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始長歌:槍指山河 紅棗炒蛋 71424 字 2025-05-06 09:53:53
>>> 戳我直接看全本<<<<

雪停了,天色依舊陰沉。劉玄裹著厚實的狐裘,站在廊下,望著庭院中尚未消融的積雪。寒氣順著腳底的青磚絲絲縷縷地往上鉆,但他感覺不到多少冷意。那場高燒,像是燒掉了少年劉玄原本的怯懦與迷茫,也徹底熔鑄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靈魂。

腦海里不再是混沌的碎片,而是如同整理好的書架,清晰地陳列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一個是舂陵劉氏宗親,父親慘死,前途未卜的十四歲少年;另一個,是熟讀史書,在圖書館和故紙堆里消磨了無數時光,最終意外墜亡的現代歷史系學生劉捷。現在,他們是同一個人了。劉玄,字圣公——他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這個日后將響徹天下的名號,嘴角勾起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弧度。

適應并不難,難的是如何在這風雨飄搖的時代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圖書館里的那些冰冷文字,此刻都化作了滾燙的烙印:王莽篡漢,苛政猛于虎;綠林赤眉,烽火遍中原;昆陽城下,尸骨如山;還有那長樂宮未央宮里,短暫的輝煌與最終的凄涼……他甚至清晰地記得,更始帝劉玄,是被赤眉軍的降將謝祿用弓弦活活勒死的,尸體草草掩埋在霸陵附近。

不,絕不能重蹈覆轍。

“玄兒,外面風大,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劉敞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帶著關切。他披著一件深色的大氅,手里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

劉玄轉過身,接過姜湯,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笆甯福液枚嗔?。”他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驅散了胸口的郁結,“只是想透透氣。”

劉敞打量著他,這幾日,侄兒的變化他是看在眼里的。不再是那個需要人處處呵護的少年,眉宇間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眼神也變得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這讓他既欣慰,又有些莫名的……不安?

“玄兒,”劉敞沉吟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你父親……去了。你母親也早逝,如今你孑然一身……”他頓了頓,語氣變得鄭重,“叔父想收你為嗣子,入我名下,日后承襲家業,你可愿意?”

庭院里寂靜無聲,只有遠處家兵操練的呼喝聲隱約傳來。

收為嗣子?劉玄心中微瀾。這意味著他將不再是旁支孤兒,而是正兒八經的舂陵侯繼承人之一。這不僅是身份的轉變,更是未來立足的根基。在這個極其看重宗法傳承的時代,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太重要了。

他放下姜湯碗,對著劉敞深深一揖,動作流暢自然,沒有絲毫猶豫:“侄兒……不,孩兒叩謝父親!”聲音清朗,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音色,卻又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劉敞愣了一下,旋即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將他扶起:“好,好孩子!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彼牧伺膭⑿募绨?,入手感覺這孩子雖然身形單薄,但脊梁挺得筆直。

“對了父親,”劉玄順勢改口,自然無比,“伯升兄那邊……”

“伯升?”劉敞眉頭微蹙,隨即又舒展開,“他那性子,還得慢慢磨。不過,你放心,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對你這個弟弟,還是看重的?!?/p>

話音剛落,就聽見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劉縯那洪亮的聲音緊隨而至:“叔父!玄弟!你們都在正好!”人未到,聲先至,一股凌厲的勁風卷入院中。

劉縯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看到劉玄也在,先是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隨即又想起什么,臉色一板:“玄弟,身體好利索了?正好,跟我去演武場練練!整天悶在屋里像什么樣子!”

劉玄笑了笑:“多謝伯升兄關心,小弟身子已無大礙。只是……”他看了一眼劉縯腰間那柄幾乎有他半人高的重劍,“兄長的劍法,大開大合,勇則勇矣,似乎……少了些變化?”

“嗯?”劉縯眼睛一瞪,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小子懂什么劍法?我這套‘破陣刀法’,可是家傳絕學!當年高祖……”

“高祖斬白蛇,用的是三尺劍,講究的是靈動迅捷,一擊制敵?!眲⑿痪o不慢地打斷他,“兄長這劍,勢大力沉,固然威猛,可若是遇上身法靈活、以巧破力的對手,恐怕……容易被抓住破綻?!彼贿呎f,一邊走到庭中那棵老梅樹下,隨手折下一根枯枝,在空中虛點了幾下,“譬如,兄長方才進門時,腳步聲急促,氣息微亂,若是此刻有刺客隱于暗處,以短刃攻你下三路……”

劉縯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又抬頭看看劉玄,眼神里充滿了驚疑不定。這小子,什么時候對武學也有這般見地了?以前他不是連刀都拿不穩嗎?

“你……你這是從哪聽來的歪理?”劉縯梗著脖子,有點嘴硬。

劉敞在一旁看著,眼中異彩連連。他知道劉玄自幼也讀過兵書,但從未見他如此侃侃而談,而且句句切中要害。這孩子,當真脫胎換骨了?

劉玄也不爭辯,只是微微一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武學之道,亦是如此。小弟胡言亂語,兄長莫怪?!彼麑⒖葜﹄S手一扔,態度謙和。

劉縯看著他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心里像是有只貓爪在撓。想發作,卻又覺得對方說得似乎有那么點道理;想反駁,一時又找不到話頭。憋了半天,他重重哼了一聲:“歪理邪說!不跟你啰嗦,我去練劍了!”說完,轉身又風風火火地沖出了院子,只是那腳步聲,似乎比來時……輕了那么一點點?

劉敞看著劉縯的背影,搖頭失笑:“這孩子……”他轉頭看向劉玄,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玄兒,你剛才那番話……”

“父親,孩兒只是偶有所感。”劉玄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的精光,“兵書戰策,看多了,難免會有些癡想?!?/p>

劉敞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有些變化,不必說破。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對了,明日族中長老會過來,正式將你記入族譜。之后,你便是我劉敞的嫡子了?!?/p>

“孩兒明白?!眲⑿馈?/p>

正在這時,一個清秀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怯生生地探頭進來。正是劉秀。他比劉玄小一歲,個子卻已經不矮,穿著一身半舊的儒衫,手里捧著一卷竹簡,臉上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靦腆,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文叔?”劉敞先看到了他,“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在屋里溫書嗎?”

劉秀走了進來,先對劉敞行了一禮,然后又轉向劉玄,規規矩矩地作揖:“見過叔父,見過……圣公兄?!彼坪鯇@個新稱呼還有些不習慣,但叫得十分清晰。

“文叔不必多禮?!眲⑿痔摲隽艘幌拢抗饴湓谒种械闹窈喩?,“這是……《尚書》?”

“是。”劉秀點了點頭,小聲道,“聽聞圣公兄病愈,特來探望。順便……想請教兄長幾個《洪范》篇里的疑難之處。”

《洪范》?劉玄心中一動。那可是涉及五行、歷法、天人感應的篇章,與讖緯之學關系密切。這小子,果然不簡單。

“哦?文叔有何疑難,不妨說來聽聽?!眲⑿樕下冻鰷睾偷男θ荩路鹨粋€真正關心弟弟學業的兄長。

劉秀似乎有些猶豫,但看到劉玄鼓勵的眼神,還是翻開竹簡,指著其中一段:“兄長請看,此處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后面又言及‘皇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小弟愚鈍,不解其深意,與那‘天命’、‘符瑞’之間,究竟有何關聯?”

他問得直接,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一個好學的少年。

劉玄看著他,心里卻是一片雪亮。這哪里是請教疑難,分明是在試探!試探他這個剛剛“大病初愈”、性情似乎有所變化的堂兄,對這些敏感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態度。

他沉吟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文叔可知,何為‘水’之德?”

劉秀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反問,想了想答道:“《老子》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水德,在于柔韌,在于包容,在于……順勢而為?”

“說得好?!眲⑿c了點頭,目光深邃地望著庭院中的積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順勢而為,固然是智者之選,但若洪水滔天,民不聊生,是該繼續‘順勢’,任憑波濤洶涌,吞噬一切?還是當效仿大禹,疏通引導,定九州,安萬民?”

劉秀瞳孔微縮,捧著竹簡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他似乎沒想到,這位新認的“圣公兄”,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番話,已經遠遠超出了經義探討的范疇。

“這……”劉秀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

劉敞在旁邊聽著,眉頭微皺。他覺得這兩個孩子的對話,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劉玄見狀,笑了笑,打破了沉默:“《尚書》博大精深,非一日之功。文叔勤奮好學,日后必成大器。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們再細細探討?!?/p>

劉秀定了定神,收起竹簡,再次躬身行禮:“多謝圣公兄指點。小弟告退?!闭f完,轉身快步離去,背影顯得有些匆忙。

看著劉秀遠去的背影,劉玄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

劉秀啊劉秀,你果然……很有趣。

“玄兒,你……”劉敞欲言又止。

“父親,”劉玄轉過頭,神色恢復了平靜,“文叔聰慧過人,是可造之材。只是,心思似乎……重了些。”

劉敞嘆了口氣:“他自幼便如此,不像伯升那般跳脫。也好,你以后多指點他功課,你們兄弟二人,將來也好相互扶持。”

相互扶持?劉玄心中冷笑。只怕,是相互提防,相互算計吧。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他抬頭望向鉛灰色的天空,深吸了一口帶著雪后清冽氣息的空氣。

舂陵侯府的嗣子,這個身份,只是第一步。未來的路,還很長,也很兇險。但他并不畏懼。因為他知道歷史的走向,更知道,自己手中握著的,不僅僅是過去的知識,更是改變未來的鑰匙。

那塊印在后頸,狀若輿圖的胎記,似乎微微發燙。

(舂陵康侯劉敞有子劉祉,東漢時封城陽王,本文設定為劉敞無子,顧收養劉玄)

更新時間:2025-05-06 09:53:53

色污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