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網約車司機,總能聽到乘客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直到接到今天這一單,
我有些發愣。更有些毛骨悚然。這個深夜的接機訂單備注里,
赫然寫著:「師傅麻煩等我一下,我需要去墓園看望一下我媽媽,十年沒見了,
想告訴她我終于回國了,車費會多給您的!」我瞥了眼手機導航顯示的目的地,
那座墓園早在五年前就已荒廢封閉。我知道自己又接到了亡者的單。
1.午夜的城市流淌著稀疏的光帶,我的網約車恰如一葉孤舟,漂泊其中。
手機屏幕驟然亮起,一個新的訂單跳了出來,是機場的接機單。長途單,收入可觀,
我精神稍振。指尖劃過屏幕,訂單詳情展開,備注欄那行小字卻讓我的心沉了一下。
「師傅麻煩等我一下,我需要去墓園看望一下我媽媽,十年沒見了,想告訴她我終于回國了,
車費會多給您的!」墓園?還是西山公墓。我的手指懸在接單按鈕上,
一絲寒意順著脊椎爬升。西山公墓,那地方五年前就因為山體滑坡徹底封了,
荒草長得比人都高。跑夜車的,多少都聽過些關于那里的怪談。又是這種單子,
指向亡者的邀請。我捏了捏眉心,看著賬戶余額上那個刺眼的數字。
生活總推著人往不想去的地方走。最終,我還是按下了確認鍵。引擎低吼著,我調轉車頭,
朝著機場方向駛去。夜風從車窗縫隙鉆進來,帶著一股潮濕的土腥氣,
好似提前預告了目的地的荒涼。我打開了車載音樂,試圖驅散心頭那點不安,
但熟悉的旋律此刻聽來也有些變調。跑了這么多年夜班,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醉酒的,
哭訴的,吹牛的,可指名要去廢棄墓園的,這還是頭一遭。心里有個聲音在警告我,
這單不吉利??闪硪粋€聲音在計算著油費、房租,還有下個月的賬單。抵達機場國際到達口,
時間剛剛好。遠遠的,我看到一個穿著米白色風衣的年輕女人拖著行李箱走了出來。
她身形纖細,長發披肩,在夜色燈光下,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白皙。我降下車窗,
對她招了招手。她看到我的車牌,微微頷首,動作輕緩地拉開了后座車門。
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香氣隨著她的進入彌漫開來,不是香水,
更貼近某種老舊書卷或是干燥花瓣的氣息?!笌煾?,麻煩您了?!顾曇艉茌p,
帶著一絲久未開口說話的生澀。我從后視鏡里打量她,她的五官很精致,但眼神空濛,
沒什么焦點,臉上也缺少長途飛行后的疲憊感?!溉ノ魃焦?,對吧?」我確認道,
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她輕輕「嗯」了一聲,目光投向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
不再言語。車廂內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嗡鳴和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
我感覺車內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幾度,空調明明沒有開得很低。后頸的汗毛一點點豎了起來。
她真的是人嗎?這個問題盤旋在我腦中,揮之不去。2.車輛駛離燈火通明的市區,
逐漸進入通往西郊的公路。路燈變得稀疏,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般包裹上來。
我偶爾瞥一眼后視鏡,那個叫陳雪的女人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安靜地望著窗外,
側臉在昏暗光線下勾勒出柔和卻冰冷的線條。「小姐,看您的樣子,是剛從國外回來?」
我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像是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緩緩轉過頭,
目光依舊有些飄忽?!膏?,十年了,在英國?!埂甘隂]回來了啊,那變化肯定很大吧?」
我接著搭話,心里卻在琢磨,十年前,西山公墓還沒封。「是啊,很多地方都不認識了?!?/p>
她輕聲回應,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情緒,「但我媽媽還在老地方等我?!?/p>
老地方……指的是那個廢棄的墓園?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說話的語氣太平靜了,
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肝魃焦埂沁叕F在不太好走,幾年前滑坡,路都封了,
也沒人管了?!刮艺遄弥朕o,試圖提醒她?!肝抑??!顾幕卮鸪龊跷业囊饬?,
「但我必須去,今天是我答應媽媽回來看她的日子?!顾穆曇衾飵е环N不容置疑的執拗。
我沒再說話,專心開車。車子導航的電子音偶爾響起,提示著前方的路況。就在這時,
導航屏幕突然閃爍了幾下,接著信號指示變成了灰色,顯示「GPS信號弱」。
這條路我跑過很多次,信號一向很好。緊接著,車載收音機也發出一陣刺耳的雜音,
自動切換了頻道,一個沙啞不清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唱著不知名的老舊歌謠。
我猛地伸手關掉了收音機,手心冒出了一層冷汗。太詭異了。我再次看向后視鏡,
陳雪依舊望著窗外,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她的嘴角甚至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笑容,看得我背脊發涼。她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執意去一個不存在活人會去的墓地?
導航徹底失靈,我只能憑借記憶往前開。周圍越來越荒涼,路邊的樹木張牙舞爪,
黑黢黢的影子投在車窗上,宛若鬼魅。車子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油門踩下去,
速度卻提不上來。我感覺自己不是在開車,而是載著一車的不祥,緩緩駛向某個未知的深淵。
離西山公墓越近,那股若有若無的土腥氣就越發濃郁,還夾雜著一絲腐朽的味道。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擂鼓一般敲打著耳膜。3.車燈的光柱刺破黑暗,
照亮了前方銹跡斑斑的大鐵門。西山公墓到了。鐵門上掛著粗大的鎖鏈,
旁邊豎著一塊褪色的警示牌:「前方危險,禁止入內」。周圍一片死寂,
只有風吹過荒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笌煾?,到了,謝謝您?!龟愌┑穆曇粼谖疑砗箜懫?。
我熄了火,車廂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我們兩人的呼吸聲,一輕一重?!感〗?,你看,
門鎖著呢,根本進不去。」我指著鐵門,語氣有些無奈,「要不,我送您去別的地方?」
陳雪沒有立刻回答,她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夜風揚起她的長發和風衣下擺,
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飄渺,好似隨時會融進夜色里。她走到鐵門前,伸出蒼白的手,
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鐵銹。我看到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就在我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突然轉過身,看向我。月光下,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里面沒有之前的空洞,反而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哀傷,甚至……有水光在閃動?「師傅,
求求您,幫幫我?!顾穆曇魩е唤z哽咽,「我一定要進去,我媽媽在等我,我能感覺到。
」她的情緒波動如此真實,真實到讓我開始動搖之前的判斷。
難道她真的只是一個思念母親的可憐人?只是不知道墓園已經廢棄了?
可她之前明明說「我知道」。我心里亂糟糟的。這時,我注意到她的鞋邊,
沾著一片小小的、新鮮的泥土,上面似乎還有一丁點暗紅色的印記,恰如未干的……血?
我的視線下意識地上移,落在她米白色的風衣袖口上。那里也有一小塊不起眼的污漬,
顏色很深。這絕對不是剛下飛機的乘客該有的樣子。我的懷疑再次升騰起來。她不是鬼,
那她是誰?來這里干什么?「您看,這鎖……」我指了指那把銹蝕的大鎖,「我也沒辦法啊。
」「總有辦法的。」陳雪的目光掃過緊鎖的大門,又轉向旁邊茂密的灌木叢,「旁邊,
應該有地方可以進去?!顾恼Z氣恢復了之前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
仿佛她對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這更加深了我的疑慮。她不像是一個十年未歸的人,
倒像是……這里的????!感〗?,這……不太好吧?私闖……」我試圖勸阻。
「我會多給您車費的,很多。」她打斷我,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現金,
直接塞進了我的手里,觸感冰涼。錢的誘惑,加上她那雙寫滿哀求和固執的眼睛,
讓我的決心開始瓦解。也許,她真的只是太想念母親了?或者,她有別的隱情?不管是什么,
這趟渾水,我好像已經踏進來了。我咬了咬牙,拿起放在副駕的手電筒?!父襾戆?,
我知道旁邊有個豁口,以前偷懶抄近路走過?!刮艺f著,心里卻在打鼓,
我怎么會知道這里有豁口?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
4.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搖曳,照亮了灌木叢深處一條勉強能容一人通過的小徑。
這條路顯然很久沒人走了,枯枝敗葉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發出窸窣的聲響。
陳雪緊跟在我身后,腳步輕盈得幾乎聽不見聲音。墓園里的空氣更加陰冷潮濕,
腐葉和泥土的氣息混合在一起,鉆入鼻腔,令人作嘔。四周靜得可怕,
只有我們兩人的腳步聲和偶爾被驚動的蟲鳴。高大的墓碑在手電光下投下幢幢鬼影,
歪歪斜斜地矗立在荒草叢中,宛若一個個沉默的守望者。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電筒,
手心全是汗?!改赣H的墓在哪兒?這地方太大了,天又黑?!刮覊旱吐曇魡?。
「我知道在哪兒,往這邊走?!龟愌┑穆曇魪纳砗髠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她似乎毫不費力地辨認著方向,領著我穿過一片又一片墓區。她的步伐越來越快,
不再是之前那種柔弱的樣子,反而顯得異常堅定和……熟悉。我的心沉得更快了。
她對這里的熟悉程度,根本不像一個闊別十年的人。手電光掃過一塊墓碑,
上面的照片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個隱約的輪廓。突然,一陣陰風吹過,
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我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陳雪的臉在搖曳的光線下忽明忽暗,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某個方向,
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我猛地停下腳步?!傅鹊?,小姐,
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吧,這里太瘆人了?!龟愌]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缚斓搅?。
」她的聲音飄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感覺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她不是來祭拜母親的。她絕對有別的目的。
我正想轉身離開,卻看到陳雪在一個相對平整的區域停了下來。那里沒有墓碑,
只有一塊低矮的石臺,上面似乎放著什么東西。手電光照過去,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石臺上放著的,不是花束,也不是祭品,而是一把沾滿了泥土的……鐵鍬!鐵鍬旁邊,
還有一小堆新翻出來的泥土!這里最近有人來過!而且動過土!「你在找什么?」
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形。陳雪緩緩轉過身,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冷得像冰。
「找一樣東西?!顾f,「一樣……被埋起來很久的東西?!顾哪抗庠竭^我,
看向我身后的某處黑暗。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手電光柱移動,
照亮了不遠處一棵歪脖子老樹。樹下,似乎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那里……埋著什么?
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住我的心臟。5.「什么東西?」我的聲音干澀,
手電筒的光束因為手的顫抖而晃動不定。陳雪沒有回答,她的目光依舊鎖定在那棵老樹下,
眼神里翻涌著復雜難明的情緒,有恨,有痛,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念?!甘炅恕?/p>
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等了十年,終于回來了?!?/p>
她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輕柔,反而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和冰冷。
「我媽媽……她不是病死的?!龟愌┟偷靥痤^,視線銳利如刀,直刺向我,
「她是被人害死的!就埋在那棵樹下!」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被害死的?
埋在樹下?這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難以消化。
那她之前說的看望母親……「你……你是來……」我艱難地開口,
后面的話卻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肝沂莵韼丶业??!龟愌┐驍辔?,語氣斬釘截鐵,
「也是來……讓害死她的人付出代價?!顾哪抗庠俅温湓谖疑砩希茄凵癖鋸毓?,
帶著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我猛地打了個激靈。這眼神……我在哪里見過?
「師傅,你知道嗎?」陳雪忽然朝我走近一步,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五年前,
這里發生山體滑坡之前,發生過一件大事?!刮业男呐K驟然緊縮。五年前……那個時間點,
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我記憶深處某個被刻意塵封的角落。
一些模糊的片段開始閃回:也是一個雨夜,也是這條路,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
一筆不菲的封口費……「那天晚上,也下著雨?!龟愌┑穆曇羧缤е?,在我耳邊響起,
「有一個出租車司機,送了一個滿身是泥的人離開這里?!刮业暮粑查g停滯,
渾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怎么可能……她怎么會知道?「那個人,就是兇手?!?/p>
陳雪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怨毒,「而那個司機……就是你!」最后三個字,
如同驚雷在我頭頂炸響。我踉蹌著后退一步,手電筒脫手掉在地上,光束掃過陳雪的臉。
她的臉在光影中扭曲變形,不再是之前的清秀模樣,反而透著一股濃烈的恨意和……死氣。
她不是陳雪!或者說,她不僅僅是陳雪!「你……你到底是誰?」我驚恐地喊道,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抬起手,指向那棵歪脖子老樹?!溉タ纯窗?。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看看你當年……幫著掩蓋了什么?!?/p>
我的雙腿如同灌了鉛,無法動彈。恐懼攫住了我,讓我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但我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我,去看看,去確認那個可怕的可能性。最終,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我必須知道真相,否則今晚我絕對走不出這個鬼地方。
我撿起地上的手電筒,顫抖著,一步步挪向那棵老樹。越靠近,那股腐朽的氣味就越濃。
手電光照在樹下的泥土上,我清晰地看到,那里的泥土是松散的,
并且……隱約露出了什么東西的一角。是白色的,質地看起來像是……布料?我蹲下身,
用顫抖的手撥開表層的泥土。漸漸地,更多的白色顯露出來,
上面還沾著早已干涸變黑的……血跡。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繼續往下挖,
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那似乎是……一只手?!蒼白、僵硬,指甲縫里還嵌著泥土!
我嚇得怪叫一聲,猛地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往后退?!缚吹搅藛??」
陳雪冰冷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如同來自地獄的判決,「那就是我媽媽……的一部分。」
一部分?!我驚駭地看向她。她臉上沒有任何悲傷,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快意?!脯F在,
該輪到你了?!顾徊讲较蛭冶平?,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樣東西。是那把鐵鍬!
更新時間:2025-05-05 13:4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