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弘治年間,滄州某鄉徐姓木匠家中,有女英蓮,自幼便生得眉目如畫,靈秀動人。
待到二八年華,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恍若瑤臺仙子臨凡。四鄉八里聽聞其芳名,
媒妁之言絡繹不絕,提親者或富甲一方,或寒門清貴,各色人等紛至沓來,
皆盼能與徐家結下秦晉之好。徐木匠獨獨看重本村的書生高鵬舉,這高生雖家境貧寒,
家中僅有幾間茅屋、半畝薄田,卻生就一副君子品性。在家中,他晨昏定省,
侍奉雙親無微不至;于外,待人接物謙遜有禮,言行間盡顯儒雅風范。更難得的是,
他寒窗苦讀數載,一心只為考取功名,即便屢試不第,考了四五回仍未中秀才,
卻從未有過絲毫懈怠,每日雞鳴而起,挑燈夜讀至更深,其勤勉之志,令人動容。
徐木匠慧眼如炬,認定此子心懷青云之志,將來必能一飛沖天,故而早有將愛女許配之意。
然徐木匠之妻李氏,卻是個嫌貧愛富、目光短淺之人。一日傍晚,暮色漸濃,闔家圍坐用餐,
李氏又對著高鵬舉數落起來:“就那高鵬舉,窮得叮當響,還整日做著科舉美夢,
考了這么多年,連個秀才的邊兒都摸不著,真是又窮又沒出息!”徐木匠放下碗筷,
神色溫和卻語氣堅定地說道:“高鵬舉雖至今未中,可他始終不曾放棄,日夜苦讀,
這份心誠意堅,豈是常人可比?我堅信,憑他這股子韌勁,終有金榜題名的那一天。
”李氏撇了撇嘴,滿臉不屑:“考上又如何?就他那窮酸樣,能有什么大出息?
撐死了也就是個秀才。你再瞧瞧人家賈濟世,賈家良田千頃,家財萬貫,
他本人更是生得儀表堂堂,一表人才。英蓮要是嫁過去,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咱們兩口子也能跟著沾光享福。”徐木匠聞言,頓時怒從心起:“婦人之見!
賈濟世之父平日里就為富不仁,欺壓百姓,這賈濟世更是有樣學樣,蠻橫無理,
仗著家中權勢,動輒恃強凌弱。英蓮若嫁入賈家,日后必定受盡苦楚,你怎能如此糊涂!
”一旁的徐英蓮也連連點頭,輕聲說道:“娘,女兒也覺得爹爹說得在理,高大哥人品貴重,
女兒傾慕已久?!崩钍弦娕畠阂膊徽驹谧约哼@邊,心中愈發不滿,可在家中她向來做不得主,
也只能暫且將這口氣咽下去,暗暗盤算著另尋機會。第二日天剛蒙蒙亮,
李氏便趁著丈夫不注意,匆匆出了門。她尋到賈濟世一番寒暄后,
便將想招他為婿的意思和盤托出。說來也巧,就在同一天清晨,
徐木匠也請了村里有名的媒婆,帶著厚禮前往高家提親。高家上下得知此訊,個個喜笑顏開,
當即便精心準備了聘禮,歡歡喜喜地送到徐家,只盼著早日定下這門親事。李氏從賈家回來,
見高家的聘禮已然送到,心中頓時慌亂起來。她心急如焚,又原路返回,找到賈濟世,
滿臉焦急地說道:“賈公子,大事不好了!高家已經下了聘禮,
我家那口子鐵了心要把英蓮嫁給高鵬舉。你可得趕緊想個法子,
絕不能讓英蓮成了別人的媳婦啊!”賈濟世嘴角勾起一抹陰森的笑意,
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伯母放心,我自有計較。”說罷,他即刻喚來四名家丁,
氣勢洶洶地朝著高家大院而去。此時的高鵬舉正坐在院中,沐浴著暖陽,
專心致志地誦讀著圣賢書。忽見五人闖入,舉止無禮,高鵬舉連忙放下書卷,
起身呵斥道:“諸位,這是我高家宅院,你們不打招呼便擅自闖入,如此行徑,
未免太過失禮!”賈濟世冷笑一聲,一把將高鵬舉手中的書奪過,狠狠摔在地上:“高鵬舉,
少在這兒裝模作樣!我問你,今天是不是去徐家提親了?徐英蓮早就是我看上的人,
她從生下來就注定是我賈家的,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竟敢跟我搶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話音未落,他便揮起拳頭,朝著高鵬舉的臉砸去。那四名家丁見狀,也仗著人多勢眾,
一擁而上,對高鵬舉拳打腳踢。剎那間,高鵬舉慘叫聲連連,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屋內的高父高母聽到兒子的慘叫,心急如焚,趕緊從屋里沖出來想要護住兒子。
可他們年事已高,哪里是這些惡仆的對手,很快也被打得鼻青臉腫,癱倒在地。
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紛紛跑來圍觀,見賈家如此仗勢欺人,
有幾個義憤填膺的漢子本想上前幫忙,可一瞧帶頭的是賈濟世,想到賈家在當地的權勢,
又都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敢輕易出手。將高鵬舉打得頭破血流后,賈濟世這才住了手。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高鵬舉,惡狠狠地說道:“姓高的,徐英蓮我娶定了!
你這癩蛤蟆就別做白日夢了,以后要是再敢靠近徐家半步,小心我滅你全家!
”說罷帶著家丁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高家三口望著離去的賈家人,敢怒不敢言,
只能抱頭痛哭:“老天爺啊,這世上還有王法嗎?我們以后可怎么活?。?/p>
”剛從城里回來的鄰居王伯擠進人群,安慰了他們一番,
隨后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新來的滄州知縣鄭大人是個難得的清官,
你們不如去縣衙找他評評理,說不定能治治賈濟世這個紈绔子弟的囂張氣焰。”高父聞言,
卻無奈地嘆了口氣:“王伯,你有所不知啊。賈濟世的哥哥賈濟民在知府衙門當師爺,
平日里仗著權勢,橫行霸道,一般的知縣根本不敢招惹他們賈家。咱們要是去縣衙告他,
不僅討不到公道,恐怕還得吃不了兜著走??!”王伯聽了,臉色也沉了下來,
跟著嘆了口氣:“唉,也是這個理,當我沒說吧。”高母聽了這話,更是悲從中來,
痛哭流涕:“這苦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啊!”唯有高鵬舉咬著牙,
眼中滿是仇恨與不甘:“賈濟世欺人太甚!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跟他勢不兩立!
”高父拉著兒子的手,哭著勸道:“兒啊,咱們只是普通老百姓,
哪里斗得過賈家這樣的權勢人家?這事兒就忍了吧,送給徐家的聘禮咱也不要了,
以后就當沒這回事,千萬別再提英蓮了?!笨筛啭i舉卻攥緊了拳頭,心中已然下定決心,
一定要去縣衙告狀,為自己和家人討回一個公道。當天中午吃過飯后,
高鵬舉強忍著身上的傷痛,伏案疾書,寫好了狀紙。隨后一刻也不敢耽誤,
急匆匆地跑到縣衙擊鼓鳴冤。滄州知縣鄭志堅接了狀紙,又仔細查看了高鵬舉身上的傷勢,
看著他傷痕累累的模樣,心中不禁怒火中燒,當即下令將徐家人和賈濟世一同傳至公堂問話。
徐木匠得知高鵬舉被打的緣由后,這才明白是妻子暗中搞的鬼,心中又氣又急,
慌忙帶著李氏和英蓮一起跪倒在公堂之上請罪。賈濟世見了鄭知縣不僅不行跪拜之禮,
還態度傲慢地站在原地,冷聲問道:“不知縣爺找我所為何事?我還有許多要緊事要辦,
抓緊時間說重點,說完我好回家去?!编嵵緢砸娝绱藷o禮,頓時怒拍驚堂木:“大膽狂徒!
見到本官竟敢不跪!”隨即喝令眾衙役將賈濟世摁倒在地,要打他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一旁從職多年的師爺見狀,急忙湊到鄭志堅耳邊,小聲說道:“老爺,這人打不得啊!
他可是師爺賈濟民的親弟弟,您要是打了他,賈濟民肯定會在知府大人那里說您的壞話,
到時候您的烏紗帽可就難保了?!编嵵緢孕表艘谎圻@見風使舵的師爺,
義正言辭地說道:“我為官一任,行得正坐得直,他能拿我如何?給我打!
”鄭知縣的聲音鏗鏘有力,可眾衙役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動手。原來,
賈家在滄州縣城的飛揚跋扈早已是出了名的,這些衙役們畏懼賈家權勢,
生怕得罪了知府身邊的紅人,日后沒好日子過。賈濟世見狀,
不禁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縣爺,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勸您還是不要跟自己的烏紗帽過不去。”這話讓堂下的高鵬舉心瞬間涼了半截,
徐木匠和英蓮也嚇得渾身發抖,他們也以為鄭知縣會迫于壓力向賈濟世屈服。可誰也沒想到,
這個小小的九品知縣竟突然起身,大步從堂上奔下,奪過一旁衙役手中的殺威棒,
朝著賈濟世的腿上狠狠抽了幾棍。外面圍觀的百姓見此情景,無不拍手稱快,大聲叫好。
幾個平日里頗有正義感的衙役,見知縣大人親自出手,心中的顧忌也消散了幾分,
當即一擁而上,將想要逃竄的賈濟世揪了回來,死死地摁在地上。賈濟世吃痛,
驚慌地叫屈道:“大人冤枉啊!我打高鵬舉那小子,完全是合情合理的!”鄭志堅神色冷峻,
冷聲質問道:“那你倒是說說,如何個合情合理法?
”賈濟世理直氣壯地說道:“李氏早就將英蓮許配給我了,可高鵬舉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卻厚著臉皮向徐家送去聘禮,您說他這不該打嗎?”“嗯?還有這等事?”鄭志堅聞言,
滿臉驚訝,一旁的徐木匠和徐英蓮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李氏。
此時的李氏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渾身不停地顫抖著。
鄭志堅向她問話時,她更是直接被嚇得暈死了過去。徐英蓮心地善良,見母親被嚇暈,
又想到高鵬舉被打得遍體鱗傷,心中愧疚不已,
忍不住哭哭啼啼地說道:“早知道事情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也免得連累大家。”鄭志堅聽了這話,眼中精光一閃,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直直地盯著徐英蓮道:“你當真愿意以此來減輕罪責?”徐英蓮含淚點頭,
堅定地說道:“民女仰慕高大哥為人,實在不愿嫁給賈公子??扇羰羌藿o高大哥,
賈公子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和家人都要遭殃;若不嫁,又怕高大哥傷心難過。如此看來,
我活著反而是個累贅,倒不如一死了之?!毙炷窘骋宦犈畠哼@話,心急如焚,
連忙勸阻:“女兒啊,凡事好商量,可千萬別做傻事??!
”高鵬舉也痛心疾首地說道:“英蓮姑娘,是我連累了你,這狀我不告了,
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辟Z濟世見狀,又狂妄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更新時間:2025-05-05 21:5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