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宋江得知蔡京的所作所為后,氣得暴跳如雷,當即就要下令斬殺梁世杰夫婦。
吳用趕忙上前勸阻道:“哥哥,您先消消氣,聽我說說。王定六、郁保四已經犧牲,
可韓滔兄弟還在他們手里呢。要是現在殺了蔡京的女婿和女兒,蔡京徹底絕望之下,
必定會對韓滔下毒手。咱們不如先留他們二人一條命,用他們來誘使蔡京放回韓滔,
之后再做打算。而且,可以先派人去質問蔡京為何違背盟約,如果他不講道理,
那時再斬殺這二人也不遲啊?!彼谓犃耍X得吳用說得在理,便強壓怒火,
把梁世杰夫婦叫到跟前,一頓臭罵。這夫婦二人嚇得癱倒在地,渾身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吳用接著說道:“你們兩個趕緊寫信,問問蔡京為什么背信棄義!
”梁世杰哆哆嗦嗦地回答:“奴……奴才這就寫?!狈蚱薅粟s忙在臺階前鋪開紙張,
磨好墨,雙手顫抖著寫完了信,呈給宋江過目。宋江看后,
又指著他們二人罵道:“就看你老丈人這次怎么回應,如果他不講道理,
我立刻砍下你們兩顆腦袋,祭奠我死去的大將!”隨后大聲喝道:“把他們拉下去,
交給楊雄、索超二位頭領看管?!苯又?,他寫了一封公文,連同梁世杰夫妻的書信,
派人火速送往蔡京處。還沒等信使趕到,蔡京派來的差官已經帶著韓滔,
以及王定六、郁保四的首級來到了。宋江命人將差官帶進來,差官一進來就伏地請罪,
呈上蔡京的書信。宋江怒氣沖沖地拆開信一看,頓時雙眉豎起,大罵道:“蔡京這個奸賊,
竟敢如此欺我!我本有心放還他的女婿、女兒,他卻反倒奪回我的城池,還傷了我的大將,
這口氣我如何能咽得下?”差官嚇得不停地磕頭,說道:“請大王息怒,容小的稟明情況。
太師實在不敢違背盟約,只是因為路途太過遙遠,軍令傳達不及,這才導致誤傷了貴方頭領。
如今太師自知理虧,錯誤嚴重,特意派小官前來,跪著向您請罪。
倘若大王能赦免并放回貴人、縣君,太師情愿歸還嘉祥縣、南旺營,
并且已經囑咐好當地官吏,只要大軍一到,便可輕易收復?!辈罟僭掃€沒說完,
宋江更加憤怒,罵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們一百零八位好漢,替天行道,情同生死,
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們一下子傷害我們兩位兄弟,此仇不報非君子!
誰稀罕你還嘉祥縣、南旺營!”當即下令:“立刻斬殺梁世杰夫妻,
把他們的腦袋交給這個差官帶回去,讓蔡京前來,我們即刻交戰!”差官還沒來得及開口,
只見吳用、公孫勝一起上前勸諫道:“哥哥,請息怒。這件事確實不能全怪蔡京,
但他就這么簡單地賠禮,也不能輕易饒恕。梁世杰夫妻暫且饒他們一命,先監禁在此,
看看蔡京怎么處理這件事?!彼谓溃骸凹热欢卉妿煻歼@么說了,
那我就看在你們的面子上。不過蔡京必須依我三件事,我才送還他的女兒、女婿。
只要有半件事違背,他就別想把人帶走!”差官忙道:“別說三件,就是三十件,
太師也會答應?!彼谓溃骸暗谝患?,歸還我嘉祥縣、南旺營,這是理所當然的;第二件,
拿出十萬金珠,作為王定六、郁保四的祭奠之禮;第三件,三個月內,
把云天彪、楊騰蛟二人的首級送來。你趕緊把這三件事去告訴蔡京,等你回來回話。
”差官連連點頭稱是,急忙跑回去向蔡京復命。沒過幾天,差官回來報告說:“三件事,
太師都答應了。只是云天彪是種師道的得意門生,種師道在皇上跟前很有面子,
云天彪有他庇護,根基深厚,難以撼動,太師恐怕沒辦法直接取他首級,
最多只能找機會讓他丟官罷職。至于楊騰蛟的首級,太師一定會獻上。
”宋江道:“既然如此,那也罷了。只是你家太師反復無常,
如今我把梁太守夫妻暫且留在我這里,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做。你回去告訴太師,讓他放心,
等他把這三件事辦妥,我自然會放了他們?!辈罟倌母以俣嗾f什么,只得領命,
回去向蔡京匯報。再說蔡京因為梁山泊這邊變卦,對云天彪恨得咬牙切齒。等差官回營,
聽了宋江的這番話,又見女兒、女婿還是沒能要回來,心里越發懊惱。
他和心腹謀士商量道:“云天彪那家伙,仗著老種的勢力,還真拿他沒辦法。
不過楊騰蛟倒是容易對付,我想不如把他騙到這里來,殺了他,把首級交給宋江,
換回我女兒,其他條件也都依著他,看他還有什么可說的!”那謀士道:“把他騙到這里來,
如果找借口殺他,恐怕要耽誤不少時間,而且事情也麻煩;要是暗中害他,
又怕人多嘴雜走漏風聲。太師不如派心腹勇士去把他帶來,在路上找機會動手,
這樣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蔡京聽了大喜,說道:“此計甚妙。
”于是叫來心腹勇士劉世讓,吩咐道:“給你令箭一枝,札諭一封,你去嘉祥縣,
讓云天彪把義民楊騰蛟送到大營聽用。在半路上,你如此這般結果他的性命。
首級不用帶回來,連同這封信,送到梁山宋江那里,回來后向我繳令,我必有重賞。
切記不可泄露機密,首級也別讓它腐爛了,千萬不能出差錯。你也別帶隨從,免得走漏風聲。
”劉世讓道:“聽說楊騰蛟那家伙武藝高強,我獨自一人,恐怕對付不了他。
而且也不能保證他不帶隨從。我覺得,我有個兄弟叫劉二,也有些武藝,做事機靈。
不如讓他扮成隨從,跟我一起去,也好有個幫手?!辈叹┑溃骸翱尚芯瓦@么辦,
一定要小心行事?!闭f完把劉二叫來打量了一番,便同意了。
劉世讓兄弟二人當即收拾好行裝,領了令箭和公文,朝著嘉祥縣趕去。蔡京班師回朝,
沒過多久就到了東京,面見皇上謝恩后,便與童貫狼狽為奸,繼續在朝中弄權。
皇上竟然被他們蒙騙,還以為真的有瘟疫。沒過幾天,
河北制置使上奏梁世杰中途失陷的奏章,皇上看后大怒道:“這賊子竟敢如此無法無天,
等將士們休息好了,朕要親自統領六軍,剿滅這幫逆賊!
”原來皇上并不知道蔡京和梁世杰是翁婿關系。而且河北制置使故意拖延奏章呈遞的日期,
皇上又怎么能想到其中的貓膩呢?朝中雖然有人知道內情,但都畏懼蔡京的權勢,
沒人敢站出來說話。蔡京就這樣把收復嘉祥縣、南旺營,斬殺王定六、郁保四的功勞,
全部據為己有。只是把擒獲韓滔的功勞,歸給了云天彪等人,
還僅僅奏請給云天彪等人加了一級。其他官兵將弁,更是毫無獎勵。暫且按下此事不表。
且說云天彪在嘉祥縣,一直等候新任文武官員前來交接。等他們一到,
云天彪就把兵符、印信、錢糧、倉庫、城池等事務,全部交代清楚,
然后對楊騰蛟說道:“兄弟,你出生入死,立下如此奇功,蔡京卻不聞不問,
就連軍士們的犒賞,也一分都沒有,大家心里都怨聲載道。我也擔心青云山、猿臂寨的盜賊,
趁我不在景陽鎮,出來鬧事,所以得早點回去。嘉祥縣和南旺營這兩處,是梁山泊必爭之地。
我看那兩個官員,都是蔡京的黨羽,他們欺壓百姓倒是在行,抵御強盜卻沒什么本事。
你要是還回南旺營,日后必定會遭人謀害。南旺營的百姓也實在可憐,
我已經告知他們盡快遷移,免得遭受梁山賊寇的蹂躪,
只是恐怕有些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的人,一時難以離開。兄弟你孤身一人,如果不嫌棄,
不如跟我一起回景陽鎮,日后也好謀個出身。有你相助,我真是求之不得?!睏铗v蛟聽后,
感動得再次下拜,流著淚說道:“大人如此抬舉小人,小人愿終身追隨,為您效犬馬之勞。
只是小人昨夜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黑面虬髯的大將,手持青龍偃月刀,
就像關王駕前的周倉將軍一樣,他對我說:‘你將有大難臨頭,切記不可飲酒,
也不要帶隨從,放心前去,到時候我會來救你?!f完我就驚醒了,
醒來后滿屋都是奇異的香氣,我也不知道這夢是什么意思?!痹铺毂胨妓髁税胩欤?/p>
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兩人正說著,忽然有人來報,說蔡太師派了帶著令箭的差官到了。
云天彪把差官迎進來,拆開公文一看,原來是要楊騰蛟“赴京授職,
不得拖延觀望”之類的話。云天彪一時間也沒多想,還挺高興,
覺得這對楊騰蛟來說是個機會,于是就寫了回復的文書,讓楊騰蛟收拾行裝,
和劉世讓一起出發。云天彪叮囑楊騰蛟道:“兄弟,一路上你可要保重。你說的那個夢,
說不定就應在這次行程上。你就別帶隨從了,而且從現在起戒酒。你有功無罪,
和蔡京也沒仇,他不至于害你吧?但這些人心胸狹隘,很難說。你到了東京,
要是覺得情況不對,就趕緊回來找我?!睏铗v蛟磕頭拜謝道:“大人放心,
就算蔡京肯重用我,我也不愿意在他手下做事。今天只是皇命難違。我到京城后,
不管能不能謀到一官半職,我都一定會推辭,然后回來投奔您。就算為您赴湯蹈火,
我也絕不推辭?!痹铺毂肼犃耸指吲d,又拿出三百兩銀子送給楊騰蛟做盤纏,
還送給他一匹良馬和一口寶刀。楊騰蛟一一收下,拜別云天彪后,便提著那柄金蘸開山斧,
佩上寶刀,和劉世讓一起騎上馬,朝著東京出發了。云天彪交接完所有公事,
便帶著那五百名砍刀手,返回景陽鎮。官兵和百姓們都舍不得云天彪離開,
一路上排起長長的隊伍,扶老攜幼地前來相送,哭聲震天動地。云天彪騎在馬上,
也忍不住淚流滿面。他留下的一半大兵,接到蔡京的號令,等山東制置使的堵御兵一到,
便跟著本部將領返回京城了。且說楊騰蛟和劉世讓一同上路。當時正是五月初,
天氣酷熱難耐,三個人都熱得脫掉了上衣。劉世讓見楊騰蛟身邊帶著三百兩銀子,
又沒帶隨從,心里暗自高興,一路上和劉二商量著怎么動手。
劉世讓本就是個善于阿諛奉承的小人,一路上甜言蜜語,對楊騰蛟百般討好。
楊騰蛟為人直爽,還以為他是真心實意,絲毫沒有防備。劉世讓說道:“楊將軍,
您此番到京城,蔡太師肯定會重用您,我可全指望您提攜提攜我啦。
”楊騰蛟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之前不是說自己已經是太師身邊的紅人了嗎,
怎么還說要我提攜?”劉世讓道:“楊將軍,您今年貴庚???”楊騰蛟道:“我三十七了。
”劉世讓道:“巧了,我今年三十六。”說著,他撮著嘴唇上的兩片掩嘴須,
笑著說道:“楊將軍,如果您不嫌棄,我想和您結拜為盟兄弟,您看怎么樣?”楊騰蛟一聽,
大喜過望,道:“劉長官如此厚愛,我真是萬幸。只是我不過是個鐵匠出身,怎么敢高攀呢?
”劉世讓大笑道:“兄長可別這么說,我也是因為打鐵的手藝,才得到太師賞識,
謀到現在這份差事的?!备魑豢垂?,凡是這種小人的話,十句里沒幾句是真的。
他見楊騰蛟說自己三十七歲,就說自己三十六歲;見楊騰蛟說鐵匠出身,
就說自己也是靠打鐵際遇太師。楊騰蛟是個直性子,哪里能想到這些彎彎繞繞?
當下心里十分高興,暗想:“我為人老實,又是第一次去東京,正愁沒個熟人照應。
這人雖然武藝一般,但看起來挺機靈。到了東京,萬一有人暗算我,也好和他商量商量。
”當晚,他們投宿到一家客棧。楊騰蛟讓店小二準備好香燭紙馬,買了些祭品,
邀請劉世讓一起結拜為兄弟。二人在院子中心的葡萄架下,舉行了結拜儀式,
從此便以兄弟相稱。儀式結束后,開始享用祭品,喝酒慶祝。
更新時間:2025-05-05 11:23:00