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中的畫雨水敲打著畫廊的落地窗,我站在《雨巷》前,呼吸不自覺地變淺。
畫中穿紅裙的女子背影撐著一把黑傘,雨水在她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
那抹紅色在灰暗色調中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你喜歡?"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帶著一絲煙熏的沙啞。轉身時,我對上一雙深灰色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浸透的烏云,
隨時可能落下淚來。肖墨就這樣闖進我的生命,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襯衫,袖口沾滿顏料,
身上混合著松節油和苦艾酒的氣息。他的手指修長,右手虎口處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它很痛。"我不由自主地說出感受。
他眉毛微微上揚——后來我知道,這是他最大程度的表情變化。"第一次有人這么說。
"我們聊到畫廊打烊。肖墨二十三歲,美院畢業后在畫室當助教維生,
住在城郊一間沒有暖氣的老公寓。我是施語嫣,
卻只告訴他我叫"小雨"——施氏珠寶集團獨女的身份在這種地下藝術展顯得太過荒謬。
"你的手。"他突然說,指了指我的左手腕,"那里應該有長期戴首飾的痕跡。
"我下意識捂住那道淺淺的白痕——那里本該有母親留給我的翡翠鐲子。"觀察很細致。
""畫家的職業病。"他嘴角微微上揚,"就像你耳垂上的小孔,應該常年戴某種耳飾。
"我心跳漏了一拍。那天我特意換了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摘掉了所有首飾,
卻還是被他看出了端倪。三個月后,父親的書房里爆發了我們之間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你瘋了?放棄哥倫比亞大學的offer去給一個無名畫家當助理?
”父親把茶杯重重的砸在紅木辦公桌上,
茶水濺在價值連城的明代字畫上"我已經二十一歲了,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父親冷笑一聲:"生活?你知道什么是生活?
你連地鐵卡都不會充值!"這句話刺痛了我。是的,我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施家大小姐,
從小到大連書包都有傭人整理。但正是這種窒息般的呵護,讓我渴望真正的自由。
"至少他不會把我當展示柜里的珠寶!"我扯下脖子上的鉆石項鏈扔在地上,"從小到大,
我連穿什么顏色的襪子都要按您的意思來!"父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
但很快又恢復威嚴:"下周和周氏公子的相親,你必須出席。""我不會去的。
"我轉身走向門口。"走出這個門,就別再回來!"父親的聲音在身后炸響。
我的手在門把上停頓了一秒,然后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走廊上,
管家和周秘書驚慌失措地站著,顯然聽到了全部爭吵。"小姐..."周秘書欲言又止。
"幫我轉告母親,"我從錢包里抽出黑卡遞給他,"我會照顧好自己。
"走出施家別墅大門時,天空開始下雨。我沒有回頭,沒有拿傘,
就這樣拖著行李箱走進雨中。冰涼的雨水很快浸透了我的真絲襯衫,
但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簡陋的新家肖墨打開門時,我渾身濕透地站在他公寓門口,
行李箱輪子卡在樓道裂縫里。"老天..."他把我拉進屋內,
"你怎么...""我和家里決裂了。"我打了個噴嚏,"能借住幾天嗎?找到工作就搬走。
"肖墨的公寓比想象中還小,一室一廳,廚房和衛生間擠在同一個空間。
畫具占據了大部分面積,床墊直接鋪在地上,旁邊堆滿了空啤酒罐和泡面盒。
他翻出一條干毛巾遞給我:"擦一擦。"又找了件自己的T恤和短褲,"先換上這個。
"在狹小潮濕的浴室里換衣服時,我聽見他在外面收拾東西的聲音。鏡子里的我狼狽不堪,
妝花了,頭發貼在臉上,卻笑得像個終于逃出牢籠的孩子。出來時,
肖墨已經清出一小塊空地,正笨拙地鋪一條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床單。"你睡床,我睡沙發。
"他說。那所謂的"沙發"其實是一個破舊的單人椅,上面還沾著顏料。
我搖搖頭:"床夠大,一起睡吧。
"肖墨的耳尖瞬間紅了:"這不合適...""只是睡覺而已。"我故意逗他,"還是說,
大畫家在想什么不純潔的事?"他無奈地笑了,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真心笑的樣子。第一頓晚餐晚上,
肖墨翻出冰箱里僅有的食材——兩個雞蛋,半顆蔫了的白菜,和一小塊火腿。"將就一下。
"他有些尷尬地撓頭,"平時都是隨便吃點..."我看著他在狹小的廚房里忙碌的背影,
突然涌起一股沖動:"我來做吧。"肖墨驚訝地轉身:"你會做飯?""不會。
"我誠實地回答,"但總比餓死強。"最終我們合作完成了一鍋勉強能吃的炒飯。
肖墨的手藝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錯,他說是因為大學時在餐廳打過工。"為什么選擇畫畫?
"我嚼著有點焦的米飯問。肖墨的眼神飄向墻上那幅未完成的《雨巷》:"因為有些東西,
只有顏料能表達。"飯后,他堅持要洗碗。我坐在床墊上,打量這個將成為我新家的地方。
墻角堆著幾十幅畫作,大部分是雨天和紅衣女子。床頭貼著一張便利貼,
上面寫著"買顏料"和"交電費"。肖墨擦著手走過來:"想好了?真要住這種地方?
""比住在金籠子里強。"我仰頭看他,"不過有個條件。""什么?""教我獨立生活。
"我伸出手,"比如怎么用洗衣機,怎么交水電費,怎么...做普通人。"他握住我的手,
掌心有粗糙的繭:"成交,大小姐。"那晚,聽著窗外雨聲和肖墨均勻的呼吸聲,
我久久無法入睡。父親現在一定暴跳如雷,母親大概在哭,
周秘書肯定派了人四處找我...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后悔。翻身時,
我看見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肖墨臉上。他睡得很沉,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做一個美夢。我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指,心想:這就是自由的滋味嗎?
第一個清晨刺耳的手機鈴聲驚醒了我。摸索著接起來,是周秘書。"小姐,
董事長凍結了您所有賬戶。"他壓低聲音,"包括信托基金和信用卡。
"我瞬間清醒:"什么?""還有,您名下的公寓和車鑰匙都被收回了。"周秘書頓了頓,
"需要我...""不用。"我看著還在熟睡的肖墨,"我能應付。"掛斷電話,
我輕手輕腳地起床,卻踢翻了一個空啤酒罐。肖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怎么了?""沒事。
"我勉強笑笑,"繼續睡吧。"但他已經坐起來,敏銳地察覺到我的異常:"家里來電話了?
"我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恐慌——沒有錢,沒有工作,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坐公交車...肖墨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起身從畫架后面拿出一個鐵皮盒子:"給。"盒子里是一沓現金,大概有幾千塊。
"我不能...""算借你的。"他打斷我,"找到工作再還。"我捏著那些皺巴巴的鈔票,
鼻子發酸。這些錢對以前的我來說不過是一頓飯錢,但此刻卻重若千鈞。"謝謝。
"我小聲說。肖墨揉了揉我的頭發:"走,帶你去吃早餐。樓下王阿姨的豆漿是全城最好的。
"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窗戶照進來,灰塵在光柱中跳舞。我突然意識到,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離家出走",而面前這個剛認識幾天的男人,
成了我唯一的依靠第二章 燃燒的翅膀肖墨要辦個人畫展時,我瞞著他聯系了母親的律師。
"小姐,那套公寓市值至少六百萬。"陳律師推了推眼鏡,"您確定要出售?""越快越好。
"我簽完最后一份文件,右手無意識地摸著空蕩蕩的左手腕。錢到賬那天,
我把銀行卡放在肖墨的調色盤旁。"二十萬,夠租場地和印刷宣傳冊了。"肖墨盯著卡片,
眉頭緊鎖:"哪來的錢?""設計兼職攢的。"我撒了謊,轉身去廚房倒水,避開他的目光。
畫展很成功。藝評家稱贊肖墨是"最具靈魂的新生代畫家"。慶功宴上,他喝得酩酊大醉,
摟著我的肩膀對所有人說:"這是我的幸運女神。"可當我想吻他時,他卻偏過頭,
含糊地喊出一個名字:"阿寧..."我渾身僵?。?誰是阿寧?""什么阿寧?你聽錯了。
"他突然清醒過來,用力抱住我,"謝謝你,小雨。"那晚,
我在他抽屜深處發現了一本棕色皮面日記。鬼使神差地,我翻開了它。
"2009年6月15日,阿寧今天穿了紅裙子,像一團火..."我的手開始發抖。
繼續往后翻,幾乎每頁都記錄著一個叫"阿寧"的女孩——她喜歡紅色,討厭甜食,
左眼角有一顆淚痣。
.""阿寧走了...永遠..."最后一頁貼著張照片:一個穿紅裙的少女站在畫室中央,
左眼角有顆明顯的淚痣——像極了肖墨畫中那些模糊面容的共同特征。
我突然想起衣柜里不知何時多出的那些紅裙,想起肖墨總說我穿紅色好看,
想起我本不愛吃甜卻總收到他買的黑巧克力...鏡子里的我面色慘白。五年了,
我竟活成了別人的影子。第三章 破碎的鏡像清晨的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窗戶照進來時,
我仍坐在床邊,手里攥著那本日記。窗外的梧桐樹上,一只知更鳥在不停地鳴叫,
聲音刺耳得讓人心煩。"你翻我東西?"肖墨站在門口,聲音冷得像冰。
他身上的酒氣混合著不知名香水的味道,領口還沾著口紅印。我把日記摔在地上:"她是誰?
"肖墨彎腰撿起日記,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珍寶。
他的指尖在皮面上摩挲了一下才直起身:"一個故人。""故人?"我指著墻上那排人物畫,
聲音開始發抖,"所以這些年的畫,這些紅裙子,這些淚痣...全都是她?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肖墨的眼神變得鋒利:"小雨,別無理取鬧。
"他伸手想碰我的臉,我猛地后退一步。"無理取鬧?"我抓起手邊的顏料管砸向墻壁,
靛藍色在墻上炸開一朵丑陋的花,"五年!我為你放棄一切,結果我只是個替身?
""放棄一切?"肖墨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你那個裝滿名牌的衣柜?
你那些'兼職'賺來的錢?"他逼近一步,"別把自己說得那么偉大。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著我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昨晚林喬發來的消息:【語嫣,
你爸進ICU了,速回電】"你看了我的信息?"我渾身發冷,
"我爸他...""你爸好得很,"肖墨把手機扔在床上,"不過是騙你回去的老把戲。
"他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記得當初是誰收留了離家出走的你嗎?"這句話像刀一樣扎進心臟。是的,為了他,
我確實拋棄了一切:家族、財富、社交圈...甚至自我。
更新時間:2025-05-06 01:1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