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_"滴——"_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鳴叫時，我正握著周慕白的手給他剪指甲。
金屬鑷子劃破甲床，血珠滾落在雪白床單上，像我們初見時他送我的那支山茶花。
護士沖進來推開我，藍色簾子刷拉合攏。我癱坐在墻角，看著自己沾血的指尖。
這雙手給慕白擦過三年身體，卻在他睜眼的瞬間抖得握不住棉簽。"林小姐，
周先生腦部受損出現逆行性遺忘。"主治醫師的鏡片泛著冷光，
"他不記得2009年以后的事，包括你。"窗外梧桐葉撲在玻璃上，
我數著葉脈想起大二那年他把我圈在解剖室標本柜前，白大褂蹭著藍白校服："林夕，
等畢業我們就結婚。"現在他西裝革履坐在真皮沙發上，無名指戴著宋氏珠寶的訂婚戒。
我盯著他領口若隱若現的抓痕，那是昨夜在君悅酒店頂層套房，他掐著我的腰說"夕夕，
再給我三個月"時留下的。"清歌的父親下個月就要注資周氏集團。"他扯松領帶，
喉結滾動的聲音像生銹的刀片，"夕夕，你知道我別無選擇。"暴雨砸在落地窗上，
我摸著兩個月的小腹后退。那張孕檢單在包里燙得驚人，卻始終沒有機會拿出來。
電梯門即將合攏的瞬間，宋清歌的高跟鞋卡住縫隙。她海藻般的長發掃過我的臉，
Dior真我香水的味道里裹著血腥氣。"林小姐還不知道吧？慕白最近總說夢話。
"她撫著五個月孕肚輕笑，"他喊的是'夕夕別走'，還是'清歌小心'？
"我蜷縮在安全通道給慕白發消息，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藍的光。
第37條未讀信息沉進對話框底部，像我們埋在梧桐樹下的時間膠囊。
凌晨三點急診室冷得像停尸房，醫生舉著刮宮鉗說"胚胎著床位置太危險"。
麻藥推進血管時，我聽見慕白在畢業典禮上彈《夢中的婚禮》。黑白琴鍵變成手術燈，
落在空蕩蕩的子宮里。三個月后我在財經新聞看到周氏集團破產重組，慕白的特寫鏡頭里，
他左耳垂有道新鮮結痂。那是我上周咬的，在他把我按在總裁辦公室落地窗上，
說已經轉移完所有資產的時候。......周慕白跪在江邊撈了三天三夜，
直到指骨露出森白。那個裝著婚戒的漂流瓶始終沒找到，倒是打撈隊從下游撈起個鐵盒，
里面泛黃的便利貼上寫著：等慕白醒來，要給他做山藥排骨湯。
精神病院的鐵窗把月光切成碎片，他攥著玻璃碴在手腕刻"夕"字。
血珠滴在今天的《江城日報》，頭條照片是沉入江底的鉆戒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
像極了2009年解剖室那盞無影燈。2周慕白將玉鐲碎片嵌進鋼琴共鳴箱時，
血正順著黑檀木琴蓋往下淌。那架施坦威三角鋼琴是宋清歌的陪嫁，此刻映著靈堂的白幡，
像極了林夕最后一次穿的那條棉布裙?！改桨啄惘偭耍 顾吻甯枳プ∷r血淋漓的手，
「這是周伯母的遺物！」我躲在殯儀館廊柱后，看月光穿過他顫抖的睫毛。
三天前他把我抵在鋼琴凳上，說已經買好去冰島的機票。
冰島有治療子宮內膜異位癥最好的醫院，他說要帶我看極光里的婦科診室?！盖甯瑁?/p>
他掰開婚戒上的碎玉，「你知道我為什么總在暴雨天彈《月光》嗎？」暗紅色血珠滾過琴鍵，
我數著滴答聲想起大三寒假。他母親把滾燙的茶潑在我膝蓋上，
說周家不需要基因劣等的兒媳。那天他用瑞士軍刀劃破掌心，
在雪地里寫血書：林夕是周慕白唯一的妻子。此刻靈堂的水晶棺泛著冷光，
他攥著碎玉跪在遺像前：「媽，您當年雇人撞夕夕的時候，
沒想到卡車司機會認錯白色羽絨服吧？」宋清歌的高跟鞋突然轉向我藏身的陰影。
Dior香水混著線香味涌來，
她孕肚上的真絲旗袍泛著珍珠光澤：「林小姐見過凌晨三點的注射室嗎？
那些促排卵針扎進肚皮時，慕白正摸著我的胎動說要做慈父?！?/p>
我突然想起半年前那個暴雨夜。他在我流產的手術單上簽字后，
獨自在安全通道吞了整瓶阿普唑侖。護士說昏迷前他抓著染血的紗布呢喃：「夕夕，
我把孩子賠給你好不好？」冰島雷克雅未克的候診室飄著藍莓撻的香氣，
周慕白正在窗邊哈氣畫心形。極光在天際暈染成翡翠色，
他睫毛上的霜花讓我想起畢業舞會那晚的水晶吊燈?！赶οΓ茸鐾陮m腔鏡手術...」
他把我凍紅的手塞進羊毛大衣，紐扣上還沾著宋清歌生產時的羊水漬。
三天前他抱著新生兒站在ICU外，說等孩子滿月就交給保姆。診室突然傳來尖叫。
主治醫師舉著內窺鏡影像面色凝重：「林小姐的子宮內膜像被絞肉機碾過，
您確定只做過一次刮宮術？」周慕白手中的熱可可潑在X光片上，
褐色污漬漫過那些扭曲的瘢痕。
他忽然扯開襯衫露出心口文身——覆蓋在宋氏集團logo上的，是我名字的摩斯密碼。
「去年你發燒昏迷時，宋家派人給你做了五次宮腔手術。」他喉結上的咬傷滲出血珠，
「他們說要確保周家長孫沒有競爭者?！刮颐共框球緺畹陌毯坌ζ饋怼?/p>
那夜暴雨中的急診室，昏迷前最后看到的不是無影燈，而是宋清歌隔著玻璃比劃的口型。
她說慕白選的麻藥劑量，足夠讓子宮永遠沉睡。周慕白溺斃在藍湖溫泉那晚，
極光正呈現罕見的血紅色。他手機里最后一條視頻是我們初遇時的校慶晚會，
17歲的我穿著白裙子唱《First Love》，他偷錄的鏡頭抖得厲害。
冰島警方打撈出的遺物中有個防水袋，裝著被血浸透的孕檢單。
日期停在我們本該舉行婚禮的那天，背面用手術刀刻著：夕夕，我把人生切成兩半，
前半生愛你，后半生殺我。宋清歌抱著孩子出現在葬禮時，我正往溫泉里倒山茶花種子。
她鑲鉆的美甲劃過我手腕的疤痕：「知道為什么慕白總在暴雨天發病嗎？
他親眼看著卡車撞飛你，卻因為母親的藥癮發作不敢踩剎車?！箿厝趄v的霧氣中，
我望見17歲的周慕白在解剖室門口徘徊。他手里攥著偷來的杜冷丁注射液，
身后是母親毒癮發作時抓爛的窗簾。那些山茶花種子在極光里開出冰藍色的花，
像極了我們埋在江邊的漂流瓶。瓶子里除了婚戒，
還有張泛黃的B超照片——在宋清歌派人給我注射氯化鉀前，我曾擁有過一對雙胞胎的心跳。
3藍湖蒸騰的硫磺煙霧里，我數著第1314顆山茶花種子。血色極光穿透水面時，
那些冰藍花瓣突然滲出殷紅汁液，像極了慕白腕間流出的蜿蜒小溪?！赶ο?..」
霧氣中傳來變調的呼喚，十七歲的周慕白正在解剖臺前組裝人體骨骼。
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針管，
那是給他母親偷的鎮痛劑——1999年的杜冷丁注射液標簽在極光里泛著熒綠。
「你總說我手抖?！顾扬D骨嵌進顱腔，指縫間的血漬變成會動的紋身，
「其實第一次給你寫情書時，鋼筆水就混著注射液的。」我突然想起昏迷時斷續的夢境。
宋清歌戴著橡膠手套往我靜脈推注透明液體，床頭監護儀顯示心率跌破40。
她俯身在我耳邊輕笑：「慕白說你的子宮像塊破抹布，正好用來擦掉私生子的證據。」
血色極光突然扭曲成產房的無影燈。三個月前雷克雅未克暴雪夜，
周慕白渾身酒氣闖進我的療養院。他撕開西裝內襯，
露出心口未愈合的刀傷——那是他親手剜掉宋氏集團logo時留下的。
「他們給孩子做了基因檢測?！顾廾系难┤谶M我鎖骨，「先天性角膜渾濁，
和我母親一模一樣...夕夕，這是報應對不對？」我攥著山茶花藤蔓后退，
藤刺扎進掌心的疼痛異常清晰。周慕白突然抽搐著跪倒，瞳孔里泛起和極光相同的血霧。
這是宋家遺傳病發作的前兆，當年他母親就是因此染上藥癮?！缚熳?..」
他脖頸青筋暴起，瑞士軍刀對準自己眼球，「他們在植入式芯片里加了病毒...」
溫泉池底突然涌出黑色代碼，血色極光化作無數條毒蛇鉆進他耳蝸。我看著他生生剜出左眼，
玻璃體在冰面上彈跳著映出詭異畫面：二十歲的我躺在手術臺上，
宋清歌正往宮腔鏡里灌入鹽酸。極光第三次染紅夜空時，我收到了周慕白葬禮的AR邀請函。
全息投影里他躺在透明棺槨中，左眼裝著微型攝像頭——那是宋氏集團最新上市的監控設備。
「林小姐不看看慕白的臨終視頻嗎？」宋清歌的虛擬形象穿著喪服，
腹部平整得仿佛從未孕育過生命。她指尖輕劃，空中浮現出周慕白在溫泉的最后影像。
水面倒影突然出現雙重疊像。三十歲的他正在撕扯植入芯片，
十七歲的他卻在往靜脈推注不明液體。我放大像素點，
發現1999年的針管標簽印著宋氏制藥的LOGO?！负闷鎲?？」
宋清歌的納米耳機閃爍藍光，「當年給周夫人提供杜冷丁的就是我們宋家，
慕白從出生就是活體實驗品呢。」溫泉底部的山茶花突然瘋長，藤蔓纏住我的腳踝往下拽。
血色極光在水面形成數據漩渦，我看見了被篡改的真相：2009年車禍時，
卡車里戴白手套的司機正往周慕白手機發送宋清歌的自拍。更深的記憶殘片浮上來。
大三實習的醫院走廊，我撞見過昏迷的周慕白被推進基因編輯室。
主刀醫生舉著胚胎干細胞說：「宋總要求加強藥物依賴性的顯性表達?！顾讉鱽韹雰禾淇?，
我吐出氣泡看見雙胞胎胚胎在培養艙里沉浮。它們心臟位置嵌著微型芯片，
編號正是周慕白送我的第一對情侶戒指內側的刻字?！高@兩個小東西的基因鏈里，
可是藏著周家七代人的秘密?！顾吻甯璧耐队巴蝗涣Ｗ踊改悴履桨走x擇溺斃時，
知不知道藍湖底埋著他父親的尸骨？」當我意識到血色極光是宋氏集團的生物激光時，
視網膜已經無法接收正常光譜。那些流動的赤色波紋實則是納米機器人，
正在重組我的海馬體記憶?！笟g迎來到認知囚籠?！顾吻甯璧穆曇魪脑贫藗鱽?，
「你以為慕白真會為愛情反抗家族？他十九歲就簽了器官培育協議，
你的子宮不過是他延緩藥癮發作的培養基。」眼前出現密密麻麻的合同條款。
2006年周慕白生日那頁，他顫抖的簽名旁有枚帶血的指紋。
我突然想起那晚他反常的暴怒——原來不是因為我弄丟他送的鋼筆，
而是宋家要求提前采集生殖細胞。血色極光突然具象化成產鉗，夾碎了溫泉中央的胚胎艙。
更新時間：2025-05-06 01:2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