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歲時來到這里,坐了很久的火車,這個地方應該離我家很遠。
把我帶到這里的人是個中年婦女,短頭發、尖下巴、鼻子旁邊有顆不大不小的黑痣,小眼睛,
說話時總是惡狠狠的瞪著我,那雙眼睛我至今都記得。我家門口前有棵銀杏樹,
一到秋天就滿目金黃。我爸爸平時總是笑呵呵的,應該是個陽光開朗的人。
我媽媽不太愛說話,但是看人時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边@些記憶在我腦海中反復回想,
我生怕把這些線索遺忘后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來到的這個地方叫鄴城,
收留我的這個人叫曾連海,他告訴我:你爸媽是個自私、虛偽、狠心的人,他們不要你了,
把你扔到這個地方,是我看你可憐才收留了你。聽他的語氣好像認識我爸媽,
但當我問到關于我爸媽的事情時,他卻不想多說一句,
只是不斷地告誡我: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你要知道感恩,否則有一天我也會不要你,
把你掃地出門。按照他的意思我是個被拋棄的孩子。曾經我也這么以為,
但隨著我的心智慢慢健全加上對記憶的分析,我明白不是這樣:我不是被拋棄,而是被拐賣。
因為曾連海是個壞人,他平時欺行霸市,欺凌弱小,周圍的鄰居都遭受過他的惡行。試問,
一個壞人怎么會收留別人家的孩子,所以我堅信我是被拐賣過來的。
但是拐賣我的那個中年婦女是誰?我的原生家庭到底在哪?曾連海和我爸媽又是什么關系?
這些我想不起來也打聽不到。我想過離開這里去找我的親生父母,但是去哪里找?怎么找?
出去了我又該怎么生活?遇到壞人又該怎么辦?這些問題我都解決不了,
所以只能暫時寄人籬下,想辦法從他的口中打聽到當年拐賣我的那個人和我爸媽的地址,
這一寄居就是20年。曾連海之前有一個妻子,我剛來這里的時候見過她,
沒多久她就給曾連海生了一個女兒,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后來就跑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他女兒叫曾歡歡,這些年一直是曾連海一個人帶大的,都說沒媽的孩子最可憐,
所以他對曾歡歡格外疼愛。過度的偏愛也讓曾歡歡養成了刁蠻任性、張揚跋扈的性格。
我年齡比她大8歲,算是她姐姐,只是我這個姐姐過得比家里的狗還要卑微,
吃飯要吃她剩下的,衣服要穿她淘汰的,東西要用她不用的。即使這樣,
我也會時不時因為觸怒她而招惹責罵。誰讓你把我衣服洗了的,
不知道我的衣服不能用洗衣機洗嗎?土老帽!你吃飯的時候能不能小點聲,
吧唧嘴的時候不覺得你很不文雅嗎?哦!我忘了,你都沒上過幾天學,怎么會文雅呢!
任憑曾歡歡怎么損,我都不敢回一句嘴。她這個人虛榮心很強,花銷也很大。
曾連海每個月都會給我們一些生活費,給她多少錢就會給我少個零。如果她的錢不夠花,
還會勒索我的生活費:給我200塊錢,我知道你有錢,你平時都不出門,
每個月的零花錢都去哪了,快給我!要不然我就告訴爸你欺負我!我當然不敢違背她,
只能乖乖交出來。她最喜歡買那些時尚、潮流的東西,每次蘋果出新手機,
她都會磨著曾連海給她買。爸!你看蘋果手機又出了新款,你給我買一個嘛!歡歡,
你這個手機不是剛買沒半年嗎?怎么又要買呀?我這種劉海屏早就不時興了,
我同學現在都是用的最新款全面屏,好看極了!你就給我買一個嘛,
要不然我明天就不去上學了。上學對她來說是件可有可無的事情,甚至是要挾的砝碼,
但對我來說確實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當初曾連海怕我上了學有出息,以后跑遠了不回來,
于是初中沒念完就強迫我輟學了?,F在來看,有的人沒學上,有的人不想上,想想真是可笑!
她爸爸經不住她的撒嬌,說:好好好!買!周六日就去買。別周六日啊,我等不及了,
明天就去吧!明天不上學嗎?明天中午我請假出來,不耽誤上課。
那你買了新手機這個手機怎么辦?給我姐用唄,她不一直用我們剩下的嗎?
我聽到后強迫著自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像是在感恩她的施舍。給我用吧!
我的手機電池不頂用了,老是自動關機,把我這個給她用。曾連海說。哎呀,隨便吧,
反正給我買新的就行。我沒有任何意見,因為這對我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
我也沒有任何拒絕的權利。他們出去買手機,我一個人在屋里來回踱步,平時我很少回來。
這些年曾連海一直在做養殖生意的,家里有個養殖場,但是生意并不怎么樣,
只有我和他在養殖場打理,事多的時候我都要住在養殖場不能回來。我走到曾歡歡的臥室前,
推開門,看到滿目琳瑯的玩偶和漫畫。我心想她都上高二了,
屋里竟然還看不見一本關于學習的書,真是一個不思進取的爛人!屋里的電腦,
屏幕上切換著二次元漫畫的壁紙。我點開電腦看著有關于拐賣兒童的新聞,
想找找有沒有關于人販子被抓獲的消息,但一無所獲。
不經意間我看到了一則拐賣婦女的新聞:近期云南警方接到舉報,有團伙在云南拐賣婦女,
已造成30多名婦女失蹤,相關案件正在偵辦中。當時我并沒有在意這個新聞,
也沒想到這件新聞會像一根繩子一樣牽扯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直到所有真相都顯露出來。
有一天夜里我在養殖場聽到外面有動靜,不一會就從外面進來一個人,進了曾連海的房間。
那時候夜已深,很安靜,
什么:......從云南來的姑娘明天要到這里......那先在后面的倉庫待幾天吧,
過段時間再送出去……再后來他們關住了門我就聽不見了。
我當時立刻想到前幾天看到的拐賣婦女的新聞。原來是他們在做這種事,曾連海也是人販子?
那我被拐賣跟他有關系嗎?他和拐賣我的那個中年婦女認不認識?
這些問題瞬間縈繞在我的心頭。第二天上午10點多的時候有人帶著好幾個姑娘過來了,
看打扮就知道不是本地的人,他們沒有進屋,而是穿過院子直接進了后院的倉庫。隨后,
曾連海和另外一個人進到屋內,當時我正在他屋里收拾東西。他看到我后讓我先出去,
我回應一聲,走出去,來到外面窗戶旁邊偷聽他們說話。這次人怎么這么少?曾連海問。
云南那邊警方注意到了,沒有辦法再下手,只能提前回來了。那個人回答。
那剩下的人去哪里找?附近不是有一些山村嗎?去那里找人,就說去南方打工。
明天安排人過去,然后剩下的人去找買家,你找幾輛車,到時候我安排人送過去。我心想,
從拐到賣這是一條完整的鏈條,看來這些人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還差幾個人?曾連海問。
5個。那個人回答。你看我家這個行嗎?就剛才你看見的那個?不會吧老曾,我知道你缺錢,
但是也不至于賣女兒吧。那個人也很驚訝曾連海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是親生的,
是吳秀英從貴州大山里給我弄過來的,那時候沒女兒,現在有了我還留著她干嘛,
又不能出去打工掙錢,過兩年我這養殖場不干了,還得多養一個吃白飯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談及關于拐賣我的事情,其中有兩個重要信息,貴州、吳秀英。
吳秀英應該就是那個拐走我的中年婦女,聽他的語氣他們好像認識。隨便,你只要舍得就行。
那個人說。舍得,不是親生的怎么舍不得。曾連海沒有絲毫猶豫。
可惡的曾連海20年前把我買回來現在又要把我賣了,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人,
我究竟哪里得罪他了,要遭受他這樣的蹂躪。我本想再聽他們多說一些關于我被拐的事情,
但是那個男的并不在意我的身世,曾連海也就沒有多說。沒一會兒,他們就從屋里出來,
那個男的在院子里看到我,沒說話。我低著頭回到屋內。下午曾連海說他有事要出去一趟,
讓我盯著養殖場。他走后,我知道機會來了,我必須馬上離開。我回到家中,
帶上這些年攢下的5000多塊錢,連夜離開了鄴城。路上,
我不斷回想著曾連海提供的信息:吳秀英,那個拐賣我的人,貴州大山,我家的大致方位。
我買了票,沒幾天就到了貴州,找到貴州省貴陽市某個區的派出所,報警說我是被拐賣的,
老家就是貴州這邊的。剛開始他們并不相信,還把我的血液信息放到全國信息庫比對,
發現并沒有走失或拐賣的信息,直到我說出來一個名字他們才相信我說的話:吳秀英,
拐賣我的人是吳秀英。我說。你知道吳秀英?那個警察很驚訝。他們好像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隨后就向我介紹了吳秀英的來歷。我們也一直在找她。
我們抓獲的很多人販子都供出他們的上游是一個叫吳秀英的女人。但是誰都沒見過她,
她很狡猾每次見中間人都帶著口罩,沒人看到過她完整的相貌,
唯一見過她的人可能就是那些拐賣的孩子,但是那些孩子太小,
怎么會記住一個陌生人的樣子。我記得!你怎么會記得?她拐賣我的時候我已經5歲了,
我對她的印象很深刻。隨后警察根據我的描述畫出了一副大致的畫像,雖然不夠準確,
但基本特征都存在。你知道她是哪里人嗎?那個警察問。不知道。
但是我記得她的口音和貴州這邊的口音差不多。差不多的口音,
那就很有可能是云貴川附近的人。雖然不夠精確但已經縮小了范圍。
警察根據我提供的信息在網上發布了通緝懸賞的公告,但是一時半會兒并沒有什么進展。
我只能在云貴川附近一邊打工一遍尋找親人。有一段時間我在云南的茶館做服務員,
茶館的人喜歡打牌,每天下午都會有一群老人坐在茶館里玩上幾把,
我就站在旁邊負責給他們續水。茶館里發生了爭吵。我見狀不妙趕緊上前阻攔,
生怕引起什么爭端,原來是一個老太太輸了錢不認賬,對方不讓她走,于是吵起來了。
在我和老板的勸阻下,那個人很不情愿地扔下一沓錢,扭頭出去了。
當時她帶著口罩我沒看清楚她的臉,但是她走到門口時,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
那一眼就像一個火星一樣點燃了我的記憶,瞬間把我拉回到了20年前,
讓我想起了那個拐走我的中年婦女。我十分確認她就是警察和我要找的人,吳秀英。
我迅速向當地警察報案,當地派出所的張警官和我取得聯系,并詢問了情況。
確認是吳秀英后,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這個人。當她摘下口罩站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的記憶再次回到了20年前。她帶著我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把我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然后扭頭就走,中間我有很多次乞求她把我帶回去,都被她一腳踹開,
還惡狠狠地瞪了我幾眼,仿佛在埋怨我的累贅。審訊室里,我和張警官坐在一起,
看著吳秀英問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你是不是那個茶館的小姑娘嗎?我沒回應她,
繼續問道:你記得曾連海嗎?曾連海?她抬起頭,好像被人發現了秘密一樣。
我不知道曾連海是誰,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的態度極其惡劣。吳秀英我勸你老實交代,
我們抓到的所有人都能夠指認你,你早點說還能戴罪立功,
要不然我們提起上訴你就等著死刑吧。張警官嚇唬她。她猶豫了一會,
開口說道:我認識曾連海,他找我買過一個女孩。我記不清是多久了,
大概有十幾二十年了吧,那時候我經常在貴州、云南這一片找孩子,找到了就送到北方。
有一次曾連海找到了我,她讓我幫忙找一個女孩,說是他妻子一直想要一個女兒,
但是無奈懷不上。還說算卦的說他們業障太深,需要借一個女孩才能懷上。曾連海很迷信,
還問怎么能讓孩子不像自己一樣命苦?算卦的告訴他,要找一個女孩,出生地要有貴字,
要是苗族,要是家里的獨女,還不能超過5歲。我當時很納悶兒怎么這么多要求,
賣孩子又不是賣衣服還要量體裁衣,提這么多要求我上哪里去找。但是曾連海給的錢很多,
而且我的同伙知道哪里有這樣的孩子,于是我就接了這個活兒。隨后我去了貴州,
找到了一戶人家。這家滿足曾連貴提出的所有條件,但因為是獨生女,家里看的很緊,
我沒法下手,等了很久也不行,于是索性我就住了下來跟他們做了鄰居。
聽到這里我好像有了印象,我一直以為是我的記性好所以一直記得她,
原來是我經常見她自然印象深刻。想到心里我倒吸一口冷氣,拐走我的竟然是我們家的鄰居,
想想真是可怕!當我的父母要知道這一切時該做何感想,
一個時刻惦記著自己孩子的禽獸日夜居住自己家附近,自己卻毫不知情。
她繼續說:直到有一天這家男的外出干農活,女的在家看孩子。
孩子睡著后她去村口小賣部買東西,我抱起孩子就跑,連坐了三天的火車才到了曾連海的家,
把孩子交給了他。我的家在哪?我問出來我最關心的問題。我記得那個地方是叫擾繞村,
更新時間:2025-05-05 20:55: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