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六點半的油條林小滿蹲在自家早餐店后廚的矮凳上,
手里的竹筷戳著油鍋里翻騰的油條。油鍋邊沿結著厚厚的褐色油垢,
像她校服袖口洗不掉的醬油漬?!靶M!高三(7)班那個王老師要的豆漿裝好了沒?
”母親裹著褪色圍裙掀開后廚的布簾,手里還攥著沾滿面粉的搟面杖。林小滿縮了縮脖子,
校服領子蹭到耳垂——那里有一道新鮮的燙傷疤,是上周炸油條時熱油濺的?!把b好了,
三袋無糖的?!彼皖^把塑料袋口系成死結。塑料袋上印著“滿福早餐”的褪色紅字,
那是父親失蹤前親手設計的招牌。校門口傳來早讀鈴聲時,
林小滿正把最后一籠包子碼進保溫箱。她抓起書包沖出門,油條味黏在發梢上,
像條甩不掉的尾巴。新來的轉學生就是在這時撞進她視線的。男生倚在高三(7)班后門,
白襯衫領子硬挺得像是漿過,腕表折射的光晃過她眼前。
林小滿下意識捂住耳朵——燙傷疤在發燙。“讓讓?!彼龕烆^往座位上擠,
懷里的保溫箱擦過男生衣角。“你身上有油條味。”他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玻璃。
林小滿僵在原地,看見他胸前別著的銀色?;?,心臟突然下墜——那是學生會督察員的標志。
“校規第七條,禁止攜帶校外食品進教學樓?!蹦猩_黑色筆記本,鋼筆尖點在紙頁上,
“班級姓名?”油鍋沸騰的聲響突然在耳膜里炸開。林小滿攥緊保溫箱把手,指甲掐進掌心。
那里還留著凌晨三點和面時沾上的面粉,此刻正混著冷汗凝成黏糊糊的一團。“周景明,
教務處找你!”走廊盡頭傳來教導主任的喊聲。男生合上筆記本轉身離開,
林小滿盯著他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后頸處有一道淡粉色疤痕,
藏在襯衫領子下像條蟄伏的蜈蚣。保溫箱里的包子漸漸涼了。
2 保溫箱里的秘密周景明轉學第三天就成了年級名人。
林小滿咬著豆漿吸管縮在教室后排時,聽見前排女生嘰嘰喳喳像炸開的爆米花。
"聽說他爸是教育局領導哎!""昨天他沒收了八班班長的手機,直接摔進水池了!
""但他睫毛好長啊......"油條在胃里翻了個跟頭。林小滿把校服拉鏈拉到頂,
遮住里面沾著油點的舊毛衣。那是母親用三件破毛衣拆了重織的,
袖口還留著前年流行過的花紋。保溫箱藏在課桌底下,像顆定時炸彈。"林小滿!
"班主任的粉筆頭準頭十年如一日,擦著她耳邊釘在黑板報的"高考倒計時298天"上。
全班哄笑中她慌忙起身,膝蓋撞得保溫箱哐當響。"上周布置的《滕王閣序》賞析,
全班就你沒交。""我...我幫家里......""王老師要的包子送到了嗎?
"班主任突然壓低聲音,"孩子別怕,
你媽媽跟我說了家里困難......"后排傳來嗤笑。林小滿感覺耳垂的疤又開始發燙,
比那天熱油濺上來時還疼。課間操時間,她蹲在器材室后窗下數包子。三鮮餡12個,
豆沙餡8個,香菇雞肉餡......"違反校規第二十一條,私自販賣食品。
"白球鞋出現在視野里,鞋幫干凈得像剛從包裝盒取出。周景明垂眸看她,
鋼筆在黑色筆記本上沙沙作響:"高三(5)班林小滿,累計三次將記大過。
"保溫箱蓋子彈起來撞上窗臺,震得玻璃嗡嗡響。林小滿突然發現他左耳垂有顆小痣,
在陽光下像粒被揉碎的芝麻。"這是王老師訂的!""教師辦公室在二樓。
"他指了指教學樓,"而這里是禁止經營活動的操場。"秋蟬在梧桐樹上突然集體噤聲。
林小滿看見他翻開的筆記本,最新一頁密密麻麻全是名字,自己的被圈了紅框。
油墨味混著包子香,讓她想起父親失蹤那天早上,案板上沒揉完的面團。"要告狀隨你。
"她猛地抱起保溫箱,"反正你們這種穿新球鞋的人,
怎么會懂......""你鞋帶散了。"周景明突然蹲下來。林小滿僵在原地,
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穿梭在開膠的鞋帶上。那是雙夜市20塊錢買的帆布鞋,
左腳第三個孔還系著半截方便面袋子——上周鞋帶斷了湊合用的。"打結要順時針繞兩圈。
"他起身時帶起一陣薄荷味的風,"否則三十秒后還會散。"上課鈴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林小滿低頭看著突然乖巧的鞋帶,
發現他黑色筆記本的邊角沾著星點油漬——和她校服袖口的一樣,是炸油條濺起的陳年污漬。
3 早自習的薄荷糖月考成績公布那天,林小滿在校服袖子里藏了半塊橡皮。
晨霧還黏在玻璃窗上,她借著哈氣在課桌角落寫算式。油墨印的排名表貼在講臺右側,
周景明的名字掛在榜首,像只傲慢的白鶴。她的在倒數第三排,
被圓珠筆畫了個歪扭的圈——母親用裝蔥的塑料袋裹著成績單,說今年冬天煤價又漲了。
"這次進步三名。"數學老師把批改卷拍在桌上時,林小滿正用指甲摳保溫箱提手上的銹斑。
鮮紅的"58"分刺得她眼眶發酸,忽然想起凌晨四點揉面時,母親說面團發酵就像人活著,
"總要挨過捶打才能長個"。走廊傳來騷動時,她剛把失敗的考卷疊成紙飛機。
周景明的聲音穿過門縫,像把鋒利的裁紙刀:"校規第三十條,禁止私改校服。
"三年二班門口,矮個子男生攥著被剪短的校褲發抖。
林小滿看見周景明的鋼筆尖抵在違紀本上,突然想起上周他蹲下系鞋帶時,
后頸那道疤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
"這是、是鼠鼠啃的......""嚙齒類動物牙齒間距0.5毫米,
"周景明舉起校褲破損處,"而這是美工刀痕跡。"圍觀人群發出吸氣聲。
林小滿摸到口袋里的半塊橡皮,邊緣還沾著豆沙餡——今早偷吃客人預訂的包子時蹭上的。
她轉身要走,卻撞見周景明轉頭時左耳的芝麻痣,那顆小點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醒目。
黃昏值日時,她在樓梯拐角撿到那個黑色筆記本。內頁工整得像印刷體,
最新記錄停留在"10月23日,高三(5)班林小滿:校服污漬(油漬×3)"。
她鬼使神差地往后翻,突然在扉頁發現褪色的油漬手印——五指修長,
和父親失蹤前按在借款合同上的那個一模一樣。"在看什么?"薄荷味的風掠過耳畔。
林小滿觸電般合上本子,抬頭撞進周景明的瞳孔里。暮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蓋住她露趾的帆布鞋。"你...你也有家人開早餐店?"她舉起那個油手印。
周景明的喉結動了動,后頸疤痕在暮色中泛紅。遠處傳來收廢品的三輪車鈴鐺聲,
叮叮當當像在敲打生銹的舊時光。"七點十分巡查教室。"他突然抽走筆記本,
"現在你有四分鐘離開管制區域。"林小滿跑下樓梯時,發現他今天沒系領扣。
鎖骨處隱約露出半截疤痕,和她耳垂的燙傷一樣新。保溫箱里多了顆薄荷糖,
糖紙印著外文商標。她對著路燈舉起糖,
看見透明糖體里凍著朵小雛菊——和父親最后一次生日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樣。
4 摔碎的保溫箱寒露過后的清晨,林小滿抱著保溫箱往教師辦公樓跑時,
鞋底打滑的水泥地上結著薄霜。保溫箱鐵扣昨夜就有些松動,
此刻隨著奔跑發出垂死的吱呀聲。懷里四十個包子沉甸甸地墜著,
她想起數學老師說的"重力加速度",突然覺得人生就像這箱包子——越拼命護著,
越容易摔得稀爛。"讓讓!熱水!"食堂阿姨推著餐車從拐角沖出來。
林小滿急剎時左腳帆布鞋徹底張嘴,露出凍紅的腳趾。保溫箱脫手飛出去的瞬間,
她看見走廊盡頭晃過白襯衫衣角。豆沙餡在墻上炸開猩紅的花,香菇雞肉餡滾進排水溝。
林小滿跪在一地狼藉中,掌心被碎鐵皮劃出血口,混著豆沙餡像古怪的草莓醬。
"校規第四十五條,教學區禁止奔跑。"周景明的皮鞋尖出現在視野里,
锃亮的鞋面映出她發紅的鼻尖。林小滿突然抓起半個臟包子砸過去:"扣分啊!
反正你們這些穿定制皮鞋的......"包子擦過他耳畔,在墻上留下油膩的吻。
周景明蹲下身,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
露出一截猙獰的燙傷疤痕——和林小滿耳垂上的形狀驚人相似。"七點零三分。
"他亮出腕表,"王老師第一節有課。"林小滿愣神的功夫,懷里被塞進個暖烘烘的紙袋。
二十個包子整齊碼著,塑料袋上印著"明記早點",油墨新得刺眼。
"你家......""違紀物品暫存處收繳的。"周景明快速打斷她,
起身時一粒紐扣掉進包子堆里,"拿去。"早讀鈴刺破晨霧。
林小滿抱著陌生的保溫箱逃進辦公樓,鼻尖縈繞著古怪的熟悉感——豆沙餡里摻了桂花蜜,
是她父親獨創的配方。課間操時,她在垃圾桶里找到那個紙袋。被揉皺的"明記早點"下面,
隱約可見被涂改過的"滿"字痕跡,像是有人用修正液拼命遮蓋卻徒勞無功。
后頸突然襲來薄荷涼氣。"好奇心違反校規第五十九條。
"周景明抽走紙袋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慌亂,鋼筆從胸前口袋滑落。林小滿搶先撿起,
筆帽鐫刻的小字讓她瞳孔驟縮——"贈愛子明,十歲生日"。那是父親的字跡。
5 晚自習的修鋼筆人晚自習停電時,林小滿正用那支刻字的鋼筆抄化學公式。
突然的黑暗引發整層樓的歡呼,她的筆尖在作業本上戳出個小洞。月光從窗縫漏進來,
照在筆帽"贈愛子明"的字樣上,鍍了層慘白的釉。"教導處備了蠟燭。
"周景明的聲音混在喧鬧里格外清晰。林小滿攥緊鋼筆沖出教室,帆布鞋踩過走廊積水,
濺起的水花驚飛了窗臺打盹的野貓。教師休息室透出暖黃燭光。她貼在門縫邊,
看見周景明低頭修鋼筆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像父親當年數零錢時的模樣。
"為什么用我爸的鋼筆?"話脫口而出時,林小滿被自己的顫抖嚇到。
周景明握鉗子的手頓了頓,螺絲刀在燭光下劃出冷冽的弧線。"三年前二手市場買的。
""說謊!"她沖進去抓起桌上的舊飯盒,"這鋁飯盒底部磕癟的痕跡,是我六歲時摔的!
"飯盒里半塊冷掉的桂花糕突然刺痛眼睛。那是父親獨創的配方,要用隔年腌的糖桂花。
周景明起身關窗,白襯衫被風鼓成帆,后頸疤痕在燭光下像條蘇醒的蜈蚣。"令尊叫林建國?
"他突然翻開黑色筆記本,某頁貼著泛黃的舊照片——年輕男人站在"滿福早餐"招牌下,
懷里抱著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林小滿聽見自己牙齒打戰的聲音。照片里她耳垂還沒有燙傷疤,
父親右腕也沒有那道猙獰的縫合痕跡——此刻正完美復刻在周景明的手腕上。"他是我繼父。
"周景明拆開鋼筆換彈簧,"五年前重組家庭時,他給我刻了這支筆。"走廊傳來腳步聲。
林小滿慌忙藏起照片,碰翻了蠟燭。滾燙的蠟油滴在周景明手背,他卻像感覺不到疼,
仔細將飯盒擺正:"現在可以還我鋼筆了嗎?"來電的瞬間,林小滿看清他眼里的血絲。
那些紅絲纏繞成她童年記憶里的畫面——父親深夜清點醫藥費賬單時,
臺燈下同樣猩紅的眼睛。第二天晨讀,她發現保溫箱里多了盒桂花糕。
最底下壓著張電路維修單,客戶簽名欄寫著"周明",而電話號碼是父親失蹤前用的那個。
6 桂花糕與電路圖周景明請假的那天,林小滿在實驗樓頂樓發現了他。
保溫箱里的油條已經涼透,她攥著那張電路維修單的復印件,
指紋把"周明"兩個字磨得模糊。天臺鐵門吱呀作響,周景明白襯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腳邊散落著撕碎的筆記本紙頁。"你爸教過我修保險絲。"他沒回頭,
手里轉著那支刻字的鋼筆。林小滿看見他腕上的疤痕在陽光下泛紫,像條盤踞的毒蛇。
"五年前他半夜來我家修電路,帶著桂花糕。"鋼筆突然指向實驗樓西側,"那晚暴雨,
頂樓漏電起火的教室......"林小滿的帆布鞋碾過碎紙片,
上面殘留著"醫療費""債務"等字眼。她想起父親總在深夜擺弄電工包,
說"多門手藝多條路"。"所以他不是失蹤。"周景明撕開襯衫第三顆紐扣,
鎖骨下方露出燒傷疤痕,"是替我頂罪。"麻雀突然集體掠過天際。
林小滿聽見保溫箱鐵扣顫動的聲響,混合著自己劇烈的心跳。
父親失蹤那天的畫面洶涌而來——沾著面粉的借款合同,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
還有消防車刺耳的鳴笛。"頂樓教室違規堆放實驗器材,是我爸批的。
"周景明把鋼筆插回胸口口袋,金屬與紐扣碰撞出清脆的響,"起火那天,
你爸恰好在修電路。"林小滿的指甲陷進掌心舊傷。
她終于明白父親為什么凌晨三點冒雨出門,為什么醫藥費賬單上有陌生孩子的名字,
為什么周景明總在巡查時望向頂樓那扇封死的窗戶。"這五年他換了七次手機號。
"周景明遞過最新維修單,"上周在城南修變電站時摔傷了腰。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揉成一團。林小滿突然抓起涼透的油條咬下去,
油脂在齒間凝固成苦澀的塊壘。她咀嚼著父親最驕傲的手藝,嘗到的全是鐵銹味。
晚自習下課鈴響起時,周景明已經離開。天臺角落躺著半塊桂花糕,
螞蟻正沿著糖漬排成蜿蜒的隊。林小滿蹲下身,
發現螞蟻行進路線竟與維修單上的電路圖驚人相似。保溫箱最底層,
不知何時多了瓶跌打藥酒。7 修理鋪的月光城南舊巷的修理鋪藏在槐樹陰影里,
門簾上"周記"二字褪成慘白。林小滿攥著皺巴巴的維修單,
聞見空氣里熟悉的桂花香——混著機油味,像父親圍裙上的氣息。
周景明擋在生銹的卷簾門前,白襯衫沾著墻灰:"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讓開。
"林小滿踩到他擦亮的皮鞋,帆布鞋印下油漬,"你爸當年能逼走我爸,現在怕什么?
"卷簾門突然嘩啦作響。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探出頭,金絲眼鏡閃過冷光:"景明,
帶女同學參觀怎么不提前說?"修理鋪里堆滿待修的電器,
林小滿瞳孔猛地收縮——墻角掛著沾滿油污的電工包,拉鏈墜著半截紅繩,
和她床頭那個褪色的平安結一模一樣。"小姑娘對電路感興趣?"周父遞來檸檬水,
腕表折射的光晃過她耳垂傷疤,"景明媽媽走得早,
我總教他......""林建國是你家御用電工吧?"林小滿突然舉起電工包,
"這包內層繡著我媽名字。"周景明打翻工具箱,螺絲滾落一地。周父笑容凝固,
鏡片后的眼睛瞇成縫:"老林手藝好,可惜五年前......""爸!
"周景明突然拽過電路圖,"消防局要的配電箱改好了嗎?"林小滿趁機摸向工作臺,
指尖觸到抽屜里泛黃的施工合同。甲方簽名龍飛鳳舞寫著周父名字,
日期正是頂樓火災前三天。"看夠了嗎?"周父的手按在她肩上,力道大得生疼。
林小滿嗅到他袖口的古龍水味,和當年來討債的那些人一樣刺鼻。"合同規定清除易燃物。
"她抽出皺紙冷笑,"周叔叔當年沒驗收就通電?"周景明突然劇烈咳嗽,
白襯衫后背洇出汗漬。
林小滿這才發現他腰間別著個舊式傳呼機——和父親失蹤那天帶走的是同款。
"小孩子別碰危險東西。"周父抽走合同撕碎,"景明,送客。"月光照亮巷口時,
林小滿在垃圾桶里翻出合同殘片。周景明沉默地跟在后頭,
忽然遞過半塊桂花糕:"你爸上周托人捎來的。"糕體還帶著體溫,
豆沙餡里摻著消炎藥粉的苦味。林小滿抬頭看他后頸的疤,此刻像條蜷縮的蠶。
"傳呼機號碼是9527?"她咽下桂花糕,"我爸的維修單都標這個號。
"周景明猛地轉身,襯衫扣子彈進陰溝。月光照亮他腰間傳呼機屏幕,
藍光幽幽顯示著未讀信息——"城南變電站,速來。林。
"8 變電站的平安結變電站圍欄的鐵絲網上掛著褪色的警戒帶,在夜風里飄得像招魂幡。
林小滿蹲在灌木叢后,帆布鞋陷進潮濕的泥土,周景明腕表秒針的滴答聲撞著耳膜。
"你爸上次就是在這里......""閉嘴。"林小滿掐斷話頭,指甲縫里嵌進枯葉碎屑。
傳呼機藍光在周景明腰間明明滅滅,最后一條信息時間停在兩小時前。
生銹的鐵門突然吱呀作響。黑影拖著工具箱挪進場區,左腿明顯跛著。
林小滿的呼吸卡在喉嚨——那人轉身時,工具箱側袋露出半截紅繩,
和她床頭那個平安結同樣褪成粉白。"爸!"聲音比意識先沖出去。黑影踉蹌著扶住變壓器,
安全帽檐壓得很低,但佝僂的背影像極了她記憶里揉面的姿勢。周景明突然捂住她的嘴,
薄荷味混著手心冷汗涌進口鼻。"別過去。"他聲音發顫,"有監控。"林小滿狠咬他虎口,
血腥味在舌尖漫開。黑影驚慌抬頭,安全帽卻被樹枝勾落——露出張完全陌生的臉。
希望像漏氣的氣球迅速干癟。工人撿起工具包匆匆離去,紅繩不過是普通尼龍繩。
林小滿癱坐在泥地里,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像父親離家那晚的嗚咽。"第幾次了?
"周景明撕下襯衫下擺包扎傷口,"這兩個月你跟蹤過六個電工,三個管道工,
甚至......""還有送煤氣的。"林小滿抓起石塊砸向變壓器,
"砰"的巨響驚飛夜鳥,"上周那個大叔后背有燙傷疤,位置和你的一模一樣!
"月光突然被烏云吞噬。周景明拽著她躲進值班室廢墟時,雨點正砸碎在生銹的配電箱上。
霉味裹著機油味涌來,林小滿摸到墻角堆著的速食包裝袋——生產日期是三天前。
"有人在這過夜。"周景明點亮手機照明,光束掃過墻上的粉筆字。林小滿突然撲向角落,
指尖撫過那些歪扭的算式——父親總愛在記賬本邊角寫同樣的公式,說"面發酵和電流一樣,
都要算準時間"。暴雨拍打鐵皮屋頂的轟鳴中,傳來細微的金屬碰撞聲。
周景明猛地關掉光源,兩人在黑暗里聽見工具箱開合的響動。林小滿摸到門邊,
借著閃電看清那人背影——安全帽下露出半截燒傷的后頸,疤痕形狀像她耳垂的燙傷。
"等等!"她沖進雨幕時踩到松動的電纜蓋板。男人驚慌回頭,工具箱摔進積水坑。
更新時間:2025-05-05 18: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