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一條冰冷的蛇，順著指甲縫的傷口鉆進骨髓。
我盯著驗孕棒上兩道刺目的紅痕，醫用橡膠手套在掌心攥出簌簌的響動。
艾迪今早在采血室突然抽搐時，
涂著車厘子色甲油的指尖正巧劃過我食指關節——現在那塊翻卷的皮肉在酒精棉片刺激下，
仿佛被塞進了碎冰機。"蕭醫生，3號床的病理切片報告。
"護士的叩門聲驚醒了停尸房般的寂靜。我迅速將驗孕棒塞進白大褂口袋，
指尖觸到手術刀項鏈冰涼的刀鋒。這是林墨去年情人節送我的禮物，
鈦合金打造的柳葉刀吊墜在無影燈下能折射出彩虹光暈。此刻它卻像塊寒鐵，
硌得胸腔左側隱隱作痛。走廊盡頭的VIP病房突然爆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
艾迪裹著真絲睡袍赤腳奔來，腕間留置針拖曳的血珠在米色地毯上開出詭異的花。"墨哥哥，
腫瘤標記物又升高了是不是？"她撲進林墨懷里的角度堪稱精準，
服領口恰到好處露出鎖骨下方那點朱砂痣——和我十八歲那年激光祛除的胎記位置分毫不差。
林墨撫著她后背的手掌在空中凝滯半秒，抬頭望向我時，
金絲眼鏡后的眸光已恢復手術刀般的冷峻："然然，今晚要陪艾迪試婚紗，
你記得去做配型復查。"他胸前的藍寶石袖扣泛著幽光，
那是我研發第三代血管吻合器獲得的獎金買的，當時他說要貼著心臟佩戴。
口袋里的驗孕棒突然變得滾燙。三天前他跪在手術室更衣間，
用沾著戊二醛消毒液的手指給我戴戒指，說等艾迪做完腎移植就帶我去冰島看極光。
此刻無影燈打在他側臉，將高挺的鼻梁投下匕首狀的陰影，
我突然意識到這光影構圖像極了神經外科教材里的"蝶骨嵴腦膜瘤切除術"示意圖。
麻醉劑順著留置針爬進血管時，我數著手術室頂棚的LED燈珠。
主刀醫生戴著印有林氏醫療徽章的手術帽，正低聲吩咐麻醉師："林總交代，不用等腎源了。
"心電監護儀的波紋在視網膜上跳動，
那些本該尖銳的QRS波群卻異常圓鈍——這根本不是室性心動過速的波形，
而是被藥物干擾的正常竇性心律。"患者血壓70/40mmHg！
"器械護士的驚呼裹在除顫儀充電的嗡鳴中。當手術刀劃開側腹的瞬間，
記憶突然像撕開的魔術貼。艾迪每周三下午的透析治療總是超時兩小時，
護士站電腦里的電子病歷顯示她最近三個月尿比重始終穩定在1.010，
可今晨的尿液樣本在離心機里泛著橙紅色——那是大劑量維生素K代謝產物的特征。
他們需要的從來不是移植，而是我子宮里那枚胚胎，林氏醫療基因編輯項目的完美載體。
"準備自體血回收機。"主刀醫生將沾血的紗布扔進彎盤，金屬與搪瓷碰撞的聲響令人牙酸，
"通知基因實驗室，妊娠組織要新鮮..."劇痛撕裂意識的瞬間，我咬破舌尖嘗到鐵銹味。
手術刀項鏈從撕裂的口袋滑落，在無影燈下劃出銀色弧光。原來刀刃刺穿頸動脈時，
真的會聽見血滴落在金屬上的叮咚聲，
就像那年平安夜林墨在手術室彈奏的《致愛麗絲》鋼琴音效?？耧L卷著消毒記錄單拍在臉上，
我站在醫院天臺邊緣，妊娠紋身貼在掌心泛著詭異的紅。
這是三年前林墨哄我紋的"愛情烙印"，他說要在我每臺成功的手術日期下刻上記號。
遠處商業大廈的電子屏閃爍著日期：2025年5月12日，距離死亡還有三個月。
一張辭職信的碎片掠過眼前，火漆印上林墨的古龍水味揮之不去。
上個月他握著我的手在信上按指模，說等艾迪病情穩定就帶我去蘇黎世進修。
此刻喉間突然涌上血腥氣，我扯下紋身貼狠狠碾碎，皮膚滲出的血珠被風吹成長長的紅線，
像極了心電監護儀上戛然而止的直線。二消毒凝膠在掌心凝成冰殼的第三十七秒，
我盯著院長辦公室門上的銅制名牌。辭職信邊緣的火漆印正在軟化，
玫瑰與雪松混合的香氣從信封縫隙滲出——這是林墨常用的須后水味道，
上輩子他就是用這種氣息包裹著我，在麻醉蘇醒室的窗簾后哄我按下辭職信的指紋。
指腹殘留的火漆微微發燙，我想起他當時說的話："簽完字我們就去瑞士度蜜月，
你不是一直想參觀世界心臟研究中心嗎？
"那時他無名指上的鉑金戒圈硌在我掌紋的生命線上，像一枚即將植入的鋼釘。"蕭醫生！
"麻醉科主任的吼聲撕碎了回憶。他推著的轉運床在走廊拐角擦出尖銳聲響，
橡膠輪碾過地磚上未干的血漬。床上的孕婦整張臉泛著窒息的青紫色，
監護儀發出刺耳的報警聲，血壓數值在220/130mmHg處瘋狂閃爍。
"28周妊娠合并主動脈夾層，體外循環組已經在3號手術室待命！
"麻醉主任的口罩隨著急促呼吸起伏，額角的汗珠滾落在病人隆起的腹部。
我一把扯下辭職信塞進白大褂口袋，
紙張邊緣劃過掌心的妊娠紋身貼——那是三天前林墨哄我貼的"愛情證明"。
橡膠手套繃緊的瞬間，三千臺心血管手術的肌肉記憶在神經末梢蘇醒。
指尖按在孕婦胸骨上窩，立刻感受到血管壁異常的震顫。"DeBakeyⅠ型夾層，
破口在升主動脈距竇管交界2cm處。"我扯開病人領口，
她鎖骨下方浮現著蛛網狀的瘀斑——馬凡綜合征典型的皮下出血征象，"準備深低溫停循環，
血庫調10單位冷沉淀，兒科準備早產兒搶救。"手術燈亮起的剎那，
無影燈在視網膜烙下青色殘影。這不是林氏醫療最新款的智能光源，
而是父親生前參與設計的第四代冷光系統。鎢鋼持針器在掌心泛著啞光，
當我用彎針穿透血管外膜時，縫線在組織間滑動的阻尼感熟悉得令人心顫。
"血壓降到190了！"灌注師的聲音混著體外循環機的嗡鳴。手術室氣密門突然洞開，
林墨的定制皮鞋踏在防菌地板上發出不合時宜的脆響。他西裝前襟沾著產科特有的羊水漬，
金絲眼鏡后的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針尖："然然，
民政局預約的時間是十點...""林總來得真巧。"我將染血的紗布扔進回收桶，
金屬網孔將他的倒影切割成碎片，"您投資的第七代智能吻合器，
用在馬凡綜合征患者身上會有0.3毫米軸向位移。"紗布上的血漬在桶底綻開成詭異的花，
"這個誤差會導致主動脈根部假性動脈瘤，就像去年那37例醫療糾紛。
"他喉結滾動的節奏突然紊亂。這個數據本該在三個月后的器械召回通告中出現，
此刻卻像手術刀般剖開了精心編織的謊言。
注視著他西裝翻領上的藍寶石領針——那是我研發血管吻合技術獲得青年醫學獎的獎金買的，
寶石內部的血絲狀包裹體在無影燈下宛如活物。"你最近太累了。"林墨伸手想碰我的口罩，
指尖在距我臉頰5cm處僵住，"等艾迪的移植手術結束，
我們就去冰島...""就像上個月25號帶艾迪去仁愛醫院'體檢'那樣？"我打斷他，
同時用鈦夾閉合最后一處滲血點。金屬夾碰撞的脆響中，
他無名指上的戒痕突然泛白——那家私立醫院的液氮罐里，
凍著三枚用我基因樣本克隆的胚胎，條形碼編號與林氏基因編輯項目的實驗編號完全一致。
手術結束已是午后。住院部樓下的梧桐葉在風中翻卷，我站在咖啡廳落地窗前，
看著玻璃倒影中自己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CT片袋——那是今早從神外順走的腦干腫瘤病例，
患者姓名欄印著張人予下午手術的對象：一個6歲的膠質瘤患兒。
"你什么時候學的神經外科？"林墨突然出現在倒影中，藍寶石袖扣磕在骨瓷杯沿，
裂紋順著鎏金花紋蔓延。
我攪散焦糖拉花上的心形泡沫："大概是你第三次帶艾迪去'透析'的時候。
"泡沫消散時露出杯底的咖啡渣，形狀像極了胚胎冷凍庫的液氮管道布局圖，
"仁愛醫院的護士長似乎不知道，人工腎透析需要每周更換硅膠膜？"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細節是我前世在整理醫療事故訴訟材料時發現的，艾迪所謂的"透析治療"根本是偽裝，
實際是在接受胚胎植入前的激素調理。咖啡漬在病歷本上洇開成胎盤早剝狀的陰影時，
白大褂內袋的手機突然震動。解鎖屏幕的瞬間，
神外走廊的監控畫面自動彈出：張人予正用解剖鑷夾著我故意寫錯的會診單，
冷白光將他修長的手指鍍成大理石雕塑。
大畫面能看到CT片上我用紅筆圈出的異?！粋€本不存在的"前交通動脈假性動脈瘤"。
"蕭醫生。"低沉的男聲從聽筒傳來，背景音里有心電監護儀的規律滴答，
"解釋下這個動靜脈瘺的影像特征。"金屬器械碰撞的脆響后，他的聲音突然逼近話筒，
"帶著改良式雙極電凝鑷過來，你有十九分三十秒。"我按下電梯按鈕時，
更新時間：2025-05-05 18:0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