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999年,那是個平凡又特殊的日子。我剛好滿十歲,見到了闊別已久的父親。
從記事起,我總是纏著爺爺問:"爸爸去哪了?"而母親,我從未見過她的面容,
村里人都說她狠心拋下了我們。父親這次回來,眼窩深陷,胡茬凌亂。
爺爺用渾濁的眼神望向他:"這次回來,事情該了結了吧?"父親只是搖頭:"只能待兩天,
桂邊境還有任務。"那幾天,父親拼命彌補這些年的虧欠。他修好漏雨的屋頂,
添置了新家具,甚至給我做了個木頭書包。每次我想開口讓他留下,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嗯"。離別那天,父親蹲下來與我平視:"藍蘭,照顧好爺爺。
"他的手掌粗糙溫暖,在我頭頂停留了三秒。我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
卻不知這是永別。十一歲那年,一封泛黃的信件改變了一切。爺爺讀完信,
在后山的松樹下站到日落。從那天起,關于父親的消息就像投入深井的石子,再無回響。
十八歲生日這天,我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爺爺用顫抖的手給我倒了杯茶:"丫頭,
你爸...他其實在你十一歲那年就..."那一刻,我的世界轟然崩塌。
多年來支撐我的希望,瞬間化為泡影。銅鈴聲清脆悅耳,宛如山間清泉濺落巖石。彼時,
我正坐在門檻上,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泛黃的錄取通知書。七月的驕陽似火,曬得后頸發燙。
院里的老槐樹上,蟬鳴此起彼伏。爺爺清晨的話語仍在耳邊回蕩:"你爸爸,
在你十一歲生日那天,走了。"十八年來,每個生日我都許下同一個愿望。如今這個愿望,
像泡沫般破碎了。一滴汗水落在通知書上,我下意識用袖子擦拭。"叮鈴"一聲突然響起,
清脆得像是山泉撞上青石。屋內蛛網微顫,塵埃在光柱中飛舞。老座鐘的滴答聲變得急促。
院里的槐樹劇烈搖晃,蟬鳴戛然而止。我猛地轉頭,發現聲音來自父親遺物中的銅鈴。
它詭異地自行顫動著,陽光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光斑。我屏住呼吸,伸手想要觸碰,
卻在即將碰到的瞬間,窗外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抬頭望去,
一個模糊的身影從樹后閃過——那輪廓與記憶中的父親如此相似。"爸爸?
"我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自己。銅鈴劇烈震動起來,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響。
我跌跌撞撞沖向窗前,用力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院子里空無一人,只有熱浪在空氣中扭曲。
爺爺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藍蘭怎么了?
"我顫抖著指向銅鈴:"它自己響了...我好像看見爸爸了..."爺爺眼神閃爍,
走到木箱前按住銅鈴。銅鈴立刻安靜下來。"孩子,坐下吧。"他嘆了口氣,
"是時候告訴你家族的秘密了。"我機械地坐下,通知書在手中沙沙作響。
"我們藍家世世代代都是'歸葬師'。"爺爺的聲音低沉平穩,"我們的使命,
是將客死異鄉的靈魂帶回故土安息。"我想起父親疲憊的眼神和帶著泥土氣息的雙手。
原來他背負著如此神圣的使命。"你父親最后一次任務,
是去桂邊境帶回一位犧牲的緝毒警察。"爺爺的目光投向遠山,
"但他遭遇了意外...""什么意外?"我急切追問,"是誰害死了爸爸?
"爺爺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小心地打開。里面是一本磨損的皮面筆記本。
"這是你父親留下的。"他將筆記本遞給我,"他記錄下帶回來的每一個靈魂。
"我顫抖著翻開第一頁。扉頁上是父親的筆跡:"歸葬師藍明河,1992年始。
"快速翻動紙頁,每一頁都記載著一個名字、一段故事——有農民工,有老人,
還有無名烈士。最后一頁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跡:"霧谷有異,發現烈士遺骸十三具,
但地下另有——""爺爺,什么是'霧谷'?爸爸最后寫的是什么意思?
""你爸在桂邊境出的事。"爺爺突然合上本子,"有些事,等你大學畢業再說。
"第二章晨光透過斑駁的窗欞,在屋內投下細碎的光斑。藍蘭跪在父親陳舊的樟木箱前,
指尖輕輕撫過每一件遺物。箱子里飄出樟腦與舊布料混合的氣味,那是記憶里父親的味道。
她的手指突然碰到一個硬物——一個被牛皮紙包裹的方形物件。紙面已經泛黃發脆,
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藍蘭小心翼翼地剝開紙層,一張泛黃的地圖逐漸展開。
地圖上密密麻麻標記著紅點與黑線,西南地區被各種顏色的線條覆蓋。在滇緬交界處,
一個醒目的紅圈標注著"霧谷"二字,墨跡比其他地方都要深。"在看什么?
"爺爺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藍蘭下意識將地圖往懷里一藏,又緩緩展開:"爸爸的地圖,
這個'霧谷'被特別圈出來了。"爺爺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拄著拐杖走近,
喉結滾動:"那是你爸爸最后去的地方。""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藍蘭直視爺爺的眼睛,
"您昨天只說遇到了意外。"屋內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爺爺望向窗外,
沉默良久:"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是負擔。你爸爸在做一件危險的事,
他明知風險還是去了。""山體滑坡。"爺爺突然快速說道,"官方結論就是這樣。
"藍蘭攥緊地圖邊緣,指節發白。她正要追問,院子里突然傳來腳步聲。"請問,
藍明河家是這里嗎?"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男子。他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姿挺拔,
背著軍綠色帆布包。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面容隱在陰影中。"我是周騏深。
"他的目光落在藍蘭臉上,"藍明河的朋友。
"爺爺的拐杖重重敲擊地面:"我們從未聽明河提起過你。
"周騏深露出苦澀的微笑:"我們是特殊工作的搭檔。"他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
"這是明河打算寄給家里的信。"藍蘭接過信封,指尖相觸時突然一陣刺痛。
信封上父親的字跡清晰可見,卻沒有貼郵票。"你怎么找到這里的?"爺爺警惕地問。
周騏深的目光落在藍蘭手中的地圖上:"明河多次描述過這里。村口的老槐樹,
門前的石階......"他的視線移向桌上的銅鈴,"還有那個鈴鐺。
"銅鈴突然發出一聲輕響。周騏深右手下意識摸向背包側面。"你認識這個鈴鐺?
"藍蘭問道。"歸葬是最重要的工具。"周騏深點頭,"藍明河有一個大的,
這個是......""小的那一個。"爺爺打斷他,"陰陽鈴本是一對。"藍蘭拆開信封,
里面是幾張信紙和一張照片。照片上父親站在霧氣彌漫的山谷前,背面寫著"最后的歸途"。
"這是哪里?"藍蘭將照片遞給周騏深。"霧谷。"周騏深眉頭緊鎖,
"你父親最后去的地方,也是我們發現十三具烈士遺骸的地方。
"爺爺的拐杖再次重重敲地:"夠了!藍蘭還是個孩子!""我不是孩子了!
"藍蘭聲音陡然提高,"如果爸爸死在霧谷,我有權知道真相!"周騏深看了看激動的藍蘭,
又看向爺爺:"也許我們該坐下來談談?"爺爺冷哼一聲走向內屋:"我去泡茶。藍蘭,
別輕易相信陌生人。"等爺爺離開,周騏深迅速從背包取出一個布包塞給藍蘭:"看看這個。
"布包里是一個更大的銅鈴,表面刻滿神秘紋路。當藍蘭觸碰大鈴鐺時,
桌上的小銅鈴突然劇烈震動。一股暖流從指尖蔓延至全身。"陰陽鈴相遇時,
能看見亡者最后的記憶。"周騏深壓低聲音,"今晚子時,帶著小鈴鐺到村口槐樹下。
別讓你爺爺知道。"他迅速收回大鈴鐺。爺爺的腳步聲從內屋傳來。"你們在聊什么?
"爺爺銳利的目光掃過兩人。藍蘭舉起手中的信:"在說爸爸這封信。
"爺爺將茶盤放在桌上,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信里寫了什么?""還沒來得及看。
"藍蘭說。周騏深微笑:"老人家,我就是來送信的。""希望如此。"爺爺冷哼,
"沒什么事你就走吧。藍蘭,送一下周先生。"藍蘭送周騏深到門口。
周騏深低聲道:"子時來村里大樹下找我。"望著周騏深遠去的背影,藍蘭陷入沉思。
對真相的渴望與爺爺的警告在她心中拉扯。這個神秘的來客,這對奇異的銅鈴,
今晚的約定究竟是機遇還是陷阱?第三章夜色如濃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天地之間。
那棵古老的槐樹,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望者,靜靜地佇立在這片黑暗之中,
投下如鬼魅般濃重的陰影,仿佛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藍蘭孤身一人,
緩緩踏入這片陰影,她的手緊緊攥著口袋里的銅鈴,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每邁出一步,
都小心翼翼,仿佛稍有不慎,就會驚擾到潛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存在。
周騏深的身影在槐樹下若隱若現,宛如一個神秘的幽靈。他背上的大銅鈴,
在微風中竟紋絲不動,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澳銇砹恕!敝茯U深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仿佛從幽深的古井中傳來,在這寂靜的夜里,無端地讓人心里發毛。藍蘭停下腳步,
目光直直地看向周騏深,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然:“你說能讓我看到父親的記憶。
”周騏深微微點頭,緩緩取出背上的大銅鈴,語氣凝重地說道:“陰陽鈴合鳴,
可通陰陽兩界。但你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因為看到的景象,或許會超出你的承受范圍,
讓你感到不適?!薄拔也慌隆!彼{蘭咬了咬牙,話語簡短卻充滿力量,
她心中對父親的思念與對真相的渴望,遠遠超過了對未知的恐懼。兩人并肩站在槐樹下,
周騏深從懷中掏出一根紅線,開始圍繞著他們的位置,仔細地圍出一個規整的圓圈。隨后,
他又在圓圈的四個方位,鄭重其事地點上蠟燭。搖曳的燭火,在黑暗中閃爍不定,
將兩人的身影映照得忽長忽短。藍蘭默默地將手中的小銅鈴遞給周騏深,周騏深接過,
用一根纖細的紅繩,將兩個銅鈴緊緊系在一起,而后輕輕掛在槐樹的樹枝上?!坝涀。?/p>
無論看到什么,都千萬不能松手?!敝茯U深神色嚴肅地叮囑道,說著,他緊緊握住藍蘭的手,
仿佛要將力量傳遞給她。就在這時,掛在樹枝上的兩個銅鈴,突然毫無預兆地劇烈震動起來,
發出一陣清脆卻又帶著幾分詭異的聲響。藍蘭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般的眩暈襲來,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顛倒翻轉。當她好不容易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竟置身于一片濃霧彌漫的竹林之中。霧氣濃重得如同實質,
幾乎讓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就在這時,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父親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透著一股急切與無奈。藍蘭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奔去,
腳下的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穿過這片如夢似幻的竹林,她終于看到了父親的身影。
父親正靜靜地跪在一個土坑前,土坑之中,十幾具白骨整齊地排列著,在這詭異的氛圍中,
顯得格外陰森。而在父親的旁邊,站著三個黑衣人,為首的那個人,
被其他人稱作“莫西先生”?!斑@些烈士的魂魄,必須送回家。”父親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使命感。莫西先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中滿是嘲諷與不屑:“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個萬人坑,
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這里搞什么‘送魂歸鄉’的把戲?!痹掃€未說完,
場景卻突然如夢幻泡影般切換。藍蘭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之中。
父親虛弱地靠在巖壁上,胸口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傷口處不斷有黑色的霧氣如毒蛇般蠕動,仿佛在一點點侵蝕著父親的生命。
“蘭蘭......”父親的目光突然直直地看向藍蘭所在的方向,
仿佛能穿越時空看到她一般,“記住,
霧谷地下......千萬不要相信幽冥......”然而,父親的話還未說完,
畫面再次毫無征兆地發生變化。藍蘭來到了一片濃霧彌漫的山谷,
霧氣中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父親正跪在地上,手中用力搖動著銅鈴,
隨著銅鈴清脆的聲響,原本平靜的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黑色的霧氣如洶涌的潮水般噴涌而出,瞬間彌漫了整個山谷。“快走!
”周騏深焦急的聲音突然在藍蘭耳邊響起,“記憶要反噬了!”藍蘭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整個人猛地跌回了現實世界。掛在樹枝上的銅鈴仍在瘋狂震動,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響,一個黑影如鬼魅般一閃而過,
雖然只是短暫的瞬間,但藍蘭還是清楚地看到,黑影的手腕上露出一個眼睛纏繞蛇形的刺青。
“幽冥道的人?!敝茯U深壓低聲音,神色凝重地說道,“看來我們已經被盯上了。
”藍蘭緊緊握著手中的銅鈴,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悲痛:“是那個莫西先生殺了我父親?
”“事情沒那么簡單。你父親......是自愿犧牲的。”周騏深一邊說著,
一邊迅速收拾好地上的紅線與蠟燭,“如果你想找到事情的真相,就必須跟我去綿西。
”藍蘭沒有絲毫猶豫,堅定地點了點頭。回到家中,四周一片寂靜。藍蘭卻驚訝地發現,
爺爺房間的燈還亮著。她心中涌起一股疑惑,于是悄悄地走到房門前,輕輕推開門。
只見爺爺正緩緩打開衣柜后的暗門,而后慢慢地走了進去。藍蘭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決定跟上去。沿著樓梯一步步向下,藍蘭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擺滿牌位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彌漫著一股陳舊而肅穆的氣息,墻壁上的燭火閃爍不定,
將那些牌位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顯得格外陰森。在眾多牌位之中,
有一塊嶄新的牌位格外引人注目,上面清晰地刻著父親的名字。爺爺緩緩走到神龕前,
從神龕下方取出一個古樸的小木盒。他輕輕打開木盒,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把染血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在燭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昂觾?,你女兒長大了。
”爺爺對著父親的牌位,輕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滄桑與感慨,“她和你一樣,
能看見那些東西。”就在這時,爺爺似乎察覺到了藍蘭的存在。他轉過身,看到藍蘭后,
并沒有責備,只是默默地走到藍蘭身邊,將一枚刻滿符文的銅錢護身符,
輕輕地戴在她的脖子上?!按魃线@個,它能保護你?!睜敔數穆曇舫錆M了疲憊,
仿佛背負著無數的重擔,“一切都是命數啊。你父親十八歲接任歸葬師,
你今年也正好十八歲?!彼{蘭緊緊握住胸前的護身符,
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等我找到真相,一定會回來?!睜敔敱硨χ?,微微點頭,
那佝僂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蒼老與孤獨,
仿佛承載著這個家族無數的秘密與歷史。第四章藍蘭沉思片刻,心中似有千頭萬緒交織纏繞,
但探尋父親死亡真相的執念如同一束穿透陰霾的光,讓她毅然決然地決定跟隨周騏深,
去尋找父親留下的線索。第二天,晨曦初露,藍蘭懷著復雜的心情告別了爺爺,
與周騏深踏上了這充滿未知的旅程。大學開學的日子雖日益臨近,
但此刻追尋真相的渴望如熊熊烈火,將其他一切都暫時拋卻腦后。他們一路輾轉,
先是乘坐火車,哐當哐當的車輪聲仿佛是命運的鼓點,敲打著藍蘭那顆急切的心。
而后轉乘大巴,一路顛簸,終于來到了勐都卡鎮。勐都卡鎮的晨霧,濃稠得好似可以觸摸,
宛如一鍋正在沸騰翻滾的牛奶,沉甸甸地壓在整個山谷之上。每一寸空間都被這乳白填滿,
彌漫著一種如夢似幻卻又令人心生畏懼的神秘氣息。
藍蘭靜靜地站在旅店那吱呀作響的木臺階上,呼出的白氣剛一逸出,
便瞬間被潮濕的空氣吞噬,如同石沉大海,仿佛從未在這世間存在過。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胸前的護身符,那枚銅錢表面的符文在指尖下微微凸起,
觸感冰涼刺骨,宛如觸摸到了死人的皮膚,一股寒意順著指尖蔓延,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向導住在鎮子最東頭?!敝茯U深的聲音從身后悠悠傳來,伴隨著一陣誘人的糯米香氣。
他遞來一個用芭蕉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熱團子,輕聲說道:“趁熱吃吧,
待會兒的路可不好走?!彼{蘭伸手接過這帶著溫熱的食物,緩緩剝開已經微微泛黃的葉子。
里面的糯米團子蒸制得恰到好處,圓潤飽滿,白得如同羊脂玉般細膩溫潤。輕輕咬開,
紅豆餡的甜膩瞬間在舌尖綻放,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然而此刻的藍蘭卻無心品嘗,
只是機械地咀嚼著,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條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反復掃過。
昨晚窗玻璃上用泥字寫下的“歸葬師必死”,如同一把銳利的匕首,深深刺痛著她的心,
再加上周騏深對“幽冥道”緊追不舍的解釋,讓她整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四個字仿佛一道詛咒,縈繞在她心頭,揮之不去?!胺潘牲c。
”周騏深不著痕跡地靠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驚擾了這晨霧中隱藏的未知,
“白天的勐都卡,終究還是活人的地盤?!彼{蘭費力地咽下最后一口糯米團,
只覺得喉嚨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干澀得難受。她微微皺眉,
低聲問道:“那個向導……可靠嗎?”周騏深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目光堅定而沉穩,仿佛能洞悉一切:“巖阿罕老人是你父親當年的向導,
也是那場所謂‘山體滑坡’中,唯一僥幸生還的目擊者。”鎮子東頭的吊腳樓,
顯得比其他建筑更加破敗不堪。竹木結構的房屋歪歪斜斜地倚在山坡上,
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它吹倒,搖搖欲墜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為它捏一把冷汗。
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狗趴在門前,肋骨根根分明,像是一層皮包著骨頭,仿佛風一吹就會散架。
見到陌生的藍蘭和周騏深,它卻沒有發出任何吠叫,只是緩緩抬起那雙渾濁的眼睛,
靜靜地盯著他們,喉嚨里滾出一陣低沉的嗚咽,仿佛是從遙遠的地底傳來的壓抑雷鳴,
又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周騏深在門前停下腳步,用極為標準的當地方言喊了幾句。
藍蘭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發音不僅標準,甚至還帶著當地土著特有的喉音,
仿佛他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片刻的沉寂過后,
竹門發出一陣如垂死掙扎般的吱呀聲,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門縫之間。
老人看上去至少有八十歲高齡,皮膚猶如風干許久的橘皮,滿是褶皺,
每一道皺紋里都像是嵌著歲月的泥沙,記錄著漫長歲月的滄桑變遷。然而,
那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卻出奇地明亮,猶如兩盞永不熄滅的油燈,
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仿佛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他的目光先是掃過周騏深,
當落在藍蘭臉上時,卻突然凝固,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吐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聲音沙啞得猶如砂紙摩擦,讓人聽著格外難受。
“他說你很像一個人。”周騏深在一旁輕聲翻譯道,同時眼睛緊緊盯著老人的表情變化,
一絲一毫都不放過。藍蘭下意識地向前邁出半步,
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與期待:“您認識我父親藍明河,對嗎?
”“藍明河”這三個字剛一出口,老人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身體猛地一顫,
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重重地撞在門框上。他那枯枝般的手指慌亂地抓住脖子上的某個掛飾,
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周騏深見狀,
適時地從懷中取出那張“最后的歸途”照片,小心翼翼地遞到老人眼前。
“我們想去這個地方?!睅r阿罕接過照片的雙手,顫抖得幾乎拿不穩那張薄薄的紙片。
他死死地盯著照片,仿佛要將它看穿,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許久,他才突然抬起頭,
用生硬的普通話問道:“藍明河的……女兒?”藍蘭急忙點頭,動作急切而堅定,
仿佛這個動作能讓老人更快地相信她。就在點頭的瞬間,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聲音仿佛是從地底深處艱難傳來,帶著無盡的沉重。他轉身緩緩走進昏暗的屋內,
同時示意他們跟上。屋內彌漫著一股草藥和陳年霉味混合的古怪氣息,讓人聞之欲嘔。
火塘里的余燼泛著暗紅的光,在這昏暗的環境中,閃爍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如同老人那搖搖欲墜的生命。巖阿罕緩緩蹲在火塘邊,費力地從房梁上取下一個油布包裹。
解開包裹時,灰塵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線中飛舞,如同一只只迷茫的幽靈,
仿佛在訴說著包裹里物件的古老與神秘。包裹里面是一張泛黃的手繪地圖,
比藍蘭在父親遺物中發現的那張更為詳細,每一條線條都像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記錄著這片土地不為人知的秘密。老人將地圖鋪在那張積滿油垢的木桌上,
手指緩緩指向其中一個用血紅色圈出的區域——霧谷。“這里……不好。
”巖阿罕緩緩搖著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恐懼,仿佛回憶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恐懼如同實質,幾乎要將他吞噬,“藍明河……不該去?!敝茯U深見狀,單膝跪地,
與老人平視,目光中滿是堅定與誠懇:“但他去了,而且再也沒回來。我們需要知道,
到底發生了什么?!崩先寺牶?,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言夾雜著生硬的普通話詞匯如潮水般噴涌而出:“死了……都死了……惡靈醒了……不能去!
會驚動它們!”藍蘭突然感到口袋里的銅鈴像是被火灼燒一般,變得滾燙異常。
她倒抽一口冷氣,本能地迅速掏出銅鈴。只見古銅色的鈴身在這昏暗的室內泛著詭異的光澤,
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神秘的力量。鈴舌竟然無風自動,快速地撞擊著內壁,
然而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切都顯得如此怪異,仿佛進入了一個無聲的恐怖世界。
巖阿罕看到銅鈴的瞬間,整個人如同遭受雷擊一般,身體猛地一震。他布滿老年斑的臉上,
血色瞬間褪盡,變得如同白紙一般。緊接著,他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行了一個古怪的大禮——右手撫胸,左手觸地,額頭幾乎貼到滿是灰塵的地面。
“歸葬師……”老人抬起頭時,渾濁的眼中竟然噙著淚水,聲音顫抖地說道,
“藍明河的……血脈傳承。”周騏深和藍蘭不禁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巖阿罕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態度瞬間徹底轉變。他迅速收拾了幾樣古怪的物品,
塞進一個褪色的軍用挎包——一包粗鹽、幾根干枯的草藥、一個面目猙獰的小木雕,
動作急切而慌亂,仿佛在和時間賽跑。然后,他一把抓起靠在墻邊的獵槍,眼神中透著決然,
仿佛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艾F在……出發?!崩先说钠胀ㄔ捦蝗涣骼嗽S多,
“天黑前……到竹林。”離開鎮子后,周圍的植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愈發茂密起來。
巖阿罕帶著他們走上一條幾乎被雜草完全吞噬的獸徑,那路徑狹窄而隱蔽,若不仔細辨認,
很難發現。他巧妙地帶著兩人避開幾處邊防哨所,仿佛對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紋。藍蘭的運動鞋很快就被露水浸透,每走一步,
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濕冷的襪子緊緊摩擦著腳趾,那種感覺就像無數細小的水蛭在啃噬,
難受至極,仿佛要將她的意志一點點消磨殆盡?!盀槭裁此吹姐~鈴后態度大變?
”藍蘭忍不住小聲問周騏深。走在前面的周騏深回頭,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的縫隙,
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神秘莫測。
他低聲說道:“邊境村落自古就對歸葬師敬畏有加。老人們深信,
只有真正的血脈傳人才能讓銅鈴發出‘凈鈴之音’?!彼{蘭聽后,
不禁想起銅鈴在自己手中無故自鳴的情景,一股寒意頓時從后背竄過,讓她的身體微微一顫。
她剛想繼續追問,前方的巖阿罕突然停下腳步,枯瘦的手臂高高舉起,示意他們安靜。
那動作猶如凝固的雕塑,透著一種緊張的氣氛。緊接著,樹叢中傳來一陣枝葉摩擦的沙沙聲,
隨后是低沉的方言對話。巖阿罕臉色驟變,神情變得極為緊張,他迅速拽著藍蘭和周騏深,
躲到一塊長滿青苔的巨石后面。那巨石冰冷潮濕,貼著藍蘭的后背,
仿佛要將她的體溫也一并帶走?!岸矩湣策夑??!崩先速N著藍蘭的耳朵,輕聲說道,
呼吸里帶著濃重的煙草味,“別動……別呼吸……”藍蘭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仿佛要沖破胸膛。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甚至能聞到那刺鼻的汗臭和劣質煙草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透過石縫,
她看到三個手持 AK - 47 的男子緩緩走過,他們穿著雜亂的便裝,
但那警惕的眼神和標準的持槍姿勢,無不暴露了他們訓練有素的本質。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危險與冷酷。其中一人突然停下腳步,抽動著鼻翼,
大聲說道:“有人味?!彼{蘭只覺得血液瞬間凝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周騏深的手無聲地滑向腰間,那里藏著一把鋒利的軍刀,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巖阿罕迅速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鹿皮小袋,抓出一把暗紅色粉末,
用力撒向空中。粉末隨風飄散,頓時散發出一種刺鼻的腥臭味?!吧谨棠颉?/p>
”領頭的毒販咧嘴一笑,露出那顆鑲金的門牙,“走吧,這臭味兒真他媽晦氣。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遠方,藍蘭才敢緩緩呼吸。她只覺得雙腿發軟,如同煮爛的面條一般,
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不得不扶著潮濕的石頭,才能勉強站穩。
那種劫后余生的感覺讓她的心跳依然劇烈?!八麄儭詾槲覀兪峭但C者。
”巖阿罕低聲解釋道,“山魈尿……老獵人的把戲?!敝茯U深若有所思地看了老人一眼,
意味深長地說道:“懂得您真多?!睅r阿罕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示意繼續前進。
地勢開始變得陡峭起來,濕滑的苔蘚和裸露在外的樹根,讓行進變得愈發艱難。
藍蘭的牛仔褲被荊棘撕開幾道口子,小腿上滲出細小的血珠,
殷紅的血跡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但她早已顧不上這些,
腦海中全是父親照片上那片被迷霧籠罩的神秘山谷,那是她追尋真相的方向,
也是她心中的執念。正午時分,他們終于來到一片茂密得有些反常的竹林。
這里的竹子粗壯得超乎想象,有些直徑甚至超過成年人的大腿。青灰色的竹節上,
覆蓋著一層詭異的白色粉末,遠遠看去,恰似撒了一層骨灰,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
仿佛這片竹林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每一根竹子都像是一個沉默的守護者,
守護著這片神秘的土地?!熬褪沁@里?!敝茯U深對照著照片,聲音不自覺地壓低,
仿佛生怕驚擾了這片竹林中隱藏的秘密,“你父親最后出現的地方?!睅r阿罕站在竹林邊緣,
說什么也不愿踏入,只是伸出手指,指著竹林深處,
聲音顫抖地說道:“藍明河……在那里……留下東西?!彼{蘭剛要邁步走進竹林,
周騏深一把拉住她,神情嚴肅地說道:“等等,看地面的竹子排列。
”藍蘭下意識地低頭看去,這才注意到竹子并非自然生長那般雜亂無章,
而是呈現出一種精確的螺旋狀排列,越往中心越密集,形成了某種令人不安的幾何圖案。
那圖案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人看后心里直發毛,仿佛被一種無形的目光注視著。
“這是……”“古老的鎮魂陣?!敝茯U深眼中閃過一絲警覺,“有人在這里布下了結界。
”就在這時,藍蘭口袋里的銅鈴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脆響,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鬼手在拼命搖晃著它。她急忙掏出銅鈴,只見它竟然在手中瘋狂地擺動,
鈴舌撞擊內壁的頻率快得幾乎連成一片,那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要穿透人的靈魂,
讓人的神經瞬間緊繃?!八诟袘鲮`?!睅r阿罕敬畏地看著發狂的銅鈴,
聲音顫抖地說道,“有魂魄……不得安息?!彼{蘭只覺得一股不可抗拒的拉力,
仿佛銅鈴成了指南針,而她的身體只是被操控的指針。她不由自主地朝著竹林深處走去,
周騏深見狀,急忙伸手想拉住她,卻被巖阿罕攔住?!皻w葬師的路……必須自己走。
”藍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竹林深處艱難移動,銅鈴的響聲在她耳中漸漸化為雷鳴,
震得她耳膜生疼??諝夥路鹱兊谜吵砣缣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棉花,
讓人感到無比壓抑。她能感覺到無數雙無形的眼睛正從竹葉間窺視著她,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如芒在背。然而,每次轉頭,卻只看到搖曳的陰影,
仿佛那些陰影中隱藏著無數未知的恐懼,正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將她吞噬。突然,
銅鈴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清響,那聲音清脆悅耳,如同玻璃碎裂,
在這寂靜的竹林中顯得格外突兀。隨后,銅鈴徹底靜止下來。
藍蘭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小片圓形空地上,正中央有一塊平坦的黑石,
上面放著一個褪色的軍綠色背包——和父親離家時背的一模一樣。藍蘭跪在潮濕的泥土上,
指尖顫抖著觸碰那個褪色的軍綠色背包。
背包背帶內側用紅線繡著的"L.M.H."縮寫已經褪色,卻依然清晰可辨。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拉鏈。背包里靜靜地躺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翻開扉頁,
父親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19XX年X月X日,抵達霧谷。這里的霧氣仿佛有生命,
時刻纏繞著人。我能感受到那些英靈在呼喚,他們的怨念像針一樣刺著我的皮膚。
"藍蘭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頁,仿佛能觸摸到父親寫下這些文字時的溫度。
她繼續往下讀:"今天發現了驚人的線索。那些遺骸被刻意擺成某種陣法,
有人想利用英靈的怨氣打開什么。巖阿罕說這是禁忌,但真相必須有人揭開。
"竹葉沙沙作響,一陣陰冷的風拂過藍蘭的后頸。她下意識地抬頭,
發現竹林深處的霧氣正在詭異地流動,形成一個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筆記本最后一頁的筆跡變得潦草:"他們來了。莫先生不是普通人,
他能操控那些黑霧...如果我回不來,蘭蘭,記住霧谷地下..."字跡在這里戛然而止,
紙頁上還殘留著幾處暗褐色的痕跡。藍蘭的眼淚無聲地滴落在那些痕跡上,
與十一年前父親留下的血跡交融。就在這時,銅鈴突然在她口袋里劇烈震動。藍蘭猛地抬頭,
看見竹林深處的霧氣中,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緩緩向她走來——那輪廓,分明是記憶中的父親。
突然,一陣寒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藍蘭抬起頭,
發現周圍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原本靜謐的竹林,此刻仿佛隱藏著無數的危險。她意識到,
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真相,同時也可能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
周騏深和巖阿罕在竹林外焦急地等待著,他們能感覺到竹林中彌漫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周騏深幾次想要進去尋找第五章黑暗如洶涌的潮水般席卷而來,
轉瞬間吞噬了藍蘭的全部感官。她感覺自己正在不斷下墜,穿過一層又一層粘稠的黑暗。
這黑暗仿佛具有生命,緊緊纏繞著她,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濃稠的墨汁中掙扎。
胸前的護身符此刻滾燙如火,在這冰冷的虛無中成為她唯一的依靠。不知過了多久,
一縷微光緩緩撕開黑暗的帷幕,
最終化作刺眼的白晝——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詭異的血紅色竹林中。
暗紅的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無數冤魂在低泣。地面濕漉漉的,藍蘭低頭看去,
靴子正陷在一灘尚未凝固的鮮血中,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這是哪里?
"她的聲音在竹林中空洞地回蕩。前方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藍蘭循聲而去,穿過幾叢血竹,
看見父親正跪在地上,用銅劍刻畫著復雜符文。他的衣服破爛不堪,
右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正沿著符文蜿蜒流動。
"來不及了......"父親嘶啞地喃喃自語,
"它們要醒了......"藍蘭想要呼喊,喉嚨卻像被扼住般發不出聲音。她拼命向前跑,
雙腿卻沉重如鉛。就在這時,竹林深處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父親猛地抬頭,
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你來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竹影中走出,
逆光中只能看清他手持一把古怪的匕首。那輪廓莫名熟悉,讓藍蘭的心臟幾乎停跳。
"為什么?"父親問道,左手悄悄移向腰間的銅鈴。那人沒有回答,只是高舉匕首步步逼近。
藍蘭終于能動了,尖叫著沖向前:"爸爸!"父親震驚地轉頭:"蘭蘭?不——!
"匕首落下的瞬間,天旋地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藍蘭拉回現實——"藍蘭!醒醒!
"她猛地睜眼,看見周騏深近在咫尺的臉。他的額頭布滿汗珠,眼中滿是焦慮。
藍蘭這才發現自己正死死掐著他的手腕,指甲已陷入皮肉。"對......不起。
"她松開手,喉嚨火辣辣地疼。周騏深松了口氣,遞來竹筒:"喝點水。你昏迷了一整天。
"水帶著泥土和竹子的氣息。藍蘭大口吞咽著,注意到自己躺在簡陋的竹棚里,
身下墊著干草。外面雨聲淅瀝,偶爾傳來遠處的雷聲。"我們在哪?"她嘶啞地問。
"巖阿罕的狩獵小屋。"周騏深接過空竹筒,"你昏厥后發起了高燒。
記憶碎片逐漸拼合——詭異的竹林、銅鈴、父親的背包、軍功章......藍蘭猛地坐起,
一陣眩暈襲來:"背包呢?那本名冊......""在這里。"周騏深從角落拿出背包,
"除了......""軍功章。"藍蘭敏銳地說,"你拿走了它。
"周騏深表情一僵:"它需要專業保管。"這時,巖阿罕老人捧著碗黑色液體走了進來。
看到藍蘭醒了,他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喝......驅邪。"藍蘭接過碗,
捏著鼻子一飲而盡。苦澀的液體驅散了眩暈感。"謝謝。"她勉強微笑,
"我爸爸......他當年也來過這里嗎?
"巖阿罕撥弄著火塘:"霧谷......不要去。藍明河......不讓。
""他提到過我?"藍蘭心跳加速。老人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
里面是張泛黃照片——年輕的藍明河站在霧谷入口,身邊是個穿民族服飾的少女。"阿莫瑤。
"巖罕突然清晰地說,"守墓人最后的血脈。藍明河說......如果你來了,
就帶你去見她。"周騏深驚訝抬頭:"守墓人?我以為那只是傳說。
""很多傳說......都是真的。"巖阿罕的目光落在藍蘭胸前的護身符上,
"銅錢......也是她給的。"一陣尖銳疼痛突然刺穿藍蘭的太陽穴。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銅鈴在口袋里瘋狂震動——黑暗再次降臨。當藍蘭恢復意識時,
竹棚里只剩她和巖罕。周騏深不知去向,外面的雨聲更猛烈了。巖阿罕正用骨刀劃開手掌,
將血滴在刻滿符文的骨片上。血液接觸骨片的瞬間,符文亮起微弱的紅光。
"周騏深......在哪?"藍蘭虛弱地問。"巡邏。"老人簡短回答,
將骨片按在藍蘭額頭,"聽著......時間不多。"骨片接觸皮膚的瞬間,
藍蘭眼前閃過畫面——神秘的地下設施,穿白大褂的人影,
玻璃容器中漂浮的人形生物......"守墓人......守護的不是死者的墳墓。
"巖阿罕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而是活人與死者的界限。
"他迅速將骨片塞進藍蘭手中:"藏好。遇到阿莫瑤......給她看。
"又警惕地看了眼門外,"不要相信......戴軍功章的人。"一道閃電劈下,
藍蘭驚恐地發現巖罕的眼睛在電光中呈現詭異的雙瞳——黑色瞳孔外還有一圈銀灰色外環。
"你......不是人類?"藍蘭聲音顫抖。
巖阿罕神秘地微笑:"人類......定義是什么?"他突然轉向門外,"他回來了。
記住......霧谷地下第七實驗室......"竹簾掀開,
渾身濕透的周騏深走了進來。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兩人,最后落在藍蘭緊握的右手上。
"她還好嗎?"周騏深平靜地問。巖阿罕恢復佝僂老態:"喝了藥......好些了。
"周騏深蹲到藍蘭身邊:"吃點東西。明天要早起趕路。
"藍蘭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圈奇怪的痕跡,像是長期戴著什么緊束物留下的。夜深時,
藍蘭假裝熟睡。她看見周騏深悄悄起身,取出軍功章。月光下,軍功章背面的符文懸浮起來,
投射出一幅立體地圖——地下設施的平面圖,入口處標著"第七實驗室"。
地圖角落有個徽標——一只被蛇纏繞的眼睛。周騏深觸碰徽標,
他手腕上的痕跡亮起暗紅色微光。藍蘭不小心碰到竹筒,發出輕響。周騏深瞬間收起軍功章,
轉身看向她:"睡不著?""嗯......有點冷。"藍蘭強迫自己鎮定。
周騏深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明天會很艱難。"黎明時分,三人出發。
巖阿罕帶他們走上幾乎垂直的小徑。正午時分,他們來到懸崖邊,下方是濃霧彌漫的霧谷。
"下去......只有一條路。"巖阿罕指著天然石階。藍蘭剛邁出第一步,
口袋里的銅鈴就劇烈震動起來。天空突然變暗,遠處傳來雷聲。"要下雨了,加快速度!
"周騏深喊道。他們下到一半時,暴雨傾盆。石階變得濕滑,藍蘭緊貼巖壁緩慢移動。突然,
一聲巨響從上方傳來——山體開始滑坡!"跑!"周騏深抓住藍蘭的手。他們拼命向下沖,
身后是滾滾泥石流。就在即將到達谷底時,一塊巨石滾落。"小心!"周騏深推開她。
藍蘭腳下一滑,抓住巖壁上的小樹。周騏深被泥石流阻隔。小樹不堪重負——墜落。旋轉。
無盡的疼痛。藍蘭醒來時躺在淺溪邊,全身濕透,右腿傳來劇痛。雨仍在下。"醒了?
"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藍蘭抬頭,看見一個穿藍色民族服飾的少女蹲在身邊。
更新時間:2025-05-05 19:1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