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盯著電腦屏幕,眼前密密麻麻的數字開始扭曲變形。她眨了眨酸澀的雙眼,
手指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著。辦公室的燈光慘白,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凌晨兩點的金融大廈里,只剩下她這一處光亮。"再堅持一下,做完這個模型就能回家了。
"她對自己說,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從胃部竄上來,
桑寧猛地弓起身子,額頭抵在冰冷的桌面上。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胃藥就放在抽屜里,
但她連伸手去拿的力氣都沒有。疼痛漸漸變成一種鈍感的麻木,
桑寧強撐著完成了最后的數據核對。當她終于關上電腦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桑小姐?桑小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刺眼的白光中,桑寧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女醫生正翻看著她的檢查報告。"我...怎么了?
"桑寧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你暈倒在公司大堂,保安叫了救護車。"醫生推了推眼鏡,
"桑小姐,你的胃部CT顯示有異常陰影,血液檢查也有問題。我們需要做進一步檢查,
但初步懷疑是...胃癌早期。"桑寧感到一陣耳鳴,醫生的聲音忽遠忽近。胃癌?
她才二十八歲,從不抽煙喝酒,每周健身三次,怎么可能?"當然,還需要胃鏡活檢確認。
"醫生的語氣緩和了些,"如果是早期,治愈率還是很高的。
我們需要盡快安排治療計劃..."桑寧機械地點頭,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的眼前浮現出母親病榻上的樣子——五年前,同樣的診斷,同樣的醫院,
甚至可能是同一個醫生。母親堅持了十一個月。檢查結果證實了醫生的懷疑。早期胃癌,
但惡性程度較高,醫生建議立即住院治療。"我需要...考慮一下。"桑寧對主治醫生說,
然后辦了出院手續?;氐娇帐幨幍墓?,桑寧坐在落地窗前,望著城市霓虹。她打開筆記本,
在空白頁上寫下"如果生命只剩一年",然后一條條列出她想做的事。
最上方寫著:"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忘記時間。"三天后,桑寧提交了停職申請,
收拾了一個輕便的行李箱,帶著藥瓶和疼痛,飛往云南麗江。
麗江古城的午后陽光慵懶地灑在石板路上。桑寧坐在一家小巷深處的咖啡館里,
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只寫了幾行字就停住了。她望著窗外發呆,
陽光透過古老的梨樹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抱歉,可以借一下糖罐嗎?
"低沉的男聲打斷了桑寧的思緒。她抬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她桌邊,
手指向她對面的空位。他大約三十出頭,穿著簡單的深藍色襯衫,袖子隨意地卷到手肘,
露出結實的小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清透的琥珀色。
桑寧默默將糖罐推過去。"謝謝。"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你也一個人?
"桑寧點點頭,下意識合上了筆記本。男人沒有繼續搭話,回到自己的角落位置,
桌上攤開著幾本厚重的相冊和一臺專業相機。桑寧重新打開筆記本,卻怎么也寫不下去。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那個男人。他正專注地整理照片,時而皺眉,時而微笑,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種專注的神情讓桑寧有些羨慕??Х群鹊揭话耄?/p>
桑寧感到一陣熟悉的隱痛從胃部傳來。她悄悄從包里摸出藥瓶,倒出一粒吞下。
當她抬起頭時,發現那個男人正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絲關切。桑寧迅速收起藥瓶,
假裝整理頭發。就在這時,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將男人的幾張照片吹到了她的腳下。"啊,
不好意思!"男人急忙起身過來撿。幾乎是同時,桑寧也彎腰去幫忙,
兩人的頭不小心撞在一起。"嘶——"桑寧捂住額頭。"天哪,對不起!"男人一臉歉意,
卻在撿照片時不小心碰倒了桑寧的咖啡杯。褐色的液體瞬間浸透了她的筆記本和散落的照片。
"該死!"男人手忙腳亂地抓起紙巾搶救,但為時已晚。
桑寧最喜歡的筆記本和男人的幾張照片都毀了。"真的很抱歉,"男人內疚地說,
"我賠你一本新的筆記本吧?這些照片...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重要。
"桑寧看著被咖啡暈染的筆記本,上面"遺愿清單"幾個字已經模糊不清。
她突然笑了:"沒關系,反正我也寫不下去了。""作為賠罪,至少讓我請你喝杯新的咖啡?
"男人指了指柜臺,"我叫齊昊,職業攝影師,來這邊采風。""桑寧。"她簡短地回答,
卻沒有拒絕他的邀請。新的咖啡上來后,兩人意外地聊了起來。
當桑寧提到一本冷門的法國小說時,齊昊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也喜歡《刺猬的優雅》?
"他興奮地問,"我最喜歡里面關于攝影的那段話!""'重要的不是死亡,
而是死亡時你在做什么',"桑寧輕聲背誦,"'我正在準備去愛。'"兩人目光相遇,
一時無言。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為這一刻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房間,桑寧睜開眼睛,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
床頭柜上的藥瓶提醒著她此行的原因——那場突如其來的診斷,那個她選擇暫時逃避的現實。
手機屏幕顯示著預訂的返程機票信息,上午十一點。桑寧坐起身,胃部傳來隱約的刺痛,
她伸手去拿藥瓶,卻在半空中停住了。窗外,古城的輪廓在晨光中漸漸清晰,
遠處玉龍雪山的輪廓若隱若現。"再留一天。"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桑寧取消了機票,給房東發了延長住宿的消息,然后漫無目的地走出客棧。
古城的清晨比想象中熱鬧,早點攤飄出陣陣香氣,她卻毫無食欲。轉過一個街角,
熟悉的咖啡館出現在眼前。桑寧猶豫了一下,推門而入。風鈴清脆的聲響中,
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齊昊,他正專注地調試相機,桌上依然散落著照片。
像是感應到什么,齊昊突然抬頭,目光與她相遇。他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笑容,朝她揮了揮手。
"早啊,又見面了。"當桑寧走近,齊昊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看來我們挺有緣分。
"桑寧坐下,點了一杯熱牛奶。"你今天還要拍照?""嗯,準備去拍古城的清晨。
"齊昊翻看著相機里的照片,"對了,昨天弄臟了你的筆記本,我買了本新的賠你。
"他從包里拿出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簡約而精致。桑寧接過,
指尖不經意觸碰到齊昊的手,一股微小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迅速收回手,
"謝謝,其實不必...""就當是給新朋友的小禮物。"齊昊笑了笑,突然像是想到什么,
"對了,我今天有個想法——"他停頓了一下,"我在拍一組古城與人的主題照片,
缺個模特。你...有興趣嗎?"桑寧愣住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出現在別人的鏡頭里。
"我不太會...""不需要會什么,就是自然地走在古城里,做你自己就好。
"齊昊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期待,"你的氣質很適合這組照片,有種...故事感。
"桑寧想拒絕,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頭。一小時后,她跟著齊昊穿梭在古城的街巷中。
齊昊的相機不時發出輕微的咔嚓聲,他很少要求她擺姿勢,
只是讓她自然地行走、駐足、觀望。"對,就是這樣,保持這個角度。
"齊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的側臉在陽光下很美。"桑寧感到臉頰發熱。
她站在一座小石橋上,橋下的溪水清澈見底,幾尾紅鯉悠閑地游過。微風吹動她的發絲,
她下意識地伸手撥開。"別動!"齊昊突然喊道,隨即按下快門,"完美。"拍攝過程中,
桑寧幾乎忘記了胃部的不適,直到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襲來。她猛地彎下腰,
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桑寧?"齊昊立刻放下相機,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沒事..."桑寧勉強直起身,"可能是走得太久,有點累。
"齊昊的目光落在她緊按著胃部的手上,眉頭微皺,卻沒有多問。"我們去那邊休息一下。
"他們在路邊的小茶館坐下,齊昊要了熱茶。"喝點熱的會好些。"他將茶杯推到她面前。
桑寧小心地啜飲著,熱流滑過喉嚨,確實緩解了一些疼痛。她注意到齊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你經常這樣嗎?胃痛?"齊昊終于開口。"老毛病了。
"桑寧輕描淡寫地回答,"工作壓力大,飲食不規律。"齊昊點點頭,沒再追問,
但桑寧感覺他似乎看穿了什么。下午的拍攝輕松了許多,齊昊帶她去了一些游客稀少的小巷,
青石板路兩旁是古樸的納西族民居,偶爾有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對他們投來友善的微笑。
"你知道嗎,"齊昊一邊調整相機參數一邊說,"這些老房子很多都有上百年歷史了,
每一塊磚瓦都有自己的故事。"桑寧撫摸著斑駁的墻壁,感受著歲月留下的痕跡。
"比我們長久多了。""是啊,人太短暫了。"齊昊舉起相機,"所以我才喜歡攝影,
能抓住一些瞬間,讓它們以另一種方式永恒。"這句話觸動了桑寧心中某處。
她望著專注工作的齊昊,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整個人看起來溫暖而真實。傍晚時分,他們登上古城的一處高地,俯瞰整個麗江。
夕陽將古城染成橘紅色,遠處的雪山熠熠生輝。
桑寧不記得上次這樣靜靜欣賞日落是什么時候了。"明天我要去一個更遠的地方拍攝,
"分別時,齊昊突然說,"如果你有興趣...可以一起來。"桑寧應該拒絕的。
她原計劃明天無論如何都要離開,繼續她的"遺愿清單"。但看著齊昊期待的眼神,
她聽見自己說:"好。"回到客棧,桑寧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一天的經歷。
她拿起齊昊送的新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第二天,我遇見了一個攝影師,
他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麗江。"胃部又傳來熟悉的疼痛,她嘆了口氣,伸手去拿藥瓶。窗外,
古城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像是無數雙溫柔的眼睛,注視著這個藏著心事的女孩。清晨六點,
桑寧就站在了約定地點。天色微明,古城還在沉睡中,只有零星幾家早餐店亮著燈。
她裹緊了外套,初秋的清晨已有些涼意。"早。"齊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背著碩大的攝影包,手里還提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豆漿,"猜你沒吃早餐。"桑寧接過豆漿,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謝謝,你怎么知道我會來?""直覺。"齊昊笑了笑,
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攝影師得有敏銳的直覺,才能抓住最好的瞬間。
"他們坐上一輛提前約好的小面包車,駛離古城。
車窗外的景色從密集的建筑漸漸變成開闊的田野,遠處山巒起伏。桑寧小口啜飲著豆漿,
甜而不膩,溫暖了她的胃。"我們去的地方叫'玉湖村',很少有游客知道。"齊昊解釋道,
"那里有個隱秘的小湖,倒映著玉龍雪山,清晨的光線最美。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近一小時,終于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口。
齊昊輕車熟路地帶她穿過村中小道,偶爾與早起的村民點頭致意。"你常來?"桑寧問,
呼吸因海拔升高而有些急促。"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偶然發現的,第二次沒拍到理想的光線。
"齊昊回頭看她,"還好嗎?海拔有點高,慢慢走。"桑寧點點頭,努力調整呼吸。
胃部的不適在高海拔下似乎被放大了,但她不想表現出來。穿過一片小樹林,
眼前豁然開朗——一汪清澈的湖水靜靜地躺在群山環抱中,水面如鏡,
完美倒映著遠處巍峨的雪山。晨霧繚繞,宛如仙境。"天啊..."桑寧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對吧?"齊昊的聲音里帶著自豪,"我發現的秘境。"他迅速架好三腳架,調整相機,
動作嫻熟而專注。桑寧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靜靜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陽光漸漸爬上山巔,為雪山鍍上一層金色,湖面的倒影也隨之變化,美得令人心顫。"桑寧,
"齊昊突然叫她,"站到那塊突出的巖石上好嗎?背對著湖。"桑寧猶豫了一下,
還是照做了。巖石有些濕滑,她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對,就這樣,不要動。
"齊昊的相機快門聲連續響起,"太完美了。"他讓她嘗試了幾個不同的姿勢和位置,
時而靠近水邊,時而站在樹下。桑寧漸漸放松下來,甚至按照齊昊的建議輕輕轉了個圈,
裙擺飛揚,引來他一陣贊嘆的拍攝。"你真的很上鏡,"工作間隙,齊昊翻看著照片說,
"有一種...脆弱又堅韌的美。"桑寧不知如何回應這樣的贊美,
只好轉移話題:"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攝影的?""大學吧,本來是學金融的,
無聊選了門攝影選修課,結果一發不可收拾。"齊昊放下相機,目光投向遠方,
"畢業后進了銀行,干了兩年就辭職了,背著相機到處跑,家里差點跟我斷絕關系。
""值得嗎?"桑寧忍不住問。齊昊轉頭看她,陽光在他的瞳孔中跳躍:"每一天都值得。
你呢?做什么的?""金融分析師。"桑寧的回答讓齊昊大笑起來。"我們本該是同行!
難怪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身上有種熟悉的緊繃感。"桑寧也笑了:"很貼切的描述。
"他們坐在湖邊聊了很久,齊昊分享了他這些年四處旅行的見聞,
桑寧則講述了她工作中的趣事,刻意避開了生病的部分。陽光漸漸強烈,
湖面的倒影不再清晰,齊昊才收拾器材,準備離開。回村的路上,天空突然陰沉下來,
轉眼間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快!"齊昊一把抓住桑寧的手,
拉著她奔向最近的一戶人家。屋檐很窄,兩人緊貼著墻才能避開雨水。
齊昊的體溫透過濕漉漉的襯衫傳來,桑寧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雨水和相機皮革的氣息。
"抱歉,只有一把傘。"齊昊從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傘,撐開后發現勉強能遮住兩人,
但必須靠得很近。他們在雨中艱難前行,桑寧的肩膀緊貼著齊昊的胸膛,
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個拐彎處,齊昊突然停下,指著遠處:"看!"雨幕中的田野間,
一道彩虹橫跨天際,色彩鮮艷得不真實。齊昊迅速拿出相機,單手撐傘,單手拍攝,
動作靈活得令人驚訝。"你知道彩虹其實是圓形的嗎?"他邊拍邊說,
"我們通常只能看到一半。"桑寧仰頭望著那道彩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她下意識抓住齊昊的手臂穩住身體。"你臉色很差。"齊昊收起相機,關切地看著她,
"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他們在村口的小茶館避雨,老板娘熱情地端來熱茶和簡單的飯菜。
桑寧沒什么胃口,但為了不讓齊昊擔心,還是勉強吃了一些。"你總是這樣嗎?
"齊昊突然問,"不顧自己的身體?"桑寧一怔:"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你經常按著胃部,吃得很少,剛才差點暈倒。"齊昊的目光直視她,
"不只是普通的胃病吧?"桑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沒想到他觀察得這么仔細。
"只是...最近工作太累,胃炎犯了。"齊昊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照顧好自己。"雨停了,他們乘車返回古城。路上,齊昊一直沉默,
桑寧則假裝睡著,避免交談。但回到古城下車時,齊昊突然說:"明天我打算去束河古鎮,
要一起嗎?"桑寧本該拒絕的。每多留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風險。但看著齊昊真誠的眼神,
她聽見自己說:"好。"回到客棧,桑寧檢查了藥量,比預期消耗得快。她躺在床上,
回想著今天的一切:秘境的湖泊,突如其來的雨,共撐一傘時的溫度,
還有齊昊看穿一切的眼神。手機突然震動,是齊昊發來的消息:"今天拍的照片,
有幾張特別美,想看看嗎?"桑寧猶豫了一下,回復:"好啊。"幾分鐘后,
幾張照片傳了過來。其中一張特別抓人眼球——她站在湖邊巖石上,背影纖細,
面前的湖水倒映著雪山,晨霧繚繞,仿佛她站在兩個世界的交界處。脆弱而堅韌,
就像齊昊說的。桑寧保存了照片,在筆記本上寫道:"第三天,他帶我看了仙境,
而我卻無法告訴他,我正一步步遠離人間。"束河古鎮比麗江古城更為安靜,
青石板路兩旁是古老的木質建筑,清澈的溪水穿鎮而過。桑寧和齊昊到達時正值清晨,
鎮上只有零星幾個早起的當地人。"這里商業化程度低一些,保留了很多原始風貌。
"齊昊邊走邊解釋,"我特別喜歡這邊的幾家老作坊。"他帶桑寧參觀了一家傳統銀器作坊,
老師傅正專注地敲打著一塊銀片,叮叮當當的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格外清脆。
齊昊拍了幾張照片,然后買了一個小巧的銀質書簽送給桑寧。"給我的?"桑寧有些意外。
"看你總是帶著書,這個應該用得上。"齊昊輕描淡寫地說,但耳尖卻微微發紅。
桑寧小心地接過書簽,上面精細地雕刻著納西族的傳統圖案。"謝謝,很漂亮。
"他們繼續漫步在古鎮中,齊昊不時停下來拍攝——屋檐下懸掛的燈籠,窗臺上曬太陽的貓,
溪邊洗衣的婦女。桑寧跟在他身后,發現他拍照時的神情格外專注,眉頭微蹙,嘴唇輕抿,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拍攝對象。"你真的很熱愛攝影。"在一家茶舍休息時,
桑寧忍不住說。齊昊放下相機,笑了笑:"是啊,它能讓我記住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美好。
你呢,有什么熱愛的事情嗎?"桑寧思考了一會兒:"以前喜歡畫畫,工作后就很少拿筆了。
""可惜,不然我們可以合作,你畫畫,我拍照。"齊昊半開玩笑地說,然后突然正色,
"其實現在開始也不晚。"桑寧心頭一顫?,F在開始也不晚——如果她還有足夠的時間的話。
一陣劇痛突然從胃部竄上來,她猛地弓起身子,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桑寧!
"齊昊立刻蹲到她身邊,"又疼了?這次別想糊弄過去。"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桑寧勉強直起身:"真的只是胃炎..."齊昊盯著她的眼睛,似乎在判斷真假,
最終嘆了口氣:"至少吃點藥吧?"桑寧點點頭,從包里摸出藥瓶,倒出一粒吞下。
當她抬起頭時,發現齊昊正盯著她手中的藥瓶,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怎么了?
"桑寧下意識把藥瓶收起來。"那個藥..."齊昊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母親...她生前也吃同樣的藥。"桑寧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沒想到會這么巧。
"桑寧,告訴我實話。"齊昊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這不只是普通的胃藥,
對嗎?"桑寧想否認,想編造一個謊言,但看著齊昊通紅的眼眶,她突然失去了掩飾的力氣。
"是...胃癌。"她輕聲說,"早期,醫生建議治療,但我..."齊昊猛地松開她的手,
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她深呼吸了幾次。當他轉回身時,眼中閃爍著桑寧讀不懂的情緒。
"所以你一個人跑到麗江來...是...""遺愿清單。"桑寧苦笑,"老套吧?
"齊昊重新坐下,雙手緊握成拳:"為什么不治療?早期是有治愈希望的!"桑寧望向窗外,
陽光透過古老的梨樹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母親五年前同樣的病,堅持了十一個月。
化療讓她痛苦不堪,最后還是...我不想重蹈覆轍。""醫學在進步,
現在——""我知道。"桑寧打斷他,"我只是...需要時間考慮。"茶舍陷入沉默,
只有茶水沸騰的咕嘟聲。良久,齊昊開口:"我母親從發現到離開,只有八個月。
那八個月里,我看著她一點點消失...最后連止痛藥都不起作用了。"他的聲音哽咽,
"所以當我看到你...那種疼痛的樣子..."桑寧沒想到會這樣揭開齊昊的傷疤。
她不知該說什么,只能輕輕握住他的手。"對不起,我不該瞞你。
"齊昊搖搖頭:"我只是...不想再看一次同樣的悲劇。桑寧,回去治療吧,好嗎?
"桑寧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著茶舍窗外走過的三三兩兩的游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自己的悲歡。她突然意識到,這幾天和齊昊在一起的時光,
是她很久以來第一次感到真正活著的時刻。"我會考慮的。"她最終說,"但現在,
我想繼續我們的行程,可以嗎?"齊昊看著她,眼神復雜,最終點了點頭。下午,
他們參觀了一家傳統藥材鋪。鋪子隱藏在一條偏僻的小巷里,門口掛著"百草堂"的木匾,
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材,空氣中彌漫著復雜的藥香。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中醫坐在柜臺后,
見到他們進來,笑瞇瞇地點頭致意。桑寧好奇地打量著各種藥材,
齊昊則拍了幾張店鋪的照片。"小姑娘,"老中醫突然對桑寧說,"可否讓老朽把個脈?
"桑寧一愣,下意識看向齊昊。"李大夫是這一帶很有名的中醫,"齊昊小聲解釋,
"很多人專程來找他看病。"桑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到了老中醫面前,伸出手腕。
老人干枯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上,閉目凝神。片刻后,他睜開眼睛,目光如炬。
"氣血兩虛,脾胃失調,毒邪內蘊。"老中醫緩緩道,"小姑娘,你可是有胃疾?
"桑寧驚訝地點點頭。"西醫治標,中醫治本。"老人轉身從藥柜中取出幾味藥材,
"這副藥可緩解疼痛,扶助正氣。但切記,及早治療才是根本。"桑寧接過藥包,道了謝。
離開藥鋪后,她一直沉默不語。"怎么了?"齊昊關切地問。"他好像...看出了什么。
"桑寧低聲說,"那種眼神,就像知道一切。
"齊昊輕輕握住她的手:"也許這就是中醫的神奇之處。要試試那副藥嗎?
"桑寧點點頭:"至少比西藥副作用小。"回到麗江古城已是傍晚,齊昊幫桑寧煎了中藥。
苦澀的氣味充滿了小客棧的廚房,桑寧捏著鼻子喝下那碗黑褐色的液體,苦得直皺眉頭。
"給。"齊昊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顆蜜棗,"去苦的。"桑寧含著蜜棗,甜味漸漸沖淡了苦澀。
讓她驚訝的是,胃部的隱痛確實減輕了不少。"有效?"齊昊期待地問。"嗯,好多了。
"桑寧微笑,"謝謝你,今天...謝謝你沒有因為我的隱瞞而生氣。
"齊昊搖搖頭:"我只希望你好好考慮治療的事。生命...太珍貴了。
"他們坐在客棧的小院里,夜空繁星點點。齊昊拿出相機,翻出這幾天拍的照片給桑寧看。
她驚訝地發現,他特別擅長捕捉那些即將消逝的事物——凋謝前的花朵,黃昏最后一縷陽光,
老人臉上的皺紋。"你總是拍這樣的主題嗎?"桑寧忍不住問,"即將消失的東西?
"齊昊沉思了一會兒:"也許是因為我母親的事...讓我意識到一切都太短暫。
所以我想留住它們,哪怕只是影像。"桑寧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對她的病情反應如此強烈。
她輕輕靠在他肩上,兩人靜靜地看著星空,各懷心事。"明天..."齊昊開口,又停住了。
"嗯?""沒什么。"他笑了笑,"只是想說,明天我帶你去個特別的地方看日出。
"桑寧點點頭,心中卻涌起一陣苦澀。她不知道還有多少個明天可以這樣度過,但此刻,
有齊昊在身邊,星空似乎也比往常明亮了許多。回到房間,桑寧在筆記本上寫道:"第四天,
他知道了真相,卻沒有離開。而我,開始害怕失去這樣的清晨與黃昏。"凌晨四點,
桑寧就被輕輕的敲門聲驚醒。她迷迷糊糊地開門,齊昊站在門外,背著鼓鼓囊囊的背包,
手里拿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飲品。"準備出發了,趁熱喝。"他遞給她一杯,
"特別調制的姜糖茶,暖胃又提神。"桑寧小口啜飲著,甜辣交織的液體滑過喉嚨,
確實讓她的胃舒服了不少。夜色仍濃,古城沉浸在睡夢中,只有零星幾盞路燈亮著。
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出客棧,齊昊提前約好的車已在等候。車子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上,
桑寧透過車窗看到下方的麗江古城燈火漸稀,如同一片墜落的星空。海拔不斷升高,
她的耳朵有些發脹。"我們去哪兒?"她小聲問。"玉龍雪山的一個觀景臺,
"齊昊同樣壓低聲音,仿佛怕打破夜的寧靜,"那里能看到最美的日出。"一個多小時后,
車子停在了一處平臺。下車時,冷風迎面撲來,桑寧不禁打了個寒顫。
齊昊立刻從包里拿出一條羊毛圍巾,仔細地圍在她脖子上。"海拔高,溫度低,別著涼了。
更新時間:2025-05-06 07:4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