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日，晨光給教學樓的白墻鍍上金邊。夏灼攥著半塊邊緣坑洼的草莓橡皮擦，
在高一（5）班門口的分班名單前駐足。陽光穿過她的馬尾辮，
在“夏灼 11號”的名字上投下細碎的影，
單下方“沈硯冰 3號”的字跡被雪松墨水浸得微微發藍——昨夜她趴在走廊欄桿上背書時，
看見他伏在名單前抄寫。鋼筆尖在“灼”字的火字旁多頓了半拍，
墨水滴在紙面上暈開個小圓點，像鯨魚噴出的水花。他握筆的中指第一關節泛著淡青，
是長期解幾何題磨出的繭，卻在“夏灼”二字的筆畫間隙，用鉛筆輕輕點了個小點，
像鯨魚眼睛的反光，只有湊近才能看見?！巴瑢W，借過?！鄙虺幈穆曇粝裥虏鸱獾淖鳂I本，
帶著微微的澀。作為同班同學，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對話。她慌忙側身，
校服袖口蹭到他懷里的筆記本——冰裂紋封面下，露出一角畫著鯨魚的草稿紙，
尾鰭弧度精準得像用量角器量過，腹部用鉛筆寫著極小的“11”。
那字跡邊緣帶著橡皮擦拭的毛邊，顯然被修改過無數次，最終定格成最工整的模樣，
像他藏在嚴謹表象下的慌亂?！皩?、對不起！”她蹲下身，
手腕內側的淺褐色小痣在陽光下閃了閃。沈硯冰耳尖發燙，彎腰時聞到她發梢淡淡的草莓香，
像春日里融化的奶油，混著晨露的清新。他看見她指尖的橡皮擦缺口，30°的弧度，
邊緣還留著細密的牙印——那是她習慣性咬橡皮的痕跡，
讓原本規整的幾何弧度多了份柔軟的缺口，像他心中突然裂開的冰面。此后三天，
夏灼總會在早自習時用余光掃向教室后排。他永遠坐在靠窗第三排，
課本按科目順序碼成整齊的矩形，鋼筆帽統一朝右45°擺放。
最特別的是他翻書時的習慣——拇指會先輕輕摩挲書頁邊緣，像在確認每道公式的位置，
雪松墨水味隨著動作淡淡散開，混著晨讀的油墨氣，成了她記憶里九月的味道。
而沈硯冰總會在課間望向第三組第二排，看她解幾何題時咬筆帽的模樣，
鉛筆盒里的草莓橡皮擦露出半截牙印，和她馬尾辮甩動的弧度驚人相似。
他偷偷在草稿本上計算：她每咬筆帽12次，就會在草稿紙上畫一只鯨魚，
尾鰭方向永遠朝向教室后方——后來他才知道，那是他座位的方向，像候鳥本能地朝向溫暖。
高一上學期的班級值日，夏灼握著粉筆在黑板上畫鯨魚，尾巴總畫不出理想的弧度。
粉筆在她指尖打滑，留下歪扭的曲線，像未完成的嘆息。沈硯冰抱著作業本經過，
看見她踮腳時校服袖口滑到肘彎，
露出的小痣像鯨魚眼睛——那是他在草稿本上畫了十七次的圖案，
每次尾鰭角度都精準到度數，卻始終缺了點什么。直到此刻看見她手腕的痣，
才明白那是鯨魚眼睛該有的光?！斑@里的尾鰭，”他鬼使神差地伸手，
粉筆在黑板劃出68°拋物線，“像這樣?！彼闹讣怆x她的手腕只有三厘米，
雪松墨水味混著粉筆灰，讓她的呼吸微微發顫。她看見他手腕內側的繭，
是長期握圓規留下的，邊緣帶著淡淡的青色，像冰川融化的痕跡，卻在劃過黑板時，
畫出了她見過最流暢的尾鰭——那道弧線的末端，悄悄偏向她站立的方向，
像在訴說某個無聲的秘密。黑板報右下角，沈硯冰悄悄畫了只極小的冰裂紋鯨魚，
腹部藏著“11”的筆畫。畫完后他假裝咳嗽，用袖口蹭掉指尖的粉筆灰，
卻沒發現夏灼偷偷在鯨魚眼睛處點了個紅點——那是她橡皮擦上的顏色，
像火焰鯨噴出的第一簇火花。從此每次值日，
她都會在他畫的冰裂紋旁添上不同的細節：有時是片漂浮的銀杏葉，
葉脈走向與他尾鰭弧度重合；有時是顆閃爍的星子，位置恰好對應她座位的坐標。
直到有天她發現，他在冰裂紋的裂縫里，用極小的字寫著“37.2℃”，
那是人體正常體溫，也是他幫她調保溫杯時永遠設定的溫度，像他藏在公式里的溫柔。
兩周后的高一午休，食堂玻璃窗映著九月的驕陽。沈硯冰習慣性坐在靠窗第二排，
視線穿過蒸騰的熱氣，看見夏灼端著餐盤擠過人群——她總把不銹鋼餐盤握得太靠邊緣，
就像解幾何題時總把輔助線畫得格外張揚，仿佛全世界都該知道她的存在。
“?！辈捅P磕到桌面的聲響剛落，番茄雞蛋湯已潑向她的白球鞋。
紅色湯汁在白色鞋面上暈開，像朵突然綻放的火焰花，卻讓她慌亂地不知所措，
指尖的草莓橡皮擦差點掉落。他幾乎是本能地起身，
從校服口袋掏出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巾——那是他每天早自習都會在課桌角壓平的習慣，
紙巾上還印著淡淡的雪松墨水味，此刻正帶著體溫的溫熱。紙巾在她褲腳打圈時，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鞋帶，金屬扣硌著指尖，像觸到了她馬尾辮上的蝴蝶結扎扣，
帶著體溫的微燙。她手腕的痣在擦拭時輕輕擦過他的指尖，像一片融化的雪花，
讓他的耳尖瞬間紅透?！巴瑢W，你擦褲腳的手法比我數學老師畫輔助線還標準。
”夏灼慌忙扯開話題，指尖捏著半塊草莓橡皮擦，奶油香混著番茄味在空氣里漂浮。
她忽然把橡皮舉到他眼前，缺口在陽光下投出小小的陰影：“缺口角度是30°，
和你畫的鯨魚尾鰭不一樣哦。”沈硯冰下意識摸出草稿本比對，
耳尖發紅卻嘴硬：“三角函數證明，這個弧度最省橡皮。”其實他知道，這個缺口的弧度，
和他昨夜在草稿本上畫的第十七只鯨魚尾鰭完全重合，像命運提前寫好的方程式，
讓他在十六歲的晨光里，第一次懂得什么是心跳的不守恒。
午休時的圖書館飄著舊書與雪松墨水的混合氣息，夏灼縮在靠窗的座位上，
指尖在《飛鳥集》譯本邊緣畫著鯨魚。書頁間夾著片銀杏葉，
是她今早看見沈硯冰從樹下走過時飄落的，葉脈走向竟和黑板報上鯨魚的尾鰭弧度一致。
她鬼使神差地翻開隨身攜帶的草稿本，扉頁不知何時多了片銀杏葉，
葉脈走向竟和黑板報上鯨魚的尾鰭弧度一致——葉片邊緣有輕微的折痕，
像被人小心收藏過的秘密。沈硯冰抱著一摞《新青年》合訂本經過，
瞥見她筆記本上的句子：“火焰是鯨魚在冰洋留下的吻痕”，墨跡未干，
旁邊是用紅筆圈住的“37.2℃”——人體正常體溫，
也是他幫她調保溫杯時永遠設定的溫度。他忽然想起上周她發燒時，
他偷偷把保溫杯溫度調到38.5℃，卻在她接過時慌亂地調回37.2℃，
怕被發現的緊張，比解錯壓軸題更讓人心慌?！斑@個比喻……”他鬼使神差地開口，
又慌忙低頭看手中的書，喉結在領口處輕輕滾動，“像極了能量守恒定律，
火焰的熱與冰洋的冷，在相遇時達成微妙平衡?！毕淖铺ь^，撞見他鏡片后閃躲的目光。
她晃了晃草莓橡皮擦，奶油香混著紙頁氣息散開：“沈同學看物理書時，
會在牛頓定律旁邊畫冰裂紋嗎？”話落，將橡皮擦掰成兩半，帶牙印的那半塊輕輕推過桌面，
腕間淺褐色的痣在陽光下閃了閃。他接過時，
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是常年握筆寫散文磨出的，
與自己解數學題時的繭子位置完全不同，卻在相觸的瞬間，像兩塊拼圖找到了契合的邊緣，
讓草稿本里的冰裂紋突然有了溫度，像她筆下的火焰鯨，正游過他用公式搭建的冰洋。
高二的深秋晚自習，教室窗簾被風掀起一角，帶來些許涼意。
夏灼盯著物理試卷上的“機械能守恒定律”，筆尖在“Ek=?mv2”旁戳出小墨點。
后桌傳來鋼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和她背《赤壁賦》時的呼吸節奏奇妙地重合。她忽然轉身，
校服領口露出的鎖骨下方貼著草莓創可貼——今早搬作業時被鐵門刮傷的，
此刻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火焰。“沈硯冰，”她輕聲開口，
“鯨魚擺尾的動能，是不是和這個公式有關？”沈硯冰抬頭，
鏡片后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痣上——那道淺褐色的印記，在臺燈下泛著溫暖的光澤，
更新時間：2025-05-05 21:55: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