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時候，學校要我們填個監護人信息。我們班主任是一個挺負責的小老太太，
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她笑瞇瞇地拍了拍我的頭說：「舒棠啊，你這孩子填表怎么這么馬虎？
自己看看，你今年十五，你爸這欄填的……二十七？這不對吧，差了輩兒了都?！?/p>
我當時就歪著腦袋，特認真地看著她：「可是老師，我爸他……他就是二十七歲啊。」
陳老師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1這事兒吧，得從我八歲那年說起。一開始，
沈予初在我這兒的輩分，是「哥哥」。他是我媽，舒晴女士的男朋友。長得那叫一個帥，
跟畫報里走出來似的，嘴巴又甜，特別會哄人。反正我媽那段時間，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但我外婆，她老人家就不待見沈予初。我偷偷聽見好幾次，
外婆壓著嗓子跟我媽抱怨：「舒晴啊，你都多大歲數了，老大不小的，
成天跟那個小白臉混在一起，像什么樣子？外面那些閑話多難聽，你知不知道？」
我媽那時候正敷著面膜呢，眼皮都沒抬一下，特淡定地說：「媽，我活我的，管別人怎么說。
」外婆氣得直跺腳：「你就不能找個正經人，踏踏實實結婚過日子嗎？」
我媽把面膜紙揭下來，往垃圾桶一扔，攤開手：「結過了呀，感覺也就那樣吧?！?/p>
外婆被噎得沒話說，「砰」一聲甩上門，氣呼呼地走了。我媽轉過身，
看著坐在床邊玩手指的我，笑了。她臉上還沾著精華液呢，
冰冰涼涼的手指戳了戳我的鼻尖：「我的寶貝糖糖，媽媽以后才不管你結不結婚呢，
只要你開心，比什么都強?！贡亲影W癢的，我咯咯笑著鉆進她懷里。
媽媽的懷抱總是香香軟軟的，像一大塊棉花糖，我特別喜歡賴著她睡。那天晚上，
我睡得迷迷糊糊被尿憋醒，輕手輕腳去上廁所?；貋淼臅r候，看見我媽穿著真絲睡裙，
站在陽臺上打電話。月光灑在她肩膀上，晚風吹著她的裙擺和長發，那畫面，
美得跟仙女兒似的。我當時就看呆了，心里那叫一個羨慕。夜里特別安靜，
她手機聽筒里的聲音傳得特別清楚，是一個有點黏糊糊的男聲，
拖著長長的尾音撒嬌：「姐姐，我好想你呀……」那聲「姐姐」叫得，
跟我平時跟我媽撒嬌的調調簡直一模一樣。那時候我才八歲，還不懂什么情情愛愛。
就是突然覺得，外婆白天罵的那句「男狐貍精」，好像一下子有了具體的形象。嗯，
還是個挺好看的形象。2第二天，我媽又要走了，回上海。她在老家待不了幾天。
我拽著她的衣角，眼淚汪汪的，舍不得。她把我抱到腿上，柔聲說：「糖糖，
等這個學期念完，就跟媽媽去上海一起住，好不好？」「真的嗎？」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跟裝了小燈泡似的?！府斎皇钦娴?，媽媽什么時候騙過你呀?！顾瘟斯挝业谋亲?。「嗯！」
我乖乖地把頭埋進她懷里，蹭了蹭。媽媽開始收拾行李，沒一會兒，院子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我和外婆一起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沈予初。他笑得一臉燦爛，
露出一口小白牙：「阿姨好，糖糖好呀！」手里還提著東西，一袋是外婆愛吃的姚記鹵鵝，
另一盒是花花綠綠的馬卡龍，我知道，那是給我的。外婆沉著臉，「哼」了一聲，
扭頭就往屋里走，理都沒理他。我看了看外婆的臉色，有點不敢接。沈予初一點也不尷尬，
直接把馬卡龍塞我懷里，順手還揉了揉我的腦袋，頭發都被他揉亂了。
我媽聽到動靜也出來了，看到他有點驚訝：「你怎么來了？你今天不是有課嗎？」
沈予初那時候還是個大學生呢。他偷偷伸過手，勾了勾我媽的手指，壓低聲音，
但足夠我聽見：「想早點見到你嘛?！刮铱匆娡馄诺暮蟊辰┝艘幌?，臉色更難看了。
我媽象征性地輕輕推了他一把，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我仰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他倆。
搞不懂，外婆干嘛老生氣啊？媽媽現在看起來明明很開心嘛。難道外婆不希望媽媽開心？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充滿問號。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人「哐」地一聲大力推開！
我正站在門后，差點被撞飛出去。木門狠狠撞上我的額頭，疼得我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沈予初長腿一邁，動作比我還快，一把將我撈進懷里，穩穩地抱住了。
闖進來的是顧淮之，我那個名義上的親爹。他一身酒氣，搖搖晃晃的，
眼神渾濁地掃了一眼沈予初，然后不屑地「嗤」了一聲?！甘媲纾?/p>
難怪你當初哭著喊著要跟我離婚，合著是好這口??？老牛吃嫩草，你他媽還要不要臉！」
他說話口齒不清，難聽極了。沈予初把我輕輕放下，我看見他捏緊了拳頭，青筋都冒出來了。
但他沒立刻動手，轉頭看向我媽，居然還帶著點詢問的意思：「姐姐，我能揍他一頓嗎？」
我媽蹲下身，緊張地檢查我的額頭，還好只是紅了一片，沒破皮。她松了口氣，這才站起來。
她看都沒看顧淮之，只是淡淡地對沈予初說：「行啊，教訓一下就行，別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3沈予初得了令，拎小雞似的把顧淮之拖出了院子，還特別貼心地把院門給帶上了。
外婆急得不行，想出去攔著：「哎呀，別鬧出事兒來！」我媽一把拉住她：「媽，放心吧，
予初有分寸。」她一手拉著我，一手拖著外婆進了屋。外面隱隱約約傳來幾聲慘叫，
還有斷斷續續的求饒聲。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吧，沈予初回來了。他挽著袖子，
嘴角還掛著點痞帥的笑?？梢豢吹轿覌專ⅠR變臉，委屈巴巴地說：「姐姐，
他罵我是吃軟飯的，我沒忍住，多踹了他兩腳，你不會怪我吧？」外婆在一旁，
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撇了撇嘴，但這次居然沒吭聲。我媽沒理沈予初的“邀功”，
反而轉向外婆，表情挺嚴肅的：「媽，本來我是打算過段時間再接您和糖糖去上海的。
但今天這事兒一出，我有點不放心了。要不，這次您就跟我一起走吧?！刮乙宦牐?/p>
立馬拽著媽媽的衣角，興奮地問：「現在就走嗎？去上海？」「對啊。」媽媽蹲下來，
看著我的眼睛，「糖糖愿意嗎？只要你愿意，媽媽明天就去給你辦轉學手續。放心，
上海那邊的學校早就聯系好了，很好的學校?！埂肝以敢?！我愿意！」
我激動得摟住她的脖子，「只要能跟媽媽在一起，去哪兒我都愿意！」
能離開那個酒鬼爹和他那個尖酸刻薄的媽，我簡直求之不得。媽媽溫柔地笑了，
摸了摸我的頭。旁邊的沈予初看著我們母女倆，突然轉過頭去，抬手揉了揉眼睛，
也不知道是進了沙子還是怎么了。只有外婆還在小聲嘟囔：「哎，
我那院子里剛種下去的青菜、辣椒……才剛發芽呢，可惜了，可惜了?！?媽媽多留了兩天，
專門給我跑轉學的事。這期間，顧家那個老太婆，也就是我奶奶，找上門來鬧過一次。
那天我正好放學回家，在胡同拐角就碰上她了。她一把就扯住我的胳膊，
唾沫星子橫飛地罵：「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白眼狼！看著你爸被人打，
你都不知道上去護著點！養你這么大有什么用……」她手勁兒特別大，掐得我胳膊生疼。
就在這時，沈予初跟天降神兵似的出現了。他一把攥住老太婆的手腕，稍微一用力，
老太婆就吃痛松開了我?！溉耸俏掖虻模股蛴璩趼曇衾淅涞?，「有事沖我來，
別對著個小姑娘撒潑?！诡櫪咸疟凰Φ悯咱劻藘刹?，站穩后立刻叉著腰，
扯著嗓子開始嚎：「哎喲喂！你個吃軟飯的小白臉！打了老的還敢欺負小的！反了天了你！
舒晴呢？讓她出來！她就是這么管教野男人的？」沈予初被她這胡攪蠻纏的勁兒給氣笑了。
「大嬸，搞搞清楚，什么正房偏房的，你兒子顧淮之，早就被我姐一腳踹出門了。我現在，」
他頓了頓，故意湊近了點，壓低聲音，但那得意勁兒誰都看得出來，「是獨得恩寵，懂么？」
顧老太婆大概是沒見過比她還不要臉的，一時張大了嘴巴，愣在那兒了。
沈予初嫌棄地拍了拍被她碰過的地方，然后從錢包里掏出一沓錢，「啪」地甩在她臉上，
紅票子散了一地?！高?，拿著，這是小爺我打發叫花子的賞錢。下次再敢來這兒找不痛快，
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連你那廢物兒子一起揍！」老太婆看著地上的錢，眼睛都直了，
喉嚨動了動，明顯是心動了。但嘴上還不服軟，一邊蹲下去手忙腳亂地撿錢，
一邊嘰嘰咕咕：「你的錢還不是舒晴那賤人給的！我兒子是她男人，她的錢就是我兒子的錢！
這錢本來就該是我們的！我拿回來是物歸原主，不算你賠的！」沈予初聽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嬸，您這邏輯……不去搞傳銷真是屈才了！」顧老太婆撿完錢，
揣進兜里，還想再罵幾句。沈予初抬了抬腳，作勢要踹，嚇得她尖叫一聲，抱頭鼠竄，
跑得比兔子還快。5沈予初牽著我的手，慢慢往家走。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胳膊還疼嗎？」他低頭問我，聲音挺溫柔的。「不疼了?！蛊鋵嵾€有點紅印子，
但我搖了搖頭?！柑翘?，記住，」他語氣嚴肅起來，「以后到了新學校，要是有誰敢欺負你，
別怕，回來告訴我。哥哥…我幫你揍他?！埂膏?！謝謝哥哥！」我脆生生地應道。
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蹲下來看著我。夕陽的光落在他臉上，他神色有點復雜，
好像在琢磨什么難以啟齒的事兒。他抿了抿嘴唇，耳根子有點紅，居然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糖糖，你能不能……」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你能不能……試著叫我……爸爸？」
「??？」我愣住了，小眉頭都皺起來了，特別為難，「可是……你明明看起來就像哥哥啊，
一點都不像爸爸?！刮矣∠罄锏陌职?，是顧淮之那種胡子拉碴、滿身酒氣的樣子。
沈予初臉上閃過一絲懊惱，隨即又笑了笑，揉了揉我的頭：「算了算了，不為難你了。
等你再長大一點，或許就明白了。」手續都辦妥了，我們正式啟程去上海。沈予初開車，
我媽坐在副駕駛。我和外婆坐在后面。路上遇到紅燈，車停下來。我看見沈予初的右手，
悄悄地，一點一點地，像蝸牛爬一樣，挪過去，輕輕握住了我媽放在腿上的手。
我媽側過頭看他，沒說話，但眼睛里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星。然后，他們倆相視一笑，
那種笑容，特別甜，特別暖，好像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粉紅色。那一刻，
我好像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沈予初想讓我叫他爸爸了。我心里有點慌，
偷偷去看旁邊的外婆。結果發現，外婆眼睛閉得緊緊的，臉朝著窗外，好像睡著了。奇怪，
明明剛才等紅燈前，她還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呢。6上海的家，比老家那個小院子氣派多了。
是個帶院子的小洋樓，裝修得特別漂亮。我的房間是夢幻的海洋主題，
墻上貼滿了海綿寶寶的貼紙，天花板上掛著一盞能投影出藍色波浪的海洋燈，
我喜歡得不得了。最讓我驚喜的是，一樓那個院子，比外婆在老家的那個菜園子大多了！
外婆一看就兩眼放光：「哎喲！這地方好！這能種好多菜呢！」但高興勁兒過后，
她又開始擔心了，拉著我媽問：「晴晴啊，這么大的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p>
得花不少錢吧？」「買的?！刮覌屝α诵?，語氣挺輕松，「早就裝修好了，一直晾著味兒呢。
本來想給你們個驚喜，就沒提前說?！股蛴璩蹰_了六個多小時的車，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放下行李就擼起袖子要去廚房做飯。外婆一把搶過他手里的圍裙：「行了行了，你歇著去吧，
我來做?！顾€是有點別扭，瞥了他一眼，「我可吃不慣你做的那些‘黑暗料理’?！?/p>
沈予初也沒跟她爭，樂呵呵地從行李箱里翻出一堆零食，薯片、果凍、小餅干，
嘩啦啦堆在茶幾上，然后摸了摸我的頭：「糖糖餓了吧？先吃點零食墊墊肚子，飯馬上就好。
」「嗯！」我點點頭，拆開一包小熊餅干，咔嚓咔嚓地啃起來。沈予初坐到我媽身邊。
我媽正拿著手機噼里啪啦地回消息，估計是在處理工作。他就那么靠在沙發上，也不說話，
就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怎么說呢？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眼神。特別專注，特別熱烈，
像是要把我媽整個人都吸進去一樣。里面有崇拜，有迷戀，還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溫柔。
可能低頭看手機太久了，我媽仰起脖子活動了一下。沈予初的手立刻就搭了上去，
不輕不重地，一下一下地給她按著肩膀和脖子?！咐哿税?？休息一會兒?！顾曇舻统痢?/p>
「不行啊，壓了好多事兒呢?！刮覌寚@了口氣，但沒拒絕他的按摩。
他干脆抽走了她的手機：「天大的事也得等身體緩過來再說。錢是賺不完的?！?/p>
我坐在旁邊吸溜著果凍，看著他們倆，只覺得嘴里的果凍更甜了。
這大概就是……戀愛的酸臭味？雖然我當時還不懂。7吃完晚飯，
我媽就開始攆沈予初回他自己的學校宿舍?！感辛?，趕緊回去吧，你都曠了多少天課了。」
沈予初賴在沙發上不動彈，
看了看正在跟新玩具——一只毛絨海綿寶寶——玩得不亦樂乎的我：「明天再走不行嗎？
我還想多陪糖糖玩一會兒呢?！刮覌尣怀运@套，直接把他推出了門。他站在門外，
隔著門縫，仰著頭跟我和外婆告別?！柑翘?，哥哥明天再來陪你玩兒！」「阿姨，我先走啦！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我媽靠在門上，微笑著搖了搖頭，那表情，有點無奈，
又有點甜蜜。晚上，天氣挺涼快。媽媽和外婆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聊天，
我就坐在旁邊的秋千架上，兩條腿晃啊晃。外婆還在規劃她的“菜園子”藍圖，
一會兒說這兒種黃瓜，那兒種番茄。想了想，又改主意了：「哎，算了，還是種花吧，
花好看，晴晴你喜歡?！箣寢屪旖菑潖澋?，聲音很柔：「媽，您想種什么都行，您喜歡就好。
」院子里安靜了一會兒，只能聽到蛐蛐的叫聲。外婆突然拉住了媽媽的手?！盖缜纾?/p>
她聲音低低的，帶著點猶豫，「媽看得出來，那小子……沈予初，他對你是真心的?！?/p>
我心里偷偷樂了一下，看來沈予初這幾天的表現，外婆都看在眼里呢。但外婆下一句話，
又充滿了擔憂：「可是……你們倆這年齡，差得也太大了點兒。等你老了，頭發白了，
他可還年輕著呢，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到那時候，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對你嗎？」
媽媽抬起頭，看著頭頂那片綴滿星星的夜空，看了好久。然后才悠悠地開口：「媽，
誰知道呢？一輩子那么長，誰能預料到幾十年后的事?！顾拈L睫毛在夜風里輕輕顫動著，
像蝴蝶的翅膀?！改牢业模扒邦櫤髲膩聿皇俏业娘L格。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
但我知道，現在，此時此刻，我想跟他在一起。」她頓了頓，
語氣變得更堅定：「我這個人啊，就是這么貪心。事業要，親情要，愛情，我也想要。媽，
你說，人活一輩子，貪心一點，難道不好嗎？」外婆好像被她這番話驚住了，嘴唇動了動，
想反駁，卻又找不到話說。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站起來，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只留下一句：「哎，我真是管不了你了！」就回屋去了。媽媽看著外婆的背影，
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她朝我招了招手。我從秋千上跳下來，跑到她面前。
她摸了摸我的臉，眼神特別認真地對我說：「糖糖，你記住媽媽的話。以后你長大了，
也要學著貪心一點。只有什么都想要，并且敢去要，才有可能什么都得到。記住了嗎？」
「嗯！」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把這句話刻在了心里。雖然那時候，
我還不太明白這句話真正的分量。8到了上海的新學校，老師和大部分同學都挺友好的。
除了我的同桌，一個叫王小胖的小胖子。這家伙簡直是我的克星。他上課老扯我頭發，
偷偷拿我的鉛筆和橡皮，還用五顏六色的水彩筆在我嶄新的課本上畫烏龜。最可氣的是，
他會趁我不注意，把臟兮兮的樹葉塞進我的帽子里，或者衣服口袋里。我回家跟外婆抱怨。
外婆又開始憂心忡忡：「這孩子怎么這么淘氣！要不，我去跟你們老師說說，
給糖糖換個座位吧？」沈予初正好來家里吃飯，聽到了，氣得一拍桌子：「這種熊孩子，
揍一頓就老實了！糖糖，下次他再欺負你，告訴哥…告訴我，我去學校收拾他！」
媽媽夾了一個雞翅放到我碗里，沒先表態，反而輕聲問我：「糖糖，你覺得應該怎么辦呢？」
「我？」我愣了一下，有點懵。以前在老家，遇到這種事，都是告訴家長，
然后家長去找老師或者對方家長解決。我還是個小孩子呀，媽媽怎么會問我的想法呢？
媽媽看著我，表情挺嚴肅的，不像開玩笑?！笇?，問你。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事情。糖糖，
家人永遠是你的后盾，但不可能永遠替你沖在前面當武器。你要學會自己去面對和解決問題，
明白嗎？」外婆在一旁想說話，但張了張嘴，又沒說出來。
沈予初也收起了剛才咋咋呼呼的樣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想了想，偷偷瞄了一眼外婆，
又看了看媽媽鼓勵的眼神，鼓起勇氣說：「他要是再欺負我，我……我能欺負回去嗎？」
外婆立刻不贊同地皺起眉頭：「胡鬧！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跟男孩子打架呢！」
我沒理外婆，繼續認真地說：「他跑得沒我快，個子也沒我高。他再扯我頭發，
我就揪他耳朵！他在我書上亂畫，我就在他臉上畫個大花貓！他往我衣服里塞樹葉，
我就抓一把土塞他嘴巴里！」我說得惡狠狠的，其實心里有點虛。沈予初聽完，
眼睛都瞪圓了，扭頭對我媽豎起大拇指：「姐，真不愧是你女兒！虎媽無犬女??！」
媽媽被我逗笑了，笑得特別溫柔，又帶著點欣賞。她伸出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好，
就按我們糖糖說的辦！誰規定女孩子就不能反擊了？」外婆氣得直哼哼，
扭過頭去不看我們：「真是的！有你們這么教孩子的嗎？以后學壞了看你們怎么辦！」
第二天，王小胖又想扯我辮子的時候，我猛地一回頭，狠狠踩了他一腳，
然后趁他嗷嗷叫的時候，一把揪住他圓滾滾的耳朵，惡狠狠地瞪著他：“王小胖！
你再敢動我一下試試！”他可能沒見過我這么兇的樣子，一下子就蔫了，捂著耳朵不敢吭聲。
從那以后，他果然老實多了。9沈予初送了我一只小狗，是只軟萌可愛的比熊，我開心壞了，
給它取名叫“餅干”。他升上大四，課業不那么忙了，去學校的時間越來越少，
來我們家的時間倒是越來越多，幾乎快成常駐人口了。外婆對此頗有微詞，
有一次趁沈予初不在，悄悄問我媽：「晴晴啊，他這都快畢業了，怎么還不著急找工作??？
真打算當小白臉，讓你養一輩子??？」媽媽正在看公司報表，頭也沒抬，語氣很淡定：「媽，
您就別操心他了，他有自己的規劃?！雇馄胚€在嘀咕：「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除了年輕點，長得好看點……」我沒忍住，抱著餅干插了一句嘴：「還很帥呀！」
外婆哭笑不得地拍了下我的頭：「你這小丫頭片子！以后可別學你媽，被男人的臉給騙了！」
沈予初的“打算”，是畢業后直接進我媽的公司上班。但我媽好像有點猶豫。
我無意中聽到他倆的對話?！赣璩酰阏娴南牒昧?？不去沈家那邊看看嗎？畢竟……」
沈予初不屑地打斷她：「回去干什么？看那群人的臉色嗎？他們從來沒把我當過家人?，F在，
你們才是我的家人?！顾恼Z氣很堅定。媽媽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也行。
不過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面，進了公司，就按規矩來，沒有特權。要是干得不好，
照樣讓你滾蛋。」沈予初一下子就湊過去，摟住她的腰，把頭擱在她頸窩里蹭了蹭，
像只撒嬌的大狗：「放心吧姐姐，我很能干的，活兒好著呢！」我放學回家，
正好撞見他倆在開放式廚房的水吧臺那兒膩歪，嚇得我趕緊“哎喲”一聲捂住眼睛。
但手指縫還是忍不住悄悄張開了一條縫。外婆提著灑水壺從院子里進來，看到這一幕，
沒好氣地咳了一聲：「咳咳！注意點影響！孩子還看著呢！」媽媽臉上飛起一抹紅暈，
不好意思地推了沈予初一把，趕緊跟著外婆去院子里幫她澆花。外婆最終還是沒舍得種菜，
把院子打理成了一個漂亮的小花園。月季、繡球、菖蒲、瑪格麗特……各種花開得姹紫嫣紅。
她照顧這些花，就像當初照顧我一樣精心。媽媽跟過去，外婆壓低聲音，還在念叨：「晴晴，
你怎么真讓他進你公司??？他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毛都沒長齊呢，能干什么呀？
別到時候給你添亂?！箣寢尩哪抗庠竭^花叢，
看向客廳里正陪著我和餅干玩得不亦樂乎的沈予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笅?，
他會的還挺多的?！顾曇舨淮?，但帶著點小得意，「就比如，
我們公司現在用的那個客戶關系智慧管理平臺，就是他帶著幾個同學一起幫忙搭建的。
光這一項，就給我省了十幾萬的外包費呢。」「真的假的？這么厲害？」外婆顯然不太相信，
上下打量了一下客廳里的沈予初，「我可一點沒看出來。」話是這么說，但那天晚飯，
外婆卻破天荒地做了沈予初最愛吃的糖醋小排。吃飯的時候，
還悄悄地把那盤菜往沈予初面前推了推。沈予初估計沒注意到，但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10日子就像上了發條，輕快地往前跑。我升入了初中，作業本堆得像小山，
每天忙得團團轉。媽媽的公司也越做越大，辦公室都搬到了市中心更高檔的寫字樓里。
沈予初……嗯，他徹底住進了我們家。過程是循序漸進、潛移默化的，等外婆和我反應過來，
他已經把自己的東西一點點全搬過來了，還美其名曰“方便照顧大家”。
我媽大概也是默認了，反正沒趕他走?，F在，我們家變成了四個人加一條狗，
每天都熱熱鬧鬧的，煙火氣十足。但生活總不是完美的。唯一讓人揪心的事，是外婆的記性，
變得越來越差了。一開始，只是偶爾忘記鑰匙放在哪里，或者出門忘了鎖門。漸漸地，
她會不記得自己剛剛是不是吃過飯，反復問我們同樣的問題。到后來，情況更嚴重了。
更新時間：2025-05-05 23: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