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禁地深處,輪回鏡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她眉心血痕灼亮,他眼底墮仙印記猩紅。
"師尊當年剖半顆元神救我……"姒鸞指尖劃過清虛心口劍痕,"如今可后悔?
"他扣住她手腕,將她抵在往生橋上,聲音沙啞:"姒鸞,你才是我的劫。
"1我蜷縮在玄冰砌成的臺階上,看著自己呼出的白霧在月光下凝結成霜。
這是寒玉峰第一千三百級石階,終年積雪的山道上,
此刻正跪著二十七個前來拜師的世家子弟。他們華貴的錦袍上都結著冰晶,
卻仍保持著世家子弟該有的儀態——除了我。襁褓里的血書在懷中發燙,燙得我胸口發疼。
十五年前那個雪夜,母親用最后的氣力將我裹在狐裘里,跌跌撞撞爬上這萬仞孤峰。
她咽氣時滾燙的血濺在冰面上,融出個碗口大的窟窿。
"咚——"青銅鼎在子夜時分發出轟鳴,山門洞開的瞬間,我看見漫天飛雪中走出個白衣人。
他廣袖流云,足不沾塵,額間一點朱砂痣紅得似要滴血。
跪在最前方的江南首富之子突然慘叫,錦衣上的金線竟開始寸寸斷裂。"心不誠者,
不配入我寒玉峰。"那聲音冷得像淬過冰,我死死盯著他腰間玉牌上"清虛"二字,
指甲掐進掌心。傳說中一劍霜寒十四州的清虛仙尊,此刻正用看螻蟻的眼神掃過眾人。
當那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聽見懷中血書發出細微的碎裂聲。2"你可知自己生辰?
"清虛仙尊的指尖懸在我眉心三寸,白玉棋盤在他身后懸浮,三百六十一枚星子明滅不定。
我望著他雪色袖口繡著的銀竹紋,突然想起昨夜在后山見到的異象——當我靠近寒潭時,
潭水突然沸騰如血,驚得守山靈鶴連夜飛往掌門處報信。"丁卯年七月初七,子時三刻。
"話音未落,棋盤上三枚黑子突然炸成齏粉。我聽見殿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七十二盞長明燈無風自動。清虛的眉頭第一次有了褶皺,他并指在空中虛劃,
我腕間突然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的詛咒。"七殺、破軍、貪狼三星同宮,
命犯天煞,刑克六親。"他收回手時,我聞到了淡淡的檀香,"這樣的命格,
本該在出生時就被溺斃。"我挺直脊背,任由腕間紅紋蔓延至脖頸。
母親臨終前在我手心寫的"活下去"三個字,此刻正隨著血脈跳動。殿外傳來竊竊私語,
有人說這是千年難遇的災星,有人說該立即誅殺以絕后患。3拜師大典那日,
我穿著清虛仙尊賜的素紗裙站在血楓林中。滿山紅葉無風自動,像是千萬只泣血的眼睛。
昨夜子時,我親眼見到同批入門的弟子在這里化為白骨——他們想給我這個"災星"下蠱,
卻在觸碰到我衣角的瞬間被反噬。"你的血,是熱的?"清虛突然出現在身后,我猛地轉身,
發梢掃過他腰間玉墜。他捏住我的手腕,指尖按在跳動的脈搏上。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三日前,
他在眾長老面前力排眾議收我為徒時,也是這樣扣著我的命門。"師尊不是說,
天煞孤星的血該是冷的?"我故意湊近半步,看著他眼底映出我眉心的紅痕。
昨夜潭水倒映出的模樣讓我心驚——那分明是母親咽氣時的神情。他突然松手,
一片楓葉落在我肩頭。我聽見極輕的嘆息混在風里:"明日開始,
你每日卯時來寒潭修習心法。"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楓林深處,我才發現掌心全是冷汗。
方才被他觸碰過的皮膚下,有暗金色的紋路在游走,像是某種被喚醒的古老封印。
4寒潭水面泛起漣漪時,我正將第十八個劍訣刻在冰壁上。
清虛仙尊的月白外袍鋪在岸邊青石,自那日血楓林對話后,他再未親自指導過我劍法。
但每當我被潭水反噬,
總能在冰壁上找到新刻的梵文心訣——那些字跡與拜師帖上的"清虛"二字如出一轍。
今日的潭水格外躁動,我盯著水面下扭曲的倒影。本該是素白道袍的身影,
此刻竟穿著染血的戰甲,眉心一道金紋若隱若現。水面突然炸開,
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燃燒的宮殿里,銀甲戰神將長劍刺入黑袍男子心口,
血珠懸停在半空化作紅蓮;九重天階上,
十萬天兵對著同個身影彎下膝蓋;還有寒玉峰...三百年前的寒玉峰頂,
與清虛仙尊面容相似的少年跪在雪地里,懷中抱著具焦黑的尸骨。"凝神!
"刺骨寒意從后心灌入,清虛的手掌按在我天靈蓋上。水面下的幻象應聲碎裂,
我卻看清了他瞳孔深處的恐懼——那是見到宿命時的戰栗。5驚蟄那日,
玄天宗的人來得蹊蹺。他們抬著十八箱東海明珠,說是恭賀清虛仙尊收徒。
領頭的紫袍道人將禮單遞來時,我聞到了腐骨草的味道。這種產自魔域的毒物,
能讓修士在月圓之夜經脈逆行。"聽聞小道友能令寒潭沸血,不如讓老夫開開眼界?
"紫袍道人的拂塵突然纏住我手腕,暗紅絲線順著經脈往心脈鉆。
我本能地催動昨夜剛學會的冰心訣,卻發現靈力運轉比往??炝巳恫恢埂?/p>
當第一滴血落在白玉磚上,整座大殿的地面突然浮現出古老的圖騰。
清虛的劍比他的聲音更快。紫檀木案一分為二,紫袍道人暴退七步,左袖空空蕩蕩。
我怔怔看著滿地滾動的明珠,那些珠子表面正浮現出我的面容——每個倒影都在流淚。
"寒玉峰的茶涼了。"清虛甩去劍上血珠,掌門大殿瞬間冰封,"帶著你們的窺天珠,滾。
"6我在子時摸進了禁地。白日里那顆窺天珠的異象揮之不去,
更令人在意的是清虛反常的沉默。他斬斷紫袍道人手臂時,
我分明看見自己腕間紅紋蔓延到了他手背上。輪回鏡立在禁地中央,鏡面卻蒙著厚厚的冰霜。
當我用染血的指尖觸碰鏡面時,聽見了鎖鏈斷裂的聲響。鏡中浮現的并非我的倒影,
而是被玄鐵鏈貫穿琵琶骨的清虛——他雙目赤紅,腳下踩著破碎的星盤,
三千青絲正一寸寸染成霜白。"好看嗎?"泛著冷香的外袍罩住我頭頂,
清虛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怒意。他掐訣的手在發抖,輪回鏡被冰凌擊碎的瞬間,
我鎖骨突然灼痛難忍。借著月光看去,那里不知何時多了枚銀色印記,
與鏡中墮仙清虛額間的紋路分毫不差。7第一片桃花落在劍尖時,
我正跪在思過崖抄寫靜心咒。那日禁地之事后,清虛閉關已三月有余。但每夜子時,
窗欞上都會準時出現裝著丹藥的玉瓶——能壓制我體內躁動的,除了他親自煉制的冰魄丹,
這世間再無他物。山雨來得急,我收起筆墨時,瞥見崖下閃過玄天宗的符咒紋樣。
追到迷霧林時,卻撞見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清虛背對著我站在血泊中,
腳下躺著七具黑袍尸體,他執劍的右手爬滿猙獰黑紋。
"師尊...你的手..."他轉身時,我看見了墮仙印記在發間閃爍。黑紋突然暴起,
等我反應過來時,已徒手握住了刺向他心口的劍刃。血滴在玄天宗修士的鎖魂幡上,
幡布瞬間燃起幽藍火焰。清虛眼底的紅光漸漸消退,他扯下發帶纏住我流血的手掌,
力度大得像要把我的骨頭捏碎:"日后若再見我入魔,該掉頭就跑。
"我嗅到他衣襟間的血腥氣,突然想起輪回鏡中的畫面:"百年前師尊墮仙,
是不是因為..."未完的質問消散在夜風里,他指尖點在我眉心,
我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他袖口滑落的半塊玉佩——與我襁褓中那枚殘玉,
分明是同一塊暖玉所雕。8血河在腳下翻涌,往生橋的木板殘缺不全。每走三步,
橋面就浮現出一面水鏡。第一面鏡中是被鐵鏈鎖住的清虛,第二面是襁褓中的我被拋下懸崖,
第三面...竟是我們穿著嫁衣執手站在星盤之上。清虛的劍風劈碎第三面水鏡,
殘片中卻傳出我的聲音:"師尊當年剖了半顆元神救我,如今又要剜心證道么?
"橋身突然劇烈搖晃,河水中升起千萬只血手。我的發簪不慎墜河,
河水竟沸騰著凝成我母親的模樣。她空洞的眼窩淌著血淚,
雙手捧著塊刻著"姒"字的玉玨——與我懷中殘玉完美契合。9祭壇中央的青銅鼎冒著紫煙,
鼎身浮雕刻著十二天魔吞噬星月的畫面。清虛的佩劍突然脫手插入地面,
劍身映出我們交疊的身影——他的倒影額生雙角,我的背后展開烈焰羽翼。"終于來了。
"沙啞的聲音從鼎內傳出,鼎蓋轟然掀開。走出來的黑袍人竟與清虛有七分相似,
只是眼角多出顆淚痣。他指尖纏繞著與我腕上一模一樣的紅紋,笑時露出尖利的犬齒。
"我的好師弟,當年你把我煉成器靈鎮壓在此,可想過有一天會帶著戰神轉世自投羅網?
"清虛的瞳孔驟然收縮,我終于看清他袖中顫抖的指尖——那上面纏著與我同源的暗金紋路。
10祭壇開始塌陷時,黑袍人的狂笑震落簌簌碎石。他手中浮現出半塊血色玉佩,
與我懷中的殘玉產生強烈共鳴。清虛突然將我推向陣眼,自己卻被突然竄出的鎖鏈貫穿肩胛。
"姒鸞,運轉冰心訣!"這是他第一次喚我本名。玉佩合并的瞬間,記憶如潮水涌來。
三百年前,作為戰神的我親手將墮魔的師兄封??;百年前,
轉世為凡人的清虛為替我擋劫自毀仙骨;而這一世...母親爬上寒玉峰那夜,
正是清虛墮仙印記發作最兇之時。黑袍人的骨劍刺到眼前時,我本能地并指為刃。
烈焰從指尖迸發,燒穿了九重結界。清虛咳著血笑出聲,
他背后的星盤開始倒轉:"你終于...想起來了。"11我們跌出禁地時,
七十二峰正在下血雨。我的左眼灼痛難忍,抬手摸到眼角蔓延的魔紋。
清虛用染血的衣袖蓋住我的眼睛,聲音卻帶著釋然:"當年你以身飼魔留下的天魔瞳,
終究還是蘇醒了。"各派修士將寒玉峰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手中的照妖鏡齊刷刷對準我額間。
玄天宗掌教的笑聲刺耳:"清虛仙尊私藏天魔轉世,該當何罪?"我握緊那枚完整的玉佩,
感受到體內冰火兩股力量在交融。當第一道天雷劈下時,
清虛的劍抵在了我喉間——卻是劍柄朝外。"賭局開始了。"他在漫天雷光中勾起唇角,
與我三百年前殺墮神時的表情重疊,"這次,換我為你執劍。
"12玄天宗掌教手中的照骨鏡炸裂時,我的天魔瞳淌出血淚。七十二道捆仙索從天而降,
卻在觸及清虛衣角的瞬間燃成灰燼。他劍尖挑起的水珠凝成冰蓮,每一瓣都刻著梵文禁咒。
"三百年前你們用弒神陣困住她,今日不妨再試一次。"清虛的冷笑驚飛了棲在殿角的青鳥,
我這才發現他發間多了縷銀絲——那是催動禁術的代價。各派修士結陣的剎那,
我的指尖自動掐出破軍訣。記憶深處戰鼓轟鳴,仿佛又回到仙魔大戰的戰場。
當第一個修士的劍刺穿清虛的左肩,天魔瞳突然映出陣眼所在,我袖中殘玉化作流光,
精準擊碎昆侖長老的命門。13我們在血楓林深處墜落。清虛背后的傷口泛著黑氣,
那是弒神陣留下的噬魂毒。我撕開他衣襟時,
發現心口處有道陳年劍痕——與輪回鏡中戰神刺穿墮魔師兄的位置分毫不差。"別白費力氣。
"他攥住我顫抖的手,將染血的玉佩按在我掌心,"往生訣需要神魔血脈催動,
你..."我咬破舌尖吻住他蒼白的唇,血腥味在齒間炸開。三百年前戰神沒能渡化的執念,
三百年后化作靈力奔涌的洪流。楓葉在我們周身形成旋渦,地面浮現出巨大的陰陽魚圖案。
14蘇醒時我躺在寒潭中央,潭水結著赤色冰晶。清虛的佩劍懸在頭頂,
劍身爬滿蛛網般的裂痕。昨夜夢中出現的焚天劍訣,此刻正在靈臺深處燃燒。
"你強行逆轉了往生訣。"清虛的聲音從霧中傳來,比往常更顯虛弱。
我轉頭看見他坐在冰蓮之上,三千白發垂落如雪,手中握著母親留下的玉玨。
指尖觸到眉心血痕的剎那,記憶如開閘洪水。原來母親是戰神最后一縷精魂所化,
當年爬上寒玉峰不是逃命,而是歸還被竊取的上古神格。清虛額間的朱砂痣開始滲血,
那是百年前他為我重塑命格時種下的鎖魂釘。15各派逼上寒玉峰那日,
我主動走進了碎星臺。玄鐵鎖鏈扣住四肢時,我朝面色鐵青的清虛眨眼。
刑臺下埋著三百顆滅魂釘,卻無人知曉昨夜我已將天魔瞳煉化成第二元神。"行刑!
"昆侖長老的暴喝聲中,第一根滅魂釘穿透肩胛。我在劇痛中輕笑,看著清虛捏碎掌門令。
整座碎星臺突然亮起神紋,那些刺入體內的滅魂釘調轉方向,帶著雷霆之勢射向各派修士。
"抱歉,本尊的徒兒只能本尊來罰。"清虛踏著血泊走來,腳下綻開朵朵紅蓮。
他斬斷鎖鏈的劍鋒溫熱,恰似拜師那日接住我時掌心的溫度。16九重天落下墮神詔時,
我正在修補清虛碎裂的元神。詔書上的天道雷紋灼穿屋頂,
宣告三界將聯手誅殺"禍世天魔"。窗外的血雨下得更急了,檐角銅鈴響得像催命符。
清虛蘇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將半枚元神封入我靈臺。他染血的指尖劃過墮神詔,
金色符文竟扭曲成婚書模樣:"怕嗎?"我扯過詔書蓋在頭頂,
隔著流淌的雷紋吻他冰涼的唇:"師尊當年為我逆天改命時,可比這放肆多了。
"17最終決戰在歸墟之眼爆發時,我的羽翼已經染成墨色。十萬天兵列陣的威壓中,
清虛的白發與我的黑發糾纏成太極圖案。他手中的焚天劍發出悲鳴,
劍柄處鑲嵌著我們的雙生玉佩。黑袍器靈從地脈深處爬出,
額間墮仙印記與清虛的鎖魂釘共鳴。我捏碎母親留下的玉玨,釋放出被封印的戰神之力。
當清虛的劍同時貫穿器靈與我的胸膛時,三界都聽見了天道崩塌的聲響。"值得嗎?
"器靈在灰飛煙滅前嘶吼。清虛接住我下墜的身軀,將最后半顆元神渡入我口中。
歸墟開始坍塌的瞬間,我看見他化作漫天星光,在我掌心凝成新的朱砂痣。
18我在漁村蘇醒時,腕間的朱砂痣正滲著血珠。粗布麻衣裹著滿身傷痕,
枕邊擱著半卷《歸墟志異》,書頁間夾著片星光凝成的楓葉。賣茶老嫗說撿到我那日,
東海下了整夜紅雪,浪頭里翻涌著破碎的星盤。集市上偶遇的云游道人盯著我眉心看了半晌,
突然擲出三枚銅錢。卦象落地成陣時,
更新時間:2025-05-06 01:3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