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忘憂居長安城西市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家名為"忘憂居"的小酒館。
門前的青石板已經斑駁不堪,木質招牌上的漆皮剝落大半,若不仔細辨認,
幾乎看不出上面寫的是什么字。臘月的寒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枯葉。
程默緊了緊身上單薄的棉衣,將一捆柴火放在酒館后門,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
他今年剛滿二十,面容清秀卻帶著幾分營養不良的蒼白,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有神。
"老李頭,今天的柴火我送來了。"程默敲了敲后門,聲音清朗。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探出頭來,臉上皺紋縱橫,卻帶著和善的笑容:"小默啊,
快進來暖暖身子。這鬼天氣,凍死個人。"程默搖搖頭:"不了,
我還得去給東街的王掌柜送柴。"他頓了頓,猶豫道:"老李頭,
您這酒館...最近生意還好嗎?"老李頭的笑容黯淡下來,嘆了口氣:"你也看到了,
這西市最偏僻的角落,除了幾個老主顧,誰還會來?"他拍了拍程默的肩膀,
"要不是你每天給我送柴火,我連燒水溫酒的火都生不起。"程默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他知道老李頭無兒無女,這家酒館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呻S著西市擴建,
新開的幾家大酒樓搶走了大部分生意,像忘憂居這樣的小店,已經難以為繼。
"要不...我幫您想想辦法?"程默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自己可笑。
他一個靠賣柴為生的窮小子,能有什么辦法?老李頭卻眼前一亮:"小默啊,你讀過書,
又會算賬,比我這老頭子強多了。要不...你來接手這酒館吧?"程默瞪大了眼睛:"我?
可我連本錢都沒有...""我不要你的錢。"老李頭擺擺手,"我老了,干不動了。
這酒館雖然破舊,但地契房契都在。你要是愿意,就接手經營,每個月給我一點養老錢就行。
"寒風卷著雪花從門縫鉆進來,程默卻感覺心頭一陣發熱。父母早亡后,他靠賣柴為生,
從未想過有一天能擁有自己的產業。"我...我愿意試試。"程默聽見自己說。三日后,
老李頭搬去了城外的侄子家,程默正式成為了忘憂居的新主人。
他花光了所有積蓄——其實也不過是幾貫銅錢——將酒館內外打掃干凈,修補了漏雨的屋頂,
重新粉刷了斑駁的墻壁。開張第一天,程默站在柜臺后,緊張地搓著手。
酒館里只有三張桌子,八把椅子,一個酒柜上擺著幾壇從老李頭那里學來的普通米酒。
從清晨等到日暮,只來了兩個老顧客,各要了一壺最便宜的酒。夜幕降臨,
程默坐在空蕩蕩的酒館里,望著搖曳的油燈發呆。他本以為接手酒館能改變命運,現在看來,
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窮困潦倒罷了。"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程默驚訝地抬頭,
這么晚了還有客人?他快步走去開門,一陣寒風夾雜著雪花撲面而來,
門外站著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高挑身影。"店家,還營業嗎?"來人聲音低沉悅耳。
程默連忙側身:"請進請進,小店還開著。"那人踏入酒館,抖落大氅上的積雪,摘下兜帽,
露出一張程默從未見過的面孔——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線堅毅,竟是一位女子。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腰間佩著一把鑲金嵌玉的寶劍,舉手投足間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程默一時呆住了,直到對方挑眉看他,才慌忙道:"客官請坐,想喝點什么?
"女子環顧四周,似乎對這簡陋的環境有些意外,
但還是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下:"有什么好酒?
"程默尷尬地搓著手:"小店只有普通的米酒和自釀的濁酒...""那就來一壺濁酒吧。
"女子淡淡道,"再隨便來點下酒菜。"程默連忙應下,去后廚準備。他暗自懊惱,
早知道該多準備些好酒。
現在只能拿出自己試著改良的那壇酒了——那是他在老李頭的配方基礎上,
加入了一些山間采來的草藥,釀出的略帶甘甜的酒。
當程默端著酒壺和一碟腌蘿卜回到前廳時,那女子正望著窗外的飄雪出神?;椟S的燈光下,
她的側臉線條堅毅而優美,眉宇間卻帶著一絲疲憊。"客官,您的酒。
"程默小心地放下酒壺和杯子。女子回過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液呈現出琥珀色,
比普通濁酒清澈許多。她輕抿一口,
眉頭微挑:"這酒..."程默心頭一緊:"不合口味嗎?我可以換...""不,
"女子搖頭,"這酒很特別,有股淡淡的藥香,回味甘甜。是你釀的?"程默松了口氣,
點頭道:"是我試著改良的配方,加入了一些甘草和菊花。""有意思。"女子又喝了一口,
"我叫裴云嵐,剛從塞外回來。"程默這才注意到她的裝束——黑色勁裝外罩輕甲,
靴子上還沾著未化的雪泥和塵土,確實像是長途跋涉而歸。"小的程默,
是這家酒館的新掌柜。"程默恭敬道,"裴將軍遠道歸來,能光臨小店,是小店的榮幸。
"裴云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知我是將軍?
"程默指了指她放在桌邊的寶劍:"劍鞘上的紋飾是朝廷三品以上武官才能使用的云雷紋。
而且..."他頓了頓,"將軍手上的繭子是長期握韁繩和兵器留下的,
不是普通習武之人能有的。"裴云嵐笑了,這一笑讓她剛毅的面容柔和了許多:"好眼力。
不過我現在只是個想喝杯酒的普通人。"她又倒了一杯酒,"這酒叫什么名字?
"程默有些窘迫:"還沒取名...就是普通的濁酒。""這么特別的酒,該有個名字。
"裴云嵐思索片刻,"就叫'歸鄉醉'如何?遠行歸來,一杯解千愁。
"程默眼前一亮:"好名字!多謝將軍賜名。"那一晚,
裴云嵐在忘憂居喝了三壺"歸鄉醉",臨走時多付了一倍的酒錢。程默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并承諾會繼續改良配方。"等我下次回長安,還會來喝你的'歸鄉醉'。"裴云嵐披上大氅,
踏入風雪中。程默站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他沒想到,
與這位女將軍的偶然相遇,會成為改變他命運的轉折點。接下來的日子,
程默全身心投入到酒館經營中。他根據裴云嵐的建議,將"歸鄉醉"作為招牌酒,
又嘗試用不同藥材和谷物釀造新口味的酒。白天,他在柜臺忙碌;晚上,
就在油燈下研讀從舊書攤淘來的釀酒典籍。一個月后,忘憂居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
一些路過西市的商賈被"歸鄉醉"的名頭吸引,嘗過后口口相傳。程默又添置了幾張桌椅,
請了一個幫廚,酒館終于不再門可羅雀。這天傍晚,程默正在柜臺后算賬,門簾突然被掀開,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抬頭,正對上裴云嵐含笑的雙眼。"將軍!
"程默驚喜地放下算盤,"您回來了?"裴云嵐看起來比上次更加疲憊,
但精神卻很好:"剛進城就聞到酒香,循著味道就找到你這兒來了。"她在老位置坐下,
"看來生意不錯?"程默連忙為她倒上一杯新釀的酒:"托將軍的福,生意確實好了不少。
這是我新試的配方,加了桂花,您嘗嘗?"裴云嵐接過酒杯,輕啜一口,
眼睛微微瞇起:"好酒!比上次的更醇厚,桂花的香氣恰到好處。"她環顧四周,
"店面也整潔多了。"程默不好意思地笑笑:"賺了點錢,就稍微收拾了一下。
"他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將軍這次出征...可還順利?"裴云嵐的表情微微一黯,
隨即恢復如常:"突厥人這次來勢洶洶,折了我們不少弟兄。
不過最終還是把他們趕回漠北去了。"她晃了晃酒杯,"這酒...讓我想起了塞外的篝火,
溫暖又帶著力量。"程默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又為她斟滿酒杯:"將軍為國征戰,辛苦了。
"裴云嵐搖搖頭,突然問道:"程默,你多大了?""二十有一。""比我小三歲。
"裴云嵐若有所思,"你讀過書?"程默點頭:"家父生前是村里的塾師,教我讀過幾年書。
后來父母相繼病逝,我就只能靠賣柴為生了。"裴云嵐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難怪談吐不俗。
想過考取功名嗎?"程默苦笑搖頭:"現在只想把酒館經營好,過安穩日子。
"兩人就這樣聊著,不知不覺已是深夜。裴云嵐喝光了程默新釀的兩壺酒,臨走時,
她突然說:"三日后我還會出征,走之前能幫我準備一壺酒嗎?我想帶著路上喝。
"程默心頭一緊:"將軍這么快又要走?""邊關不穩,朝廷需要我。"裴云嵐的語氣平靜,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程默點頭:"我一定為將軍準備最好的酒。"三日后清晨,
程默早早等在城門處。當裴云嵐率領親兵出現時,他小跑上前,遞上一個精致的皮質酒囊。
"這是我連夜趕制的'壯行酒',用高梁和人參釀的,能驅寒提神。"程默的聲音有些發緊,
"祝將軍旗開得勝,早日凱旋。"裴云嵐接過酒囊,
眼中閃過一絲程默看不懂的情緒:"多謝。"她將酒囊系在腰間,翻身上馬,"等我回來,
再喝你的'歸鄉醉'。"馬蹄聲漸遠,程默站在城門口,望著軍隊遠去的背影,
久久不愿離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期待與這位女將軍的下一次相見了。回到酒館,
程默發現柜臺上有塊玉佩——正是裴云嵐平日佩戴的那塊。
玉佩下壓著一張字條:"以此作酒錢,等我回來取。"程默小心地收起玉佩,心中暗暗發誓,
一定要讓忘憂居成為配得上這塊玉佩的好酒館。2 雨中歸人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打在忘憂居新換的青瓦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程默站在柜臺后,滿意地環顧煥然一新的酒館。
三個月前那家破舊的小店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窗明幾凈、桌椅齊整的熱鬧場所。
"掌柜的,再來一壺'歸鄉醉'!"東邊角落的商隊頭領高聲喊道。
程默笑著應聲:"馬上來!"他轉身從酒柜最上層取下一個青瓷酒壺,親自送到客人桌上。
"程掌柜,你這'歸鄉醉'可真是名不虛傳??!"商隊頭領捋著胡子贊嘆道,
"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沒喝過這么有特色的酒。""您過獎了。"程默謙虛地笑笑,
"這是小店的一點心意,請慢用。"自從裴云嵐第二次光顧后,
程默便全身心投入到酒館經營和釀酒技藝的鉆研中。他不僅改良了"歸鄉醉"的配方,
續推出了適合不同季節飲用的"春桃笑""夏荷涼""秋桂香"和"冬梅暖"四種特色酒品。
酒館的生意日漸紅火,甚至吸引了不少達官貴人專程前來品嘗。"掌柜的,
聽說裴將軍也常來你這兒喝酒?"一位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壓低聲音問道。程默心頭一跳,
臉上卻不露聲色:"小店迎來送往,什么樣的客人都有。不知客官問這個做什么?
"那人神秘地笑笑:"沒什么,就是好奇。裴將軍可是朝中紅人,年紀輕輕就統領三軍,
聽說連圣上都對她青睞有加。"程默正想回答,酒館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陣潮濕的冷風卷著雨絲吹了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門口。
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雨中,黑色大氅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那人摘下兜帽,
露出一張程默朝思暮想的面容——裴云嵐。"將軍!"程默脫口而出,
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去,"您怎么這時候來了?快請進!"裴云嵐的臉色有些蒼白,
嘴唇因寒冷而微微發青,但眼神依然銳利如刀。她抖了抖大氅上的水珠,
邁步走進酒館:"路過。"程默注意到她的左臂動作有些僵硬,但沒多問,
只是連忙引她到最里間的一張桌子——那是他特意為裴云嵐保留的位置,靠近火爐,
溫暖又僻靜。"您先坐,我馬上給您拿干凈的布巾和熱酒。"程默說完,匆匆去了后廚。
當他端著熱酒和布巾回來時,裴云嵐已經脫下了濕透的大氅,露出里面的黑色勁裝。
程默這才看清,她的左臂衣袖上有一片不明顯的暗色痕跡。"將軍,您受傷了?
"程默放下托盤,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關切。裴云嵐搖搖頭:"小傷,不礙事。
"程默卻不依不饒:"讓我看看。我父親生前懂些醫術,我也略知一二。"裴云嵐猶豫片刻,
終于嘆了口氣,卷起左臂的袖子。一道猙獰的傷口從肘部延伸到手腕,雖然已經結痂,
但邊緣處有些發紅,顯然是淋雨后發炎了。程默倒吸一口涼氣:"這哪是小傷!您等著,
我去拿藥箱。"不等裴云嵐回應,他已經轉身跑上樓去。片刻后,他抱著一個小木箱回來,
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各種藥材和繃帶。"可能會有點疼。
"程默小心翼翼地用浸了藥酒的棉布清理傷口,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最珍貴的瓷器。
裴云嵐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忙碌的雙手。程默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節分明,
雖然常年干粗活有些粗糙,卻意外地靈巧。"好了。"程默包扎完畢,
抬頭正對上裴云嵐深邃的目光,心頭突然一陣亂跳,連忙移開視線,"這藥酒是我自己配的,
能消炎止痛。傷口三天內不要碰水。"裴云嵐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臂,點點頭:"多謝。
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程默不好意思地笑笑:"鄉下人,什么都得會一點。
"他倒了杯熱酒推到裴云嵐面前,"這是'春桃笑',用桃花和蜂蜜釀的,能驅寒活血,
最適合這種雨天喝。"裴云嵐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好酒。
"程默又為她斟滿一杯:"將軍這次回來能待多久?""明日一早就走。
"裴云嵐的聲音平靜,卻掩不住一絲疲憊,"邊境又有異動,朝廷命我即刻前往。
"程默心頭涌上一陣失落,卻也知道不該多問軍務,只能又倒了杯酒:"那今晚就好好休息。
樓上有間客房,雖然簡陋,但干凈暖和。將軍若不嫌棄,可以暫住一晚。"裴云嵐抬眼看他,
目光如炬:"方便嗎?""當然!"程默連忙點頭,"我這就去準備。"他起身要走,
卻被裴云嵐叫住:"不急。先陪我喝一杯。"程默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坐下,
給自己也倒了杯酒:"榮幸之至。"兩人就這樣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聊著這幾個月來的見聞。
裴云嵐說起塞外的風沙和草原,程默則講述酒館里來來往往的趣事。不知不覺,
酒館里的其他客人都已離去,只剩下他們二人和窗外綿綿不絕的雨聲。"你知道嗎,
"裴云嵐突然說道,眼神因酒意而略顯迷離,"我從小在軍營長大,父親是邊關大將,
母親早逝。十五歲就隨父出征,二十歲獨當一面。除了軍營和戰場,
我幾乎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樣子。"程默靜靜地聽著,不敢打斷。
這是裴云嵐第一次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世。"你的酒館..."裴云嵐環顧四周,
"是我見過最安寧的地方。每次從戰場回來,喝上一杯你釀的酒,
就仿佛所有的殺戮和血腥都被洗凈了。"程默心頭一熱,不知該如何回應,
只能輕聲道:"將軍隨時都可以來,這里永遠歡迎您。"裴云嵐笑了,
那笑容讓程默心跳加速:"私下里,叫我云嵐就好。""云...云嵐。
"程默試著叫出這個名字,感覺既陌生又親切。夜深了,雨勢漸小。程默點亮一盞燈籠,
引裴云嵐上樓??头侩m然簡樸,但床鋪整潔,窗邊的小桌上還擺著一瓶新鮮的野花。
"簡陋了些,還請...云嵐將就一晚。"程默站在門口,有些局促。
裴云嵐卻滿意地點點頭:"比軍營的帳篷好多了。多謝。"她頓了頓,"你也早點休息吧。
"程默告退下樓,收拾好酒館,卻怎么也睡不著。他躺在柜臺后的小床上,
腦海中全是裴云嵐說"叫我云嵐"時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與這位女將軍身份懸殊,
不該有非分之想,可心卻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天剛蒙蒙亮,程默就起床準備了熱粥和小菜。
他輕手輕腳地上樓,卻在客房門口停住了——門虛掩著,里面已經空無一人。床上整整齊齊,
仿佛從未有人睡過。只有枕邊放著一塊銀錠和一張字條:"軍務緊急,先行告辭。
酒錢和謝禮?!茘?程默拿起銀錠,苦笑著搖搖頭。這位女將軍,
連道別都不喜歡拖泥帶水。接下來的日子,程默更加專注于酒館的經營和釀酒技藝的提升。
他托人從南方買來上好的糯米和酒曲,嘗試釀造更醇厚的美酒;又在后院辟了一小塊地,
種上各種可以用來調味的草藥和花卉。忘憂居的名聲漸漸傳開,
甚至有人專程從洛陽趕來品嘗。程默雇了兩個伙計幫忙,自己則把更多精力放在釀酒上。
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會想起那個雨夜,裴云嵐說這里是她見過最安寧的地方。三個月后,
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裴云嵐率軍在玉門關大破突厥,朝廷特賜她"鎮北侯"的爵位,
成為大唐開國以來第一位女侯爵。酒館里的客人們都在熱議這件事。
"聽說裴將軍——現在該叫裴侯了——用兵如神,三千精兵就擊退了突厥五萬大軍!
""可不是嘛,圣上龍顏大悅,賜了府邸和田產,還說要為她指婚呢!""指婚?給誰啊?
""聽說是趙尚書家的公子,
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兵部侍郎了..."程默手中的酒壺差點滑落,
他強自鎮定地繼續為客人斟酒,心里卻翻江倒海。指婚?裴云嵐要嫁人了?那天晚上,
程默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酒館里,對著油燈發呆。他取出裴云嵐留下的那塊玉佩,
輕輕摩挲著。玉佩溫潤如水,正面雕著一只展翅的雄鷹,背面刻著"云嵐"二字。
這是她唯一留下的東西。"傻想什么呢,"程默自嘲地搖搖頭,"你一個開酒館的,
也配惦記侯爺?"他正要收起玉佩,酒館大門突然被推開。程默抬頭,
只見一個風塵仆仆的士兵站在門口。"請問是忘憂居的程掌柜嗎?"士兵問道。
程默點頭:"正是在下。"士兵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我家侯爺命我送來的。"程默接過信,
手指微微發抖。信封上是熟悉的剛勁字跡:"程默親啟"。拆開信,
里面只有簡短幾行字:"三日后班師回朝,盼備'歸鄉醉'。另,請制一特制酒囊,
能久存不餿者為佳?!茘?程默讀了一遍又一遍,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要回來了!
而且還記得他的酒,記得忘憂居。接下來的三天,程默幾乎不眠不休。他精選最好的原料,
釀制了一壇特別的"歸鄉醉";又用上等皮革縫制了一個酒囊,內襯是他特制的防腐草藥。
酒囊上,他小心翼翼地繡了一只小小的雄鷹,與玉佩上的圖案相呼應。回城那天,
長安城萬人空巷,百姓們都擠在街道兩旁,爭相一睹鎮北侯的風采。程默沒有去湊熱鬧,
而是在酒館里忙碌地準備著。他換上了最好的衣服,整理了酒館的每一個角落,
確保一切都完美無缺。直到傍晚,裴云嵐才出現在忘憂居門口。她身著華貴的侯爵朝服,
腰間佩著御賜的金帶,比往日更加英氣逼人。酒館里的客人見到她,紛紛起身行禮。
裴云嵐擺擺手:"諸位不必多禮,今日我只是來喝酒的普通人。
"她徑直走向她常坐的那個角落,程默已經在那里備好了酒菜。"恭喜侯爺凱旋而歸。
"程默恭敬地行禮,聲音卻有些發緊。裴云嵐皺眉:"怎么,連你也叫我侯爺了?
"程默抬起頭,對上她略帶不悅的眼神,突然笑了:"云嵐。""這還差不多。
"裴云嵐坐下,打量著煥然一新的酒館,"生意越來越好了。"程默為她斟酒:"托你的福。
自從有人說鎮北侯常來我這小酒館,客人就絡繹不絕。
"裴云嵐哼了一聲:"那些人不過是來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我罷了。"她喝了一口酒,
眼睛一亮,"這酒...比上次的更好了。""特別為你釀的。
"程默從柜臺下取出那個精心制作的酒囊,"這也是。內襯有我特制的草藥,
能讓酒保存更久。"裴云嵐接過酒囊,仔細端詳,當看到那只繡著的雄鷹時,
她的眼神柔和了下來:"有心了。"她將酒囊系在腰間,"五日后,我又要出征。
"程默心頭一緊:"這么快?""突厥雖敗,但未滅。"裴云嵐的聲音低沉下來,
"這次可能要去很久。"兩人沉默地喝著酒,千言萬語都化在酒中。最后,
裴云嵐起身告辭:"保重。等我回來,再喝你的酒。"程默送她到門口,
突然說道:"我會等你回來。酒館永遠為你開著。"裴云嵐回頭看他,
月光下她的眼神復雜難辨。最終,她只是點點頭,轉身踏入夜色中。程默站在門口,
久久不愿離去。他知道,下一次相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但他會等,會釀更好的酒,
會讓忘憂居成為她永遠可以歸來的地方。3 牢獄之災夏日的長安城悶熱難當,
連西市最熱鬧的街道上行人都不多。程默擦去額頭的汗水,
將一壇新釀的"夏荷涼"放入地窖。這酒用新鮮荷花和蓮子釀制,清甜解暑,
是忘憂居夏季最受歡迎的招牌。"掌柜的!"幫工小李慌慌張張地跑進地窖,
"外面來了幾個官差,說要查酒!"程默眉頭一皺:"查酒?"他拍了拍手上的酒漬,
快步走上樓梯。酒館大堂里站著四個身著皂衣的差役,領頭的正用指節敲打著柜臺,
一臉不耐煩。店里僅有的幾桌客人也都停下筷子,好奇地張望。"這位差爺,有何貴干?
"程默上前拱手,臉上掛著生意人慣有的笑容。差役頭目上下打量程默一眼,
從懷中掏出一張蓋著紅印的公文:"奉京兆尹之命,徹查西市所有酒肆。
有人舉報你們使用劣質原料,致使客人身體不適。"程默心頭一跳:"這絕不可能!
小店的酒都是精選上等糧食和干凈水源釀制,從未出過問題。""有沒有問題,查過才知道。
"差役一揮手,其余三人立刻散開,開始翻箱倒柜地搜查。程默強壓心中不安,
看著他們粗暴地打開一壇壇美酒,用銀針試探,甚至直接倒在地上聞味。
一壇他精心釀制準備秋天才推出的"金桂香"被整個打翻,琥珀色的酒液流了一地。"差爺,
小心些..."程默忍不住出聲。"閉嘴!"差役頭目厲聲喝道,"再妨礙公務,
連你一起帶走!"就在這時,一個差役從后廚沖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布包:"頭兒!找到了!
"布包被打開,里面是幾塊發霉的米餅和一堆顏色可疑的粉末。
差役頭目用指尖沾了一點粉末,放在鼻下聞了聞,
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果然摻了劣質石灰!難怪有人喝了你的酒上吐下瀉!
"程默臉色驟變:"這不是我的東西!小店從未用過這些!""人贓俱獲還敢狡辯?
"差役頭目冷笑一聲,"來人,封店!把人帶走!"程默被粗暴地反剪雙手,押出酒館。
門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他看見對面綢緞莊的趙掌柜站在人群最前面,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趙明德..."程默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已經太遲了。差役推搡著他穿過人群,
向京兆府大牢方向走去。牢房里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排泄物的惡臭。
程默被推進一間狹小的囚室,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關上。他踉蹌幾步,扶住墻壁才沒有摔倒。
"新來的?"隔壁囚室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程默沒有回答,只是慢慢滑坐在地上,
背靠著冰冷的石墻。他的手腕被鐐銬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中的震驚和憤怒,
這點疼痛幾乎微不足道。趙明德,趙尚書的獨子,長安城有名的紈绔子弟。三個月前,
他曾帶著一群狐朋狗友來忘憂居喝酒,對程默出言不遜,
說什么"一個賣酒的也配讓裴將軍另眼相看"。當時程默只是客氣地請他們離開,
沒想到對方竟記恨至今,設下如此毒計。更讓程默擔心的是忘憂居的聲譽。多年苦心經營,
一朝盡毀。即使能證明清白,誰還會來一家被官府查封過的酒館喝酒?牢房的小窗外,
日影西斜,又漸漸暗去。獄卒送來一碗發餿的稀粥和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饃,
程默勉強吃了幾口就再也咽不下去。夜深了,牢房里此起彼伏的鼾聲和呻吟聲中,
他蜷縮在角落,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鐵器碰撞聲將程默驚醒。他睜開眼,看見牢房外的火把光越來越近。
"就是這間。"獄卒的聲音傳來。鐵門被打開,火把的光亮刺得程默睜不開眼。他抬手遮擋,
隱約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門口。"程默?"熟悉的聲音讓程默渾身一震。他放下手,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裴云嵐身著便裝,手持火把站在牢門前,眉頭緊鎖。
火光在她輪廓分明的臉上跳動,映出一雙滿是擔憂的眼睛。"云...裴將軍?
更新時間:2025-05-05 18:1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