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水庫初探我的手指撫過泛黃的信紙,油燈在玻璃罩里爆出細微的噼啪聲。
窗外的雨已經下了整夜,水珠順著老宅的飛檐連成銀線,在青石板上濺起迷蒙的霧氣。
"七月半,鬼門開,落魂潭里白骨來......"信紙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畫著符咒,
墨跡在潮濕空氣里暈染成詭異的形狀。這是今早出現在我郵箱里的匿名信,
牛皮紙信封上沾著暗褐色的污漬,湊近能聞到淡淡的鐵銹味。
電腦屏幕在昏暗的房間里泛著冷光,我調出上周接到的委托郵件。
某地產公司要在湘西開發溫泉度假村,重金聘請民俗顧問。鼠標滾輪滑動間,
文檔里跳出一張黑白老照片——波光粼粼的深潭旁,十幾個穿對襟短褂的男人抬著竹制轎輦,
轎簾縫隙間露出一截繡著金線的嫁衣袖口。"叮咚!
"突如其來的消息提示嚇得我碰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在桌面上漫延,
浸濕了攤開的縣志復印件:「民國三十三年七月,落魂潭突發山洪,
村中二十七戶絕嗣......」手機屏幕在掌心發燙,陌生號碼發來的視頻正在自動播放。
搖晃的鏡頭對準幽綠的潭水,浮萍之下隱約有蒼白的手臂劃過。拍攝者發出急促的喘息,
畫面突然天旋地轉,最后定格在一張泡脹的人臉上——正是三天前失蹤的工地監理王海。
我抓起相機包沖進雨幕時,腕表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
出租車司機從后視鏡偷瞄我滴水的發梢:"姑娘這個點去西郊水庫?
那里半個月前才......"尾音消散在輪胎碾過水洼的嘩啦聲里。
后視鏡掛著的平安符無風自動,朱砂畫的鐘馗在夜色里紅得刺目。
當車燈照亮水庫入口的警示牌時,我的太陽穴突然針刺般劇痛。泛黃的封條在雨中飄搖,
像極了老照片里那些纏繞在竹轎上的紅綢。手電筒光束切開濃霧的瞬間,我聽見了鈴鐺聲。
不是現代清脆的金屬響動,而是山間老廟檐角生銹的銅鈴,在潮濕的風里發出暗啞的嗚咽。
淤泥里嵌著半枚腳印,看紋路是工地常見的勞保鞋,但前掌部分詭異地朝后扭轉,
仿佛有什么東西拽著王海的腳踝倒退著拖入深水。潭邊歪斜著三腳架,鏡頭蓋掉在蘆葦叢中。
我蹲下身時,后頸突然掠過一絲涼氣,像是有人貼著皮膚吹了口氣。取景器里閃過一抹猩紅,
調轉相機卻只拍到自己的倒影——濕發黏在蒼白的臉上,領口不知何時多了道暗紅的手印。
"嘩啦!"近在咫尺的水聲讓我渾身僵直。月光刺破云層的剎那,潭心浮起串串氣泡,
漆黑的發絲海藻般鋪展開來。蒼白的手掌攀住岸邊青石,指甲縫里塞滿黑泥,
腕上纏著的金絲鐲子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和八十年前照片里新娘戴的一模一樣。
指尖觸到金絲鐲的剎那,潭水突然沸騰般翻涌。腕間傳來刺骨的寒意,
那些纏繞在鐲身上的細密紋路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我踉蹌后退時踩碎了潭邊的蚌殼,
暗紫色的汁液順著石縫滲入水中,在月光下勾畫出骷髏狀的水紋。"林小姐?
"沙啞的呼喚讓我險些跌進潭里。舉著手電筒的老婦拄著桃木拐杖,
繡著符咒的頭巾下露出半張布滿老人斑的臉。她枯枝般的手指捏著個油紙包,
腐魚味混著雄黃粉的氣息撲面而來。"阿婆說不能讓你碰那個。
"紙包里躺著半塊發霉的糍粑,表面用朱砂寫著我的生辰八字,"八十年前的新娘子,
也戴著一樣的鐲子。"手機在這時瘋狂震動,委托人發來的工程圖紙上標注著血紅問號。
溫泉管道的走向在落魂潭底交錯成北斗七星的形狀,最深處標著"祭品室"三個小字。
老婦的拐杖突然重重敲在我腳邊,驚起蘆葦叢里棲息的夜梟。"他們要挖穿地脈!
"她殘缺的牙齒間漏出含糊的咒罵,
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傷疤——三道平行的抓痕從鎖骨延伸到心窩,
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色,"當年我阿姐被拖進潭里前,
潭底的鎮魂碑就開始滲血......"背包里的羅盤突然發出蜂鳴,
指針在"大兇"與"死煞"間劇烈搖擺。暗流涌動的潭水此刻泛起血沫,
成群的銀魚翻著肚皮浮上水面。老照片從口袋滑落的瞬間,
我瞥見祖父年輕的臉——他站在送親隊伍最前排,腰間別著的不是湘西常見的牛角刀,
而是一柄刻著八卦紋的青銅匕首。"叮——"金絲鐲毫無征兆地斷裂,
墜入潭水的半截鐲身突然被什么東西卷住。渾濁的水面下浮現出大團陰影,
某種滑膩的觸感擦過我的腳踝。當我打開防水手電照向深水區時,
光束中閃過半張青灰色的臉——王海腫脹的瞳孔正在十米深的水底與我對視,
他的嘴角縫著密密麻麻的黑線,工裝褲口袋里探出半截森白的指骨。"快走!
"老婦將油紙包塞進我手里,糍粑上的生辰八字不知何時變成了血書,"去青龍崖找纏絲鏡,
那東西能照見......"凄厲的慘叫打斷了她的話。潭中央升起巨大的漩渦,
成噸的潭水裹挾著腥臭的黑泥噴向夜空。在暴雨般墜落的污水中,
我看清了那個趴在王海背上的東西——佝僂的軀體覆蓋著青苔,指間長著青蛙般的蹼膜,
凹陷的眼窩里嵌著兩顆渾圓的玉珠。"啪!"老婦的桃木拐杖應聲而斷。她將我推向山道時,
后頸突然爆開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溫熱的液體濺在手機屏幕上,
工程圖紙的溫泉管道突然扭曲成符咒紋路。我狂奔過掛著人骨風鈴的古槐時,
聽見潭底傳來沉悶的鐘聲。青龍崖的溶洞比縣志記載的還要陰森。
石壁上布滿指甲抓撓的痕跡,暗河在腳邊流淌著乳白色的漿液。
當我在鐘乳石后找到那面纏絲青銅鏡時,鏡面正滲出瀝青般的黏液,
映出的卻不是我的倒影——穿嫁衣的少女被鐵鏈鎖在石碑前,
七個戴儺面的男人正用銅盆接她腕間滴落的血。"每甲子獻八字純陰之女,以飼潭君。
"鏡中浮現出祖父的筆跡,那些遒勁的墨字突然開始流血,"然戊寅年獻祭未成,怨氣反噬,
遂以鎮魂釘封......"洞穴深處傳來石塊滾落的聲音。鏡中的嫁衣新娘突然轉動脖頸,
被縫住的嘴唇艱難地開合。當我辨認出她在重復"林穗"兩個字時,
手中的羅盤外殼啪地裂開,藏在夾層里的舊照片飄然落地——滿月下的宗祠天井里,
祖父抱著個襁褓中的女嬰站在血陣中央,女嬰手腕赫然戴著那對金絲鐲。暗河突然掀起浪濤,
蒼白的手臂從粘稠的漿液中猛然探出。我躲閃時撞碎了鐘乳石柱,
藏在石髓中的陶罐嘩啦破裂,幾十枚刻著生辰八字的龜甲傾瀉而出。
最上方那片龜甲的日期讓我如墜冰窟——正是我被丟在福利院那天的農歷八字。
"原來你在這里。"第二章,詭異道士低沉的男聲在洞穴回蕩。穿道袍的身影從暗處走出,
他手中的青銅匕首與照片里祖父那柄一模一樣。當匕首劃破我的掌心時,
滴落的血珠在鏡面燃起幽藍的火焰,
映照出潭底駭人的真相——所謂的水猴子正將腐爛的魚蝦塞進石碑裂縫,
而那些"鎮魂碑"的材質,分明是無數具被石灰封住的人俑。"鎮物早就被開發商炸毀了。
"道士的袖口滑出半截鐵索,鎖鏈上掛著的玉珠與潭中怪物眼窩里的一模一樣,
"不過林小姐的血,應該比十個祭品都管用......"暗河在此刻徹底沸騰。
青銅鏡中的嫁衣新娘發出無聲的尖叫,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八十年前的記憶如毒蛇般鉆入腦?!昏F鏈禁錮的少女咬斷舌尖噴出血咒,
潭底人俑在血雨中睜開空洞的眼窩,而年輕的祖父正將匕首刺進儺面男人的后心。"快跳!
"蒼老的女聲與記憶中的血咒同時響起。當我縱身躍入暗河的瞬間,
乳白的漿液突然變得透明,數以萬計的銀魚托起我的身體。纏絲鏡在懷中發出嗡鳴,
映出水底那座巍峨的青銅城樓——飛檐下懸掛的根本不是風鈴,而是用紅繩串起的嬰兒頭骨。
暗河裹著我撞向青銅門樓,腰間的防水手電在激流中明明滅滅。
那些懸掛的嬰兒頭骨在光線掃過的瞬間,深陷的眼窩里突然亮起幽綠的磷火。
銀魚群發出高頻鳴叫,托著我沖進一道水下裂隙。肺葉火辣辣地疼,在即將窒息的剎那,
頭頂突然傳來空氣流動的嗚咽。我手腳并用地爬出水面,發現置身于巨大的地下溶洞。
倒垂的鐘乳石上纏滿紅繩,每根繩結都系著發黑的指甲蓋,
巖壁滲出帶著鐵銹味的暗紅色液體。防水袋里的手機居然還有信號,
二十三條未讀消息來自開發商助理:"林顧問,明早爆破最后一道巖層,
請速回營地確認風水方位。"附件里的工程圖顯示,他們正在我正上方三百米處鉆孔。
"你果然來了。"道士的聲音在洞穴里產生詭異的回聲。他道袍下擺滴著乳白色黏液,
青銅匕首插在某個蠕動的包裹里。當我看清那包裹是被符咒纏住的潭底怪物時,
它眼窩里的玉珠突然轉向我,裂開的嘴角垂下腥臭的涎水。
"八十年前你祖父用你換了林氏全族的命。"道士踢開腳邊的龜甲堆,
露出下面壓著的族譜殘頁——我的名字被朱砂圈住,旁邊批注著"戊寅年七月半子時生,
純陰替劫"。暗河突然掀起浪頭,裹著某件金屬物件拍在我膝邊。那是半截銹蝕的銅鎖,
花紋與福利院當年掛在我襁褓上的一模一樣。觸碰鎖身的瞬間,
記憶如毒刺扎進腦海:燃燒的宗祠里,祖父將滴血的匕首按在女嬰眉心,
潭水從地磚縫隙倒灌進來,
裹著水藻的手臂攀上門檻......道士趁機甩出鐵索:"你的血能重繪鎮魂陣!
更新時間:2025-05-05 16: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