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潭驚魂永和三年冬，浣衣局的青石板上結著薄霜。
沈青禾跪在冰水里浣洗著妃嬪們的織錦襦裙，凍得發紫的手指幾乎握不住木杵。
這是她穿越到大梁朝的第七日。"啪！"沾了鹽水的藤條抽在背上，沈青禾猛地咬住下唇。
監工嬤嬤尖利的聲音在耳邊炸開："賤蹄子，再敢偷懶仔細你的皮！
"額前碎發混著冷汗黏在臉上，沈青禾垂眸盯著水面倒影——這張與前世有七分相似的臉，
此刻布滿青紫。原主的記憶如碎玉散落：十歲入宮，因撞破掌事太監私吞貢緞被發配浣衣局，
昨日竟在井邊發現......"來人啊！小公主落水了！"尖叫聲劃破長空。
沈青禾抬頭望去，不遠處太液池的冰面裂開黑洞，一抹鵝黃在墨色水面浮沉。
侍衛們舉著火把往這邊奔來，卻因顧忌男女大防不敢下水。身體比意識更快行動。
沈青禾甩開濕透的裙裾縱身躍入冰窟，刺骨寒意瞬間侵入骨髓。水底那團鵝黃正在下沉，
她蹬著繡鞋抓住孩子衣領，突然瞥見孩子腰間系著的羊脂玉佩——五爪盤龍，
唯有中宮嫡出可用。"嘩啦！"破水而出的剎那，岸邊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沈青禾將嗆水的小公主托上冰面，自己卻因力竭再度下沉。意識模糊間，
似乎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再次睜眼是在昏暗的耳房。炭盆噼啪作響，
沈青禾盯著掌心攥著的半塊碎玉——這是落水時從小公主襁褓里扯落的，玉質溫潤，
缺口處紋路竟與自己貼身戴著的銀鎖圖案吻合。"倒是命大。"珠簾輕響，
穿織金襦裙的美人款步而來，鎏金護甲挑起沈青禾下巴，"說吧，誰指使你害小公主？
"沈青禾認出這是最得圣寵的徐貴妃。原主記憶里，
上月徐貴妃的貼身宮女就是被這種鎏金護甲劃瞎雙眼，扔進了枯井。"奴婢不敢。
"她重重叩首，額角撞在青磚上，"方才情急之下冒犯鳳體，但求貴妃娘娘明鑒，
奴婢愿以死證清白。"說著突然撲向炭盆，火舌瞬間卷起袖口。徐貴妃驚退兩步，正要呵斥，
門外傳來太監唱喏："皇上駕到——"玄色龍紋氅衣掃過門檻，沈青禾伏在地上，
聽見環佩叮當。小公主的啼哭忽然響起，明黃色襁褓被乳母抱到御前。
"父皇..."兩歲孩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沈青禾腕間燒傷，
"痛..."永明帝目光微動。沈青禾抓住時機抬頭："奴婢粗通醫理，
方才為公主渡氣時探得脈象虛浮，似是誤食寒涼之物。"徐貴妃護甲猛地攥緊帕子。
沈青禾心下了然——原主記憶中，徐貴妃宮里前日剛領過薏仁與紅花。"哦？
"永明帝在紫檀圈椅落座，指尖輕叩扶手，"接著說。""公主掌心泛青，指甲見紫，
此乃陰寒入體之兆。"沈青禾將碎玉悄悄塞入袖袋，"若皇上不信，
可召太醫院查驗今日飲食。"徐貴妃突然輕笑："皇上，這丫頭倒是有趣。
不若讓臣妾帶回去好生調教，來日伺候圣駕也便宜。"沈青禾后背沁出冷汗。
她知道這是徐貴妃要滅口，卻見永明帝撫著扳指道："傳旨，浣衣局宮女沈氏救護公主有功，
擢升御前奉茶。"離開時，徐貴妃經過她身側低語："本宮宮里還缺個試毒婢子，
你可要長命些。"玫瑰香粉的氣息里，沈青禾嗅到一絲熟悉的苦杏仁味。
第二章 御前博弈銅雀宮的地龍燒得極旺，沈青禾跪在青玉磚上，
看著自己濕衣蒸騰的白汽在地面蜿蜒成蛇。徐貴妃護甲刮擦瓷盞的聲響刺得人耳膜生痛，
那杯滾燙的君山銀針正懸在自己頭頂。"既是御前的人，便該懂規矩。"鎏金護甲突然傾斜，
眼看熱茶就要潑下，永明帝輕咳一聲，徐貴妃手腕微滯，茶湯堪堪擦著沈青禾耳畔落地。
碎瓷迸濺間，沈青禾瞥見皇帝腰間蟠龍玉佩的穗子——與那日冰湖中所得碎玉，
竟是同一種雙股金線編法。"愛妃的茶藝越發精進了。"永明帝摩挲著翡翠扳指，
目光掠過沈青禾燒傷的手腕，"沈奉茶，你既通醫理，可知這君山銀針該用幾分水溫？
""回皇上，八十度沸水分三次注。"沈青禾垂首應答，濕發垂落露出后頸猙獰鞭痕，
"初注醒茶去浮塵，二注需高沖激香，三注當環盞慢斟——正如治國之道，急緩相濟。
"徐貴妃捏著帕子的指節發白。殿內龍涎香突然被風攪動，
沈青禾嗅到一絲極淡的沉水香——這是三日前戶部剛進貢的珍品，唯太后宮中得賜。
"好個急緩相濟。"永明帝撫掌而笑，笑意未達眼底，"李德全，帶她去梳洗。
"跟著大總管穿過九曲回廊時，沈青禾摸到袖中碎玉的棱角。方才皇帝問茶時，
她故意用現代攝氏溫標替換古代說法，對方卻毫無異色——這位帝王，
恐怕早將她的底細查過。更衣室內，熱水漫過傷痕的刺痛讓她清醒。
原主記憶如拼圖般浮現：六歲前住在雕鳳畫棟的宅院，有個婦人總在月夜對著半塊玉佩垂淚，
而那玉佩的紋路......"姑娘快些。"門外宮女催促，"皇上傳您戌時侍墨。
"沈青禾系好淺碧宮絳，銅鏡中的人影已褪去浣衣局的卑微。鏡臺抽屜里突然滾出個油紙包，
展開是曬干的夾竹桃葉——原主竟在私藏劇毒之物。戌時的御書房燭影幢幢。
永明帝朱筆忽頓，看著跪坐研墨的少女："你可知，今日若救不起公主，此刻該在亂葬崗？
""奴婢只知若見死不救，午夜夢回時該在煉獄。"沈青禾腕間紗布滲出殷紅，
墨條卻在硯臺轉出完美弧線——這是她觀察李德全手法后刻意模仿的。窗外忽有夜梟啼鳴，
永明帝抬手欲取茶盞。沈青禾瞳孔驟縮，
皇帝右手虎口處竟有道新月狀疤痕——與冰湖中抓住她的那只手一模一樣。"茶涼了。
"她搶先端起青瓷盞，借轉身之勢將茶水潑進袖中暗袋。茶湯接觸細葛的瞬間泛起詭異藍光，
果然摻了牽機藥。永明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空盞："沈奉茶倒是個惜命的。"二更鼓響時，
沈青禾捧著賞賜的雪貂裘走向耳房。途經枯井忽聞啜泣，幾個太監正將麻袋投入井中，
袋口露出一截系著紅繩的手腕——那是白日給她送熱水的宮女春桃。回到居所，
她在燈下展開浸毒的衣袖。藍光映著碎玉上的暗紋，
竟拼出半闕《璇璣圖》——這是前朝末代皇后獨創的回文詩，而原主記憶里，
婦人吟誦的正是此詩！窗外飄起細雪，沈青禾將油紙包里的夾竹桃葉投入炭盆。毒煙升騰時，
她閉目回憶冰湖中的盤龍玉佩——那本該在中宮嫡子身上的信物，
為何會系在徐貴妃撫養的小公主身上？梆子敲過三聲，沈青禾突然驚醒。
有人正在門縫中吹入迷煙，她屏息摸向枕下藏著的銀簪，卻聽見重物倒地的悶響。
推門只見小太監七竅流血，手中還攥著徐貴妃宮里的對牌。
第三章 璇璣血影五更天的梆子還在霧靄中回蕩，沈青禾已跪在慈寧宮的金磚地上。
鎏金瑞獸香爐吐著檀煙，太后腕間佛珠突然斷裂，一百零八顆沉香木珠子滾落滿殿。
"你上前來。"蒼老的聲音帶著喘鳴。沈青禾膝行至鳳榻前，太后的護甲猛地扣住她手腕。
渾濁眼珠驟然睜大，
枯槁手指撫過她耳后朱砂痣："這胎記...解語當年也有..."話未說完，
太后突然劇烈抽搐，口鼻涌出黑血。滿殿宮人亂作一團時，
沈青禾嗅到血中熟悉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中毒！"快取生雞蛋與綠豆甘草湯！
"她扯斷簾幔金鉤塞入太后齒間，轉頭對呆立的醫官喝道："要牛乳！越多越好！
"混亂中無人注意，太后染血的帕子被沈青禾藏入袖中。那抹血跡在碎玉上竟洇出金色紋路，
拼出"璇璣閣"三字小篆。三日后太后轉危為安，沈青禾卻在煎藥時被反鎖在膳房。
火舌舔舐門扉之際，有人破窗而入。青衫太醫將她護在身下，
自己后背卻被橫梁砸得血肉模糊。"林墨？"沈青禾認出這是太醫院最年輕的院判。
前世實驗室爆炸時，那個用身體為她擋火海的師兄，也有這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濃煙中，
林墨塞給她半枚青銅鑰匙："璇璣閣在冷宮枯井下..."話音未落，
門外傳來徐貴妃的嬌笑："好一對野鴛鴦。"永明帝的龍靴踏過焦木時，
沈青禾正用銀針為林墨放血。她舉起燒焦的當歸匣子："有人換了太后藥方中的黃芪，
此物遇熱則燃。"徐貴妃鬢邊九鳳步搖亂顫："陛下明鑒，這丫頭分明在太后藥中下毒！
""貴妃娘娘可知何為曼陀羅堿？"沈青禾突然掀開林墨衣襟，露出他后背紫色瘀斑，
"此毒遇火生煙，中者十二時辰后心脈俱裂——昨夜當值的，可是您宮里的春鶯？
"永明帝把玩著從灰燼中拾到的東珠耳墜——正是徐貴妃昨日所戴。徐貴妃癱軟在地時，
沈青禾瞥見皇帝袖中露出一角密報，隱約可見"幽州節度使"字樣。當夜，
沈青禾在冷宮古槐下挖出青銅匣。璇璣圖殘卷里掉出一封血書："崇德十七年臘月廿三，
徐相矯詔，鴆殺元后..."更聲驟停，身后傳來環刀出鞘聲。
沈青禾將碎玉按在血書落款處，月光下赫然顯現鳳凰暗印。黑衣人齊齊跪地："參見少主人。
"破曉時分，沈青禾站在鏡前，將太后賜的蕾絲金鳳簪插入發間。銅鏡突然映出林墨的身影，
他指尖銀光閃爍："姑娘可知昨夜那場火，燒死了徐貴妃安插在太醫院的十七個眼線？
"窗外飄起鵝毛雪，沈青禾撫摸著璇璣圖上的詩句。那首回文詩倒過來讀，
竟是"青禾乃解語遺珠"——而史書記載，前朝末代皇后沈解語，
更新時間：2025-05-05 20:3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