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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殘燈照雪永昌二十三年的初雪落下來時,姜玉璃正在數廊下的冰凌。

琉璃盞里湯藥漸涼,她攏了攏褪色的茜素紅斗篷,

看著掌心浮現的銀砂沙漏——那些閃爍的碎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

并且這個沙漏只有自己可以看到。太醫署會診,說她得的是娘胎里帶出的弱癥,

終有一日會咳血而亡。起初她不信邪,嘗遍苗疆神藥、西域秘丹,

直到某夜咳出的血染透枕頭,才終于認了命。"殿下,您看,

這西偏殿的梅花..."貼身宮女阿蘅話音未落,就被姜玉璃抬手制止。

她最見不得那些開得熱鬧的花,仿佛在嘲笑她即將枯萎的生命。雪粒子忽然密集起來,

遠處傳來金吾衛換崗的鐘聲。姜玉璃轉身欲回內殿,繡鞋卻踩中結了薄冰的青磚。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有道玄色身影掠過朱紅宮墻,帶著松木氣息的臂彎穩穩托住她后腰。

"臣失禮了。"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耳膜發顫。姜玉璃抬頭望進雙漆星般的眸子,

少年侍衛的銀甲上沾著未化的雪粒,鼻梁處有道新鮮的擦傷,卻仍端著克制的禮數。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揪著他胸前革帶,蒼白的指尖正貼著那處猙獰傷疤。掌心突然發燙。

原本即將枯竭的銀砂沙漏,竟憑空多出幾粒晶瑩的光點。第二章 偷光姜玉璃夜半驚醒,

盯著錦帳上搖晃的流蘇。三個時辰前那場意外觸碰帶來的異樣仍在血管里跳動,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月光穿過指縫灑在掌心,沙漏中的銀砂果然又少了些許。"阿蘅,

今日當值的侍衛..."她摩挲著暖爐上凹凸的纏枝紋,"查查西偏殿申時三刻的輪值名錄。

"五更鼓響時,案頭已擺著衛臨淵的卷宗。原來那人是新晉的御前帶刀侍衛,

寒門出身的武狀元,師承蒼云山玄真觀。晨光熹微中,她裹著狐裘立在梅樹下。

當玄色身影出現在月洞門時,故意將手爐拋向結冰的池塘。衛臨淵果然如離弦之箭掠水而過,

濺起的冰碴子還未落地,手爐已經回到她懷中。"衛侍衛好身手。

"姜玉璃裝作整理他歪斜的護腕,指尖劃過突起的腕骨。沙漏銀砂歡快地躍動,

比上次多續了半刻鐘壽命。少年卻猛地后退半步:"殿下慎行。"姜玉璃望著他泛紅的耳尖,

突然想起卷宗里那句"自幼在道觀清修"。她故意傾身去夠枝頭紅梅,單薄的身子晃了晃,

果然又被那帶著薄繭的手掌扶住。這次碰到了整只手。銀沙如星河流轉,

竟在沙漏底部積成小小的雪堆。---第三章 燼余香臘月廿三祭灶那日,

姜玉璃在暖閣設了局。她掐著衛臨淵換崗的時辰推開窗,裹著雪沫的北風灌進來,

嗆得她伏在案上劇烈咳嗽。"殿下!"玄色衣擺掃過門檻的瞬間,

她將沾血的帕子往炭盆里一拋。衛臨淵果然沖進來拍打火星,卻被她拽住束甲絲絳。

帶著藥香的身子貼上來時,少年將軍僵成了雪人般,任由她將額頭抵在自己頸間。

沙漏在這刻發出清越的嗡鳴,銀砂瘋狂上漲直至漫出虛影。姜玉璃貪戀地數著那些光點,

卻發現衛臨淵的心跳快得驚人,喉結在她鼻尖處上下滾動。"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顫動的睫毛。"臣...臣去傳太醫。"望著落荒而逃的背影,

姜玉璃笑出眼淚。掌心的沙漏第一次顯出完整刻度,那些銀砂竟聚成展翅的鶴形。

或許上天終究不忍,在這必死的命局里留了道生門。

第四章 碎玉聲姜玉璃數著衛臨淵換崗的腳步聲,將手中梳篦第三次擲入蓮池。漣漪未散,

玄甲少年已濕透半身中衣,握著梳子的指節發白。"殿下的物件總愛往水里掉。

"他單膝點地呈上梳篦,甲胄縫隙滴落的水珠在青磚上暈出小片陰影。姜玉璃踩過那些水漬,

突然傾身去拂他肩頭落花。衛臨淵后撤半步,她便踉蹌著栽進他懷里,

指尖順勢劃過喉結:"衛侍衛身上沾了東西呢。"少年將軍的耳尖霎時紅透,

像極了西偏殿那株將死的珊瑚櫻。姜玉璃感受著掌心沙漏歡快的震顫,

故意將鬢邊碎發別到耳后,露出精致的臉龐。她知道這個角度最惹人憐,

三日前用這招讓沙漏多存了半刻光陰。"聽說瑯琊王氏的公子明日抵京。

"廊下突然傳來宮娥的碎語。衛臨淵的胸膛僵住,那位王公子是母后早為她擇定的駙馬,

瑯琊王氏的嫡孫,與她正是相配。"當真?那可是謫仙般的人物。

""要不怎么說是金玉良緣呢..."衛臨淵突然抽身疾退,姜玉璃猝不及防跌坐在石階。

抬眼望時,少年將軍正將梳篦死死按在青磚接縫處,

仿佛要把金絲掐進石髓:"臣去查今夜宮禁。""站住!"她扶著朱漆廊柱起身,

"本宮準你走了?"衛臨淵的背影凝在暮色里,肩甲被余暉鍍成血色。

姜玉璃摸索著去勾他腰間束帶,卻摸到滿手濕冷:"你氣什么?""殿下將來鳳冠霞帔時,

莫要再往池邊擲東西了。"他忽然轉身,眼底碎冰浮沉,"畢竟不是誰都當您取樂的玩意。

"姜玉璃怔忡間,掌心沙漏似乎在發燙。她看著衛臨淵扯下禁軍腰牌摔在階前,

玄色大氅掃過月洞門時,驚落了滿園的梅花。第五章 杏林春驚蟄那日,

姜玉璃在王硯卿的醫案上睡著了。硯臺里新研的川貝粉泛著苦香,

宣紙邊角還沾著幾滴試藥時燙傷的藥漬。這位瑯琊王氏的公子為著她咳疾,

竟在含章殿辟了間藥廬。"殿下試試這枇杷露。"王硯卿捧著青瓷小盅進來,袖口沾著草灰,

"臣用蜜煉法去了七分苦味。"姜玉璃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甜得發膩。掌心沙漏毫無波動。

只有衛臨淵可以讓沙漏有波動,可是自那日爭吵后,他主動請調去守藏書閣,

如今要"偶遇"需穿過大半個禁苑。她借口賞杏花溜出藥廬,

卻在藏書閣前被老嬤嬤攔下:"衛大人說閣內蟲蛀,正熏艾呢。

"姜玉璃仰頭望著三樓微敞的雕窗,突然將繡帕拋向枝頭。當玄甲身影躍上樹杈時,

她提起裙擺就往閣里跑。木梯吱呀作響,衛臨淵追到二樓時,

正撞見她倚著《神農本草經》的架子喘息。天光透過窗欞碎在她鬢邊,

將蒼白面色染出幾分鮮活。"臣送殿下回宮。""本宮要找《金匱要略》。

"她故意碰倒書冊,在衛臨淵俯身收拾時握住他手腕。沙漏瞬間瘋漲,

卻瞥見他懷中露出半截紅繩——是上月她隨手賞的平安結。王硯卿的呼喚從樓下傳來時,

衛臨淵已退到陰影里。姜玉璃望著他重新系緊的護腕,忽的輕輕笑出聲。

第六章 縛紅繩衛臨淵在藏書閣第七次調整《傷寒論》的位置時,聽見了玉鈴的脆響。

姜玉璃的裙裾掃過門檻,帶著初春梨花的甜腥氣。

驚喜間,忽覺有指尖勾著他藏在護腕間的紅繩。"原來衛大人這般惜物。

"她晃著鮮紅的平安結,樂不可支。衛臨淵的護腕被冷汗浸透,喉間泛起鐵銹味。

那紅繩是她擲給守夜侍衛的恩賞,當時三十八人齊齊跪謝。"臣...這就焚了。

""本宮準你燒了么?"姜玉璃突然逼近,將紅繩纏上他腕甲,"父皇昨日問我要何及笄禮,

我說缺個懂藥理的侍衛。"她指尖劃過他昨夜抄錄的《針灸甲乙經》,

墨漬未干的穴位圖還攤在案頭。衛臨淵聽見自己喉骨發出脆響。

他確實在找可以治療她疾病的藥方,恨不得立即找到良藥,然后親自喂給她。

可這不該是他做的事情——就像此刻不該任她將平安結系回自己腕間,

更不該貪看她指尖流轉的微光。"臣粗鄙,恐污了...""沈院判說你辨得出三百種草藥。

"姜玉璃突然咳嗽著跌進他懷里,沙漏隔著衣料發燙,"王公子開的方子若離了衛大人煎藥,

本宮怕是熬不過驚蟄。"衛臨淵瞬間僵成一座石像,她發間藥香與初見那日別無二致,

可這次攥著他衣袖的力道,重得像要嵌進血脈。更漏聲里,

他恍惚看見養心殿的朱筆在調令上劃過,從此要夜夜守在她帷帳外,聽王硯卿溫聲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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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5-06 01: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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