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夏季風滿腦子都是當日爆表的業績,看著手機賬戶里的數字,高興地親了口屏幕,除了請吃飯和買盲杖的支出,這是她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起碼能保證兩周都不用擔心吃飯。于是躺在被窩里,連睡覺都比往常踏實。她想,要是天天帶著“人形立牌”杜忱遠去超市做促銷,搞不好在校期間就能實現經濟自由了~哈哈,反正想想也不會掉肉。
已經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聽到門響,幾個舍友回宿舍,還拎著大包小包。通過對話,是中午下課后,相約去逛街了,她們討論著下午看過的電影劇情和喜歡的CP,隨后又聊起夏季風聽都沒聽過的彩妝品牌,白海朵一邊收東西,一邊丟棄新買的化妝刷包裝:“姐妹們,化妝刷有沒有什么好收納法??”
翟瀟婷回過頭:“小紅書刷過,用筆筒?!?/p>
“筆筒……那要不我先用這個‘霸王茶姬’的杯子代替。等買到筆筒再說。”
“好主意。”閆斐斐附和。
翟瀟婷則湊上前:
“‘霸王茶姬’的杯子其實挺漂亮的,有點像青花瓷。”
“要杜忱遠家賣陶瓷版的,我一定買買買!”閆斐斐舉手。
“他家可不賣青花瓷?!钡詾t婷一邊將新買的衣服掛起來欣賞,一邊敷衍。幾個人聊得很投入,誰都沒發現平時晚歸的夏季風,正鉆在上鋪的被褥里,聽著一切。
“他家不是做陶瓷生意的么?為什么不賣青花瓷?”白海朵好奇。
翟瀟婷則靠著柜子:“哦,我忘了,海朵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道,杜忱遠的爺爺是很出名的藝術家,燒瓷的,他家除了陶瓷生意,還有博物館和展覽館。我有幸和我爸參加宴會去看過,他家什么都有,就是沒青花。不知道為什么,我爸當時還特意提醒我不要問?!?/p>
“聽起來好神秘,瀟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閆斐斐翹著二郎腿,顯然,即使她是本地人,也對此毫不知情。
“沒什么……就是恰好知道一點?!?/p>
“那他家是不是特別有錢?我看他那些衣服都不便宜。”海朵似乎想深挖。
“當然??!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就剛開學的時候,聽說有個畫畫的女生,走路不小心撞到他,顏料潑他身上了,那女生賠得傾家蕩產,險些去跳樓!然后杜忱遠一個星期都沒來上課。”
“?。?!真的假的?怎么聽著那么玄乎呢?傾家蕩產不至于吧?”閆斐斐驚呼。
海朵倒是很淡定:“其實我也有聽說過這件事……對我們來說,談不上傾家蕩產,可要真擱窮人,就不好說了……”
“那那個女生現在怎么樣了?”
“好像是…休學了吧……”
“最后跳樓沒跳成?”
“你的關注點真奇怪,救下來了……”
夏季風心驚膽戰,也終于想起是有那么幾天,海朵總是神神秘秘拉著她教她認奢侈品,眼淚一下涌進眼眶,大概就是因為這件事,她才想教她精準識別有錢人的吧?可惜她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更沒有聽說過她們討論的那個傳聞,甚至昨天還帶著杜忱遠去了冷庫和夜市!完蛋,老天保佑,可千萬別遭報應……
隔天……杜忱遠沒來上課,耿飛將請假條代交給老師的時候,她都快抓狂了,難道杜忱遠生病了?可是她既不能問老師,也不好意思去問班長。是她昨天帶他吃了路邊攤得急性腸胃炎了?是冷庫里著了涼,感冒發燒?要真把他弄壞,何止是賠得傾家蕩產,可能得搭條命吧?夏季風忐忑不安,老師講得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實在是心神不寧,鼓起勇氣給班長發了微信,可他的手機在靜音,這讓夏季風愈發焦慮。一下課,便迫不及待跑向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好幾個女生搶了先。
“班長班長,杜忱遠為什么沒來呀?”
“問這干嘛?”耿飛皺著眉頭收拾書本,似乎不太想透露。
“哎呀,你就說說嘛!我們也是擔心他?!迸⒆觽兡阋谎晕乙徽Z。
耿飛撇起嘴角,表示無可奉告。其中一個女生依然不死心:
“你就說說嘛!是不是病了?”
他徑直無視,走出教室。
夏季風整個人都不好了,抓過手機,急忙發信息:對不起,耿飛,我不是要打聽隱私,是昨天輪我帶杜忱遠上課,我怕他有個三長兩短,我要負責。
耿飛看到夏季風的信息,一下沒繃住,大笑起來,這丫頭還真是傻得可愛,回復道:你別擔心,不是病假。
一早晨的忐忑終于煙消云散,她長舒口氣,不住地慶幸和杜忱遠是平行線。
可是盲杖怎么辦呢?!她欲哭無淚。
與夏季風不同的是,回到宿舍的杜忱遠累得骨頭都快散了,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忍不住想:難道夏季風每天都重復這樣的生活?可怎么受得了,太遭罪了。
本以為很快能睡著,可是大腦里充斥著白天聽過的聲音,聞過的氣味。不是人造香,也不是甜得發膩的腔調。它們毫無征兆闖進他的世界,帶來生命的實感,鮮活的訊息潮水般涌入,單薄的記憶逐漸立體,如同黑夜中盛放的花。她現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和他一樣,也躺在床上,身體痛到不想動,睡著了嗎?會記得說過的話嗎?還會不會教他寫字?
程婉打來電話的時候,頓時驚呼起來:
“不是吧!杜忱遠!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啦?你今天沒去琴房?”
“……沒去…”
“什么情況兒?現在在哪兒?”
“…我能在哪兒……”
“……好吧,所以今天就不用了,是吧?”
“……差不多?!?/p>
本來對話該就此打住的,可是程婉憋了坨大的:
“……明天回家,你跟老師請假了嗎?”
“什么?”
“什么什么?你不會忘了吧?”
杜忱遠心煩:“我不去?!?/p>
“不去?!你不去我怎么跟外公交代??。?!明早我來接你!別想逃。”
逃?他一個瞎子,怎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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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全身上下,最驕傲的就是大長腿,她身材火辣,一米八的高個,沒比杜忱遠矮多少,混血的高鼻梁深眼窩,美得不可方物。同時還很熱衷于穿緊身皮褲,即使是來找杜忱遠,也毫不收斂。扶著墨鏡,甩著黑色大波浪卷兒,站在她最驕傲的越野車旁,引得不少人側目。等扶著杜忱遠上車后,還不忘瀟灑開放地朝在她眼里稚氣未褪的男大學生們拋媚眼。
“哎,我說,你盲杖呢?”
“弄丟了?!彼届o回應。
“那你剛自己下樓的?。俊?/p>
“不然呢?”
“丟哪兒了?我幫你找找。”
“不用。”
他答得斬釘截鐵,程婉撇撇嘴角:“吃炸藥啦?”說著,發動汽車。
杜忱遠沒理她,她卻絲毫不收斂:
“……嘖,現在的大學生素質真難評…所以上大學好玩兒嗎?”她一邊咀嚼口香糖,一邊繼續追問。
每次見面都是問這些亂七八糟的。杜忱遠本來就煩,現在覺得更糟了,只不過出于禮貌,不情不愿地敷衍道:
“還好……”
程婉一首又一首地切歌:“我是不明白,你在家彈琴和在學校有什么區別。”
“有區別……”他說。
“什么區別?”程婉瞥了他一眼。
杜忱遠的聲音降低幾度:“你要是不想來,可以不用來的……”
“哎,這話說的,我不來你怎么從琴房移動到宿舍?”
“……我只是不想耽誤學校的課程…”
“那破課有什么好上的?我們當年上大學,都巴不得翹課出去玩兒呢?!?/p>
“你是你,不能代表所有人。”
“……好吧好吧,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別賭氣了?好嗎?”
對于程婉,他談不上喜歡,可是沒有她的支持,連做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
見他不吱聲,話嘮的程婉繼續道:
“我丑話可說前頭啊,這次是外公出院,你回去別吵架?!?/p>
“…我又不是你……”
“哎~!好心沒好報是吧?”
終于是安靜了。
夏季風一得空,就滿心撲在找兼職的事上,理想中的當然是去補習機構當老師,或者干脆就做家教。家教最好,工資高,時間還空,可惜沒啥門路。
即使暫時不用打工,她也不情愿在宿舍和舍友翟瀟婷、閆斐斐大眼瞪小眼,難受。于是吃完晚飯,爬上格物樓頂空無一人的天臺。一邊沐浴夕陽,一邊倚著帆布包翻看手機app里的招聘信息。
“兼職教師……鋼琴,古箏,架子鼓,吉他……沒一個擅長的。”
她翻了個身:“鋼琴…鋼琴……舞蹈……怎么還有美術?推錯了吧……”
“唉……”
本來以為會順利,畢竟高考她考得是聲樂,在唱歌方面,還有點兒專業基礎,可是兼職凈都是招聘器樂老師。就她那點兒三腳貓功夫,根本不足以應付。難道就沒有什么好事發生在她身上嗎?
夏季風從包里摸出漫畫書,津津有味地讀第一百八十三遍:
“自來也說過‘忍者的才能不在于所掌握忍術的多少,而在于永不放棄的毅力’!”
鯉魚打挺,夾起書,大步流星地離開,天快黑了,還是跑了趟男寢附近的公告欄,辦法總比困難多。
只不過,依然一無所獲,又變成癟了的氣球,一步步往宿舍挪。突然一通電話打破沉寂,是唐姐!她有些疑惑,可是那邊傳來的卻不是唐姐的聲音。
“你好呀,我是蘇玲玲,之前咱們一起促銷過,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怎么不記得呢,她是那個不大起眼又有點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夏季風再貴人多忘事,也不可能忘記幾天前才見過面的人??墒牵K玲玲找她能干啥呢?
“你好。”
“還好聯系到你!”她聽起來興高采烈,“我打電話來,是上次,你和那個…那個很好看的哥哥一起唱歌,我錄了視頻,我大哥他看到視頻很欣賞你們,就想問問你們愿不愿意來他的酒吧駐唱?”
酒吧駐唱,天吶,夏季風想都沒想過這種事兒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蘇玲玲接著解釋:
“工作時間是晚上十點到十二點,并不影響你上課,工資日結,每天兩百?!?/p>
兩百,夏季風掰著指頭計算,一個月三十天,還不影響上課,能有六千塊工資!!天吶,那她豈不是隨便攢攢,連助學貸款都能還上?這不是在做夢吧?時來運轉了嗎?!于是興奮不已,急忙跟對方落實:
“我愿意我愿意!可以告訴我怎樣才能聯系到你的大哥嗎?”她心臟都因激動跳痛了。
“那我們先加微信,我把大哥的聯系方式發給你!”蘇玲玲的聲音也充滿喜悅。
“OKOK,沒問題?。?!”她正打算掛斷,卻察覺對方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那個……你有沒有上次的哥哥的電話?”
“上次的哥哥?”夏季風明白了,是說杜忱遠吧?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如同被當頭潑了盆兒冷水,她明白了,除了杜忱遠他自己,全世界的人都不瞎……
“就是說我得和他一起去…這事兒才行,是吧?”
“啊……嗯,嗯…可以這么說?!碧K玲玲被抓包,吞吞吐吐。
夏季風卻很釋然,如果是別人,還可能會覺得憋屈,可如果是杜忱遠,她無話可說。
“怎么了?小夏姐?!?/p>
“哦……你剛說這事兒吧,我覺得沒戲。”
“啊……?為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那大帥哥不會同意?!?/p>
“…好吧……”蘇玲玲有點失望。
也難怪,像杜忱遠那樣的人,誰看不迷糊啊。夏季風懂。
“…小夏姐,就是,我說如果,如果他愿意來,你務必打電話告訴我!因為,因為我大哥他,很期待你們能來的?!?/p>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p>
“不客氣!如果還有什么兼職的機會,我一定會再聯系你,打擾了。”
“拜拜!”
“再見?!?/p>
看吧,錢總是流向不缺錢的人。她忍不住仰天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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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走了?怎么這么快就準備回去了?”程婉從杜家新來的住家保姆田姨口中聽說后,很不甘心,不過要找到杜忱遠,就算田姨沒透露,也難不倒她。果然,在別墅區外的岔路口,她看到了手握盲杖的杜忱遠。
“哎呀!你干嘛去?”程婉又急又氣。
聽到聲音,他很平靜:
“回學校。”
“現在嗎?吃完飯再走啊!陪陪家人,難得所有人都在。”
“爺爺已經沒事了,我就該回學校了?!彼忉尅?/p>
“可是……”程婉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服他,因為杜忱遠的情況,她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回去?我送你吧?!?/p>
“我打車?!?/p>
“怎么打?手機?你已經打到了?”
“……”杜忱遠老實回道,“沒有?!?/p>
程婉有點心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附近打不到車還偷偷摸摸走!下次你想走告訴我,我開車送你?!?/p>
“……嗯…謝謝?!彼⑽⒌皖^,程婉憐愛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你別擔心了,我回去和大家解釋,你一個人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沒問題吧?”
“沒問題?!?/p>
“那你小心點兒……就先取消訂單?!闭f著她拿過杜忱遠的手機幫他操作,讀屏的聲音亂七八糟,按半天也沒按明白……
“我來吧?!彼缓冒咽謾C還給杜忱遠。映照在眸子里的他逐漸與童年的那個小男孩重疊。他們算是感情深厚嗎?并不,程婉記得小時候即使見到杜忱遠,也是不遠不近地看看他,從來沒跟他說過話,直至有一天,杜忱遠身邊多出另外一個男孩的身影。
車子開出別墅區,逐漸駛入繁華的街道,杜忱遠忽然摸索著打開了車窗。外面的氣流撩開他的劉海,露出天庭。
“怎么了?暈車?”程婉問。
“……悶…”
“哦,那你開著吧,我關空調?!?/p>
窗外都是陌生的氣息,杜忱遠大腦里模糊的膜,被撕出了缺口。
“是雞叉骨嗎?”
“你說什么??”程婉沒聽明白。
“我說外面的氣味。”他轉過臉解釋。
“……”程婉要專心開車,沒法去觀察,吸了吸鼻腔,“炸雞?”
“……”杜忱遠不再回應,沉默著關上了窗。
程婉似乎看出他有些低落,可是卻無從猜測他的想法,杜忱遠的臉上大多數時候都沒有表情,即使開心,也沒見他開懷大笑過。他本來就不算是話很多的人,在家的時候,甚至一句話都不說。車開到校門口,程婉囑咐道:“你先在車上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
她走向一家炸雞店,看到五花八門的種類,除了炸雞,還買了些炸蘑菇和地瓜條。
紙袋里飄出的香味很誘人,上車后交到了杜忱遠手中。
“是想要這些嗎?”
他摸了摸,蹙眉:“不是?!?/p>
“不是嗎?……我以為你想吃炸雞呢…要不嘗嘗吧?說不定喜歡呢?!?/p>
“嗯?!笨墒撬怀粤艘稽c。
“怎么了?不合胃口?”程婉有點擔心,畢竟沒吃飯就把他送回學校很不妥。
“不是……你待會兒送我到學校門口就好?!?/p>
“哎?怎么了?”
“我讓同學帶我回去?!?/p>
“那多麻煩?我直接送你回去吧。”她快人快語,杜忱遠再次沉默,才后知后覺,意識到有點失言。
“好吧,我聽你的?!?/p>
“謝謝……姐?!?/p>
更新時間:2025-05-05 13:0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