一堆灰燼。
我悲痛欲絕，絕望之際，三公主將舉刀自裁的我帶回京城。
她奉我為駙馬，發誓一輩子愛我。
成婚第三年，我終于因軍功破格獲掌神機營。
當我想把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三公主，卻聽她與侍女說道：“公主，你為了大將軍犧牲自己嫁給一個山野莽夫真的好嗎？”
三公主笑的涼薄。
“我與將軍竹馬十余載，如今能看到他娶到心愛之人，我已心滿意足?！?/p>
“至于駙馬，我殺了他全家，他卻對我感恩戴德，愛我愛的死去活來，不覺得也挺有趣嗎？”
我笑出了眼淚，扯掉頭頂駙馬帽。
離開的時候到了。
1
我站在酒樓廂房門前，渾身止不住顫抖。
蘇明梨不屑的面容和她從火場救出我時擔心的模樣重合，讓我分不清現在是幻覺還是現實。
侍女的話聲還在繼續：
“方才三駙馬差人求見，奴婢差人打發走了，不過好像聽說他已破格執掌了神機營。”
李明璃的茶杯險些抓不穩，但她向來心思沉穩，很快便回過神來。
“備墨，我要上書父皇，自古可沒有駙馬爺掌權的先例?！?/p>
“可駙馬此次軍功赫赫，也不是不能為他開此先例......”
“呵，我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和徐奇哥哥爭，他這樣的低賤獵戶出身，還妄想踩著我登上青云梯？”
思索一番后，她囑咐了一旁侍從：
“找一隊人裝作叛軍，尋個機會將他的雙腿打斷，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記得動作干凈點，若是被他發現與本公主有關，你們提頭來見。”
侍女猶豫許久，還是開口道：
“三駙馬一心想要為國效忠，這對他來說這會不會太過殘忍了......”
李明璃眼底閃過一瞬不忍，卻又很快壓了下去：“待這件事辦妥，本公主自會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當補償了。”
我耳邊一陣轟鳴炸開。
頭暈目眩間，只能看見她雙唇翕動。
我慌忙轉身，驚動了滿院池中的鮮紅錦鯉，像極了那年村子里扭曲的火光。
記得那天得知村中眾人死訊時，我幾近崩潰，沒有半分獨活的念想。
舉起柴刀便往脖頸抹去，是李明璃義無反顧攔住我。
刀口被她的掌心血浸透，她卻邊噙著笑邊溫柔安慰我道：
“遲庭！我心悅你?！?/p>
“若是你真的沒了活下去的理由......我便當你你活下去的理由！”
她不僅為我復仇，找到了縱火的山賊。
還不顧滿朝文武百官的勸阻，執意將我一個毫無背景的粗人奉為駙馬。
每個夢里，我夢到慘死的家人驚醒后，都有她哼著搖籃曲的安撫。
任朝堂之中誰人看不起我，她第一個擋在我身前。
我又該怎么相信，這樣溫柔至極的李明璃，竟然是放火屠村的幕后指使？
打道回公主府，馬夫卻異常地向一條偏僻小道開去。
“不走這條路，回大道?！?/p>
“可是......”
“不要讓我再重復第二次！”
我既然已經知曉，他們要尋個隱蔽地方將我雙腿打折，我如何能如了他們的愿。
執掌神機營，之前是為了能給李明璃長臉。
現在卻是為了能夠將我這身祖傳的本領發揚光大，讓遠在天邊的父老鄉親們也為我驕傲。
正當馬車外的人沉默時，遠處突然響起了陣陣馬蹄聲。
“拜見三公主！”
是李明璃追上來了。
第二章
下一瞬，一身華麗宮裝的李明璃拉開簾子，笑意盈盈地撲進我懷里。
“聽說夫君今日在朝堂威風極了，我特地前來恭賀呢?！?/p>
我看著眼前李明璃毫無破綻的溫柔笑顏，甚至開始懷疑方才那些惡毒話語是不是我的幻覺。
我掙扎道：“明璃，若是我執掌神機營有任何不妥，我自請圣上收回成命?！?/p>
“日后我掛著駙馬的虛職開個武行，絕不讓你為難好不好？”
李明璃笑意溫柔：“夫君在胡思亂想什么，你能夠有這等榮耀我為你高興還來不及呢?！?/p>
我還想說些什么，她便上前用染了丹蔻的手輕輕按壓我的太陽穴。
“你定是累了，我來幫你按按?！?/p>
驀然間，我聞到她手腕上的安眠香。
我防備地看向她：“不用，我不累......”
話音剛落，李明璃的臉色一凝，手上的力氣不收反重：“夫君聽話，累了便好好休息，這般固執做什么！”
她今日的安神香里不知摻雜了何種成分，我體內內力瞬間被封。
我想反抗，渾身卻使不上半點力氣。
緊接著，一根長箭直直地從外頭射來，擦著我的臉飛過。
“不好，是叛軍！”
在李明璃的驚呼聲音中，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徹底昏過去前，卻見她掏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朝著我的大腿刺去！
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崔神醫與李明璃在我床前對話。
“三公主，駙馬的傷上有蝕骨散，別說習武，這一生都不能再正常行走了......”
李明璃眼底竟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有些不耐道：
“你只需要保住他的性命，其余的不必多管。”
崔神醫嘆息一聲，正要施針為我治療。
門外突然有侍從稟報：
“三公主，大將軍今日操練過度，身上有些疲乏，想請崔神醫過去幫他按按?！?/p>
李明璃直接慌了神，連忙上前拉住崔神醫，便要往屋外沖去。
連她的貼身侍女青萍都忍不住勸道：
“公主！大將軍身邊不缺人，可駙馬若是沒有神醫，恐怕性命不保??！”
可如今的李明璃哪里聽得進這些。
上前直接給了青萍一掌，大聲斥責道：“你哪來的膽子干涉本公主的決定？滾開！”
說完，便一腳踹開青萍直接往外沖去。
我沒想到，平日里一直瞧不起我的青萍，此時竟然會站在我這邊。
她終究還是不忍看著我這樣妄送了性命，自作主張請來了府醫。
府醫沒有經驗，一整夜的功夫才堪堪為我止住了血。
而這時，李明璃才帶著崔神醫姍姍來遲。
“駙馬現在怎么樣？沒有大礙吧？”
府醫斟酌后開口道：“臣已用盡畢生所學，可駙馬恐怕后半生也無法再站立......”
“廢物！”
崔神醫嘆氣道：“哎，若是早半個時辰也不會如此......”
我擔心她將怒意宣泄到無關的人，掙扎著睜開眼，撐起自己的身體。
“明璃......”
她慌忙上前，語氣中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p>
“渴不渴，餓不餓？我去給你倒水?！?/p>
濃重的藥味裹著血腥氣在幔帳間翻涌。
我的手指深深摳進錦被，冷汗浸透了里衣。
每寸骨骼都像被鐵錘碾過，我勉力從喉中逼出一句：：“你帶崔神醫走的時候，我聽見了?！?/p>
“西山大營的軍醫明明夠用，你何時......和徐奇將軍關系這般好了？”
第三章
話落，李明璃的神色明顯一怔。
她眼眸中頓時蓄滿淚水：“對不起遲庭，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現在楚國正值戰亂，大將軍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
“我承認自己關心則亂，沒想到釀成這樣的后果，都是我的錯！”
她的話和我那天在酒樓撞破的一幕不斷重合，好不容易才緩和的腦袋又開始疼痛。
我實在分不清幻境和現實，只能憋出一句：“我們和離吧?！?/p>
李明璃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眼底瞬間涌上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她急忙撲倒塌邊握住我的手，臉上的急切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你分明知道我的心中只有你......”
我側過頭去，不愿再聽這些話。
見我這副模樣，李明璃頓了頓，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似是下定很大決心一般，她引著我的手覆上她的小腹。
薄紗底下有著細微的跳動。
李明璃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委屈：“可我已經有了身孕，難道你連自己的孩兒都不要了嗎？”
我陡然睜開眼，緊接著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動。
孩子......
長公主打下的那個死胎又出現在眼前，刺痛著我的神經。
火光熊熊，燒死我全部的家人。
這么多年來，其實我還一直希望有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人，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可李明璃說自己不愿意承受生育之苦。
我心疼她，因此再沒有提過。
我的內心又開始劇烈動蕩。
眼前明媚的女子，和殺人屠村的惡魔不停在我面前不停息地切換。
我轉頭看向李明璃的小腹，張了張嘴：“孩子......”
下一瞬腦袋傳來巨痛，我煎熬捂住，可還是承受不住這雷鳴般的疼痛，直接暈了過去。
昏迷前，似乎聽見李明璃急切的呼喚：
“神醫，神醫！駙馬這是怎么了？！”
不知過去多久。
我昏昏沉沉的醒來，就見李明璃守在我的榻邊輕睡。
察覺到我的動作，她立即睜開眼：“夫君，你醒了?！?/p>
“神醫說你從目睹全家被燒死后便常常會出現幻覺，難怪你近日對我這般冷淡，是不是誤會了我些什么？”
難道從前種種，真的都是我的幻覺么......
我定定看著李明璃，她臉上衣不解帶照顧我的憔悴做不了假。
說來也是，這么多年李明璃都陪在我身邊，從不計較我只是一個山野村莊出來的獵戶，處處袒護我。
現在又有了我的孩子。
我有什么理由去懷疑她對我的真心。
頭又開始痛。
我沒辦法細想下去，只能朝李明璃勉強扯起嘴角：“我怕你擔心。”
不知是不是我錯覺，李明璃在聽見我這句話時明顯松了口氣。
之后的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
忘了之前許多事，雙腿也徹底廢了，就連走動都不能。
李明璃沒有絲毫嫌惡，懷著孕還親力親為地每日為我擦洗身子。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連一日三餐也學著宮中最好的廚子給我做好。
甚至主動向我坦白：“遲庭，我之前年少時不懂事，確實對大將軍有些仰慕之情，但那已經是過去。”
“現在你雙腿已廢，以后我就由我來照顧你吧?！?/p>
“我李明璃這一世就只愛你遲庭一人！”
我腦袋里像是有一團迷霧，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大將軍，只是把她摟進懷中。
“怎么突然說這些？你的真心我一直都明白?！?/p>
我沉浸在幸福中，全然沒注意到懷中李明璃神色微怔，嘴角勾出一絲諷刺的弧度。
直到宮中來人，陳公公來宣紙：
“三公主、駙馬，皇上有旨，明日千秋節請二位務必出席！”
第四章
聽到旨意，李明璃眼底閃過驚詫。
她脫口而出：“陳公公，這次宴會徐大將軍可會出席？”
老太監腳步一頓：“回三公主，陸將軍前日已奉詔返京，自是要出席的?！?/p>
李明璃面上驟然一喜，但眼角余光看見我時又立即收斂了。
她朝著我訕笑兩聲：“最近叛軍太多，你的腿就是被他們所害?！?/p>
“父皇的千秋節至關重要，要是有徐大將軍這樣英勇神武的武將在，我們也可安心些?！?/p>
說罷甚至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就推著木輪椅帶我赴宴。
宮宴上，坐在主位上的老皇帝喚我：
“遲愛卿，你的腿可有好些？”
對上他擔憂的眼神，我也一陣心酸。
“回皇上，是臣無能，無法再為您效力......”
上座傳來老皇帝的嘆息聲。
現在內憂外患，正是用人之際。
我好不容易帶兵平定了幾次內亂，他很是器重我，甚至破格準駙馬掌權。
誰能想到回公主府的路上，竟然能遇到叛軍突襲。
可那天當真是叛軍所為嗎......
我心里總覺得不對，一細想就頭疼得厲害。
而李明璃在宴席開始后就不見了，我只能一個人推著木輪椅出去透氣。
行至御花園，我深吸了一口氣。
還沒呼出來就聽見假山后，傳來一陣曖昧的男女低呤聲。
正當我以為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宮女和侍衛在偷歡。
一道嬌媚的女聲驟然響起：“徐奇哥哥你輕點......人家已經懷胎八月，不要傷到腹中的胎兒了......”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是蘇明璃。
我一瞬僵在木輪椅上，四肢百骸都像被冰封住。
月光下，一身戎裝的徐奇扣緊李明璃細軟的腰肢，不斷用力。
“怕什么？聽說八月大的胎兒已經能認人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不過是想和他打聲招呼罷了！”
嗡的一聲，我耳邊響起陣陣鳴響。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明璃的肚子，只覺得荒謬。
原來我翹首以盼的孩子，居然是別人的。
熟悉的頭疼再次襲來，眼前天旋地轉，我整個人開始控制不住的干嘔。
“誰？！”
那邊的動靜立刻停下了。
李明璃和徐奇一起轉頭，就看到趴在木輪椅的上狼狽至極的我。
“遲庭，你來這里做什么？！”
李明璃驚叫一聲，趕忙攏著衣衫。
她尖銳的聲音里還是有些心虛，但很快成了惱怒：“你看你哪有半分駙馬的樣子，若不是因為你滿足不了我，我才找徐將軍排憂解難！”
徐奇上前抓起我的頭發強迫我看他，一臉嘲弄：“你就是個廢物，就只能撿本將軍不要的?！?/p>
說罷他就一把甩開我。
腦袋撞在假山上，我瞬間頭破血流。
李明璃上前，像看一條路邊野狗一般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只要你不和我鬧，我還能好好跟你過日子?！?/p>
“徐奇哥哥放心，他一個沒了腿的廢人不敢對我們怎樣?！?/p>
“我們回宴席吧，否則父皇和我長姐察覺到我們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透過鮮血，我看見李明璃和徐奇摟著離開，那背影逐漸和幾年前的一幕融在一起。
燒紅半邊天的火焰，李明璃帶著一眾侍從站在村口，面容冷艷地舉著火把。
馬車上，她表情兇狠，拿刀狠狠扎進我的腿中！
是她放火燒死了我所有的家人，也是她害得我再也無法上戰場。
我想起來了。
殺我全家和廢我雙腿的人，都是她！
我的余生，絕不會和一個滅我滿門的仇人度過。
頭痛到幾乎裂開，我不甘就這樣死在這里，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又一次次摔倒。
不知道多少次，地上逐漸有了血跡。
我只能一點點往前爬爬去，留下一地的血跡。
直到回到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殿，看見高臺上穿著龍袍的老皇帝。
我卻掙脫宮人，重重一跪：
“請圣上開恩，允我與三公主合離！”
更新時間：2025-05-06 10:3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