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每一幅畫作上,為它們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林嘉怡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以獨立藝術家的身份參加展覽,盡管只是本地一個小型畫廊的群展,
但對她而言意義非凡。"這幅畫的用色很大膽。"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林嘉怡轉身,
對上了一雙深邃如潭水的眼睛。男人約莫三十出頭,穿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裝,
沒有打領帶,領口微敞,透著一絲隨性。他的下頜線條堅毅,眉宇間卻帶著幾分書卷氣。
"謝謝。"林嘉怡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嘗試用互補色來表達內心的沖突。
"男人微微頷首,目光重新回到畫作上。那是一幅抽象表現主義的作品,
狂野的筆觸中夾雜著細膩的線條,猩紅與墨綠激烈碰撞,卻又在邊緣處奇妙地融合。"程遠。
"他突然伸出手,"金融行業,但對藝術一直有興趣。""林嘉怡。
"她輕輕握住那只溫暖干燥的手,"很高興認識你。"程遠的手指在她掌心短暫停留,
那一瞬間的觸感讓林嘉怡耳尖發熱。她注意到他無名指上沒有戒指的痕跡。
"你的作品很有感染力。"程遠的聲音里帶著真誠的贊賞,
"我能感覺到你在畫布上傾注的情感。"這句話擊中了林嘉怡。大多數人看她的畫,
要么說"看不懂",要么敷衍地夸幾句"顏色漂亮"。
很少有人能一眼看穿她藏在顏料下的情緒。"你經常來看展嗎?"她問道,
試圖掩飾自己的悸動。"不算經常,但遇到喜歡的藝術家會特別關注。
"程遠的目光從畫作移到她臉上,"比如今天,我很幸運。"林嘉怡感到臉頰發燙。
這種直白的贊美從程遠口中說出來,竟不顯得輕浮,反而有種令人心安的誠懇。
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程遠離開前,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個眼神讓林嘉怡一整個下午都無法集中精神。當晚,
她就收到了程遠的信息:「今天時間太短,還有很多關于你的畫想聊。明晚有空共進晚餐嗎?
」林嘉怡盯著手機屏幕,心跳加速。她應該矜持一點,等幾天再回復,
但手指已經不受控制地打出:「好啊,我很樂意。」就這樣,他們開始了約會。
程遠帶她去城中最好的餐廳,知道她喜歡藝術,就特意訂了歌劇院的票。第三次約會時,
他送給她一本絕版的畫冊,正是她一直想買卻買不到的版本。"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畫家?
"林嘉怡驚喜地問。"上次你說過,他的風格對你影響很大。
"程遠微笑著看她翻閱畫冊時發亮的眼睛,"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一個月后,
在程遠公寓的露臺上,星空下,他第一次吻了她。那一刻,林嘉怡感覺自己漂浮在云端。
程遠的一切都那么完美——英俊、體貼、事業有成,更重要的是,
他似乎真心欣賞她的藝術才華。"要是你在我身邊就好了。"有天深夜,
程遠在電話里突然說道。林嘉怡正蜷縮在自家沙發上修改畫作,聽到這話,畫筆停在半空。
"怎么了?""沒什么,不是在怪你。"程遠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帶著罕見的柔軟,
"只是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想你。"這句話像一滴溫水落入林嘉怡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她從未想過,像程遠這樣看似冷靜自持的人,也會有如此感性的一面。然而,
完美表象下總有裂痕。那是一個雨天的下午,林嘉怡在程遠公寓等他下班。
她心血來潮想為他做頓飯,卻發現冰箱里幾乎空空如也。程遠說過她可以隨意使用他的東西,
于是她決定去他書房找找有沒有外賣菜單。書房整潔得近乎苛刻,每份文件都分類歸檔。
林嘉怡無意中瞥見桌上一個打開的文件夾,里面是一份財務報告。她本不該多看,
但"林氏集團"幾個字抓住了她的眼球。那是她父親公司的名字。報告顯示,
程遠所在的公司正在評估對林氏集團的投資可行性,結論是"不建議投資"。
林嘉怡的手指微微發抖。她父親確實提過公司在尋求融資,但從未說過具體與哪家機構接觸。
更讓她心驚的是報告上的日期——那是她和程遠認識的前一周。門鎖轉動的聲音驚醒了她。
林嘉怡慌忙合上文件夾,但為時已晚。程遠站在門口,目光從她臉上移到桌上的文件,
表情瞬間凝固。"你在看什么?"他的聲音冷了下來。"我...我只是想找外賣菜單。
"林嘉怡的聲音細如蚊吶,"不小心看到了這個。"程遠大步走過來合上文件夾,
動作近乎粗暴。"這是機密文件。""我知道我父親的公司正在尋求投資,
但沒想到..."林嘉怡試圖解釋,"你認識我之前就知道林氏集團?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程遠的表情從震驚轉為尷尬,最后定格在一種復雜的愧疚上。
"是的。"他最終承認,"但我接近你不是因為這個。我發誓。
""那為什么一開始不告訴我?"林嘉怡感到一陣眩暈,像是站在懸崖邊緣。
程遠深吸一口氣:"因為我怕你會誤會。就像現在這樣。""所以你知道我是林建國的女兒?
從一開始就知道?""不,不是一開始。"程遠揉了揉太陽穴,"是在我們第二次約會后,
我查了你的背景。"林嘉怡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你調查我?""這是職業習慣。
"程遠辯解道,"在金融行業,我們會對重要聯系人做基本背景調查。""重要聯系人?
"林嘉怡冷笑,"所以對你來說,我只是一個'重要聯系人'?""不是這樣的。
"程遠抓住她的手腕,"嘉怡,聽我解釋。是的,最初知道你的身份時我很驚訝,
但我之后對你的感情完全是真實的。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家庭背景。
"林嘉怡掙脫他的手,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你知道嗎,我從不主動告訴別人我是誰的女兒,
就是不想被這樣對待。我想被人真心喜歡,而不是因為我是林建國的女兒。
""我確實是真心喜歡你!"程遠的聲音提高了,"難道這幾個月的相處都是假的嗎?
我帶你看展覽,聽歌劇,討論藝術,這些難道都是裝出來的?"林嘉怡沉默了。
她想起那些美好的時刻,程遠眼中真摯的欣賞,他對自己作品的深刻理解。
那些不可能全是表演。"我需要時間思考。"最終她說道,拿起包走向門口。程遠沒有挽留,
只是在她關門前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此刻不會相信,但我真的愛你。"雨還在下。
林嘉怡站在公寓樓下,任由雨水打濕臉頰。她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么。程遠的感情是真的嗎?
還是說,她只是他職業生涯中的一個意外收獲?三天后,程遠出現在林嘉怡的工作室門口,
手里拿著一本書。"能給我五分鐘嗎?"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林嘉怡本想拒絕,但看到他手中的《面紗》,好奇心占了上風。那是她最喜歡的小說之一。
程遠翻開做了標記的一頁,輕聲讀道:"'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
然而我愛你。'"他抬起頭,眼神熾熱而痛苦:"嘉怡,
我知道我有缺點——勢利、功利、有時太過算計。我知道我不夠好。但我想說的是,
愛一個人不是愛他的完美,而是明知他的不完美,依然選擇愛他。"林嘉怡的心臟劇烈跳動。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程遠——脆弱、坦誠,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的缺陷。
"你是說...你接受我的不完美?"她輕聲問。"不,"程遠搖頭,
"我在請求你接受我的不完美。"那一刻,林嘉怡感到心中有什么東西融化了。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看待一個不完美的人。
她伸手接過那本書,指尖與程遠的相觸。"我需要時間,"她最終說道,
"但我想我們可以試試。"程遠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黑夜中突然被點亮的星辰。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仿佛這一個動作已經包含了他所有的承諾與期待。林嘉怡知道,
前方的路不會平坦。他們之間有太多需要解釋和原諒的事情。但此刻,在這個小小的畫室里,
在毛姆文字的見證下,她愿意給這段感情一個機會,給這個不完美的男人一個機會,
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因為愛情,從來不是關于完美。雨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工作室,
林嘉怡握著畫筆的手懸在半空,顏料滴落在畫布上,形成一個小小的藍色水洼。三天了,
自從程遠帶著那本《面紗》出現在她工作室門口后,她的思緒就像這滴顏料一樣,
不受控制地暈染開來。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程遠的名字。林嘉怡深吸一口氣,
按下接聽鍵。"我在樓下。"程遠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比往常柔和,"帶了早餐。
如果你不想見我,我放下就走。"林嘉怡走到窗邊,向下望去。
程遠站在她那棟老式公寓樓下,一手拿著紙袋,一手握著手機,深藍色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輪廓。"上來吧。
"她聽見自己說。五分鐘后,程遠站在她的工作室門口,小心翼翼地遞過紙袋。
"你最喜歡的杏仁可頌,還有黑咖啡。"林嘉怡接過早餐,
熱氣騰騰的可頌散發著黃油和杏仁的香氣。
她確實告訴過程遠自己喜歡這家 bakery 的可頌,
但那是在他們第三次約會時隨口一提。他竟然記得。"謝謝。"她側身讓他進來,
"我正在畫新系列的第一幅。"程遠的目光落在畫布上,那是一片混沌的藍色,
中心有一抹突兀的紅色。"很強烈的對比。"他評論道,沒有立即給出評價,
而是認真觀察著,"這是什么主題?""沖突與和解。"林嘉怡輕聲說,
"關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程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然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精裝書。"我想你可能需要這個。"是《面紗》的初版,
封面上有作者的親筆簽名。林嘉怡倒吸一口氣。"這...這太貴重了。
""比起我們之間的誤會,這不算什么。"程遠的聲音低沉而真誠,"嘉怡,
我想重新認識你。不是作為林氏集團的千金,不是作為潛在的投資對象聯系人,
只是作為林嘉怡,那個在畫廊里用色彩講述故事的藝術家。"陽光照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
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線。林嘉怡看著程遠認真的表情,
他眼角的細紋和下巴上沒刮干凈的胡茬,
忽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不加修飾的樣子。"那你要從何開始?"她問,
聲音比預想的柔和。程遠微笑起來,眼角泛起細紋:"從你的畫開始。告訴我,
這幅畫想表達什么?"就這樣,他們開始了重建關系的過程。程遠每周都會抽時間來工作室,
有時帶著食物,有時只是安靜地看她作畫。他不再假裝懂藝術,而是誠實地提問,學習欣賞。
林嘉怡則逐漸放下戒備,向他展示自己未完成的作品,甚至那些失敗的作品。
一個月后的周末,程遠帶她去郊外寫生。林嘉怡支起畫架,
專注地描繪遠處的山巒;程遠則坐在一旁,笨拙地嘗試素描。"你畫的是什么?
"林嘉怡湊過去看他的素描本。程遠有些窘迫地擋住畫面。"別看了,很糟糕。
"林嘉怡堅持要看,最終程遠讓步了。素描本上不是風景,而是她專注作畫的側影,
線條生硬卻充滿感情。"你畫的是我?"她驚訝地問。程遠的耳尖微微發紅。
"我...不知道該畫什么。而你,你坐在陽光下的樣子很美。"那一刻,
林嘉怡感到心臟被輕輕捏了一下。這不是金融精英程遠會說的話語,
而是卸下防備后的真實表達。那天傍晚,他們在回程的車里聽著爵士樂,
程遠突然說:"公司要裁員。"林嘉怡轉頭看他。"你會有危險嗎?""我們部門業績最差。
"程遠緊握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發白,"我手上幾個項目都失敗了,
包括...包括對你父親公司的評估。"林嘉怡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最近壓力很大。
""嗯。"程遠簡短地承認,"但這不是借口。我不該瞞著你關于林氏集團的事。
"夕陽透過車窗灑在程遠的側臉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林嘉怡第一次意識到,
這個看似成功的男人也背負著不為人知的壓力和恐懼。"我們會挺過去的。"她輕聲說,
不確定"我們"這個詞是否恰當,但此刻感覺無比自然。程遠轉頭看她,眼神復雜。
"謝謝你,嘉怡。"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關系逐漸加深。程遠開始帶林嘉怡參加朋友聚會,
不再因為她的藝術家身份而尷尬;林嘉怡則嘗試理解程遠工作的壓力,
甚至在他熬夜做報告時陪在一旁畫畫。然而,裂痕依然存在,只是暫時被掩蓋。
那是一個普通的周四晚上,林嘉怡興奮地沖進程遠的公寓,手里揮舞著一封信。"程遠!
我收到了格林的邀請!"程遠從筆記本電腦前抬起頭,眉頭緊鎖。"格林的什么?
""格林畫廊!紐約最前衛的當代藝術畫廊之一!"林嘉怡激動得聲音發顫,
"他們邀請我參加下個月的群展,如果反響好,可能會給我辦個展!
"程遠的表情從困惑轉為驚訝,最后定格在一種復雜的憂慮上。"紐約?下個月?""是的!
就在下個月15號開幕。"林嘉怡沉浸在喜悅中,沒有注意到程遠逐漸陰沉的表情,
"我需要在兩周內完成新作品并運過去。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恭喜。
"程遠的聲音干巴巴的,"但下個月15號是公司年度評審的日子,
我可能..."林嘉怡的笑容僵在臉上。"你不能去?
""這是決定我是否被裁員的關鍵時刻。"程遠揉著太陽穴,"我不能缺席。
"工作室里的喜悅氣氛瞬間凝固。林嘉怡感到一陣刺痛,但她強迫自己理解。
"我明白工作對你很重要。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去。"程遠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嘉怡,
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時機太不巧了。""我知道。"她勉強笑了笑,"沒關系,真的。
"但事情遠沒有結束。接下來的兩周,林嘉怡幾乎住在工作室,
廢寢忘食地創作新作品;程遠則加班到深夜,為年度評審做準備。他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交流也僅限于簡短的短信。展覽前三天,林嘉怡終于完成了所有作品。
她給程遠發了消息:「畫作完成了!明天就要運往紐約。今晚能見面嗎?
我想在走之前好好和你告別?!钩踢h回復得很晚:「抱歉,今晚要和評審委員會預演。
明天早上我去送你。」林嘉怡盯著手機屏幕,胸口發悶。她理解程遠的工作壓力,
但此刻多么希望他能放下一切,哪怕只是短暫地擁抱她一下,告訴她他為她驕傲。
第二天清晨,程遠如約出現在她公寓樓下,幫她將畫作搬上運輸車。他看起來疲憊不堪,
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你還好嗎?"林嘉怡關切地問。"只是有點累。"程遠勉強笑了笑,
"你的畫很棒,真的。格林畫廊會愛上它們的。"這句贊美本該讓她開心,
更新時間:2025-05-05 19:1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